云昼被她逗笑了,也只是抿了一下唇,提到那个陈远,她心情实在不好。
叶吱转移话题:“江池燃呢,怎么还没到?”
“待会儿就来了。”这话是谢斯年说的。
江池燃和谢斯年关系好得像同穿一条裤子似的,他是叶吱高一认识的,但那时候只是隔壁班的同学。
再言重一点,是隔壁班的,成绩差的,和叶吱臭味相投的,同学。
和江池燃认识的很戏剧,一次月考他就坐在叶吱的后边,恬不知耻地问叶吱:“哎同学,待会儿数学考试,你给我抄抄呗?”
叶吱没好气:“同学,我们都在一个班考试了,你觉得我会数学吗?”
江池燃:“说不定你有数学方面的潜能呢。”
叶吱:“同学,劝你别痴心妄想。”
就这么三言两语聊了起来,考完试后谢斯年来等她一起回家,江池燃脸皮厚得很,莽撞地将书包搭在一边肩膀上,手撑在谢斯年肩上——叶吱当时都傻眼了,没见过这么社牛的人。
江池燃说要不要一起喝杯奶茶,他请客。
于是,友谊就这么开始了。
说话间,江池燃已经到了。
他十分熟络地将书包丢在云昼旁边,吊儿郎当地开口:“云昼,又好看了。”
云昼习惯他的颠三倒四,冲他呵呵笑了一下。
叶吱不满意道:“江池燃,你什么意思啊?只夸云昼不夸你爹。”
江池燃:“你?圆润了。”
叶吱:“……”
相‘爱’相杀还能不能好了?
江池燃说也就算了,谢斯年这厮也非要掺一脚。他抬眼打量叶吱的脸,半响‘沉重’地嗯声:“好像确实是。”
叶吱:“?”
现在退学还来得及吗,这个破学不上也罢。
云昼:“吱吱,别理他们俩。”
叶吱刚要说些什么,讲台突然“啪——”地一声,原先高一三班的小灵通郑佟麟站在讲台上。
郑佟麟的名号在高一就响当当,‘偷窥狂魔’‘班主任最爱学生没有之一’‘任高一年段大家最烦学生第一名’。
郑佟麟不高,高二的男生却连一米七都没有,他自己给自己的外号是小灵通,但大家给的外号是‘小矮人’。
永远穿梭在早恋,偷带手机,体育课偷偷溜走,下课时间在厕所抽烟的等等老师眼里的‘不良分子’之间,从铁一般的同学情被他举报成比狗还狗的陌生人。
这种人。无异于是高中生涯最恶劣的存在。
最恶劣的人完全瞧不见下面同学的白眼,自顾自地说:“我们既然分到一个班,未来两年就要一起为之奋斗,既然要奋斗,那一定要选一个可以带领大家走向985,211的人,你们说对不对!”
“……”鸦雀无声。
郑佟麟也不尴尬:“所谓班长班长一班之长,做班长肯定是很费时费心费力的,如果我做了班长,我一定竭尽所能让大家都能够安下心好好学习!”
声音豪迈,字字点明野心。
郑佟麟去年就是这么骗到班长职位,然后……臭名远扬。
今年依旧如此,连台词都不带改一下的。
一片寂静中,叶吱噗地笑了。
郑佟麟望过去:“叶吱,你笑什么?”
叶吱这名号在高一也是响当当,倒不是她本人有多响当当,毕竟年段倒数的人也不止她一个,但是有个月考常驻第一的竹马和月考常驻前五十的好友,一左一右这么些年还能保持倒数的人,确实不多见。
叶吱这人嘴边也没个把门,完全不怕得罪人。去年和陈远的针锋相对也是非常震撼人心的——陈远这种痞子,大家都当他是个疯的。
郑佟麟和叶吱的交道也不浅,因为郑佟麟这人不止作践自班同学,也同样折断别班的伞。
叶吱上回体育课偷溜到篮球场打保卫萝卜就被郑佟麟给说了出去,不仅写了五百字检讨,手机还给上交了,一直到期末才还了回来。
瞧见叶吱笑,郑佟麟有些不满。但他的底气也没多足,毕竟叶吱的嘴皮功夫他见识过,说不过,完全说不过。
但也不能就这么被讽刺啊,郑佟麟这么想着,直面看她。
只见叶吱瞭起眼皮:“矮别,你心里打什么算盘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真把我们都当傻逼啊。”
粗鄙,太粗鄙了。
郑佟麟瞪大眼睛:“我这是为大家着想!”
江池燃左手撑着脑袋,扬声道:“是为了自己还是大家,你自己心里清楚。一己私欲说得天花乱坠,呵呵。”
叶吱惊喜地别过头:“可以啊江池燃,一个假期没见,有文化了不少。”
江池燃鼻腔哼了声,自豪地昂头。
郑佟麟气的耳朵红,门外适时响起声音:“这位同学说完了吗,说完我就进来了。”
叶吱看去,是个面色还挺和善的女老师,模样瞧去四十几。脸上写着两个字:稳重。
郑佟麟吓得连忙鞠了一躬,十分滑稽地结巴了:“老、老师好!”
稳重的女老师和谐一笑:“同学你好。”
郑佟麟连退了几步,腾出手一副‘请’的模样:“老师,我说完了,你说吧。”
台下,叶吱小声地说:“狗腿子。”
话毕,她注意到强烈的视线,往左看,果不其然。
她的竹马弟弟的眼睛如火般烧在叶吱心头,她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你可以说大声点,这个声音他听不见。”
倒也不必如此苛责。
实在是……强人所难。
叶吱瞬间没了声,郑佟麟也回了位置上。女老师站在讲台,用白色的粉笔在黑板上写出自己的名字:牧橙欣。
“牧?”叶吱多嘴道,“这个姓好罕见。”
谢斯年:“叶也挺罕见的。”
叶吱:“?”
“云也是。”
“……”
“江也是。”
“……”
“就我不是。”
最后一句,叶吱倒品出了点别的意思。
这是在……抱怨?
有点好玩儿。
小屁孩,这也要抱怨,小孩儿。
叶吱‘大发慈悲’地撸了撸谢斯年的头发:“哎呀,叶也不常见嘛,很多人姓叶呢!”
本意是安慰,实则暗暗炫耀。
谢斯年很给面子地点头:“那你就除外吧。”
“?”
牧橙欣写完了名字,转过身面朝五班同学:“你们好,我的名字叫牧橙欣,以后就是你们的班主任了。”
说完,牧橙欣短促地扬唇:“我是一个很怕麻烦的人,希望未来两年里我和各位同学可以好好相处,互相理解,一起愉快的度过属于你们的青春。”
“好——”江池燃带头鼓掌,“欢迎牧老师!”
很中二,甚至没有人跟着说。
江池燃却不怕尴尬地接道:“你们哑巴了吗?”
叶吱身为损友,这回倒也没当着老师面损她,但也说不出什么矫情话,只能跟着鼓掌。
“报告!”
一阵鼓掌声内,叶吱心中超过谢斯年的傻逼一号站在班级门旁。
一个寒假没见,陈远同学已经从黄毛换成了白毛。叶吱也深刻理解了什么叫:不是所有人都能驾驭白毛。
陈远顶着像三天没洗的灰脸笑嘻嘻地站在门口:“老师,我睡迟了。”
青春时期,总有那么几个脑子缺根筋的,觉得迟到很帅。迟到还冠冕堂皇告知老师迟到一副你能拿我怎样的办法很帅。
陈远就是这类男生。
叶吱曾想过,陈远要真是读不下去,可以进军工厂,包吃包住,迟到罚钱,最好往狠了罚,看他还觉不觉得自己帅。
但她这个想法未能如愿,因为陈远好像还挺有钱。再最不该抽华子的年纪抽上了华子,还是日均一包的华子。
不是败家就是富二代。
牧橙欣望去,面色不改地挂着微笑,像是笑里藏刀。
“进来吧。”轻飘飘的盖过,似一点儿也不在意。
一般老师为了职业操守起码还加句‘下次别迟到了’,虽然这种话对陈远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人不顶用。
但胜在说过。
牧橙欣不按照套路走,陈远也不尴尬,脆生生应了句‘好嘞’,眼珠子一转,直愣愣地和叶吱撞上了目光。
下一瞬,收获了一个真情实感的白眼。
陈远:“……”
嘶。这个杀伤力有点大。
第3章
孽缘总是比老师的态度更能直击人的内心。陈远潇洒肆意惯了,头一回遇到的劲敌就是叶吱。
叶吱和其他人又有些不一样,她讨厌一个人就写在脸上,很明白、明确的告诉你:我就是讨厌你,你能拿我怎样?
这种感觉就像是明明她只是坐在那,只是望向一个人,一句话不说,也能让陈远破防。
陈远匆匆转移了视线,坐到离叶吱最远的位置上。
刚一坐下,屁股还没坐热。牧橙欣开口:“那我们现在先排一下位置吧。”
陈远:“……”
老天爷在上,这学期他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做坏人的事,千万别把他和叶吱排在一起。
陈远的内心煎熬着站起来,越过人群偷偷瞥向叶吱,她的脸上挂着笑,还在和旁边的人说着话。陈远不免有些恼火,合着只有他一个人唱着独角戏,人家只当他是个过路人。
殊不知,叶吱心里也是一万遍哀嚎。倒也没想到陈远身上,只希望谢斯年这厮离她远点儿。
谢斯年是于叶吱而言与郑佟麟同一类型的人。
如果有不同,那就是郑佟麟情商更低点,得罪所有人。而谢斯年只得罪她一个。
叶吱:“^”
多年以来,谢斯年不知道告了她多少的状。上课看言情小说,英语默写把小抄抄到手心,上课和同学交头接耳,和隔壁班男生走的近疑似早恋……
想起青春时期谢斯年对她留下可以说是阴影般的记忆,叶吱嘴角的笑顿时僵住了。
完全在状况外的谢斯年甚至说了句:“叶吱,你想和我同桌吗?”
叶吱:可以不想吗?
现实击垮了她的颜面:“我当然想和你同桌啦。”
谢斯年不适应地皱眉。
叶吱:“?”
谢斯年膝盖弯曲,凑到叶吱耳边:“别装可爱。”
叶吱:“你有病?”
谢斯年站直了,舒心道:“舒服多了。”
天杀的竹马。
滚。
发小也滚。
都滚。
叶吱敛笑,呵了声:“我和鬼坐都不和你坐。”
“嗯。”
叶吱倏地觉得自己的脑子被冲了一击。
脑瓜子嗡嗡的,憋了股气。
从高到矮排,牧橙欣和往常的老师有所不同。这个年纪最怕学生早恋,老师都是按照女女男男的组合排列。但她不同,直接了当的安排男女一桌。
叶吱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一米六五虽不上高,但也是中等水平。巧的是班上没几个高的女生。
叶吱看了眼站在她后面的云昼:“要不,我们换个位置?”
云昼:“啊?”
叶吱:“我比较想和江池燃坐。”
云昼笑:“谢斯年又惹你生气了。”
“倒也不是。”叶吱面不改色,“主要是看腻了。”
四人组关系都不错,云昼也无所谓跟谁一块坐,她和叶吱身高差的不多,便答应了。
谁能想到轮到她们的时候,牧橙欣的画风突然一改,说是女生多了一个,让云昼和女生一块坐。
叶吱:“?”
这老师也是来克她的吗。
两分钟后。
谢斯年伸出手,似笑非笑:“同桌,你好。”
“?你在玩cosplay吗?”
谢斯年的手顿了下,飞快收回:“如果你想,也可以。”
叶吱耷着脸,用气音道:“我不想,我现在只想赶紧结束这倒霉的高中生涯。”
谢斯年:“我有这么不堪吗?”
“你明白就好。”叶吱趴在桌上。
云昼转过身用食指戳了戳叶吱的手臂:“安啦,江池燃连同桌都没有,你还有个解闷的呢。”
也是。
叶吱眺望隔着两组,坐在最末尾,小灵通本人后面,一脸怨气的江池燃。
心里终于豁达了点。
她又挺直腰板,握住云昼的手:“昼,有你是我的福气。”
谢斯年出声提醒:“她说的解闷是我。”
叶吱当作没听见。
牧橙欣让大家都做个自我介绍,她喊名字,叫到名字的人站起来让她和各位同学认识一下。
形式主义虽没用,但面子上还是要走一走的。
叫到叶吱的时候,她应激地喊了声‘到!’,站起身。
谢斯年的话不大不小,足够全班人听见:“站个军姿给同学们看看。”
叶吱垂在腿旁的手掐了把谢斯年的胳膊。
不少人因为谢斯年这句话笑出声,连牧橙欣也扬了唇:“叶吱,吱吱。名字很好听。”
叶吱不好意思地吐了舌:“谢谢老师!老师名字也很好听!”
牧橙欣似愣了几秒,忽地朝叶吱赞许地点了下头。
牧橙欣是叶吱学生生涯里遇到的一个人与他人与众不同的老师。
她似乎永远带着笑,说话温和。只是开学第一天,叶吱就对这位老师多出了别一番的好感。
每个站起来介绍自己,或是害羞到磕磕绊绊介绍‘我是xxx’的人,牧橙欣都会夸一遍。
她给予人的勇气是不同的,于是越来越多的人站起身不再是说干巴巴的台词。
“我叫程鑫,程是工程的程,鑫是三个金叠一起的金。我的梦想是做一名普通的老师,有双休,可以带薪休假。”
“我是任民豪!我的成绩虽然不是最好的,但我对兄弟是真心的!谁想和我做兄弟我都欢迎,来者不拒!”
……
任民豪的自我介绍又突破了前面以梦想开头的词汇,叶吱乐得不行,手肘碰了碰谢斯年:“你待会站起来就说,任民豪同学你好,我谢斯年愿意做你的兄弟!”
谢斯年淡淡瞥她一眼:“无聊。”
叶吱瘪瘪嘴:“你还无趣呢。”
“……下一位,谢斯年同学。”
牧橙欣唤道,“谢斯年是哪一位?”
“叫你呢。”叶吱道。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