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空间里,谢斯年尽管刻意压低声音,江池燃就在他的不远处,还是能敏锐地听到。
他鄙夷:“谢斯年,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这么怕过?”
“那是你不够了解我。”谢斯年面不改色。
叶吱附和:“对,你不了解谢斯年,谢斯年很怕黑的。”
两人相视一笑。
谢斯年什么也没说。
没有说他不怕,也没有说是怕叶吱怕,自己才怕。
他总是这样,暗暗对叶吱好,从不说出口。
他承认自己是平庸的。
好像除了成绩好的标签以外,他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他爱自己的平庸,也爱叶吱的光芒。
第31章
谢斯年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
他这是怎么了?谈什么爱不爱的?
他和叶吱早就超越爱情了,谢斯年在心里告诉自己,只是作为亲人的一点仰慕而已。
仰慕,也可以是羡慕。
羡慕叶吱的超强心态,羡慕她像个打不倒的小强,羡慕她不把事当事。
金鱼的记忆有七秒,叶吱很幸运,与金鱼同频。
她可以记住一切幸福发生的瞬间,可那些令人失望的,伤心的记忆,也随着金鱼记忆一般,消失在脑海里。、、
“谢斯年,你发什么呆呢?”
叶吱的叫喊声将谢斯年唤回到现实世界,他无措地眨了下眼睛:“我怎么了?”
“你已经发呆十分钟了。”
谢斯年:“有这么久吗?”
“不知道。”叶吱也没有手表,“但是我心算了,你发了十分钟的呆,说——你在想谁?”
被叶吱戳穿的谢斯年显得有些局促,他干咳了一声:“我没...”
话一出,立即被打断。但打断他的不是叶吱,是江池燃。
“找到了!”江池燃在女主人的日记夹缝里找到了一串密码。
二九五七四。
叶吱总觉得这串密码有不同的含义,可这含义是什么,她还没摸清楚。
门开了,又一个密室,走进去是厕所。
江池燃感慨:“有钱人啊,厕所还装个密码锁。”
叶吱笑道:“江总家厕所也装密码锁吗?”
“我可没这么高逼格。”江池燃走进去,用手扇风,“什么味儿啊,这么臭。”
这个披着鬼屋皮的密室大逃脱,还真是大制作,居然连味道都制出来了。
江池燃:“我去,血水啊。”
刺鼻的味道充斥在周围,感官在强化。
叶吱不禁唏嘘,这到底是怎样的故事?
不存在的女婴,备受喜爱的儿子。
地位悬殊的夫妻。
浴缸的血水里放这一个兔子玩偶,它耷着头,血水浸满全身,就像在流眼泪。
叶吱被这一幕刺激得头皮发紧,往后倒了一步。
肩膀被一人的胸膛顶着,似一道墙。
谢斯年说:“真惨啊。”
叶吱一怔,“什么?”
一只兔子玩偶,躺在浴缸里。叶吱的抬头,却撞上谢斯年怜悯的目光。
他说:“不被喜欢,缝缝又补补,却还是被遗弃了。”
叶吱受到重创般停顿在原地,好半会儿才挤出句:“你怎么知道?”
“它不属于他。”
这话太深奥了。
它和他,哪个是‘它’?哪个是‘他’?
谢斯年又怎么看出来谁不属于谁的?
她正想着,初聆惊讶地叫了声:“呀……”
叶吱回神,凝望。镜子出现了血字。
-爸爸妈妈,求求你们不要伤害我的小兔……
字写的歪歪扭扭,叶吱几人围在一起看了十分钟,才得出的结论。
叶吱被搞懵了,耐心也在一点点的下降:“到底是一家四口还是一家三口啊?”
谢斯年蹙着眉,没有回答。可他刚才的话,分明是站在一家四口的角度说的。
谢斯年似想到了什么,灵光一现般跑出厕所,拾起刚才的日记。
他又翻了几页。
-
疯了,一切都疯了。
-
为什么?老天为什么要折磨我?
-
都是我们的错,我们的家硕才会生病……
连着三篇日记都是负能量,谢斯年起初翻看时,只以为是父母工作太忙,疏忽了对孩子的教育和关爱,导致孩子生病了。
可现在有一个荒诞的念头在他脑海里一触即发。
这个生病,是真的生病吗?
叶吱小跑在他旁边:“发现什么了?”
谢斯年将三封日记给她看:“你看,这天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让女主人内心世界崩塌了。”
他紧着翻下一页:“接着,她说这是老天的折磨。”
第三页:“最后她说,是她和她丈夫的关心不够,才会让孩子生病。”
叶吱唔咽一声:“家硕生病了?发烧了?”
“真的是生病吗?”他依旧皱着眉。
叶吱看他的眸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女婴真的存在吗?”谢斯年又问。
叶吱不懂:“你傻了吗?我们刚才不是听到了女孩的声音吗?”
“不。”谢斯年道,“那声音很细,但恐怖音乐却放得很大声。它真的是女孩的声音吗?”
“谢斯年,你……”
叶吱意识到什么,瞪大眼睛,摇摆不定:“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谢斯年说,“叶吱,这是三口之家。”
只是三口之家。
而照片上,也只有三个人。
那细微的求救声,是谁发出来的?
妈妈,是谁杀害的?
所有的一切,真相是什么?
谢斯年冷静地分析:“如果是女孩,父母为什么要丢弃兔子玩偶,一次又一次的撕裂?”
只有一种可能。
家硕是个声音较细,喜欢兔子玩偶,或许不止是兔子玩偶,还有更多小女孩喜欢的东西。
他的爱好,让他的母亲感到了绝望。
叶吱想到这点,哑声:“那是他妈妈,怎么能因为他喜欢兔子玩偶而这样对他……”
在充满爱的家庭长大的叶吱并不理解,不接受这个女主人的想法。
为什么男孩喜欢兔子玩偶,就是有病呢?
她也为一开始听错了声音,误以为是女婴而感到不好意思。
原来不止他人,连她自己也是先入为主,跟随世俗理解的人。
这并不是一个好观念。
每个人都是自由体,可以有自己的兴趣爱好。
谢斯年可以喜欢小兔玩偶,叶吱也可以喜欢赛车。
世俗的见解,第一个束缚的竟然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明知道这只是个故事,只是他人编出来的,虚构的剧本。
可叶吱依旧掉下了眼泪。
谢斯年想,连玩游戏都能真情实感,还真是个爱哭鬼。
他将手递过去:“哭吧。”
叶吱看着他,破涕而笑,带着哭腔道:“我才没这么脆弱呢。”
“你可以对我脆弱一下。”谢斯年说,“我今天心情好,可以安慰你。”
才不要——
叶吱转过头,偷偷抹眼泪。
江池燃走来:“你俩聊什么呢这么久,哟,叶吱怎么哭了啊?”
谢斯年淡淡开口:“我们猜测刚才听到的女婴声是属于男孩的。”
江池燃荒谬地挑眉:“你说什么?”
谢斯年:“好话不说第二遍。”
初聆好脾气地重复:“他说,女婴声属于家硕。”
“我知道,我听到了。”耍贱不成功的江池燃伸手揉了揉初聆的头发,被初聆躲开了。
他倒也不尴尬,把手插回兜里:“谢斯年,你英语听力全靠蒙啊?”
这是明晃晃内涵谢斯年是个聋子了。
初聆僵在原地,抿唇。
谢斯年反讽道:“蒙的人是你吧?”
叶吱道:“我赞同谢斯年的说法。刚才伴奏声很大,其实那声音我们并没有挺多清楚,声音很细,又在哭,所以我们先入为主的以为是女婴,但进了这个房间后又能发现,这是三口之家没错,但孩子确实男孩,再加上这个日记。”
叶吱从谢斯年手中拿过日记,递给江池燃:“你结合这个看,就不觉得奇怪了。”
江池燃看了两遍,还是没品出来。
倒数第一果真是倒数第一。
叶吱决定放弃与他沟通,将日记递给初聆,温声道:“初聆,你看。”
初聆只看了一遍,再加上叶吱刚才那番解释,很快就联想到。
她毛骨悚然:“如果是这样,那男孩应该很难过吧?”
这是自然的。
一个因为发现孩子喜欢兔子玩偶就连写三篇低迷日记的律师母亲,会怎样对待这个她眼中‘有病’的孩子?
初聆道:“可是孩子最后不是一直在问,是谁害了他妈妈吗?”
“这也是个问题。”叶吱说,“这个房间肯定还有出口,再找找证据,一定不止是这些。”
他们现在了解的还是太少了,只能蒙个大概,蒙得对的几率都不知道有多少。
知道了方向,叶吱突然有了动力,不再像刚才那样茫然。
可就在这时,她听到了脚步声。
“家硕,老婆——家硕,老婆——”
居然还有npc。
这声音一听就是外面传来的。
“找到了——”
那外面的人惊喜地说,脚步也大步得多。
“不好,关门!”
谢斯年先反应过来,把门关上,从里面反锁。
“砰。”
“砰砰。”
“砰砰砰——”
敲门声越来越急促,外面的人气得跺脚。
“出来!出来!出来!”
叶吱瘫在地上,低喃:“我靠...”
这特么,也太刺激了。
门柄晃动着,外面的人一直在找办法进来,他雄厚的嗓音扯着大喊:“出来!我知道你们在里面!再不出来信不信我……”
话一顿,那人的声音柔和一些:“老婆,我知道错了,我不赌了,我不赌了,你别害怕我,我以后就好好待在你和家硕的身边...”
四人大气都不敢出。
那人见来软的无果,又开始敲门:“你们是不是又躲在暗门里了!该死!!!你一直护着那个变态干什么!疯子!疯子!疯子!”
门被人踹了好几下。
那人喋喋不休:“出来!出来!疯子!疯子!滚出来!”
叶吱喘着粗气,突兀地与谢斯年对视。
半响,她道:“这NPC真敬业啊。”
“……”
空气静止三秒。
倏地,大家都笑了。
第32章
谢斯年偏过头不去看她,忍不住笑。
傻子。
NPC敲累了,幅度也渐小,叶吱开始找他口中的暗门。
她环顾四周,先前没注意,现在才发现原来墙壁这么花,看得人头晕。
叶吱走过去,摸了摸手感:“有没有一种可能,暗门藏在墙壁里?”
谢斯年接话:“依据?”
叶吱撇嘴:“悬疑剧都这么演的。”
谢斯年点头:“有点道理。”
话毕,转身开始找其他地方。
“?”
“有道理怎么还去翻抽屉?”
谢斯年弓着腰:“有你找,我放心。”
合着她来做苦力。
这墙纸实在有点出格,叶吱看了两分钟眼花缭乱。
她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听到谢斯年不紧不慢地说:“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她还没来得及问,就见谢斯年拿着钥匙径直地从她旁边走过。
他站定在放满杂物的桌子前,开了带锁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遥控按钮,按下蓝键。
‘吱呀’一声,叶吱身后的墙门开了。
“……?”
他是怎么知道的?
叶吱真诚发问:“谢斯年,你开外挂了?”
谢斯年也实诚:“嗯,来之前看了攻略。”
叶吱:“哈?”
明明看过攻略,为什么一副害怕的样子?
装什么啊。
她还以为他是真的害怕,没想到谢斯年还是演技派。
叶吱心里默默吐槽,上前拉谢斯年:“谢影帝,既然看过攻略,那你走第一吧。”
谢斯年:“...行。”
回答的怪勉强的,叶吱充耳不闻,拉着小白鼠走了进去。
叶吱走在他后面,手揪着谢斯年的衣服,鬼鬼祟祟地探头望。
他们身处在黑暗,光就在前方。
走到有光的地方,惊悚童谣刹那间响起。叶吱被措不及防地一吓,脸白了一度。
不知觉中,她的小拇指被谢斯年勾住。
谢斯年说:“这里是他们躲藏的地方。”
家是小家,储存空间本就不足。
这里原先是女主人的衣帽间,可敞开的衣柜却没有衣服。
一眼观去,还有几扇没有被打开的柜门。
江池燃随意打开一扇,被里面的景象吓了一跳。
那是一个极似真人的玩偶,也可以称为人形玩偶。
它穿着黑色的家居服,倒在衣柜里。
不难分辨,那是个女性。
“这是代表他的妈妈吗?”叶吱震惊道。
这个故事的结局,他的母亲死在了她的衣帽间里?
谢斯年嗯声。
谢斯年起初搜这个店的初衷,只以为是个鬼屋,害怕某个环节会突然出现鬼,把叶吱吓到。
他只是为了防范,可看到这个故事的时候,却是感到深深震撼的。
变态的不是男孩,也不是承受不了的母亲,是那个默默无闻的父亲。
当女主人知道自己的孩子喜欢兔子玩偶时,第一反应只是以为她的孩子喜欢,别无他法。是她的丈夫应激地打了她的孩子。
男主人说,家硕是变态。
故事解说看到这,谢斯年已经倍感不适了。
可他还是硬着头皮看了下去,看完后感慨:母爱是伟大的。
人们总是会被社会的道德左右,这个世界只有小部分人能接受的事物叫做小众。小众的洛丽塔,小众的小说,小众的电视剧,甚至有人称有一部分的父母是属于小众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