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路过一家婚纱店,乔云筝驻足,望着玻璃橱窗里的婚纱礼服怔怔出神。
沈清梨拉她:“云筝?怎么了?”
乔云筝回神,朝她笑笑:“咱们进去试一下吧?”
“试这个?”沈清梨有点不明所以。
乔云筝点了点头:“我想买自己喜欢的。”
沈清梨听出了她话里的不寻常,试探地问:“你难道快结婚了吗?”
闻言,乔云筝笑了,那笑容却带着几分苦涩:“是啊!我也没想到,这次来罙城找他……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把自己嫁出去了……”
沈清梨猛地抬头,心底有什么东西急速下坠,扯得她心脏跟着隐隐发酸发胀。
“所以,你跟他……要结婚了?”
乔云筝的脸上看不出半分即将踏入婚姻殿堂的欣喜,似乎很不愿意提起这个名字,她低着头,没有察觉到沈清梨古怪的表情:“是啊!下周就订婚了……”
一个猜测从沈清梨心底一点点冒出来:因为心有所属,所以,她亲宋南谌的时候,他才那么生气吗?
“走吧!我们进去。”
乔云筝拉着心不在焉的沈清梨往里走。
店员热情地招呼两人,端看乔云筝的穿着打扮,将店里的镇店之宝推荐给她。
深V抹胸的款式,镶满钻的曳地裙摆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店员要跟着进去换装,乔云筝却拒绝了:“梨梨,你可不可以进来帮我一下?”
“啊,好。”沈清梨回神,匆忙跟进试衣间。
当乔云筝脱下外套,沈清梨才明白她为什么不让店员跟着进来。
她里面虽然穿着一件抹胸吊带,那如玉般雪白的胸前依旧隐约可见几枚暧.昧的痕迹。
注意到沈清梨异样的视线,乔云筝将脸色迅速涨红,将吊带往上扯了扯。
试衣间逼仄的空间让沈清梨有点喘不过气,满脑子都是两人翻云覆雨的画面,心便一绞一绞得难受。
一个是富家千金,一个是知名律师,确实很般配。
不像自己。
直到从店里出来,沈清梨都有些魂不守舍,下台阶的时候还不小心踉跄了一下,被乔云筝堪堪扶住。
乔云筝戳戳她:“梨梨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沈清梨猛然回神:“没有,我只是昨晚没睡好,现在有点犯困。”
乔云筝信了,朝她笑笑:“今天辛苦你陪我。那个,等我结婚的时候,能不能邀请你做伴娘?我在这边也没什么朋友……”
沈清梨抬头,对上她的那双期待的目光,拒绝的话怎么也没说出口,讷讷点头:“好。”
天色将晚,两人就近找了家点吃了晚餐。
看了眼时间,沈清梨问:“你住哪儿?他……来接你吗?”
乔云筝垂眼,有些不确定:“我不知道,不过,我家司机就在附近,我先送你回去吧?”
沈清梨摇头:“不了,我住的不远,想随便走走,消消食。”
两人刚在饭店门口站定,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两人身旁。
宋南谌拉开车门走下来,惊讶:“你们原来在这。”
偶遇宋南谌,沈清梨一点都不意外。
垂在一侧的掌心握紧又松开,再抬头时,是一脸明媚灿烂的笑:“既然你来了,那正好,云筝就交给你了,我先走了,拜!”
沈清梨努力平稳呼吸,无暇顾及其他两人异样的表情,转身就走,快步走入人群里。
夜幕时分,商业街车水马龙,叫卖声、人语声、汽车鸣笛声不绝于耳,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
可沈清梨什么都听不到,只能听得到心口的位置,有什么东西一点点碎裂的声响。
那感觉让她苦恼,甚至生气,生气到鼻子泛酸。
直到眼泪猝然落下,沈清梨猛然怔住。
摸了摸脸上的湿润,犹自不敢相信。
她为什么会哭?
是因为终有一天,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个小男生不再属于自己?
还是因为宋南谌明明已经名花有主,还要和她同居一室,暧昧不清?
“渣男!”沈清梨狠狠咒骂一声。
她顺着人行道疾步行走,忽听得耳畔汽车聒噪的鸣笛声。
沈清梨愤而转身,脱口而出:“神经病啊!”
猝然对上宋南谌的脸。
宋南谌的车子在她身后,顺着车道慢慢开着,他透过车窗看她:“沈清梨,上车。”
沈清梨扭头,不理他,脚下加速,开始顺着人行道往前跑。
身后是宋南谌有点愤怒的喊声:“沈清梨!”
沈清梨无心留意周遭的建筑,只知道闷头朝前跑,七拐八绕,恍然回神的时候,猛然抬头,才发现周围一片荒凉 ,也几乎没什么人。
她误入了一块在建工地。
周遭漆黑一片,心猛地一沉。
忽的,身后脚步声急促,下一秒,一只大手用力扯住她的胳膊。
沈清梨心一跳,奋力挣扎,猛地转身,才见来人是宋南谌。
他满脸愠怒,显是气到了极点:“沈清梨,你跑什么?!”
沈清梨刚平复下去的烦躁在看到那张脸的时候再次被点燃。
她用尽浑身力气甩开她:“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第29章 飞醋
心中翻涌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沈清梨眼眶微红,几乎歇斯底里:“我爱干嘛干嘛!爱去哪去哪!”
“沈清梨, 大晚上的你瞎跑什么?!怎么还是没有一点安全意识?还要我说多少遍?”宋南谌跟在她身后, 看她一路横冲直撞,好几次差点撞到行人不说,还专挑僻静幽暗的小道走, 瞬间气不打一处来。
他结束工作后,开车跨越大半个城区回君聿,恰好在商业街偶遇了沈清梨和乔云筝。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沈清梨扭头就走,把他晾在原地和乔云筝面面相觑。
宋南谌在她身后按了好多次喇叭她都没听到,好容易回头,还用一种要吃人的眼神瞪他。
“呵!”沈清梨冷笑一声,“宋南谌, 你以为你谁啊?我的事用得着你操心吗?”
“沈清梨!你……”在各种谈判场合面不改色, 运筹帷幄的宋大律师此时被面前不讲理的小女子气得脸色涨红,半天憋不出反驳的话来。
他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强压下心头的烦躁,耐着性子软下声调:“好,是我态度不好, 我跟你道歉, 咱们先回家,别在这里闹, 好不好?”
“回家?”沈清梨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宋南谌, 你以为你谁啊?谁要跟你回家?说我之前,你还是先管管好你自己吧!”
她的这通脾气发的莫名其妙, 宋南谌犹在状况外,闻言愣了愣:“我怎么了?”
那张英俊的脸上满是迷茫,他越这样,沈清梨越认为他在做戏,猛地偏过头:“算了,我懒得跟你这种人废话。”
言罢,抬脚就要走。
宋南谌一把将人拉住:“你去哪?”
路的尽头是蓝色铁皮围着的建筑工地,连丁点光亮都没有。
沈清梨铁了心跟他作对,甩开手:“我回家!”
宋南谌苦笑:“回家是这个方向?”
沈清梨一噎,刚才气昏了头,只顾闷头跑,等反应过来,早已不知道身在何处。
心中别扭的情绪作祟,沈清梨硬着头皮:“你管我什么方向,总之跟你没关系!”
抬脚朝前走。
只是,没走两步,脚下踩到什么东西,紧接着,脚底传来一阵刺痛。
因为今天要逛街,沈清梨穿了双舒适的休闲运动鞋,这时候不知被什么东西刺破。
痛感来的突然,她忍不住惊呼一声,不受控制地弯下腿去。
宋南谌眼疾手快将人扶了一把。
沈清梨疼的倒抽凉气,也再硬气不起来。
她打开手机电筒,抬脚一看,就见一颗钢钉以几乎垂直的角度扎进鞋底。
视觉的冲击加剧了脚底的痛感。
宋南谌也看见了,皱了眉,更用力地将人半抱在自己怀里:“疼吗?”
沈清梨发誓,她没想哭的。
身体的痛感给憋闷的情绪找到了很好的宣泄口,眼泪顺理成章地砸下来,一颗一颗落在他揽着她的手背上。
宋南谌察觉到手背处的异样,意识到什么,像是被烫到,浑身一僵,低声问:“疼吗?”
“疼的,”沈清梨吸了吸鼻子,“真的好疼啊……怎么这么疼啊……”
她不再忍着,索性抽抽搭搭哭起来。
真的很疼,浑身都疼。
疼到心脏都跟着发颤,像是有人在心口凿了个洞,有冷风争先恐后地朝心脏里钻。
宋南谌呼吸一滞,双唇翕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样的话来安慰她。
沈清梨越哭越凶,到后来,甚至强撑着自己站起来,将他扶着自己的手往外推:“都怪你,宋南谌,都怪你!”
“好,怪我,都是我的错……你别乱动好不好?我们先去医院……”
宋南谌被她哭的心慌意乱,弯腰低头,想将人打横抱起,想起什么,转而在她面前蹲下:“我背你,好吗?”
沈清梨还在哭,却不肯让他背:“我不要你背……我……不要你管!”
宋南谌眉头越皱越紧,终于后知后觉察觉出她的不对来,她好像,并不全是因为脚底的疼痛才哭这么厉害。
她一次次将他往外推,哪怕衣角都不给他碰一下。
宋南谌唇线绷紧,伸出手,不顾她的挣扎,强力握住她的肩膀,微微倾下身,视线和她齐平,耐着性子问她:“梨梨,你到底怎么了?”
四周光线幽暗,沈清梨只能隐约看到面前人的脸。可是很奇怪,当他看她时,那幽深的眸底,就只有自己的倒影。
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沈清梨稍稍平静下来,别扭地偏过脸:“你不去送乔小姐,跑来这里干什么?”
宋南谌一怔:“我为什么要送乔小姐?”
他满脸的疑惑不似作假,沈清梨愣住:“你们下周不是要……”
她咬了咬唇,“订婚”两个字终究没说出口。
宋南谌默了默,一个想法突兀地闯进脑海。
胸腔蓦地被某种绵密的情绪填满,他定定看她,小心确认:“所以,你以为乔云筝是我未婚妻?”
“不是吗?”沈清梨猛地呆住,“不是你让我帮忙陪她逛逛罙城?”
宋南谌低笑了声,揶揄地看她:“假如她是我未婚妻,我还故意瞒着你,让你陪她逛街?我在你心里是这种人?嗯?”
所以,原来是误会吗?
沈清梨大脑直接宕机,许久,才慢慢悠悠地恢复运转。
她和乔云筝似乎,也没提新郎官的名字,全程只用一个“他”来指代。
她不提,是怕会听到自己不想要接受的事实。
可乔云筝不提……
乔云筝落寞的脸此刻从脑海滑过,好像,这桩婚事于她而言,并不是那么让她惊喜。
沈清梨睁大眼睛:“那……那她……”
宋南谌很是善解人意地为她解惑:“温泓的未婚妻……之所以没跟你说,是因为他们之间……嗯……有点误会。”
“原来是这样……”沈清梨低声嘟囔,“怪不得,我觉得她整个人有点怪怪的……”
“所以,”宋南谌好笑地看着她,“你冤枉我。”
沈清梨顶不住宋南谌的注视,有点尴尬,灵机一动,“哎呦”了一声。
宋南谌眉头一紧,果然不再关注这个话题,弯下身查看:“怎么了?还是很疼吗?”
其实,只有一开始发现的时候疼得厉害些,这会儿早就麻了,沈清梨心虚,支支吾吾开口:“嗯,疼。”
“得赶紧去医院处理一下,”宋南谌抬头对上她的脸,警告意味明显,“以后还乱跑吗?”
沈清梨乖顺摇头:“以后再也不敢了。”
宋南谌蹲下身,这次不由分说,直接开口:“上来。”
沈清梨顿了顿,抿唇,趴在他的背上。
小道幽暗,几乎没什么行人,四周安静到只能听到宋南谌轻微的脚步声。
他的背阔且挺,步子很稳,给她十足的安全感。
沈清梨盯着他侧脸的轮廓,忽然问:“宋南谌,你这样背着我,事后不会又怪我占你便宜吧?”
宋南谌胸腔发出闷笑:“占就占了,又不是第一次了。”
在他看不到的黑暗里,沈清梨的脸色一点点涨红。
而宋南谌说的第一次,并不止那个吻。
很小很小的时候,小小少女穿着好看的花裙子,漂亮的水晶凉鞋,站在街道水洼前,满脸纠结地问他:“小南,我过不去,鞋子会脏的。”
他想说“我背你”,可心里某种莫名的情绪作祟,他便冷着脸嫌弃她:“矫情!”
直到小女孩嘟着嘴撒娇,他才不情不愿地在她面前蹲下身,烦躁地催促她:“你快点,要迟到了。”
女孩子趴在他的背上,哼着欢快的歌,细白的腿在他臂弯里荡啊荡,水晶鞋上的水钻反射着耀眼的光,晃了他的眼。
小小少年当时便想着,这样漂亮的水晶鞋,永远都不该沾染尘埃。
急诊室里,医生将那枚钉子拔下来,忍不住开玩笑:“小姑娘运气不怎么好,故意用脚踩都出不来这么直的角度……”
那颗生了锈的钉子尾端还带着血迹,沈清梨抖了抖,随口道:“我从小运气的确不怎么好。”
她说的随意,倒是一旁的宋南谌却微不可查地皱了眉。
拔钉子的时候沈清梨眼睛都没眨一下,医生还很是赞赏地看了她几眼。
可打破伤风前做皮试的时候,针头挑进皮肉,明显的痛感让她忍不住倒抽口凉气。
宋南谌皱着眉,在一旁低声道:“疼得话不用忍着……”
沈清梨咬着后槽牙,递给他一个安慰的笑:“这算什么?”
闻言,宋南谌一顿,深深看了她一眼。
折腾半天,两人回碧湾青城的时候,已是深夜。
宋南谌将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要背沈清梨上楼,却被她拒绝。
沈清梨不在意地晃了晃被扎伤的脚,笑道:“一个小眼,哪有那么矫情,我自己能走,你扶我一把就好。”
宋南谌神色晦暗不明,不再坚持,扶着她进了电梯。
回了家,沈清梨瞬间满血复活,和宋南谌挥手告别:“今天真是麻烦你了,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宋南谌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径直穿过她,去厨房倒了两杯水出来,一杯塞进她手里,淡淡道:“我睡沙发,晚上你有事可以叫我。”
沈清梨神色一僵:“倒也……不必吧?我真的没关系,不信我给你跳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