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梨盯着他的脸，一脸认真地提醒他：“刚才包扎的时候你说不疼的。”
宋南谌一顿，只是两秒后又坦然迎上她的视线：“刚才不疼，这会儿疼得厉害。”
沈清梨：“……”
一顿饭，沈清梨吃得比干了半天活还累。
等到了洗漱的时候才真正犯了难。
宋南谌伤口不能沾水，洗澡就成了问题。
沈清梨习惯性张口想问：要不，我帮你？
但结合刚才宋南谌的所作所为，她果断将话咽进肚子里，选择闭嘴。
她哼着歌刷牙洗脸，转身刚出浴室，就对上宋南谌一张苦大仇深的脸。
“我怎么办？”他可怜兮兮。
沈清梨装听不懂，眨着无辜的大眼睛：“今天就别洗了。”
宋南谌不可置信看她：“沈清梨你……”
沈清梨咧嘴笑，拍拍他的肩：“放心，我没洁癖，不嫌弃你。”
她哼着歌，若无其事地从他身旁走过，其实心里慌得要死。
如果宋南谌提出共浴，自己是该接受还是拒绝呢？
果然，宋南谌猛地伸手将她拉住，一眼洞穿她的心思：“沈清梨，你在怕什么？”
“我有什么好怕的？”沈清梨仰头看他，虚张声势。
宋南谌低笑，朝她晃晃伤了的手：“我就只有一只手了，你还怕我做什么吗？”
沈清梨默了片刻，似乎，好像，也对。
于是，她跟在他身后进了浴室，充当搓澡小妹。
直到热气氤氲的浴室里，宋南谌“赤诚”站在她面前，沈清梨听着自己隆隆的心跳，心道：要完。
她拿着湿毛巾，顺着他紧实的肌肉纹理慌乱地乱擦一通，却猛地被他抓住手腕。
宋南谌抬手，将她的手反压在头顶。
毛巾“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身前是袅绕的水汽，身后是濡湿的墙壁。
沈清梨心如擂鼓：“你……你刚才不是说，你只有一只手了……”
宋南谌笑：“是，我现在就是想让你看一下，我一只手能做什么。”
—
某律师在法庭外被败诉方当场刺伤的事上了罙城本地热搜。
电视新闻播报的时候，商泠女士正在和宋曼视频聊天。
商泠笑得见牙不见眼：“可不是？我那天亲眼瞧着，大家都在一块吃东西，就他俩凑在一边，你喂我一口我吃你一口的，哈哈哈哈哈哈……”
宋曼也颇为感慨：“真是没想到，当初的一句玩笑话竟然成真了，梨梨竟然真就成了我们宋家儿媳妇！”
商泠不满意回：“都什么年代了？还你们宋家？小南可是专程跑来罙城找的梨梨呢！说是我商家的女婿还差不多……”
两人你来我往打着嘴仗，新闻画面跳转，切到罙城人民法院那栋大楼，画面最下方一行醒目的新闻标题，简明扼要陈述着这条新闻的大意。
商泠无意间扫了眼电视机的方向，顺嘴吐槽道：“你说现在的人，戾气怎么那么重，输了官司就要拿对方律师出气，真是不可理喻！”
宋曼问：“什么律师受伤了？”
“这不新闻正播呢！说是有个律师被人……”说到一半，商泠猛地反应过来，刹住了话头。
宋曼远在北城，并不了解罙城的情况，只是听到“律师”这个词的时候没由来地眉心一跳。
商泠忙道：“嗐，就是条新闻，我就随口那么一提……”
好半晌，宋曼才低低应声：“是啊！律师这个行业，又忙，还有点危险……”
宋曼的老公就是因为被人报复才丧了命，如今唯一的儿子又是律师，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商泠忙安慰她：“不过小南这孩子稳重踏实，他最知道分寸了，你也不用太担心，而且，这不还有我这丈母娘看着呢吗？”
商泠再次看向电视，镜头切换，是医院。
那张清隽的脸虽然被打了马赛克，可商泠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她神色僵住，好半晌没反应过来，直到宋曼在手机那头喊她才堪堪回神。
“你干嘛呢？走什么神呢？”
商泠抓起遥控，“啪”地关上了电视，生怕被宋曼听到。
“没什么，光顾着跟你聊天，我这刚想起来点事，得出去一趟，咱们有空再聊啊……”商泠尽量稳住表情。
挂了视频后，商泠赶紧给沈清梨打电话，没人接。
又给宋南谌打，还是没打通。
她心乱如麻，干脆打了车直奔碧湾青城。
她心慌的厉害，不知道小南现在怎么样了，到沈清梨家门口，也顾不上敲门，直接输入密码。
猛地推开门，气急败坏地吼：“沈清梨你死哪儿去了？”
沙发上，宋南谌半靠在沙发里，头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前。
沈清梨穿着纯白色睡裙，长度及膝，细白的长腿明晃晃的。她手里拿着吹风机，正在给他吹头发。
而宋南谌乖巧地垂着头，手臂还圈在女孩的细腰上，眼中欲色渐浓。
商泠的吼声在见到这刺激的一幕时猛地消了音。
沈清梨回头，看到大瞪着双眼的商泠，将吹风机的开关关掉。
宋南谌神色一僵，想抽回搭在她腰间的手，却被沈清梨按住。
她一脸嚣张地看商泠：“我就说让你敲门吧？”
第48章 名分
沈清梨语调稀松平常, 玩笑着和商泠女士调侃，同以往没有任何不同。
就好像, 被妈妈撞见自己和男人亲昵, 对她而言并不是件值得大惊小怪的事。她甚至固执地握着他搭在她腰间的手，不准他离开。
可宋南谌能感觉到，掌心下女孩的身体变得僵硬。
他明白, 她是在硬撑，硬撑着向妈妈表明两人的关系，逼迫自己突破固定的心理防线, 将他一并圈进她的人生版图。
他知道，这对她来说并不容易。
一个被原生家庭深深伤害，对爱情和婚姻不抱任何美好期待的女孩子，做出这种改变，很难。
可宋南谌并不需要她做这些, 他甚至不需要她做出任何改变。
在他面前, 她可以娇憨任性，也可以胆小怯懦。她的千般模样，他都喜欢，并欣然接受。
哪怕是让他做她见不得光的秘密伴侣，也没什么不可以。
“那你等一下, 我给他吹完头发。”
沈清梨交代完商泠, 转回头对上宋南谌担忧的视线，目光坚定。
她冲他勾唇笑笑：“马上就好了。”
她柔软的手指插进他的发丝, 伴随着随之而来的热风，蒸干了宋南谌许多年以来藏匿于心底的潮湿雨季。
等头发吹干, 沈清梨将吹风机放回收纳柜，在沙发旁挨着宋南谌坐下, 对上商泠女士戏谑探究的目光。
“说吧！这么晚了，您火急火燎赶过来是什么事？”
商泠看到了宋南谌小臂上缠着的纱布，悬着的心放下一大半，脑子立马活泛起来：“这话说的，这么晚了，小南不也没走呢吗？”
宋南谌先开口：“泠姨，本来应该找个更为合适的场合跟您说。”
他早想去拜访商泠，以梨梨男朋友的身份，可他怕她感到不适，一直没提出来。
沈清梨紧挨着他，小手悄悄攀过来，轻轻握住他的。
“他今晚不走，”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冷静，对上商泠的视线，“他就住这。”
“所以你们这是……”
商泠通过之前俩人的蛛丝马迹，大概能猜出来他们之间有点什么，倒是没料到能有这么快。
沈清梨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宋南谌现在是我男朋友。”
尽管早已有心理准备，可当巨大的惊喜兜头砸下，商泠还是忍不住眼睛泛酸，她说不出别的什么，只能一迭声地说：“好，好……”
从宋南谌受伤的那天起，沈清梨就和宋南谌待在一起，关于这场意外的了解也仅限于宋南谌模糊带过的一句话。
直到从商泠口中得知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甚至还登上了本地新闻，沈清梨就忍不住后怕，揪着宋南谌衣角的手不停地绞着。
宋南谌无奈地揉揉眉骨：“泠姨，我好容易把梨梨哄好了，您又来惹她。”
“好好好，不提了，人没事就好……”商泠再三检查过宋南谌的手臂，确定没什么大碍，才肯罢休。
她视线在沈清梨脸上转了转，开口：“梨梨，上次妈妈来的时候把手表落这了，你帮我找找。”
沈清梨一顿：“现在？”
商泠理所当然道：“不然，你想让我什么时候再来一趟，看你们小情侣腻乎？”
沈清梨张张嘴，想不出反驳的理由，只能听话地站起身去找。
“客厅我刚才看了没有，你上房间找找。”商泠出声提醒。
“哦。”
沈清梨只能听话地往卧室方向走。
直到人走远了，宋南谌忽地开口：“泠姨，您想说什么？”
心事被戳破，商泠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对你，泠姨还是挺放心的。”
她瞥了眼卧室的方向，眸光闪动，接着缓缓道：“梨梨这个孩子，嘴硬、要强，看着没心没肺，其实心思很重，即使跟我这个妈也不大说心里话的，我知道，她其实是有点怪我的……”
“泠姨……”宋南谌看着女人眼底闪烁的泪光，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能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
商泠女士摆手笑笑：“年纪大了，让你见笑了。”
“不会。”宋南谌说。
“当年我和沈兴和闹成那样，只顾着自己委屈，自己难过，有的时候控制不住，也会把火气撒到孩子头上。那时候，梨梨也就小学吧……总想着，孩子小，什么都不懂，过后也就忘了……等我意识到孩子其实什么都知道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商泠记得，那年沈清梨和她一起来了罙城后，就像变了个人。
一开始，商泠囿于自苦，根本无暇顾及旁的，也就没发现女儿的变化。
只是在某天收拾东西时，在她房间发现了几只很大的纸箱子。
她拉出来打开看，里面是女儿平日最喜欢的玩具和花裙子，只不过已经被她剪得四分五裂。她没有将它们丢掉，而是封在纸箱里，塞在床底下。
她没当回事，觉得不过是小孩子发泄情绪的小把戏，毕竟，十来岁的孩子能知道什么？
直到某天，商泠意外接到沈兴和的电话：“我还以为你清高了不起，什么都不要，只要孩子，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商泠被一顿冷嘲热讽，这才知道，原来女儿跟沈兴和要了罙城最黄金地段的两套房子。
她气急败坏，觉得自己简直受到了奇耻大辱，将女儿痛骂了一顿：“你怎么就那么没骨头！他都不要你了，你还舔着脸要他的东西！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沈清梨被她推了个趔趄，跌坐在地上，目光冰冷地看她。
那眼神，商泠至今都记得。
那种近乎没有温度的冷酷表情，不该出现在一个十岁孩子身上。
沈清梨扯了扯唇角，第一次悖逆商泠：“所以呢，你的清高，你的骨气换来什么？为他人做嫁衣罢了。房子，你不要，我要。你实在不喜欢的话，不过去就是了。他不要我有什么要紧？我会过的很好，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商泠心里一阵后怕，抖着手去扶她：“梨梨，你怎么……”
后来，商泠发现，女儿是真的不一样了。
她不再在学校交朋友，从初中到大学，再到工作，除了方卿书，她身边再没一个朋友。
她不再跟她提任何要求，哪怕是商泠献宝似的将她喜欢的东西捧到她面前，她也只是摇头，平静地拒绝“反正也是会坏掉的”或者“反正也没什么用”。
商泠女士长叹气：“后来，她跟我说她不想谈恋爱，不想结婚，一个人一样过的很好。我才真的怕了，是我们给她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我逼着她不停地相亲，是怕……怕这孩子真就毁在我手里……”
宋南谌认真听着，目光却始终望向卧室的方向。
“小南，你能明白我想表达的意思吗？”商泠问宋南谌。
宋南谌收回视线，郑重向商泠承诺：“泠姨，我知道。我会对梨梨好的。您放心，只要梨梨她……肯要我，我会一直护着她。”
商泠得到想要的答案，心满意足：“行，泠姨信你。”
沈清梨在卧室边边角角找了一大圈也没看到商泠说的那只手表。
她走出卧室，就见那俩人凑在一起看电视，说说笑笑，气氛别提有多融洽。
她唇角抖了抖，叉腰挡在商泠女士面前。
商泠女士被挡住视线，不满意地扯她：“你挡着我了。”
沈清梨咬牙切齿：“不是让我给你找手表？你确定是落这了？”
商泠拧眉想了想：“没找到吗？那可能我记错了吧！”
言罢，她起身，理了理衣摆：“行吧，也不早了，我就不耽误你们休息了。”
宋南谌跟着起身：“泠姨我送您吧！太晚了。”
商泠一把将他按回去：“用不着啊！你当务之急是好好给我养伤，”她将手机在两人面前晃了晃，“已经约好车了，直接就到家门口了，哪用得着你们送我？”
沈清梨目送商泠女士进了电梯，关门，一回头，就见宋南谌直勾勾看着自己，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对上她的视线，宋南谌朝她招手：“梨梨，过来坐。”
沈清梨听话地走回沙发坐下，他的长臂就揽过来。
“梨梨今晚怎么那么……热情？”
沈清梨托腮想了想：“你的意思，我平时表现很冷淡吗？”
宋南谌轻笑出声，捏捏她的脸：“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清梨自然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她捧起他的脸，眼睛亮晶晶看他：“这是你该有的名分。”
她凑上前，在他脸上啄了一口，问：“男朋友，你开不开心？”
“开心，特别开心，”宋南谌顿了顿，接着开口，“但我更在意的是你，你没必要为我这样……”
沈清梨心底软的一塌糊涂，摇头：“不勉强，我是自愿的，真的。”
就像孤傲如宋南谌，为了她，情愿将自己置身低微的境地，小心翼翼地爱她。
她也愿意为了他克服心底的惶恐，将他拉至人前，大方坦然的宣告他的身份。
宋南谌：“那我也算见过家长了？”
沈清梨点头：“嗯，见过了。”
宋南谌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小心打量她的神色：“都官方认证了，这下你想跑也跑不掉了吧？”
第49章 技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