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谌养伤的日子, 一直和沈清梨窝在这间70平的小房子里，连28号楼都不常回。
几天后伤口彻愈合, 拆了纱布, 伤口创面变成浅褐色。
他皮肤本就是冷白色，那伤口便显得格外扎眼。
沈清梨心疼不已：“怕是要留疤了。”
宋南谌不以为意：“留就留了，反正也有人要了。”
他没说要搬回28号楼, 沈清梨也不提。
两人吃一碗饭，睡一张床，一同看过凌晨的月亮, 也一起窥见过晨曦微露时的天光。
那只宋南谌初到罙城时就拎过来的行李箱依旧安安稳稳地躺在客厅一角，似乎早已料想到了如今的结局。
宋南谌要回律所上班，沈清梨很舍不得，抓着他的手不放。
“你的伤怎么这么快就好了啊……”沈清梨颇为惋惜。
宋南谌好笑：“怎么？女朋友还没伺候够？”
想起这些天她是怎么“伺候”人的，沈清梨脸色爆红。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像只树袋熊挂在他脖子上：“再聊十分钟。”
宋南谌双手将跳过来的女孩接住, 盯着她莹莹眸光，沉吟片刻，淡淡开口：“或许，我应该把你揣进口袋里，走哪都带着。”
沈清梨笑, 在他脸上啄了一口, 以为他在开玩笑哄她，没想到, 宋南谌真就那么做了。
沈清梨一身清爽职业装，跟在宋南谌身后, 去了君聿。
面对君聿众人八卦兴奋的目光，宋南谌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今天的实习助理, 沈清梨。”
众人秒懂，小情侣的屠狗新把戏。
识相地将要出口的“嫂子”生生咽回肚子里，配合着跟沈清梨打招呼：“沈助理好啊！”
宋南谌给自己的助理放了假，把沈清梨安排在他的工位上，就在宋南谌办公室门外。
沈清梨被他一顿安排，心生不满，扯着他的胳膊，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在家伺候你还不够，还要让我跟过来伺候你？谁要给你当助理！”
宋南谌眯眼笑，灼热气浪有意无意吹在她耳廓：“等回家我再伺候你。况且，你新书不是要找灵感体验职场？”
沈清梨忽略他的前半句，被成功说服，毕恭毕敬向他鞠躬：“还请宋律多多指教。”
因为这新鲜的人事调动，一个上午，递到宋南谌办公室的文件较以往成倍数增长。
将文件交到“沈助理”手上，然后借着递文件的空档交谈几句。
大家发现，“嫂子”不光人漂亮，性格也好，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就是眼神可能不太好，要不怎么上了宋阎王的贼船呢？
宋南谌坐在办公室里，隔着玻璃门朝外看，自己的女朋友被那群八卦精团团围着，又说又笑，开心的很，把他这个正牌男朋友忘的干干净净。
直到看到某实习男律师走了后，沈清梨桌上多了几块巧克力，宋南谌再也忍不了了。
他打她的座机电话，声音沉冷：“沈助理，泡杯咖啡进来。”
沈清梨玩得正欢，被他猛地打断，心情很不爽：还真把她当小秘使唤了？
她还是转头去了茶水间。
对君聿的咖啡机不太熟练，好在她刚站在那，前台小赵就热情地贴过来：“嫂子需要我帮你吗？”
沈清梨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你叫我什么？”
小赵眨眨眼，确认自己没叫错，一字一顿重复：“嫂子啊！您不是宋律师女朋友嘛！”
沈清梨端着咖啡红着脸敲响了宋南谌办公室的门，却被他瘆人的脸色瞬间降了温。
沈清梨挺直脊背，有模有样地将咖啡递到他面前：“老板，您的咖啡。”
宋南谌没接，黑色签字笔在指间飞速翻转。
他抬眼，不满道：“弄杯咖啡需要这么久？”
沈清梨：“我这不是不熟悉嘛！再加上跟你同事聊了会儿天……”
宋南谌脸色更沉，签字笔“啪嗒”一声放在桌上：“你如果真是我助理，现在就已经被炒鱿鱼了。”
沈清梨被他莫名其妙的冷言冷语气到了：“那你助理还真是可怜，每天上班一只脚垮在阎王殿里。”
宋南谌一滞，嘴唇动了动，还是做了让步。
他端起桌上的咖啡杯，抿了一口，皱眉：“怎么这么苦？”
沈清梨挑眉：“你不是不喜欢甜的？我没放糖。”
她能感觉到，宋南谌明显就是在没事找事，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
宋南谌眼睛在她脸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玻璃门的方向，幽幽开口：“可惜没人给我巧克力解解苦。”
沈清梨顿住，慢慢反应过来。
这家伙。
她将脸凑过去，认真打量他的神情：“宋南谌？”
宋南谌抬眼，眉眼故作疏冷：“干什么？”
沈清梨朝他勾勾手指：“你过来一下。”
宋南谌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但还是听话地凑过去：“干嘛？”
沈清梨忽地扯上他的领带，让他的脸贴近自己，旋即踮起脚，伸出灵巧的舌尖，舔了舔他的唇角。
有咖啡的苦涩，还带着点难以名状的甜。
“还苦吗？”沈清梨仰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
宋南谌喉结滚了滚，反手摸到电动百叶窗的遥控器，按下按钮。
百叶窗降下，将两人圈进私密空间。
宋南谌揽过她的腰，将她勒进自己怀里，俯身索吻，却被沈清梨灵巧避开。
她将面前人往外推：“离我远点。”
“嗯？”宋南谌不明所以。
沈清梨眨巴着自己无辜的大眼睛：“我嫌酸。”
后来，宋南谌依旧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将沈清梨的办公桌挪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也成功让蠢蠢欲动的八卦小分队望而却步。
沈清梨百无聊赖地坐在自己的工位，隔着大半个办公室的距离，托腮看宋南谌。
他就像一个不会动的人形雕塑，笔挺地坐在办公桌里，连腰背的弧度都没有半分变化。整间办公室里就只有敲打键盘的细微声响。
她实在没什么事情可做，只能打开自己的word文档，码新的章节。
跟宋南谌在一起后，她笔下的文字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原本完美无缺却总浮于表面的人设有了更加真情实感的爱和恨，就像她自己。
这是她26年的人生中，过得最明媚热烈的一个夏天。
沈清梨的光标停在某行文字上，脑中想着昨晚和宋南谌的种种，忍不住面红耳赤。
因为这新奇的体验，她的文中从来不会涉及的“关灯睡觉”环节也有了更为具体的描述。
果然，艺术来源于生活。
她怔愣着，恍然回神时，宋南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边，正好奇地打量着她的电脑屏幕。
沈清梨莫名心虚，“啪”地一声合上了电脑。
“想什么这么入神？”宋南谌一脸坦荡，好像并没有看到她的那些让人羞耻的文字。
沈清梨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在构思大纲，你忙完了？”
宋南谌指了指墙上的时钟，沈清梨抬眼看过去，已经晚上六点。
她收拾东西，问宋南谌：“那待会儿去吃什么？”
宋南谌眸色深沉：“不急，先回去。”
沈清梨点头：“回家吃吗？也行。”
两人去到停车场，却没有开宋南谌常开的那辆大众。
宋南谌走到那辆黑色宾利车前，没有去到副驾驶，而是替她拉开后排车门。
沈清梨记得这车，当初宋南谌专门开回胡同给商泠女士撑场子的那辆。
“怎么突然开这辆？”
宋南谌深深看他一眼，幽幽说了句：“宽敞。”
沈清梨琢磨了一路，没明白过来他的这句“宽敞”的含义。
直到车子开进碧湾青城的地库，停在角落的某个车位。
宋南谌钻出副驾驶，拉开后排车门，径直坐了进来。
沈清梨一头雾水：“不回去吗？”
宋南谌脱下外套，扯掉领带，将它们一股脑扔回前排。
然后，在沈清梨惊愕的目光中，一把将她抱起放在自己腿上。
她今天穿了件工装短裙，他抱起她的同时，将裙摆的束缚解除。
车上打着冷气，沈清梨顿觉身下一阵清凉。
电光火石间，她明白过来他的那句“宽敞”所包含的意思。
沈清梨看着自己那条被无情丢开的新裙子，忍不住惋惜：“那是新的。”
宋南谌将她脑袋掰回来：“回头陪你一沓。”
沈清梨心跳得厉害，慌张透过墨色车窗朝外看，下班时间，车库里来往的车子不少。
“你干嘛？”她用力推搡，想要从他腿上下来。
宋南谌死死钳住她胡乱挥舞的胳膊，倾身含上她的耳垂。
就像启动了身体的某个开关，随着那让人战栗不已的电流，浑身的力气被瞬间抽离，沈清梨脱力地瘫软在那个坚实的怀里。
宋南谌滚热的气浪扑在她耳畔，用气声一字一顿提醒：“他于情之一事上，没，什，么，技，巧。”
沈清梨脑子“嗡——”地一下。
她文档上的文字，他果然是看到了的。
沈清梨慌张解释：“我那是写的男主，又不是你……”
宋南谌低笑，在她耳骨上轻咬。
沈清梨忍不住哼出声，想到这是什么场合，又慌张咬住唇。
他的声音低如鬼魅，飘进耳朵里，蛊惑沈清梨的心智：“别忍着，男朋友带你，积累实战经验。”
第50章 弥补
罙城的八月是整个盛夏中最热的月份, 空气吸饱了水分，低沉沉地压在头顶, 人只要稍微动一动, 就是满身黏腻的潮湿。
沈清梨躲在家里，坐在空调下续命，忍不住抱怨：“最讨厌八月。”
宋南谌端着盛满西瓜丁的碗从厨房出来, 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顺手将叉子塞在她手里：“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八月？”
沈清梨吃了口西瓜，含混不清地反驳：“我哪有, 肯定是你记错了。”
宋南谌在她身边坐下，将手机递过来，指节敲了敲手机屏幕。
沈清梨垂下眼睛去看，他的桌面照片是自己穿着那套修身职业装，坐在他办公室里托腮发呆的样子。
她愣了愣, 旋即扑过去抢：“你什么时候偷拍的？！”
沈清梨对这套衣服有深深的心理阴影。
那天, 男人松软的黑发埋进她锁骨，白衬衣的扣子一粒接一粒地崩坏。
沈清梨担心墨色玻璃窗不足够遮掩满室旖旎，挣扎着和发疯似的男人抗争，却也只是徒劳地在玻璃窗上留下一个个蒙着雾气的指印，又顺着后仰的姿势无力滑下。
她从来不知道, 这个清冷自持的男人有着如此不为人知的“禽兽”的一面。
怕被人窥见的紧张加剧了神经的敏感度, 心慌意乱下，轻易地缴械投降。
到最后, 宋南谌的衣服还好端端穿在身上，只是发丝稍显凌乱。他面不改色, 勾着笑满意地看着化成水的姑娘。
然后，他大发慈悲地将瘫软的沈清梨捞起来, 替她裹上自己的外套，抱着她大大方方地下了车子，朝电梯的方向走。
沈清梨从未有过如此羞耻的体验，将脸埋在他的颈间不肯抬头。
却在电梯间里偶遇了一个同样被妈妈抱在怀里的小朋友。
小朋友伸出粉嫩的小手指她，天真无邪地问：“妈妈，这个阿姨怎么这么大了还让人抱着啊？”
妈妈满脸尴尬，别开脸慌张按住小朋友的手，压低了声音解释：“叔叔阿姨在玩游戏呢！”
那套不过才穿了几小时的衣服就那么“死于非命”，从此，她对修身一步裙和白衬衣都产生了深深的心里阴影。
宋南谌反应极快，手臂高高举起，将扑过来的女孩抱了个满怀。
她的唇边还沾着西瓜汁的红。
他低头，吻去甘甜的汁水，捏她的脸低笑：“梨梨想哪去了？谁让你看这个了？”
沈清梨报复性地将嘴巴在他的白T上蹭了蹭：“那看什么？”
宋南谌盯着她，缓缓开口：“今天是8月7号，还有七天。”
沈清梨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原来，他指的是她的生日。
“小时候，你生日前半个月开始，你就要每天在我耳朵边提醒，生怕我忘了。”宋南谌揶揄看她。
沈清梨眨眨眼：“好吧！那今年，男朋友要给我准备什么礼物？”
宋南谌耸肩：“没想好，不如你等等试试？”
十几年来，沈清梨从来没有像今年这样期盼生日的到来。
盼星星盼月亮地挨了五天，却等来宋南谌临时要出差的消息。
很可能，生日当天也不一定能赶得回来。
说不失望是假的，沈清梨也只能强笑着安慰他：“生日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自己要注意安全。”
生日的头天晚上，乔云筝问她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出去过生日，沈清梨委婉拒绝了，同时也拒绝了商泠女士想要登门庆生的主意。
没有宋南谌在身边的沈清梨，就像个没有灵魂的傀儡娃娃，木木然地缩在碧湾青城的房子里。
夜里十二点，倒是接到通意外的电话。
号码归属地是北城。
沈清梨狐疑着接起，就听陌生而熟悉的沧桑声线喊她“小囡”。
沈清梨眯着的眼睛瞬间冷下来：“您找我有事吗？”
“也没什么要紧的，爸爸只是想第一个祝你生日快乐。”沈兴和的声音很低，听起来心情似乎不太好。
时隔十多年再次听到这句话，沈清梨只觉讽刺。
十几年的不闻不问，是什么让他在今年突然记起了她的生日。
她的心情出奇的平静，只是很敷衍地回了句：“谢谢。”
沉默来得突然。
十几年的分隔早已将父女之间的默契连同亲情一并消磨殆尽。
沈清梨先开口打破沉默：“您要没什么事的话我就挂了。”
在她准备挂断电话的时候，沈兴和终于开了口：“小囡……是爸爸对不起你……”
沈清梨一顿，没回答，径直挂断了电话。
时至今日，她已经不再需要沈兴和的道歉，也并不在意，他的歉疚究竟是源于自己当初的冲动，还是这许多年来父爱的缺位。
挂掉电话，沈清梨才看到宋南谌发来的消息：【明天想要怎么过？】
方才心头泛起的那一点微末的酸涩在看到这条消息时烟消云散。
她眯着眼睛，指尖飞速翻动：【当然是吃好吃的，玩好玩的，怎么嗨怎么来。】
宋南谌秒回：【行，没有我，过得挺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