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了攻略的反派之后——不溯生【完结】
时间:2023-06-11 23:10:24

  “哦,你小子心里有数就好。戚氏之仇不共戴天!今日怎么又来看老祖宗了?”
  …
  宣齐宫,闻衍璋听毕影卫来报,面不改色,着外头等候多时的闻斐然进门。
  闻斐然行礼,今日膝盖上套了护垫,正准备长跪,谁想闻衍璋一改性子扶他起来:
  “堂兄多礼。”
  闻斐然一惊,惶恐万分,这不按常理出牌的堂弟却和蔼可亲:
  “堂嫂快生产了吧?”
  “回陛下,还有几月。”闻斐然咬牙,强颜欢笑。
  宫婢抬上太师椅,请闻斐然落座。闻衍璋负手,磨一磨玉戒,蓄意磋磨他片刻才一十分不情愿的一叹:
  “情势不妙。我需堂兄助力方可齐御外敌。”
  闻斐然一顿,立即想到他悄摸给裴止风通风报信一茬,不过此事隐晦,经手之人极少,闻衍璋当时不知的。于是谦卑道:
  “陛下,臣感念陛下恩德非常,自然应该的。陛下只需发话便是,臣怎会有二话?”
  殿中今日罕见的不曾烟雾缭绕。
  闻衍璋再度叹息,复杂的眼神绕低眉顺目的闻斐然一圈,默:
  “如此甚好。裴止风此人诡谲多变,狡兔三窟。秋猎朕以身做饵却不曾成功,反而兵力大折,元气难复。如今适年的壮丁极少,征兵越发困窘。朝堂风向也颇杂。
  还请堂兄不计前嫌,好好助朕一把。朕立即下诏着封堂兄为摄政王,好好肃清朝野。”
  他语调几多艰难,似也是极大的挣扎过。闻斐然疑多过信,摄政王虽好听,却不是容易担下的担子。
  这几日他在府邸中同云瑞诸多嘲笑闻衍璋昏头,却不想火涉及到自己身上。
  闻衍璋见他犹豫,思忖片刻,痛定思痛似的一转身,取来一方物什。
  莹润华贵,隐含无上尊容。
  闻斐然震,“这,这是?!”
  “待得清了乱象,这玉玺,你我共享。”
  这位向来阴鸷的堂弟微笑着将早断好的一半玉玺重重置上他掌心,眉眼若有笃定:
  “堂兄在冀州颇有势力,劳堂兄,助我一助。”
  原是为了这个。闻斐然紧盯着这块玉玺,虽知有猫腻等着,却良久不能移开眼。心中挣扎,闻衍璋适时将他五指掰上,扣住玉玺:
  “你与菡羞往事,朕也不记得。”
  “…陛下!臣与,与那位并——”闻斐然险些要迷醉的眼在听到菡羞二字时登时清明,慌忙求饶,哪想闻衍璋勾唇,笑意款款:
  “无妨,朕知晓。只不过民间这风声实在不好听,菡羞心中难受,朕不忍。”
  他说到她,眉眼一瞬温柔。闻斐然看得愣了,这二人早闹崩了,如今却…难不成陆菡羞真是狐狸精变的?
  闻衍璋从前可是强娶昭阳公主的啊。
  再诡异,闻斐然也只好讪笑:
  “臣这就差人去查,是谁污蔑…娘娘。”他瞬时又想到一茬,试探道:
  “娘娘一人独居宫中怕是寂寞,不若让臣妻前来说说话?”
  闻衍璋将玉玺拿回,如愿感受到闻斐然手中迟疑,漫不经心:
  “堂嫂有孕,怕是不便?”
  “怎会?婉娘可常记挂着娘娘呢。”
  “…”闻衍璋笑一笑,“倒是麻烦了。以后朕派人来抬轿堂嫂入宫,免得劳累兄长。”
  一阵寒暄,待人走了,少年帝王立于高台,讥嘲一笑。
  奏折他懒得看。无非都是暗桩节节败退,裴止风逐步进发之流。他早阅过无数遍,心头有了决断。
  这时候了,裴止风越发威风。他却是那众人口中的败将,定不能敌。
  她在这上头倒是实诚,一字不差。
  可,闻衍璋一把捏碎手中红瓷瓶,眼中阴涔淬毒。
  谁都对着干,连她也假心假意。
  是了。
  闻衍璋拨出奏折底下的那只铁柄匕首,反复把玩,任手指被划破溢出鲜血。
  他幽然敛眸,将匕首严实收好,踢开垫桌腿的红木小匣。
  *
  天牢,隐有脚步声。林嘉昱躺在草堆里刚睁眼,便被人强行按住手脚,熟悉的男声似笑非笑。
  林嘉昱猛地瞪去,“陛下?!”
  “请陛下还我妻子!”
  那人藏身暗处恍若未闻,肆意瞧他的狼狈。虽蓬头垢面,却完好无伤。任他在草上滑稽的蠕动,看够了才施施然启唇:
  “沂州突降雪灾,冻死百姓五万余。蜀中地震,死伤两万余。林侍郎以为,该不该救?”
  他窒,不曾料想闻衍璋会发此问。却第一时间揪心:
  “百姓无辜,自然该救。”
  闻衍璋淡淡睨他沉重的面颊,只觉怎么看都怎么碍眼。听得此答,不紧不慢:
  “天灾无情,国库空虚。如何救。”
  “…赈灾第一,定要四处寻高管富户筹措灾粮。朝中竭尽所能拨款安抚。”
  “若有人私吞,如何?当地势力暗中阻挠,又如何?”
  林嘉昱忘了挣扎,不合时宜思虑起这话中深意,忽地厉声:
  “难不成地方官员故意侵吞朝廷拨款,任百姓伤亡不救?!”
  闻衍璋眯眼:“沂州宜耕种,佃户最多。却难捞油水。若要中饱私囊…”
  “难。”林嘉昱蹙眉,瞬时接上:
  “雪灾突然,既死了佃户吞得土地,又能得拨款丰富库房。蜀中山多,地震常有。每回赈灾抽成众人早心照不宣。”
  暗中的帝王周身忽散威势,话锋一转,诡魅刺耳:
  “你自诩淡泊,当年乡试第一份试卷却写尽救世之方。”
  地上的青年怔住,脸有茫然,闻衍璋眉眼幽幽:
  “后看清尘世才渐褪一腔热血。”
  “…陛下说这是为何。”
  地上叮当一响,一把铁柄匕首猝然摔入林嘉昱眼前。闻衍璋百无聊赖:
  “名留青史,天下文人毕生所愿。今有你用武之地。”
  他高高在上,比风雪更冷的字字叫毫无还手之力的林嘉昱悚然,更如寒刃刺进他心中,逼他决断:
  “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
  若解决这惊世大祸,救百姓,得人心,了志愿,入史书。
  若选择陆菡羞,与帝王相争,招骂名,惹笑柄,引唾弃。
  家人苦楚。
  林嘉昱的面色再不如春风,灰败一片。
  闻衍璋静静凝视他,耐心十足。
  正人君子,化雨春风。文心不掩,博爱无涯。却偏与女子私奔,摒弃本心。
  或许,一是真情。二是冲动。
  三,曾经由自己给予的权利有限,也并未到千钧一发的时刻。
  可若天降大任于斯人也,他为他开好路,给他点上一盏灯,指明方向。
  有几人不动心。
  他唇含轻蔑,不屑这群儒生所谓的济世之心。
  人间本就是烈狱。
  日寒月暖,唯煎人寿。
  然,他也好奇。
  这陆菡羞口中“最好的人”眼里,这仿佛生来就将风光霁月刻上脸的人,天下与女子,选谁?
  手在袖中攥紧,捏上玉戒。
第65章 我想囚只狐狸
  狱卒点了火, 勉为其难有了光。
  林嘉昱耳鸣,起了皱皮的唇哆一哆。他极艰难的反复念一遍闻衍璋所问,忽地, 失了神般一笑:
  “陛下如此逼臣, 是想要臣死。”
  “你在朝为官却私自潜逃,一封告官书就能抵了?”后头一隐在黑暗中的人满不在意, “还不是陛下仁慈,否则定杀你人头诛你九族。”
  林嘉昱浑然不觉,凄厉着眼大喝一声:
  “陛下!何故如此!”
  “陛下有鸿鹄志, 缘何夺臣妻, 逼臣降!臣之文心…”他一顿, 却再说不下去文心如何。一张脸惨白如鬼, 狰狞难堪。
  眼前人说的一切,都不错。
  济世救人名垂青史,辅佐明君流芳百世。
  有几个赤忱学子不想?
  可他早答应过荷花, 带她定居江南, 带她度过余生。
  林嘉昱眼中泛泪, 长叹一气:
  “臣妻身弱,只想安静苟活, 不管陛下从前与她有何仇怨,一个将死之人也碍不得眼。”
  他如何不懂两人间的微妙。
  只不过不问, 便等于没有。人生在世, 谁不曾有些故事藏在心中。总需往后看。
  荷花对他欣赏, 愿以身相许, 这便足矣。
  闻衍璋微微敛眉, 只觉林嘉昱这生死两茫茫的架势实在刺眼睛。
  陆菡羞选的这块救生用的浮木,到底差一招。
  他不爱浪费时间, 臣妻一词更叫耳朵不爽利:“爱卿忘了,你与她并未递婚书入册,从不是什么夫妻。”
  不等人反应,再舍一举:“林家能否重回簪缨盛世,看你如何选。”
  林嘉昱身子一颤,再难启齿。
  闻衍璋了然一笑。提腿便要走人,只听他不甘示弱道:
  “若是陛下来选呢?”
  他凤眸微凛,脚步不停,漫不经心一摩挲玉戒。倨傲而轻慢:
  “朕不是你,无需置身处地,更不用选。”
  不管是皇帝还是臣子,他都不可能做一个济世救人的菩萨。
  生来是鬼,哪有行善的道理。
  “天下朕尽在掌中,”人,也是。
  身后人似苦笑。
  闻衍璋拂去袖上的草屑,再不曾驻足。狱卒拾起匕首割了麻绳,一拍林嘉昱肩膀,将匕首递给他,笑道:
  “林侍郎得罪。只不过还有一事…”狱卒欲言又止,侧身过去道两句极低的。林嘉昱一震,盯这匕首半晌,颤着双手接过,狠狠握住,冷冷看向狱卒:
  “陛下何苦杀人诛心。”
  狱卒叹一叹:“林侍郎,照做便是了。”
  这世上向来都是身不由己的。
  坐上轿撵,闻衍璋回味着林嘉昱决绝一问,满眼乏味。
  小太监适时叫:“陛下,太阿宫快到了。”
  闻衍璋睨他眼,见那太监颤巍巍低头,揉一揉眉心:
  “下吧。”
  自陆菡羞搬来这处,他还尚未涉足。
  莫名不想惊动人,闻衍璋隔太阿宫了百米远便踩着飞雪踽踽独行。
  脚下嘎吱,太阿宫还是昔日那样巍峨富丽。他不觉放慢脚步,期盼,同一时又抗拒。
  自菡羞搬到太阿宫也有个五六日。闻衍璋对这宫室有些特殊的凝结,更因…心底隐晦的那些心思,不想再看到陆菡羞惺惺作态的模样。
  蓦地,久违的雀跃女声如碎的清脆的瓷瓶般打破了雪景——
  “丹霞,飞霜,快来吃烤柿子!”
  闻衍璋昏黑的瞳孔倏地松缓。凉薄的脸上蔓一丝找不到由来的窘迫。脚步却自发继续前走。
  他袖下的手微微颤着,脑中设想了许多景象。却都在看见那本该一如既往紧闭的高耸宫门大敞时化为泡影。
  那姑娘窝坐与廊下。身披白毛大氅,笑颜明媚如红花。身前架一只火炉,手中串几颗黄澄澄的脆柿,遣去的两个哑侍女左一右凑在她身边,三双眼亮晶晶的盯着流出汁水的红果。
  雪花打的他肌肤发寒,神色怔忡片刻,闻衍璋悠悠荡荡的突然想起,陆菡羞从前很喜欢吃桃驳李那野果。
  说久,似乎也不久。
  他与她相识不到两年。许多事如今竭力回忆时,却好似隔了几倍的时间。
  然除了那段日子,再也没见她吃过桃驳李。
  女孩的笑颜着实扎眼,白纷纷的雪泥里格外瞩目。
  闻衍璋站在朱门后,安谧瞧她小心把烤出黑焦的脆柿子拿下,丢进雪里滚了两滚,随后分给依偎的侍女。
  见她们张口咬软蹋了的肉,闻衍璋冷笑。
  舌头也无,吃的出什么味。
  却看她们脸上高高兴兴的,半点不适也不曾显。他略绷了脸,一时莫名其妙的心燥。
  陆菡羞总是这样,同谁都没个规矩正形。
  饶是心中鄙夷,青衫少年依旧盯着她擦手,再乐滋滋放上一个梨子:
  “丹霞,说来是不是不能切开吃啊?我问御膳房要,他们特地嘱咐呢。也好,瞧我来烤一个冰糖梨子给你们润肺暖身。”
  她手脚麻溜的掏出核,凑过脸眯眼烤火。
  那模样乖巧,别有一股可爱。
  闻衍璋听得,方才的焦躁骤然叫她了无生息抚平。他深了眉眼,蓦然心痒,强克制几次,却怎么也忍不住,同她一块弯起唇角。
  这个陆菡羞是为他而来的孤魂。
  不懂分梨的规矩,不懂这些人情世故。
  她,确确实实不是那个招惹闻斐然的“陆菡羞”。
  几回证实,心下勉为其难释怀。
  闻衍璋手脚渐热,突然很想进去,似是容忍不了旁人欢乐,他一人受风雪。
  付诸行动不过一个动作,积雪吱呀,菡羞若有所感一抬眼,正瞧见那满肩白雪的少年目不斜视的望她。
  下意识的,菡羞脸上好不容易凑出来的欢快一下没有了,愣神后起身,换作标准的微笑:
  “陛下来了。”侍女纷纷起身,恭敬退到两边。火炉上的梨子无人照看,滋滋被躺出汨汨的枝叶,灭的木炭刺啦飘起白烟。
  闻衍璋看着她没有半点惊喜的脸,倏地攥了手。
  菡羞正色:“进来坐坐?”
  她好些天没见到这家伙,正也焦急。林嘉昱,攀儿徽墨还有家中,俱都没有消息。
  没有好感度系统的作证,她可不敢保证闻衍璋的行为到底真假,也无精力耗。
  或许半真半假,可惜她没劲儿去分辨。
  菡羞看闻衍璋,发觉他头发上也沾满雪球。却不滑稽,反显得涤尘的缥缈。
  第一次见到的阴郁小寡妇味少年越发不像了。这不像,不是五官。更多的是由里而外的气质。
  虽还是时有阴鸷,身形却很颀长,眉宇间萦绕着傲。
  她想,为表讨好,或许该上去让出自己的大氅,给他拍尽身上积雪来一声慰问。可不过刚走过去,闻衍璋只留她一个瘦长冷寂的背影。
  风雪依旧,很快掩去痕迹。
  菡羞茫然眨眨眼,转而盯着自己脚上喜庆的小红靴,轻飘呼口气:
  “看来还是很讨厌我啊。”
  幸好她只是个贪图美色的普罗大众。
  不贪图了,也就不会悸动什么。
  “丹霞,飞霜。”菡羞转头叫她们,笑:
  “来帮我烤梨子。这个坏了,不能吃。”
  两个婢女脸上担忧,却照做不误。火更旺,菡羞眯着眼翘起嘴角。
  *
  是夜,太阿宫被贸然敲响。菡羞还未洗漱,丹霞正要去开门,就听得十分温柔清润的男声娓娓而来: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