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些其实是桐花嬷嬷那群人和闻斐然家缔造的。但你和她好像很熟,她也不知道你了解那些过往?”
少年蓦地:“陆菡羞,你不算太笨。”
菡羞黑脸:“这也不忘损我一句?”
他低哂,眉目陡戾气横生:
“桐花擅换脸之术。当年惨象俱都被她精心蒙骗。然因我身上有虫母血脉,有些用处,她并不曾杀我,反想将我养大。好在亚父来带我时,她受我母亲反击重伤未愈,内庭急召,便只能作罢。”
而那个女人失了丈夫,拖着残破身躯抱着幼子苟活讨命,最终狼狈的死在羊圈中。
唯一留下的便只有那些缝在他襁褓中的虫子。
闻衍璋心厌,厌到当年发现用草纸撰写的过往时,很有些恶心。
若没有她,闻氏不该如此。即便她是他的母亲,他也并不同情,更不会怜惜。
十几年的凄苦间接皆由她等造就,最饿的时候,幼童毫无敬意的打开瓷罐,以她骨灰为食,填饱碌碌饥肠。
难吃。
她与南疆的瓜葛,闻衍璋从来不想探寻。
他便是如此无情无心,对谁都无出二致。
这个少年与他的父亲截然相反。
灭佛,厌世。恨世人,憎万物。
菡羞哑然,倒不如说,这一家都是盼着挣脱枷锁的困兽啊。
“那她这趟是特地来找你把你带回南疆的?她怎么知道你没死,还藏到这了?”
闻衍璋冷哼:“倒要问他裴止风。”
…我靠。
菡羞一下没话说,连连呆滞:
“也太恐怖了些。怎有人真的能知晓天下事。闻衍璋,你以后准备怎么做?”
卷土重来必然不现实了。饶是她一个局外人这会也由衷胆寒。被窝适时臌胀,闻衍璋异样淡然:
“等问雨来。约摸残废无用,桐花自会想方设法治好我。先受着她的东西。我还不至于半点都招架不住。”
菡羞于是放心,便从他身上起来要从被子里拱出去,没想一条腿横过,菡羞抬眼:
“你做什么?”
闻衍璋身上紧了紧,薄唇有些异样的红,莫名其妙骂她一句:
“陆菡羞,你这个蠢货。”
第73章 陆菡羞,抱歉
菡羞脸一横:“你突然骂我做什么。”
被子哗一下掀开, 她骂骂咧咧:“神经病!”下床,一转头正想再补个两句,脸上突如一热。
闻衍璋半躺在那, 棉花七零八落掩着。脸上酝一片不正常的酱色。
那双眼半耷, 纤薄的眼皮浮两抹粉晕。
这模样…菡羞过去摸摸脸,发烧了?
可他温度挺正常。
不像病理上的, 难不成是…那种?
然当时他俩在宫里昏天黑地时,她大多时候都没怎么见过闻衍璋失态的神情。多是一派持稳,仿佛就和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
手忽然被别开, 闻衍璋压抑道:
“出去。”
菡羞深呼吸, 忍不住呛这没由头来大姨夫的家伙一句:
“一天不找事就皮痒, 当我稀罕在这给你做奴婢呢。”
不等脸色骤青的闻衍璋发作, 啪一声,迅速关了门。
风吹起一片尘埃,少年一瞬屏住呼吸, 无可奈何待在床中, 感受着身体里那汹涌的浪涛, 几度痛苦的闭上眼,绷的面皮发硬。
大腿动一动不, 双重的折磨逼的他险些憋不住。
闻衍璋试着举起手,用那知觉还未恢复的手掌碰一碰仿佛有千虫啃噬的心脏, 脑中忽然汇聚出往日陆菡羞撇嘴骂他的模样。
蓦地, 再度咬紧牙根, 连带吞下闷哼。
菡羞没那么听话, 出去大致绕一圈, 发现四周到处都是差不多布局的树林,桐花走的方向是在宅院的右侧, 若她说的居所是真的,可以顺着走下山。
但她故意把马骑走了,不留交通工具。
菡羞环手,心里头很是犯难。自个同自个打架半晌,最终决定还是等着算了。
当务之急,她抱抱胳膊,为难的大大叹口气。
身上又痒又脏,得洗澡了。
至于那里头的家伙,菡羞突然脸热。
他这嘴上都是不在乎实际龟毛的要死的性格,说不准也受不了了。
“呼~”吹去点到鼻尖上的雪花,菡羞抿抿嘴巴,望着满地白雪下了决心,扯高嗓:
“闻衍璋,你要不要洗澡!”
那里头没回,菡羞又问一遍。终于,他闷声:
“嗯。”
她踮一踮脚尖,说不上因由,霍的笑开了。
菡羞另找了间厢房,就着热水擦了两遍。闻衍璋却说要等晚上洗,她便继续去忙活吃的。
不去看日头,时间反而过的很快。转眼就天黑,刚吃了几个芋头,桐花守约来了。
门吱呀打开,她没骑马,身上背了一床灰扑扑的褥子和两件男装。
菡羞接过时有些尴尬。桐花斜她:
“瞧什么?可没有你的份。这药拿去煮了,我去看看太子。”
她不与争辩,默默干活。时不时留意一把。这回桐花停留的不久,眼见闻衍璋把药咽了便拔腿,甚至走时还有些匆匆。
菡羞赶忙关门,凑去:
“怎么样?”
闻衍璋喉头涌动,温和的面色登时冷洌,朝菡羞仰头,微微张唇:
“压我舌根。”
“果然有问题?”
菡羞心一咯噔:
“药里我偷摸掺了好多水和黑泥巴,应该没事吧?”
他肃杀的脸却一顿,瞬间黑如墨,似乎难以置信菡羞会干这馊事,只能强忍着咬牙:
“…难怪。快压我舌根,趁早吐出来。”
说着,便更把头昂起,一张白皙漂亮的脸自下呈上,尽数展露,任人作为。
一贯薄而冷,只会吐露刀枪的两瓣唇张大作鹌鹑蛋大小,红艳艳的一条细窄的舌头带着润泽的水光,昏黄的火光底下,舌尖朝她细微的颤一颤。
这角度,浓厚的眼睫半垂,覆在眼下,投两片分明绵密的影子。配着还有些红痕的右眼尾,丛生一抹靡旎的媚意。
菡羞突然僵住,直愣了眼。
…闻衍璋衣襟散漫,乌发沾妩。可惜本该一齐勾魂摄魄的眼没有半分神采。如斯漂亮的一个人,刚给自己画上一副好皮囊便被迫剖了眼球,剥了魂魄。
红舌舌尖花瓣般微卷,似是乞求雨露甘霖,还有某些,她不敢说的东西。
这姿容…另类,阴幽。与人间繁花似锦的美丽截然相反的病态,残缺,是枯木逢春,又是死物开灵智。
更似….一只受缚的精致人偶。等人执笔点睛。
她一下被戳中不知哪里来的隐晦小xp,目光瞬间难以启齿的烫起来,不晓得怎么做才不局促。背上也发汗,菡羞连连咽唾沫。盯着这张美的怪诞的脸,心里该死的飘过两个大字——
好…涩。
好一个准备好被蹂/躏侵/犯的美人。
涩的她本来毫无波动的心直跳,口干舌燥,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怎么回事啊陆菡羞!为什么会想到那些口口漫画!
闻衍璋久等,只闻加粗的呼吸,一瞬诡异皱眉,催促:
“你在做什么?”
这冷噤的一嗓如当头一棒,菡羞喘口气,立即拿过碗洗手,做贼心虚道:
“来了,你,你…”
“我什么?”
“你把嘴巴再…”话还没说完,菡羞有点臊,见闻衍璋脸冷,不禁回忆起某些漫画里的经典台词,干巴巴道:
“张大点。”
“…”少年不语,却照做,舌根外抵,眼睫颤颤。
一动一舞,撩的自若。
轰。
菡羞脸刹那热的不行,慌忙别开眼,强行镇定,好会伸手,两指并在一块探进去。不忘汇报:
“我进来了,可能会有点疼。不舒服就告诉我。”
闻衍璋淡淡嗯一声,届时莫名觉得陆菡羞这话有些本末倒置的怪。不自觉挑眉。直到柔软的异物进来,抖抖索索在他舌根上乱按,少年顷刻沉了心:
“陆菡羞。”
菡羞认命一闭眼,转回脸,手上那湿濡软滑的触感实在是叫她难为情。
总感觉,是她在欺负人。
可奈何闻衍璋催促,她也不敢在拖延,忍着突然出现的鬼畜兴奋感,两指再弯,重重抠两下软腻的舌根。它欲拒还迎,自发裹着,反复拉扯方勉强摸准地方。感觉到他身体一颤,立即抽手拿过准备好的一滩草木灰接上。
闻衍璋闷闷呕一声,匐匍下腰,将刚才喝进肚子的混杂药液全数吐了出来。菡羞忍着手上的不适送去温水,闻衍璋漱了几回口,将口中苦味才祛干净。
立即将湿濡的草木灰抬走,那股苦味极好的被吸收,片刻就不剩多少。
菡羞悄悄把手洗了洗,瞧着唇上还沾着水渍的闻衍璋不说话。
他吐好了,下颚缓溢一道晶亮的痕。正等菡羞张口来问。未想她异样的一动不动。
闻衍璋蹙眉,再唤:“陆菡羞?”
周身响起细碎的脚步声,菡羞重重用手腕擦去他唇边的水,低低的:
“你要洗澡吗。”
他悬起一尺的心登时放下,极敏锐的品一品菡羞这怪异的态度,点点头。不过,
“入了虫的伤口不能沾水。擦擦便是。”闻衍璋诡异的有几分忸怩,不大想她看到自己完整的躯体。
菡羞嗯一声,闻衍璋又表情拧巴的隐忍道:
“先扶我…去看一看外头情形。”
“外头?”她不解,方才那些不合时宜的变态联想这会终能抛到九霄云外。
“外头可冷了,你又瞧不见。”
“…扶我出去。”他默,自牙缝中一字字挣扎而出,断是强硬。
菡羞抿抿嘴,“行吧。”把狐裘给他披好,见闻衍璋的裤子好像有些往下,便问:
“我给你拉拉裤子?”
他几乎立时否决:“不用。”
她便不说话,给闻衍璋套上鞋,抓着他两条胳膊费力的将人半搭上自己的背。走了两步发现这样实在走不动,又道:
“你躺下,我用狐裘把你拉过去。”
外头被拔掉杂草的地上正好积雪,闻衍璋一声不吭,格外乖巧的照做。除却他有些发红的脸和若隐若现的青筋,一切恍惚没有什么区别。
菡羞照着意思把人放到院子下头,闻衍璋靠着墙,借膝盖的力量乱扭一通,勉强跪上雪地。便催菡羞块点走。
菡羞盯着人:“我走了你怎么办?”
闻衍璋呼吸微窒,似乎再忍无可忍,低吼:
“回你的厢房!”
这里只有雪落的声音,一点动静便大的不行。菡羞平白无故被吼了一句,一腔关怀登时凉了半腔。
她踢踢雪,低了头,轻轻的应一句:
“嗯。”
吱呀两下,迅速消失不见。
察觉人好似低落了,闻衍璋怔了怔,深呼一口气,狠狠闭上眼。
雪地上半晌落下半道绢裤,他忍到了极点,淅淅沥沥下,终于解决了痛苦其中的一道。
双腿此时被冻的已没有多少知觉。少年瘫坐着一动不动,身上顷时覆满白尘。
菡羞在房里落寞了会,却也没生气。
他本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她没寄予多少厚望。
只是被凶了,不管凶她的是谁,她多少都要有些难过。
有一搭没一搭往盆里塞木头,房里暖的不行。菡羞渡过了不高兴的时候,忽地想起来。
那家伙没叫她!
菡羞一拍头,立马起身开门,前去拉人。刚到墙根下,便见闻衍璋爬在雪地里,闷闷的用手肘和膝盖向前爬行。
月色皎皎,他空无的眼周皱着,露出的肌肤冻的通红发紫,披着拧在一块的狐裘漫无目的顺墙根游动。时而一撞,时而一击。
自始至终未出一声。
菡羞蓦地深重了眼眸,望他一派忍耐坚韧的脸,心头竟泛上不该有的酸。
长呵一口白气,菡羞抿唇。
…她这时真正的觉得,他有些可怜。
拔腿乘着风雪跑去,一双手熟练的给他裹好狐裘。甫一落进带着柴火气的怀抱,闻衍璋浑身一愣,随即重重埋下头,眉宇间隐忍不发,半点声也不吭。
菡羞眼神复杂,但为照顾着他所剩无几的自尊,没说话。而是安静的把人拖回房里,拽他上床。
刚掀被子,他躬身,菡羞一过来便轻缩了缩。她拧眉,这一来更要上前,一下便见腰上胡乱裹成咸菜的绢裤。
…原来是,去解决三急吗?
顿了顿,菡羞聪明的没有问。只轻轻将被子盖上去。闻衍璋忽然启唇:
“我要坐着。”
她默,上去把人拉了起来。未料闻衍璋一个晃荡,直直栽进她怀中。菡羞下意识抱紧人,低头,只瞧见他浓厚不见缝隙的发顶。
菡羞只停了一秒,就要将人挪开。不想,他却重重将脸埋的更深,如寻求母亲庇护的待哺稚婴,左右拱动。
她猛然回神,吓一跳:
“闻衍璋你干什么!我不是你娘!”
“…我知道。”
菡羞立马要推开他:“那你还这样!”
他闷闷嗯了嗯,却将半身重量都压上这纤弱的姑娘怀中,迫着人不能逃开。感受着柔软,与多年不遇的温暖。
她那颗心,有力,炽烈的跳动着。随时要打破他孱弱的耳膜,闯进他的身体。
听着这心跳,闻衍璋缓缓闭上眼,慢慢痛恨这双看不见的招子。
他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般,迫切,焦急,疯狂的想要看见陆菡羞。
她不戳穿,却更叫他觉得这荡然无存的自尊可笑荒诞。
阖目重重一拱,他什么都不想言说,却莫名怀恋起那个毫无印象的女人。
他的母亲。
她是否也有这样一双温软。
她身上的气息,也叫他如这般贪恋不已吗。
可惜。闻衍璋笑了笑。
他没有母亲。
他只有陆菡羞。
这样才最好。
他不需要母亲,他只要陆菡羞。
那声音在脑海中反复横跳,可不论如何,都无比笃定一个名字——陆菡羞。
“…陆菡羞。”少年叹谓,轻轻呼一口白雾,缱绻,温柔。
菡羞捧着那颗头,面色杂陈,“怎么了。”
闻衍璋很反常。她有些不安。
方才出声之人却蓦然沉寂,兀自寻觅着什么,衣襟逐渐松垮。她慢慢有些站不住,想逃离,却被那无力的双臂圈住了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