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莺的脸色红若滴血,羞愤难当,脸色更加难看。
她将衣裙攥在手里,原来魏颐的真正意图是为了当众羞辱她。
沉香见到这件舞裙,也惊得目瞪口呆,“皇后娘娘怎可穿这等下流舞姬的衣裳,皇上怎能如此对待娘娘。皇上此举分明是在羞辱娘娘,娘娘身份尊贵,绝不可受此屈辱。”
玉璧也替崔莺打报不平,“娘娘不能去,不若娘娘称病不去,皇上应也不会强人所难吧!”
崔莺发出一声苦笑,她自不会天真地以为魏颐方才的话是同她商量的,他话语中暗含着威胁。
他不过是想要她穿着这件舞衣,当着崔郦的面羞辱她罢了。
*
宴会在一个时辰前便已经开始了,身穿明黄色锦袍的魏颐坐在龙椅上,怀里玉贵妃正手执酒盏,送到他的嘴边,喂他喝下盏中美酒。
魏颐倾身压下,抬起了玉贵妃的一条腿,手抚了上去,玉贵妃手中的酒盏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玉贵妃一声惊呼,“皇上,这酒都洒了。”
“无防,爱妃比这酒更得朕心。”
他覆下一吻,玉贵妃闭眼发出一声轻哼,将身上的裙袍往下拉了一寸,再顺势勾住了魏颐的脖颈。
直到他瞥见身穿粉红绣海棠缠枝衣裙的崔郦挽着齐渊的胳膊,身姿轻盈地迈进了大殿,她与齐渊交头接耳,耳鬓厮磨,俨然一对恩爱的新婚夫妻。
魏颐避开玉贵妃的触碰,端起了桌上的酒壶,猛地灌了一口酒,“今日是朕亲自设宴宴请崔国公及其家人,贵妃不可放肆。”
贵妃赵玉晴突然被扰了兴致,心中甚是不悦,轻哼了一声,捏着娇滴滴的嗓音,“今日皇上还说要请臣妾看戏。”
她抬眼扫向殿中的歌姬舞姬,有些兴致缺缺,“这些歌姬舞姬也没甚好看的,臣妾觉得有些困乏了。想回宫歇息了。”
“爱妃别急,好戏还在后头。”
魏颐侧身问向身后的周全,“怎的还不见皇后?”
第5章 第5章
◎初见时的窘迫◎
魏颐又在殿内扫了一圈,见齐渊将剥好的瓜子仁喂到崔郦的嘴里,他面色一沉,脸上带着几分不悦,对身后的周全道:“再派人去催,朕耐心有限,若一刻钟之内仍不见皇后,便断了坤宁宫中人一日的吃食。”
周全对守在殿内的小太监吩咐了几句,小太监领命匆忙跑了出去。
魏颐懒抬眼眸,看向坐于下首的齐渊夫妇,“齐将军随父征西有功,将楚国大军驱逐至溱河以北,朕心甚悦,这壶美酒就赏给你们夫妇。”
齐渊起身,与崔郦十指相扣,大步行到皇帝的跟前,接过周全手中的玉壶,叩头谢恩。
虽说酒是赏给齐渊的,可那清冷深沉的目光,越过齐渊弓着的脊背,落在崔郦的身上。
崔郦不敢直视那道灼热的目光,心里却带着几分窃喜。
齐渊父子早在数月前便已经打了胜仗归来,此番皇上突然提及赏赐,还提出赏赐他们夫妻,崔郦挺直了腰杆,头昂得高高的,觉得在座的臣子命妇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她自小出身高贵,众星捧月,凡事都要最好的,择夫婿也是一样,无论相貌、家世、才学武功,她都要最好的。
魏颐相貌也是一等一的,眉眼深邃,成熟俊朗,只可惜娶过妻生过子,还是她的姑父,且后宫妃嫔无数,她若是入宫,总有人会分去夫君的宠爱,她自是不愿的。
再说太后把持朝政,一个傀儡皇帝,地位朝不保夕,一个没有实权的皇后之位,她也看不上。
崔郦低头小酌一杯,齐渊为她亲手剥虾喂到她的嘴里,她挽着齐渊的手臂,甜甜地道:“郦儿多谢夫君。”
齐渊生得浓眉俊眼,英武不凡,又是齐国公的独子,是京城中耀眼夺目的少年将军,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虽武艺不凡,可却并无多少才华。
她忽而想起一个人来,今科状元郎陆庭筠,才华横溢,气宇轩昂,只是陆家家族获罪,已经风光不再。
想起陆庭筠那仙人似的模样,她不禁在心中暗叹,可见这世间之事不能事事圆满,也并没有十全十美的郎君。
齐渊已是她眼下最好的选择。
崔郦享受着夫君的疼爱,却全然不知,齐国公夫人已经觉察出皇上对儿媳那眼神中的占有欲,暗暗直皱眉头。
……
那传旨的小太监跑出殿外,险些迎面和陆庭筠撞上,他被陆庭筠一把给拽了回来。
“这位公公可要小心些。”
小太监来不及道谢,却突然跪在地上,“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陆庭筠转身一看,只见面前的女子身穿一件立领的红色绣云纹宫裙,腰间系湖蓝色宫绦,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踝,右足上系一个金色的小铃铛,行走间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女子以白纱遮挡面容,仅露出一双眼睛,这双眼眸就像是误入猎人陷阱里的小鹿,三分惊慌,七分忧愁,却又是那般的纯净清澈。
陆庭筠那毫无波澜的漆黑眼眸微动,心也似女子身后那高大的梨树飘下的花瓣,只觉得轻飘飘的。
他错愕了一瞬,赶紧躬身行礼,“臣陆庭筠参见皇后娘娘。”
听闻陆庭筠的名字,崔莺的心骤然一跳,眼眸中好似多了几分复杂的惆怅情绪,却神色镇定地看了陆庭筠一眼,抬了抬手,不曾想却露出了一截如玉藕般的修长手臂,她脸色一红,有些窘迫,赶紧将宽大的衣袖扯下盖住手臂,颤声道:“陆大人请起。”
那件胡服被她穿在衣裙内,她只能用宽大的衣裙将其遮挡住。
只是那件胡服的衣袖只有半截,又甚是薄透,穿上也好似全无遮挡,当真是令人窘迫至极。
令崔莺更没想到的是她会以这种方式和陆庭筠相见,更没想到陆庭筠也会在今日入宫。
小太监急得不得了,在旁催促:“皇后娘娘可算是来了,圣上有令,若是皇后娘娘再晚到一刻钟,坤宁宫上下便一日不许吃饭。”
崔莺微微一愣,囧得双颊通红,她和陆庭筠虽在很久之前便定了亲,但却从不曾见过面,初次见面竟是她最窘迫难堪的时候。
崔莺有些站不住,“本宫这就随你前去。”
见崔莺匆忙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陆庭筠觉得心中油然而生了几分愧疚之意。
昨夜坤宁宫上下被责罚,今日她满面忧愁,圣上竟因为她迟来了片刻,便要罚她不许吃饭,她是皇后啊,是大熠最尊贵的女人,何以在宫里会如此卑微。
可又有一个声音突然冒了出来,那个声音提醒他,他和崔莺虽曾定亲,但他们从未见过面,他们之间没有感情,且在不久前,他们已经退了婚,他和崔莺已经毫无瓜葛。
陆庭筠看向崔莺的背影,见她脚步虚浮,方才见她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曾和陆伯简单地学了些医术,便知她应是身体有恙。
陆庭筠只觉自己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觉。
直到崔莺已经进了内殿,他这才后知后觉地跟了上去。
他全然不担心自己的处境,太后杀了老师全家,这其中也有皇帝的手笔,姜太后和皇帝之间定然是达成了某种默契,无论是太后,还是皇帝都承担不起杀害忠臣的后果,都不会让自己在史书上留这样大的一个污点,至少他们不会明目张胆地告知天下人,他们滥杀忠臣。
所以皇帝和太后都会留着他的性命,让他背上这个谋害忠臣的大奸大恶之名。
他从容地整理了身上的绯红官袍,一手负于身后,迈进了大殿。
可他却不自觉地看向坐在皇帝身侧的崔莺,只见她低眉垂眸,好似对皇帝搂着玉贵妃的亲密举止视而不见。
见陆庭筠走进了大殿,皇帝在赵玉晴的手背上轻拍了几下,“陆爱卿来了?朕听闻爱卿擅人物丹青,今日朕亲设宴席,请爱卿亲自执笔画下今日的席间盛况,爱卿可愿意?”
“臣遵旨。”
皇帝命人备好了笔墨和宣纸,又命人将软塌抬至高台之下,便抬了抬手,“有劳爱卿了,”
魏颐说完便侧身看向入席坐在他身侧的皇后,“朕听说皇后擅舞,便特地为皇后准备了这身舞裙,皇后可还满意?”
崔莺不敢反驳,只得点了点头,“多谢皇上赏赐。”
还未等崔莺说话,魏颐又道:“皇后莫要挑战朕的耐性,这般磨磨蹭蹭不肯前来,是觉得朕不配欣赏皇后的倾城舞姿吗?”
玉贵妃也来了兴致,嘴角含着讥诮,昨夜帝后大婚之夜,皇帝抛下皇后,去了她的玉桂宫,今日便命令皇后当众献舞,看来当真是极厌恶这位新入宫的皇后娘娘。
皇后是魏颐亲点的,她此前还担心皇后入宫,会被夺去宠爱,而夜不梦寐。
看来之前是她多虑了。
赵玉晴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皇上必是极喜爱崔家女,才会在昭元皇后薨逝仅月余,便着急下旨让崔家女入宫,说起来这位小皇后还是皇帝的亲侄女,照理说不该是急忙将人迎进宫里,便只打算将其晾在一旁的。
还是说这位皇后本事了得,竟在新婚当夜,便惹恼了圣上。
赵玉晴心里高兴,她起身为皇帝斟酒,捏着嗓子,“原来皇上请妾来看皇后娘娘跳舞啊,臣妾听说崔家小姐一舞名动京城,妾能得见皇后娘娘的舞姿,当真是妾三生有幸啊。”
“爱妃所言甚是,朕已经等不及了。”
魏颐那催促的眼神看向崔莺,崔莺深吸了一口气,看来她便是那砧板之上的鱼肉,今日这舞,她跳也得跳,不跳也得跳了。
她起身,福身对魏颐行礼,“请皇上容臣妾下去准备。”
魏颐将酒送到嘴边,语气有些不耐烦,“皇后记得换上朕特地为皇后准备的那件衣裙。”
崔莺去了内殿换衣裳,脱下外裙,天气本就炎热,她又太过紧张,就连胸口处都闷出了薄汗。
可穿在内侧的那件舞裙,尺寸却并不合适,勒得她的胸脯鼓作一团,憋闷难受,那舞裙极为暴露,她偏生胸脯生得鼓鼓的,衣裙又紧束着胸口,那身衣裙只能勉强遮住一半,酥·胸半露,足见起伏高耸。腰腹露出大半,崔莺只觉窘迫烦躁,她这身打扮比青楼门首招揽客人的妓子还要衣着暴露。
穿着这件舞裙片刻,她已经憋的面色涨红,连呼吸都困难。
更何况那舞裙薄透,哪能穿着跳舞,稍稍一动,便会春光外泄,被人看光。
她虽不曾学过跳舞,但她曾见过崔郦跳过,简单的动作她还是会的。
但无论她是否会跳舞,只要她穿上这件舞裙,往殿内高台一站,便会成为整个后宫的笑柄,皇后如下等舞姬登台献舞,从今日起她在宫里便再也抬不起头来。
崔莺咬了咬牙,委屈顺从,也换不了魏颐的一个好脸色,魏颐早已知晓她不是崔郦,这才变着法的羞辱她。
虽说是替嫁,但她也是行过祭天大礼的皇后,皇后的职责并不只是一味的讨好皇帝,还有约束后宫,劝诫帝王的职责。
她紧紧地捏着裙摆,暗暗说服自己,在心里下定了决心,因太过紧张,她的心跳好似擂鼓。
她并未脱下舞裙,将一件轻薄的丝绸披风将自己包裹住,又让沉香在旁磨墨,她提笔在纸上奋力书写。
作者有话说:
陆庭筠:她过的不好,我心里好愧疚是怎么回事?
第6章 第6章
◎被要求登台献舞◎
玉贵妃一心想要看好戏,她弹得一手好琵琶,便自告奋勇要登台献艺,“皇上,今日皇后娘娘要登台献舞,妾愿意为皇后娘娘弹曲琵琶伴奏。”
“如此甚好。”
赵玉晴身后的宫女抱来琵琶,她主动要求登台献艺,不过是想要近距离地欣赏小皇后的窘迫和难堪罢了,到时她再故意弹错几个音,说不定小皇后还会手忙脚乱,当众出丑。
她在心里盘算着,暗暗得意之时,几个舞姬抬着一顶薄纱辇轿缓缓登场,四周的轻纱垂下,透过那些轻盈的薄纱,隐约可见轿中有个人影。
一双玉足刚落地,见到那足上的金色小铃铛轻晃,陆庭筠摒住了呼吸,难道那轿中坐的竟是崔莺?
此刻席间也突然热闹起来了,众人都纷纷猜测,皇后突然离席,那突然出现在轿中的舞姬,难道是昨夜才进宫的新皇后。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那薄纱之后,在坐的男子皆睁大眼睛,被勾起了兴致,想着竟能见到皇后殿前献舞,眼神也染上了几分不怀好意的打量。
在场的命妇贵眷则目光中含着鄙夷和讥讽,堂堂皇后,竟与那最下等的舞姬那般登台献艺,实在荒唐。
众人都纷纷伸长了脖颈,十几道目光似要将那垂下的薄纱盯出一个洞。
这时魏颐发出一声大笑,对着殿中众臣举起了手中杯盏,“既然是宫宴,当有歌舞助兴才是,皇后自请当众献舞,为各位助兴。”
满座哗然。
一曲优美琵琶乐传来,众人忽而安静下来,都在等轿中之人掀帘而出,期待皇后的绝美舞姿。
却无一人站出来阻止,也无一人觉得后妃弹奏,皇后当众献舞不合规矩礼仪,此举更是对大熠国母的羞辱。
毕竟皇帝残暴荒淫的名声在外,做出这般荒唐之事,也是正常。
但毕竟崔莺是崔国公的女儿,虽说从小未曾养在崔靖的身边,也谈不上有多少父女情分,崔靖还是觉得拉不下面子,他面色铁青,忽而站起身来,冷哼一声,“荒唐。”便愤怒拂袖离场,姜苓着急唤了几声,不见夫君回应,也急忙追了出去。
“啊!怎的连个汤都端不住。真是个毛手毛脚的蠢货!”突然从席间传来一声惊呼,只见崔郦从席位上站了起来。她方才正在看热闹,有个宫女经过她身侧,打翻了桌案之上的碗碟,将汤水洒了她一身。
她这身衣裳是锦绣坊的上等蜀锦,上头海棠花是上等的苏绣,这身衣裳价值百两银子,这汤水洒下,她胸口处被泼染上了难看的浆色汤汁,弄脏了一大片,根本没法见人了。
那宫女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赔罪,“方才奴婢手滑没端稳,不小心弄脏了夫人的衣裙,请夫人恕罪!”
崔郦还未说话,一旁的齐国公夫人发了话,“想来你也是无心之失,起来吧!”
她睨了一眼自己昨夜新过门的儿媳妇,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满。
不过是宫人手滑,洒了些汤汁出来,何必大声喧哗,如此咋咋呼呼,鲁莽失礼的举止,倒不像是高门显贵教养出来的名门淑女,还真是丢脸。
崔郦被泼了汤汁,又无端遭了婆母一记白眼,她心里是又急又委屈,她气得捏了一把齐渊的手臂,“这汤汁泼在我的身上,毁了我这身上好的衣料。我还没说什么,你母亲便甩脸色给我看,她还当着众人的面下我的脸,夫君竟不知为我说句公道话!”
“好了,不过是一件衣裙而已,我回头让人再去给你做几件新衣裳,别生气了。”齐渊低声哄着崔郦,将桌案上的樱桃酥端到崔郦的面前献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