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得打晕了她,将她抱回了皇后的寝宫。
再将魏炎交给陆伯。
*
待崔莺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天亮了。她便问玉璧,“炎儿呢?”
“已经被带回京城了。”
崔莺抱膝坐在床上,泪水一涌而出,她喃喃地道:“也对,炎儿是皇子,是要被带回京城葬在皇陵中的。”
玉璧拿出帕子直抹泪,好端端的,大殿下竟然中了毒,而娘娘也晕倒了。
“娘娘再睡一会吧,娘娘昨晚吹了风,淋了雨,染了风寒,连嗓子都哑了。奴婢去给娘娘煎药,对了,这是陆大人派人送过来的,都是治风寒的药,还有一些温补的药材。陆大人说娘娘有体感症,受寒了会腹痛的。”
崔莺突然觉得小腹像是针刺一样疼,那股湿热的感觉,要命的疼痛,她来了葵水。
但这次疼痛远胜以往的每一次疼痛。
但至少这种死去活来的疼,能让她记住,魏炎死在了她面前。
“陆大人一直等在殿外,说想要见娘娘一面。”
崔莺躺在床上,转过身去,“本宫身体乏的很,让陆大人改日再来吧。”
玉璧知晓崔莺心里难过,便不再多说什么,“那娘娘喝了药再睡吧。”
“好,你放着吧!待会本宫会起来喝药。”
玉璧便推门出去了,外头风雪正紧,玉璧就拢紧了身上的衣裙,仍是冷不防被几粒雪珠子趁机钻进了脖颈中,冷得直哆嗦,见陆庭筠仍站在门外,并未挪动分毫,他身上还有伤,脸色也有些苍白,尤其是腿上的那道箭伤,他曲着腿,便是走路时也有些微跛。
白玉冠高束在发顶,鬓边的发丝被吹散在脸颊两侧,一身月白绣云纹锦袍,肩上落满了白雪,一只手负在身后,立在风雪里,周身带着从的雪里走出的冷意,却矜贵优雅。
见玉璧推门出来,他低头轻咳一声,“娘娘可用了臣的药。风寒症可好些了?娘娘身体本就虚弱,昨夜又在雪里跪了这许久,风寒入体,怕是会有伤根本,需用热水每日浸泡玉足一刻钟,沐浴时,尽量在热水里多泡一会。”
玉璧打断了陆庭筠的话,“大人这些话为何不亲口对娘娘说呢?”
“罢了,这个时候,她必不愿见我,这几日,我就不惹娘娘心烦了。”
荣王如愿等到了继位的诏书,自是欢天喜地,他日日饮酒作乐,美人左拥右抱,王美人的琴音乃是一绝,李美人的舞姿优美,后宫的这些嫔妃个个都是顶尖的美人,还会才艺,荣王干脆住进了皇帝住在了荣华宫,提前体验了当皇帝的生活,夜夜传唤不同的嫔妃侍寝。
姜嬛履行了承诺,第三日便送来了诏书,荣王有了诏书,姜太后承诺在生辰那日宣布让荣王继位的好消息。
可唯一让荣王觉得头痛的是,至今没有找到魏颐,也没有关于魏颐的任何消息。
荣王手下出钱让当地的村民下河去打捞魏颐的尸体,却连一块骸骨也没找到。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好在已经过去了十多日,荣王已经牢牢控制了骊山行宫,封锁了行宫的东南西北四处城门,迫不及待想要当皇帝。
京城那边传信,王将军已经准备妥当,将京城守卫部分换成了随荣王入京的青州守军,只等太后宣布他继位的消息,找到魏颐并杀了他,他便启程回京,坐上他梦寐以求的那把龙椅。
崔莺这几日大多都浑浑噩噩地睡着,突然被门外的哭声吵醒了,玉璧进殿通传,说是王美人和李美人求见。
两位美人在大雪天只穿了一件小衣,冻得双臂通红,小脸冻得惨白,嘴唇乌紫。
她们身上那些淤青和红肿更是吓人。
崔莺赶紧让玉璧为她们找来自己的衣裳穿上,将她们扶进了帐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美人和李美人扑通一声跪在崔莺的面前,啼哭不止,“皇后娘娘,快救救我们吧,每晚荣王都要召我们侍寝,今夜更是荒唐,既然同时召了我们姐妹一同伺候,我们实在不堪忍受,不顾一切地跑了出来。”
王静怡心直口快,“那荣王简直就是禽兽,我和李美人身上的这些伤都是被他弄的,还有这里。”
王静怡抬了抬裙摆,露出了受伤的脚踝,白净的脚踝没有穿鞋袜,被磨得血肉模糊。
崔莺大惊失色,“这是怎么弄伤的?竟这般严重。”
李婉儿则将脚往裙摆里缩,只是抽抽噎噎。
“用铁链绑着,铁链不停的晃动,反复擦伤所致,”王静怡连说话都哽咽了,神色痛苦不堪。
崔莺气得握紧了拳,“荣王简直就是个变态。”
李婉儿终于忍不住了,终于鼓起了勇气说道:“皇上虽说喜怒无常,时常传唤我侍寝,却从未碰过我,虽说我进宫时日不长,但却已经是皇上的嫔妃,一女怎可侍二夫,荣王如此折辱妾,妾不如死了算了。”
王静怡气愤地说道:“禽兽不如的是荣王,又不是你的错,荣王都没死,你怎可轻易便死了。”
崔莺心痛地拉着王静怡和李婉儿的手,“王美人说的对,这不是你的错,不可轻易求死,想想你们的家人。”
李婉儿扑进皇后的怀里,“娘娘说的对,便是再难我也要活下去,若我死了,我娘只怕也活不下去了。”
王静怡也抱着崔莺和李婉儿,哭泣不止。
“我们知道娘娘也很难,那荣王做梦都想要得到皇后娘娘。我们来是想提醒娘娘,小心荣王,他一定不会罢休的,希望娘娘不要像我们一样,落在荣王的手里,受尽折磨。娘娘一定要为自己争出一条活路。”
指尖紧紧地抓着掌心,那疼痛提醒着她,她不能再痛苦消沉下去,炎儿虽然不在了,但她身边的人还等着她救人。
她明白自己没被送到荣王的床上,是因为陆庭筠的在暗中护着她。
而对于这些随行的后宫女子可就没有这般好运了,骊山行宫落到荣王的手上,她们的处境也会像李美人和王美人那般,被荣王折磨。
而正在这时,荣王的手下来寻两位美人去荣华宫。
两位美人直接吓哭了。
崔莺抓住她们的手,暗暗用力,“你们别怕,我定会想办法将你们救出来的。”
第43章 第43章
◎对他百般顺从◎
两位美人被带走后, 崔莺坐回镜前,对玉璧道:“替我梳妆吧!本宫要出去一趟。”
“外头雪下得这样大,都已经这么晚了, 娘娘还要出去吗?”
她答应了王美人和李美人,就一定要想办法将她们救出来。
这几日她一直在病着, 脸色有些苍白,气色看上去不太好,她让玉璧为她上了妆,让本就绝色的容颜更是光彩照人。
她戴上了披风兜帽, 前往陆庭筠的住处。
陆庭筠见到崔莺终于肯来见自己, 自然心中欣喜,“娘娘来了。”
崔莺静静地看着他, 突然将唇瓣贴吻了上来,便要去解自己的衣带。
好在屋里里炭火足,便是裸·身, 她也并不觉得冷。
她坐在了陆庭筠的双腿之上, 缓缓俯身,轻勾他的脖颈,吻上他的薄唇,在他的耳边轻吹了一口气,“今夜便让本宫伺候大人罢?”
来之前,她翻看了那些图册,学了如何取悦男人的伎俩,图册是进宫的前一夜, 被嬷嬷装在箱笼中, 是教她在大婚当夜, 如何伺候皇上的。
可魏颐恨她入骨, 她也用不上,如今她却要用在陆庭筠的身上。
那避火图册上,有用手的,也有用嘴的。
她今日来了葵水身子不方便,这图册上的方法,便能用得上。
半个时辰后,她的手酸的连笔都握不住,赶紧走进净室反复搓洗干净。
从净室出来,她从容地拾起掉落在地上的衣裳,一件件地穿好衣裙,“陆相能答应本宫一件事吗?”
“娘娘请说。”
“今日本宫来是有一事相求,请陆大人将王美人和李美人从荣王手里救出来。”
陆庭筠双手从她的腰侧,头埋在她的颈侧,环抱着她,“如娘娘所愿。”
崔莺心想爬上了陆庭筠的床,这枕头风还挺管用的。
男人露出餍足的神色,应当是对她方才伺候得还算满意,相信只要她的要求不是太过分,陆庭筠应该不会吝啬满足她的要求。
她的手轻抚陆庭筠的脸侧,“那便多谢陆相,时候不要了,本宫便先告辞。”
崔莺正打算起身离开,却被陆庭筠拉进怀里,“外头风大,娘娘今夜能留下来陪臣,好吗?”
崔莺怔了一瞬,抬手抚上陆庭筠那明亮的星眸,“好,今夜本宫留下。”
她的手抚过他的唇,指尖从他的薄唇上划过,他的唇带着凉意,但他吻过的肌肤,却总是能勾起一团火。
崔莺的手轻抚他一上一下缓缓滑动的喉结,“大人,本宫觉得有些冷,大人抱本宫去热水里泡一泡,好不好?”
“好。”陆庭筠温声地道。
陆庭筠觉得今日她精神好了许多,想起方才在浴桶中的荒唐,他发现自己并非只是想和她□□·好,而是想要更多,他想要娶她为妻,相守一生。
想着待这一切结束后,他便对她坦白这一切。离他复仇的计划只差最后一步了,待到他大仇得报,他定会带崔莺离开。
“这骊山行宫实在太过危险,明日便是太后寿诞,臣会找机会送娘娘出宫吧!待这一切风浪都过去,臣便会去找娘娘。”
“好,一切都听陆大人的。”
陆庭筠原本以为劝说崔莺还需一些时日,却没想到她轻易便答应了。
她从浴桶里出来,便换上陆庭筠的寝衣,躺在了床上,“陆相能将李美人和王美人都送出去吗?再为她们寻个藏身之处,我问过她们,她们并非是自愿入宫的,陆大人就对外称她们病重,来不及救治而亡,就连她们的家人都不会知晓她们还活着。她们出了宫,便能抛下前尘往事,重新开始。”
“好,臣答应娘娘。”
陆庭筠觉得今日的崔莺有些反常,以为她是因魏炎之事受了刺激,但她的脸上并不见悲痛的神色,倒是显得很平静。
他明日就会送走崔莺,要忙着对付太后和荣王,只怕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不会相见了,他想将崔莺拥入怀中,于她的额前落下一吻。
崔莺却转过身去,背对着他,“陆大人是做惯了这些事的。荣王那里,大人定会有办法帮两位美人遮掩的,对吗?”
陆庭筠从背后抱着她,看不清她说话时脸上的神色,只以为她在为两位美人担心,只是劝说她,让她宽心,“娘娘放心,臣定会将两位美人救出去的。”
崔莺便任由他抱着,过了许久,这才轻声地问道:“大人,你说,本宫还有机会重新开始吗?”
“只要娘娘愿意,臣以后会给娘娘安排一个新的身份,离开皇宫隐姓埋名,再重新开始。娘娘也可像寻常的女子那般,嫁人生子,拥有寻常人的幸福。”
他将头埋在崔莺的脖颈,紧紧地抱着她,贪婪地吸着她身上的香气。
听到身侧之人均匀的呼吸声,他这才沉沉睡去。
陆庭筠从未像今夜这样安眠,他一夜无梦,直到天已经彻底亮了,他这才睁开眼睛,见崔莺正坐在桌前梳妆,也不知她是什么时候起来的。
她的长发垂落在身后,他拿出那把玉梳,替她梳顺及腰长发,从身后环抱着她。
过不了多久,他便会娶崔莺过门,她会成为他的妻子。
他将玉梳交到崔莺的手中,单膝跪在崔莺的面前,“臣将这把玉梳交给娘娘,便当作臣与娘娘定情的信物。”待这一切都结束了,他便凭借信物,求娶崔莺。
将从前他们错过的那段时光,都补回来。
陆庭筠说话的这一瞬,崔莺的眼眸微动,但很快便神色恢复如常。
她收下了这把玉梳,起身替陆庭筠穿上衣袍,提醒陆庭筠,“大人,今日是太后娘娘寿辰,宴席就要开始了,大人莫要误了吉时。”
陆庭筠突然将她抱在怀里,亲吻她的额头,“亥时初刻,我便让陆伯在南门外接应,送娘娘出宫。”
崔莺从陆庭筠的房中出来,便遇见了姜怀瑾,她冲姜怀瑾点头一笑,和他擦身而过。
今夜虽说是太后寿宴,却注定了不是个平静的夜晚,听到瓦砾之上传来的脚步声,和长秀宫隐隐飘来的丝竹声,崔莺知道今夜只怕还有一场惨烈的厮杀。
不过这都已经和她没有关系了,她早已决定在今夜离开。
却不并不是按照陆庭筠的安排,坐马车从南门离开。
她早就已经厌倦了,想要结束这一切了。原本她想着只要她耐心地等待,忍耐,等待魏炎长大,成为太子,拉拢陆庭筠辅佐太子坐上皇位,便也算是熬出头了,但炎儿死了,她心中的希望破灭,心灰意冷,悲痛难忍,也到了该结束和陆庭筠这段见不得人的关系,是时候离开这伤心之地了。
皇后崔莺便会死在这个夜晚。
她走出了殿外,抬手于廊檐下接过一片打着旋儿落下的莹白雪花,想起魏炎死前都还想着她,念着她,她觉得心里一阵阵绞痛,她抬手抚去脸上的泪痕,“炎儿,但愿你下辈子不再生于帝王家,只盼你能在天上和母亲团聚,再无烦恼和忧愁。”
长夜归于平静,长秀宫却灯火通明,丝竹声戛然而止,被取而代之的是呐喊和厮杀的声音。
今夜却好似格外漫长,也不知道过了今夜,到底谁才是这最后的赢家。
这时有个宫女进来传话,“皇后娘娘,陆大人想请娘娘去流萤谷。”
崔莺不动神色地看了那宫女一眼,这宫女看着有些眼生。她点了点头,“你去告诉陆大人,本宫很快就到。”
玉璧却觉得很高兴,“定是因为娘娘要出宫了,陆大人想要送送娘娘。”
流萤谷是出骊山的必经之路。
陆大人定是想着出宫之后,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陆大人对娘娘一片深情,定是舍不得娘娘。”
崔莺却打断了玉璧的话,“本宫和他从来都只是一场交易,如今交易已经结束,以后不可再提起他。”
玉璧心里一愣,难道娘娘是因为魏炎之死,心情不好的缘故,与陆相闹了别扭,不过夫妻吵架也是寻常事,只要能出宫,娘娘和陆相也能和好如初,而过了今晚,娘娘终于可以走出高墙,再也不用过那提心掉胆的日子。
崔莺戴上披风兜帽,不动声色地上了一辆旧马车,对马车中的人道:姐姐,好久不见。”
其实从那宫女告知她陆庭筠约她在流萤谷相见,她便知有诈。
今夜行宫不太平,对陆庭筠也格外重要,知晓他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轻易离开,皇帝许久没露面,荣王便是掘地三尺也没能找到人,唯一的可能便是皇帝藏于暗处,伺机而动,今夜太后寿宴,太后会当众宣布荣王继位的消息,皇帝必不会任由荣王夺了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