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庭筠点了点头,似又想到了什么,“臣多谢娘娘。只是臣有一事要提醒娘娘,皇上对齐将军夫人恐有不妥。”
今日在景阳宫的宫宴上,皇帝的目光一直都在崔郦的身上,他虽不知崔家为何要让崔莺替嫁,但崔郦已嫁入齐家,成了齐将军的妻子,为君者觊觎臣子妻,此绝非明君所为。此事关于皇家颜面,只怕将来会逼得君臣反目,会惹来祸事。
“此事说来,陆大人也贡献了一份力。”
崔莺说完,放下手里的药膏,“陆大人好好养伤吧,药已经上过了,本宫便先回宫了。”
崔莺走出清风馆,陆庭筠才回过神来。
陆庭筠打开那盒药膏放在鼻尖轻嗅,除了草药味,那药膏上还沾染了崔莺身上的那股淡淡的梨花香,他将指尖也放于鼻尖,仿佛方才他们指尖相握,还残留了些余香。
他想起方才崔莺握住了他手,心跳不由得也快了几分。
他系好衣带,将那盒药膏收进屉子里,又见到了那封断绝信。
崔莺对于他的退婚好似很介怀,话语间只想和他撇清关系,倘若这封断绝信真是崔莺所写,她的反应未免太过于反常,那这份断绝信只怕是另有蹊跷。
他将那封信收好,便出了延明宫,将消息递给一个小太监带出宫外。
他要查一查这封断绝信,还有那张他还未来得及退还,却被人盗走的婚书。
第11章 第11章
◎描眉上妆◎
今夜崔郦误入汀澜阁,又被皇帝当成了玉贵妃抱在怀里,她吓得魂儿都要飞了,她用力地挣脱皇帝的怀抱,仓惶逃走,这会回到齐国公府仍觉得心有余悸,心慌后怕。
好在没人看见,夫君也不会知晓,她看了一眼浦草,死死地盯着她,“你要是将今日之事说出去,我便割了你的舌头。”
蒲草吓得跪下求饶,“夫人放心,奴婢万不敢将今日之事说出去的。”
有人推门而入,崔郦又被吓了一跳。
“夫人今日也累了,为夫打来热水为夫人泡脚,疏解疲劳。”
见到满脸堆笑讨好的齐渊,崔郦松了口气,按住仍在狂跳的胸口。
方才在席间,母亲拦住他,不让他追出去,等到天黑了,齐渊都不见崔郦回来,便派人去崔国公府打听,国公府的下人却说大小姐不曾回来,他急得四处寻人。
好在府里的小厮打马前来报信,得知崔郦回了府,齐渊急匆匆地赶回府。
崔郦自从回了齐国公府,便一直将自己关在屋内,也不曾用过晚饭。
他担心崔郦仍在生气,想着今夜只怕要好生哄着。
没想到崔郦却扑进他的怀里,眼圈都红了,“夫君,下回进宫,夫君可不要再在丢下郦儿了。”
齐渊轻吻着她的唇,“郦儿这是怎么了,怎的还哭了。可是有人欺负了郦儿?你只管说出来,夫君定会为你撑腰。”
崔郦摇了摇头,“不是,只是郦儿迷路了。”她怎可将皇帝将她认错,还轻薄了她的实情说出,若是齐渊知道了会如何看她。
她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心里暗暗地下定决心,此事定不让齐渊知晓,大不了往后进宫,她尽量避开皇帝便是。
“瞧你这迷糊劲!好,下回啊,为夫一定不会再丢下你。”
齐渊一把抱起崔郦走向床榻,一番云雨之后,夫妇二人正要吹灯睡下。
门外一阵急促的叩门声传来,茭白院的余妈妈站在门外,高声地道:“国公夫人请将军和崔娘子过去问话。”
崔郦推了齐渊一把,心里又来了委屈,“你看看现在都到什么时辰了,我才刚回府,你娘又要兴师问罪。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齐渊笑着赔罪,“母亲也不一定是兴师问罪的,她许是有什么要紧事。”
崔郦不愿起身,她轻哼了一声,翻身背对着齐渊,“我累了,要去你去。”
齐渊只好披衣起身,开门对余妈妈求情:“今日宫宴,郦儿也累得不轻,烦您对母亲说一声,明日一早,我和郦儿去给母亲请安。”
余妈妈冷笑了一声,“将军就是太过纵容新妇,才会让崔娘子在宫宴上失了礼数。”
余妈妈又对着屋中高声喊,“夫人说了,若是娘子不过去,她便亲自前来,彼时传出娘子不敬婆母,不尊孝道,便是崔国公那也是脸上无光。”
崔郦气得摔了杯盏。
尽管她极不情愿,她还是拖着疲惫的身体,起床梳洗打扮,穿戴整齐去了茭白院见李氏。
崔郦一进茭白院,李氏便板着脸喝道:“跪下!”
崔郦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眼圈一红,拉着一旁的齐渊,“将军,郦儿实在不知又是哪里得罪了母亲,母亲竟什么都不问,便要让我下跪。”
李氏最恨的便是这种挑拨离间他们母子关系之人,她冷笑一声,从余妈妈的手中接过一方小巧的盒子,扔到崔郦的面前,里头两个漆黑的药丸从盒中滚了出来。
“这是从你房中搜出来的,这是什么药,你不会不知吧?”
崔郦气得浑身发抖,“是避子药又如何?我和将军还年轻,想晚几年再要孩子。再说母亲凭什么去搜我的屋子,动我的东西!”
见她非但不认错,还理直气壮,咄咄逼人的态度更是惹恼了李氏,李氏一掌拍在桌案上,“放肆,事关子嗣,岂是你一个妇人能决定的,我齐家三代单传,我与国公大人也只有渊儿这一个孩儿,岂容你乱来。”
原以为齐渊会出言维护,没想到齐渊也却开口训斥,“此事关系重大,你竟不与我商量便轻易做决定?”
崔郦不以为然,“夫君不是也说喜欢看我跳舞吗?但妇人若生产,身形便无法恢复到从前模样。”
齐渊一把甩开了崔郦的触碰,“子嗣为大,你怎可这般胡闹。”
李氏冷哼一声,“还不止如此呢!今日陛下赏赐了她许多珍宝,其中还有一方暖玉枕。”
齐渊捏紧了拳头,脸色铁青,气得摔门出去。
崔郦唤了几声都不见齐渊回头,气得哭了一宿,当晚便收拾行礼,坐马车回了娘家。
……
次日一早,清冷的坤宁宫也迎来了最热闹的时刻,魏颐不但破天荒地来了坤宁宫,还命人送来了许多赏赐,衣裳首饰,玉器字画,应有尽有。
还留在坤宁宫陪崔莺用早膳,崔莺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或是又想出了什么折磨人的新招式,她心中忐忑,只用了半碗热粥便再没了胃口。
魏颐见她低头不语,装鹌鹑的模样,来了几分兴致,“昨日在景阳宫,皇后还拿出豁出一切,视死如归直言劝谏的勇气,怎的才过了一夜,皇后便成了这般畏畏缩缩低眉顺眼的怯弱模样?”
崔莺跪地,“请皇上恕罪。”
魏颐起身想要搀扶崔莺起身,却被她避开。
他微蹙了下眉,平添了几分不悦,“今日是归宁日,朕与皇后一道回崔国公府。”
崔莺心里一阵茫然,她分明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不知又如何惹恼了他。
大抵是因为她不是崔郦,她站在这里便是个错误。
三日后的归宁,她和崔郦同一日成婚,崔郦定会和齐渊一道回崔国公府。
魏颐原来是为了见崔郦啊。
为了见崔郦,他便是如此急不可耐,崔莺只觉好笑。
魏颐握住崔莺的肩膀,坐到镜前,“今日归宁,皇后定要好好打扮,皇后肤白,这石榴红裙,最衬皇后。”
崔莺看了眼宫女手中的那件石榴红绣金蝶的衣裙,顿觉胸口发闷,手指紧张得抓紧了裙摆。
“怎么,皇后是不喜欢朕为皇后挑的这件衣裳吗?”
崔莺深吸了一口气,“臣妾不敢。”
“那皇后快去试试看,看是否还合身?”听到“合身”二字,崔莺觉得呼吸发紧。
外头天气闷热,昨日她穿着那件舞裙,险些连气都喘不过来,胸口处勒得紧紧的,害她差点中了暑热。
魏颐一把捏住她的手腕,暗暗用力,“皇后不会想要违抗圣意吧?皇后想想身边的人。”
她身边的人是沉香和玉壁。她想起了成婚那晚,坤宁宫所有的人受到牵连被拖出去杖责,她每晚都能梦到她们的哭声。
君命不可违,崔莺只得接过衣裙,去里间换衣裳。
好在那件衣裳却很合适。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外面传来了一阵笑声,那阴沉的笑声实在令人心惊惧怕。
崔莺走出内殿,坐回镜前,负责梳头的宫女上前,为她梳了发髻,戴上珠钗。
却见魏颐微垂着眼眸,好似在小憩,汀澜阁琴声整夜未歇,想必他昨夜没有睡好。魏颐慵懒地靠在一旁的梨花木雕花圈椅上,“朕听说崔家的女儿皆是才貌双全,是万里挑一的美人,朕听说崔家姊妹生得像,尤其是眉眼,但不知你与齐夫人相比,谁更美?”
崔莺又是一阵心惊胆战。
魏颐起身,走到崔莺的身后,看向镜中的人,拿起桌上的口脂,用手指沾了口脂,便要往崔莺的唇上抹去。
她的唇是如春樱那般的粉色,不涂口脂也自带红润。
偏生他不喜欢。
崔莺偏过头去,想要避开他的触碰,魏颐用暗含警告的眼神盯着她,嘴角勾着阴沉的笑,“别动。”
他的手指用力地抹在她的唇上,好似那样的红色他觉得不够。
如此反复几次,他的手指也越来越用力。
崔莺疼得蹙起了眉头,她的唇又疼又麻,好像肿了。
魏颐见她眼中有泪,却强忍疼着不出声,也不求饶,只是一味的忍耐着。他觉得颇为无趣。
他松开了手指,看着崔莺被揉搓得鲜红的唇,“这颜色正好。”
魏颐俯身,在她的耳边轻声地道:“今日你们姐妹相见,让朕也分辨分辨,是朕的皇后美,还是齐将军夫人更胜一筹。”
魏颐说完了这句话,便转身离开,“朕在承乾门等着皇后,皇后可要快些。皇后是知道的,朕的耐心一向不太好。”
崔莺突然觉得有些心烦,他分明什么都知道,却变着法地折磨她,她实在厌烦了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唇上又肿又疼,已经失去了知觉。
而她每日都要过这样的日子,在宫里的每一日都是一种折磨。
她摒退左右,沉香关了殿门,上前回禀,“昨夜从宫外传来的消息,说是大小姐和齐国公夫人起了争执,已于昨夜回了崔府。”
崔莺将唇上的口脂擦去了大半,她实在不喜这般浓的妆容。
只是这一擦,唇上更是火辣辣的疼。
“姐姐从小顺风顺水,父亲母亲视她若珍宝,她如何能学得忍气吞声。”不似她,仰人鼻息过活,要在这宫里生活下去,便要一直低声下气,看魏颐的脸色行事。
“待会回了崔府,便让翠果按计划行事。”
沉香见崔莺的唇上红肿,心疼不已,“娘娘,奴婢去给娘娘拿药,娘娘的唇都肿了。”
“不必了。”
崔莺想到了被接回崔家的那段时光,那时她对那个家还是很期待的,也努力地想要融入,她熬夜为父亲亲手做了双鞋,翻了医书为母亲亲手调了缓解头疼的安神香。
但那双鞋还没送到父亲的手上,便被人剪坏了,至于那安神香,那夜崔郦突然闯进她的房中,说自己自小不能闻香粉味,说她要加害自己。
回去还犯了心悸的毛病。
全府上下都手忙脚乱,母亲更是守在崔郦的身边,一整夜不曾合眼。
此后,崔郦日日梦魇,崔府便请来相士,相士说她的命格和崔郦相冲,只要她留在崔府一日,崔郦便会多灾多病。
直到有一日,母亲来求她,说是崔郦身染恶疾,母亲跪下磕头恳求,说只有她才能救崔郦,若是她不答应,母亲便以死相逼。
崔莺收回了思绪,对沉香道:“晚饭后,你设法请齐将军去一趟崔国公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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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12章
◎私会◎
崔郦大半夜回府,哭得眼睛都肿了,姜苓听了她的哭诉,也气得头疼,“没想到那老妇竟如此苛待我儿,回头我让你父亲去找齐国公评理去。郦儿,你别怕,我和你父亲都会为你撑腰的。”
崔郦哭倒在姜苓的怀里,“早知今日,女儿便不该嫁给齐渊,女儿就该入宫,太后姨母和皇帝姑父都疼爱女儿,女儿也不至会受那李氏的气,还有齐渊,他只和李氏一个鼻孔出气,竟连一句公道话都不说。”
“这话可再别混说了。你已经嫁给了齐渊,便不可再想进宫的事,一女不可嫁二夫,你已经出嫁,又岂能轻易后悔,你今夜便回去,同齐将军服个软,撒个娇,将夫君的心抓在手里,那老妇早晚也要将管家权交到你的手上,到时候她还不是任你拿捏吗?”
姜苓想起了生下崔郦的那几年,为了赶在赵姨娘之前生下儿子,也是到处求生子的秘方,吃尽了苦头。
在生下崔莺后,身体还没恢复便怀了崔浩,直到生下了嫡子,这才稳住了自己在府里的地位。
“对了,母亲,怎的从昨日起便不见浩儿的人影?可是又和京中那些纨绔子弟斗鸡走狗,在一起鬼混。”
崔浩自打出身便身体不好,患有喘疾,姜苓舍不得他吃苦,平日里也不敢太管着他。
崔浩在学堂里结交了那些纨绔子弟,经常逃学偷溜出去,几日都不见踪影。
“不过是几个世家子弟在一起玩闹,不过多花些银子的事,浩儿身体不好,只要他高兴,便随他去吧。”
姜苓满是怜爱地看着崔郦,苦口婆心地劝:“听娘的话,你这才成婚三日,夫妻之间,不可闹得太过,若是失了夫君的心,那才是追悔莫及。”
崔郦正在气头上,哪能听进去劝,“我不回去,分明是他娘的错,他非但不站在我这边,凭什么还要我主动去找他。不过是生孩子,晚几年生又有什么要紧。”
午时已过,却仍然不见齐渊的身影,崔郦一想便更生气了。
而皇帝特地陪崔莺回门,她更是恨得牙痒痒,她被李氏训斥责罚,气得回了娘家,到现在也不见齐渊的身影,凭什么崔莺能夫妻恩爱。
“好,待他今日来,我定要说他几句,我捧在掌心里的宝贝,他怎敢如此轻忽怠慢。”
屋外传来一声冷哼。
姜苓见母亲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外,赶紧起身去迎,她搀扶母亲进屋坐下,“母亲今日来,怎的不让人知会一声,我好派人提前去接母亲才是。”
因为她将崔莺送进了宫,母亲那日杀到崔府,当众罚她下跪,这会子气还没消,姜苓只得小心翼翼地哄着,讨好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