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夫人轻哼了一声,“我又不是来看你的。听说今日陛下携莺儿回门,我来看我的莺儿。”说完又瞪了一眼哭哭啼啼的崔郦。
方才姜氏的话她都听到了,她最不喜的便是姜苓这般拎不清的样子,将一双儿女纵得不知天高地厚,此事分明是崔郦任性妄为,成婚这才第三日,一有不顺,便自己先赌气回了娘家,姜苓非但不管,还一味的偏袒纵容。
崔郦最不喜这个外祖母,偏心崔莺也就罢了,还处处看不惯她,每每见面总要训斥她几句。
姜老夫人冷冷的目光扫了过来,“你既已嫁为人妇,我劝你还是老实安分些,莫要再任性胡来,到头来祸连家族。”
“外祖母为何一见我便要开口斥责!”崔郦哭着跑了出去。
姜老夫人的脸色也彻底地冷了下来,对姜苓更是没几句好话,“你便是如此纵容她的?在长辈面前也如此不知礼数,她这般性子若是不改,日后自有她吃亏的时候。”
“不会的,郦儿自小聪慧乖巧,只是性子娇了些。她是最知晓分寸的。”
姜老夫人摆了摆手,“罢了,我的话你从来都听不进去。”
姜老夫人不耐烦再与她说,便先出了屋子,姜苓送母亲出门,待母亲走后,她对身边的尚嬷嬷抱怨,“郦儿是我头一个孩儿,我偏疼她一些又有什么错?大人冷落我的那几年,是郦儿陪在我的身边,我这才撑过来的。母亲总是看不惯我对郦儿好,可母亲哪里又能明白我的痛苦。”
姜苓说完又拿出帕子抹了抹眼泪,觉得心酸委屈极了。
尚嬷嬷在一旁劝:“如今大小姐嫁得如意郎君,二小姐也成了皇后娘娘,夫人也算是苦尽甘来了,那翡翠院的赵姨娘哪有这样福气,夫人就别胡思乱想了,仔细再犯了头疼,二小姐自小未曾养在夫人的身边,如今又入了宫,更是连见一面也难,如今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夫人也当分些心思给二小姐。”
“只要她在宫里不惹事,不连累了国公府,我也不会厚此薄彼。她和皇上倒是夫妻恩爱,皇上竟然亲自陪她回门,只是可怜我的郦儿。”
尚嬷嬷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看来她方才劝的话,夫人是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
崔郦刚出了韶光院,便有宫女来寻她,“齐夫人请留步,皇上请齐夫人去春棠园。”
崔郦吓了一跳,一颗心也紧张得砰砰直跳。
她原本是不想去的,但她见到方才崔莺的手放在魏颐的手上,他们并肩同行走下马车时,她心里疯狂的嫉妒。
皇帝原本是挑中了她入宫当皇后的,喜欢人也是她,崔莺只是个顶替进宫的冒牌货。
凭什么她和齐渊日子过的鸡飞狗跳,崔莺便能夫妻恩爱。
她虽然知道此去很冒险,但她已被嫉妒冲昏了头,便鬼使神差地去了春棠园。
*
崔府倚兰院中,沉香关了门,进来报喜,“娘娘的计划很顺利,大小姐并没有怀疑,已经往春棠园去了。”
崔莺吹散了杯中茶水的热气,捧在嘴边抿了一口,“姐姐,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要是闹出了什么事,可怪不了妹妹。”
只听门外一声咳嗽传来,刘妈妈搀扶姜老夫人推门而入。
崔莺见到姜老夫人,瞬间红了了眼眶,扑进姜老夫人的怀里,“莺儿好想外祖母。”
姜老夫人抚摸着她的脸颊,也是泪眼模糊,心疼不已,“让外祖母好好看看我的莺儿。”
姜老夫人一面拭泪,一面将崔莺搂在怀里,“才三日未见,我的莺儿怎的就消瘦了?”
又见沉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姜老夫人便明白了几分,她拉着崔莺的手坐下,“皇帝对你不好,是不是?”
崔莺抿唇,她不想让外祖母担心,扯了扯嘴角,露出了笑,“莺儿在宫里过的很好,什么都不缺,莺儿只是想外祖母了,加之天热没什么胃口罢了,再说咱们大熠的女子,以体态轻盈为美,外祖母难道不觉得莺儿瘦些更好看吗?”
姜老夫人抬手戳了戳崔莺的眉心,“休要胡说,你小的时候瘦得跟个猴儿似的,外祖母好不容易才将你养得如今的这般水灵模样,莫要学你姐姐,为了体态轻盈,什么糊涂事都做得出来。”
崔莺拉着姜老夫人的手,“莺儿谨记祖母的教诲。”
“还有受了委屈也别都藏在心里,便是皇帝也不能欺负了你,我曾对太后娘娘有过抚育之恩,她尚且也要给我这个老婆子三分薄面,我看谁再敢欺负我的外孙女!”
崔莺拿出帕子替姜老夫人拭去泪水,“外祖母放心,莺儿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
姜老夫人脸色一沉,沉声道:“带进来。”
刘妈妈让人将翠果带了进来,翠果见姜老夫人板着脸的严肃模样,吓得跪在地上,“老夫人,不知奴婢做错了什么事,竟惹得老夫人动怒。”
姜太夫人冷哼了一声,“还不说实话吗?是谁指使你将齐将军引到春棠园的?”
“奴婢不明白老夫人说的话。”
“还不承认是吧,来人,将这丫头捆了发卖出去。”
翠果吓得不轻,只知拼命地磕头求饶,“求老夫人饶了奴婢。”
崔莺也跪在姜老夫人的面前,“外祖母,是我让翠果将齐将军引至春棠园的,不仅如此,此时姐姐和皇上也在春棠园。此事都是孙女做下的,还请外祖母责罚。”
“手伸出来。”
崔莺伸出了手,害怕得闭上了眼睛,姜老夫人在崔莺的手心重重地拍了一下,“你何错之有!若是崔郦知晓自己的身份,懂得分寸,便不会做这等逾矩之事,她明知自己已经嫁入齐家,成了齐家妇,还要和旁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自己作死,与你又有何相干!我是气你将所有的委屈都往肚子里吞,连我都要瞒着。”
崔莺抿着唇,一句话也不敢反驳,外祖母虽严厉,但她话让崔莺觉得心里暖暖的。
姜老夫人心中气愤难平,说到激动处,身体一阵发抖,“还有咱们的那位好皇帝,将气撒在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的身上,老身瞧着他也不是什么明君!”
姜老夫人又叹了口气,浑浊的双眼,泪眼朦胧,“若你只知一味的忍气吞声,不知反抗,我才是白养你这么大了。”
崔莺靠在姜老夫人的怀中,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那外祖母不怪莺儿功于心计,算计自己的家人吗?”
姜太夫人轻拍着崔莺的后背,难过地说,“是他们对你苦苦相逼,将你推入火坑,那时又何曾想过你是家人?而崔郦任性妄为,与皇帝私会,又何曾当你是家人。莺儿,别怕,外祖母永远是你的靠山。”
崔莺的眼泪一涌而出。
姜老夫人面色一凛,握紧了崔莺的手,“今日的事,万不可叫旁人知晓。”
姜老夫人对着屋子里的几个丫鬟吩咐,“若是你们当中有人敢对外透露一个字,我定饶不了你们。”
倚兰院中的几个在里屋伺候的丫鬟纷纷跪地,齐声道:“奴婢谨记老夫人的话。”
崔莺看向跪在地上的翠果,“祖母,是我让翠果去请齐将军的,还请祖母不要怪罪她。”
“她倒是个衷心的,要留在莺儿身边伺候,日后行事要更小心些。”
翠果对着姜老夫人嗑了个响头,“奴婢谨记老夫人的教训。”
姜太夫人再三嘱咐,“若今日事发,你定要记住,一定要将自己撇清了。便是有人拿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你也不要认,莺儿可明白了?”
“莺儿记住了。”
第13章 第13章
◎丑事败露◎
春棠院中遍种海棠花,盛夏季节,枝头的海棠花层层叠叠地绽开,引得蜂蝶四处奔忙。
魏颐一身黑色绣龙纹锦袍,长身玉立,身形高大,贵气逼人。
崔郦远远地看见那负手而立的身影,心里却不是滋味。
魏颐气质沉稳,带着君王的威仪,让他本就俊朗相貌,更为出众。
崔郦不由得想起昨夜,魏颐从身后紧紧地抱着她,浓重的男子气息在耳边纠缠,那种带着野性的征服欲和吸引力。
这是齐渊没有的。
她不由得脸红心跳,“臣妇参见皇上。”
听到臣妇二字,魏颐蹙了下眉头。
他转身看了眼崔郦,“郦儿的眼睛怎的肿了?谁敢欺负郦儿?”
崔郦摇了摇头,却鼻头一酸,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朕还记得当年在崔家见到郦儿,便很是喜爱郦儿那纯真热烈的性子,朕记得有一日郦儿被秦相家的小公子欺负了,来找朕告状。还说让朕狠狠地责罚他,为你出气,如今郦儿嫁了人,那也是最耀眼的太阳,不该被人薄待,受了委屈。”
崔郦站在海棠花下,哭得梨花带雨,“皇上当真愿意会为了郦儿出头,替郦儿撑腰吗?”
“当然。”
魏颐大步走向崔郦,将她揽入怀中,抚去她脸上的泪痕,“朕不忍心见郦儿落泪。朕喜欢看郦儿笑,郦儿笑起来是最好看的。”
崔郦靠在魏颐的怀中,哭得一抽一抽的,越发觉得委屈难过。
她却丝毫不曾注意,那个站在枝繁叶茂的海棠花树下的人气得捏紧了拳头,
而后面色铁青地转身离开。
“那便请皇上狠狠责罚李氏,最好连齐国公府的人都不要放过,罚得越重越好。”崔郦气呼呼地将憋在心里的委屈一吐为快,才觉得解气不少。
她是崔国公府的大小姐,多得是人愿意为她撑腰,她要让齐国公府的人知道,她背后有皇上,她要让齐渊知道,只要她一句话,便有人愿意为她赴汤蹈火。
“定能如郦儿所愿,郦儿只需静待消息便可,有人胆敢欺负莺儿,朕定不轻饶。”
魏颐轻抚她的头发,俯身而下,便要去轻吻崔郦的额头。
崔郦吓得赶紧推开了魏颐,在紧要关头,她终于清醒了过来,她才和齐渊成了婚,除去昨晚闹了不愉快,他们也算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她想起了母亲说的话,既然她已经嫁给了齐渊,便不该去想旁人,方才她并未多想,只想让皇帝为他出气,此时回过神来,她更担心皇帝会不会因此重罚了齐渊。
她急得赶紧改口,“皇上,我方才只是一时冲昏了头,这才胡言乱语,夫君对我体贴温柔,只是受了李氏的挑拨,还请皇上不要责罚他。”
听到崔郦提起提及齐渊,魏颐敛去嘴角的笑,脸色亦是一沉,“他既让你受了委屈,他既待你不好,你为何还要替他求情。”
崔郦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将她抵靠在树干上,便要去扯她的衣裙。
“皇上,不要这样,皇上吓到郦儿了。”
突然,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是什么人在那里。”
崔郦脸色一白,吓得赶紧挣脱了魏颐,衣衫不整地跑了出去。
*
崔莺陪姜老夫人用过了晚饭,刘妈妈推门而入,在姜老夫人的耳边小声地说,“老太太,韶光院那边有动静了。”
姜老夫人拉着崔莺的手,“你和我一道过去看看。”
崔莺亲手布下的这个局,她迫切地想要知晓崔郦是否已经入局了,韶光院那边到底如何了。
姜苓亲眼目睹崔郦被皇上搂在怀里,受了不少惊吓,不过她很快冷静了下来,先将知情的府中下人都唤到了韶光院,先是一律重罚,又塞银子堵了嘴,赶出府去。
姜老夫人和崔莺赶到时,有几个丫鬟已经被鞭子打得皮开肉绽,就连崔莺身边的贴身丫鬟蒲草,姜苓也喊了她在府里赶车的兄弟,将她领了回去。
蒲草自小跟在崔郦的身边伺候,崔郦竟然连一句为她求情的话都没说,实在令人心寒。
崔郦在一旁哭,只想要撇清自己,姜苓见女儿红肿着眼睛,心疼极了,“没事了,那些知情的下人我都处置了,保管不会从她们嘴里泄露半个字,今夜我便让人送你回齐家,今日在春棠园发生之事,不会有旁人知晓,郦儿,你也要将这件事烂到肚子里,切记不可对旁人提及一个字。”
“事到如今,她犯下如此大错,你竟只知替她遮掩,你有没有想过,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早晚有一天齐家会知道。”
母亲突然出现,姜苓吓了一跳,“母亲,此事绝不能叫齐家知晓,若是传出去,郦儿的名声就毁了,叫她往后如何能在齐国公府抬起头来。”
姜老夫人气得一巴掌打在姜苓的脸上,姜苓不可置信地捂着脸,人也被打懵了,“你只知替她遮掩,竟从未想过是你的一味的纵容才将她养成这般嚣张跋扈,自私自利,做事全然不计后果。若你还执迷不悟,一味的袒护,日后她必定闯下大祸。”
“母亲,郦儿也是你的亲外孙女啊,母亲怎可对她这般狠心。”
崔郦也抱住了姜苓,靠在姜苓的怀里啼哭不止,“外祖母一向偏心,从来都瞧不上郦儿,她心里只有妹妹,又怎会管郦儿的死活。”
“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你说让我瞧得上你,那你也做几件能让我瞧得上的事来。你明知那是皇帝,是莺儿的夫君,你竟不知避闲,不知廉耻地贴上去,到底又将你的妹妹置于何地?”
崔郦哑口无言,只能不停地求姜苓,“母亲,你要相信女儿,女儿实在不知皇上在春棠园,若是女儿知晓春棠院有旁人在,女儿一定不会踏足半步的。”
“我知晓的,此事错不在你。”姜苓心疼地将崔郦护在怀里,红了眼眶,落下泪来。
她又看向一旁的崔莺,哭着恳求,“莺儿,她是你姐姐,也是你最亲的人,郦儿是无心的,你也会为郦儿保守这个秘密的,对吗?”
都到这个时候了,崔郦还在装无辜,而姜苓却仍在帮她隐瞒,帮她收拾烂摊子。
而姜苓眼中流露的心疼眼神,她从未对自己有过那般眼神。
崔莺突然觉得心里很难过,同样是母亲的女儿,为何她和崔郦却是全然不同的待遇。
母亲处处护着崔郦,不愿她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却不知自己还有一个女儿,她对崔莺连最基本的公平公正都做不到。
崔莺觉得心中生凉,嘴角浮起了一抹冷笑,“有人曾在傍晚时分见到齐将军怒气匆匆地从春棠园离开。”
此话一出,崔郦的脸都白了。
她突然双眼瞪的大大的,指向崔莺,“是你,定是你告的密,你替嫁入宫,本就对我心生怨恨,这才伺机报复。”
崔莺整理衣裙,不慌不忙地道:“本宫不曾做过。”
崔郦偏不依不饶,“母亲,怎会这般巧,齐渊早不来晚不来,偏生女儿前脚去了春棠园,后脚他便来了。”她不知齐渊看到什么,又听到了什么,只觉得心中一阵阵后怕,情绪也几乎崩溃。
崔莺用袖子掩唇一笑,“可不是本宫叫姐姐去的春棠院,既然我事先并不知本宫的夫君与姐姐在互诉衷肠,又如何能未卜先知将齐将军引去春棠园,本宫身边可没有会算命占卜的相士。”
崔郦哑口不言,跌坐在地上。
而在这时,姜老夫人也发了话,“来人,将她送回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