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疯魔一般,姚毓晗使出全身的劲儿拼命挣扎。
没见过这种架势的赵孟暄差一点儿就真的要被姚毓晗挣扎开了,他厉声呵斥:“你疯了?”
付笙拽住姚毓晗的手腕举起,将她拉近自己身前,喊了一句:“姚毓晗。”平静的声音里蕴藏着翻涌的波涛,让人不寒而栗。
姚毓晗安静下来了,呆愣地看着付笙的脸,泪一串接着一串坠下,“辞修哥哥,她把我忘了……”
破碎的声音里细细密密满是呜咽。姚毓晗发丝衣衫凌乱散开,不见先前哪怕一分的高贵,眼眶也红肿不堪,贮满了泪,让人心疼。
“她怎么能把我忘了呢……”
我此生所有的屈辱全拜许安瑗所赐。我还没有真正反击,我还没有让她脸面全失,我还没有报仇,我还没有赢……她怎么敢把我忘了呢?
“她怎么能!”
许苑堇坐在位置上,看着姚毓晗,满心怜惜。
她心疼姚毓晗,但不知道该怎么办。许安瑗是她,也不是她。
许苑堇知道自己不该承受任何人对于许安瑗的恨,可嘴唇启启合合,最后呢喃一般,还是将那三个字说出了口:“对不起。”
“别跟我道歉,”姚毓晗挣开付笙抓着自己的手,转身面对着许苑堇,眼睛直直地盯住她,冷静道:“你我之间的仇,一件都不会少,我一定全部讨回来。”
许苑堇看了她半晌后,先错开了视线,望向付笙。
赵孟暄可能天生对这些微妙气氛不敏感,直接火上浇油,对姚毓晗说:“姐姐给你道歉已经给足你面子了,而且之前那些,不都全是你的错吗?”
许苑堇疲惫,“闭嘴。”
赵孟暄张了一半的嘴乖乖闭上。
第17章 就是要争锋相对
“我的错?”姚毓晗重复了一遍,盯着许苑堇的目光变得凌厉,语气嘲讽:“赵孟暄,你是她养的狗吗?这么衷心,她说什么你信什么!”
这种无异于侮辱的漫骂惹怒了赵孟暄,他脸色阴沉,旋即就要开口反击。
但是被付笙堵回去了。
付笙叫来了门外候着的一个小厮,说:“派人把姚小姐送回丞相府去,若是丞相问起,就说是跟本王发生了争执。”
事已至此,对着这样维护许苑堇的付笙,姚毓晗连装也不想装了,语气不善,像是在威胁付笙,道:“你护不住她的。”
“本王家事,无需外人置喙。”
付笙依然高傲,堪称平静地回了姚毓晗一句,但气势之足,无可匹敌。
姚毓晗走了,付笙叫来了于一,让他把凑在许苑堇跟前的赵孟暄一把提起扔开,换了自己坐在她身旁。
“付笙!你就是这么对本侯的?”赵孟暄愤愤不平,朝付笙嚷道。
“这是齐王府,不是康平侯府,小侯爷是不是太猖狂了些?”
知道说不过付笙,赵孟暄又从另一侧靠近许苑堇,软着声喊「姐姐」。
许苑堇一个头两个大,她还不知道姚毓晗为什么会一下子情绪崩溃,现在又要面对这两个让她烦不胜烦的人,她怕她忍不住骂人。
“其实,他说的对,别人家里,还是收敛一点儿比较好。”
数不清这是第几次许苑堇驳自己面子了,赵孟暄还是意外。思索无果,他把心里的话问出了口:“姐姐,你真的只是失忆吗?为什么……”我感觉你像是换了个人呢?
后半句话,赵孟暄没说出来。
但不管是付笙还是许苑堇,都差不多猜出来了。
“只是因为安瑗这么对了你几次,就开始说胡话了?小侯爷还是太年幼了啊。”付笙在许苑堇出声之前,先说了话。
许苑堇侧头扫了他一眼,眼神里不掩饰嘲弄。
做贼心虚,饶是冷淡如齐王,也还是不能免俗啊。
对于许苑堇的想法,付笙并不在意,轻飘飘回看了她一眼,深意无数。
许苑堇给了他半分面子,对赵孟暄道:“是失忆。”另外没给的半分面子,是许苑堇的后半句话,“反正付辞修是这么想的。”
“人也见过了,小侯爷还不回去?”
赵孟暄是稍幼稚单纯一些,但许苑堇的话他多想想也不是不可能听出其中的意思。所以付笙不给他这个时间,在许苑堇说完后,立即接上。
赵孟暄确实不出所料的上当,本生出的一点儿怀疑瞬间消失,跟被点燃的炮仗一样就跟付笙又呛上了。
“你不说我都差点儿忘了。”赵孟暄起身,指着许苑堇被细布包裹住的脚踝,斥责似的发问:“姐姐的脚怎么会受伤?是不是又是因为你?”
被人直直地盯着脚看,许苑堇局促,摆弄着裙面想把脚遮住。
虽然这一朝对女性的限制不多,但脚这种常掩盖在群摆下的部位一时被刻意盯着看,许苑堇还是不适应地觉得不安。
付笙站起身,横插在许苑堇和赵孟暄之间,隔断赵孟暄看着她的视线,轻启薄唇:“于一。”
于一从门外进来,“属下在。”
“把小侯爷送回侯府。”
“付辞修——”赵孟暄当然不会听,嘴一张就要说话。
“小侯爷,请吧。”于一适时地站在他身侧,一副驱客的样子。
赵孟暄稍仰起头,毫不让步,“怎么?是怕安瑗姐姐不帮你?”他扯起嘴角,讽刺道:“付辞修,你怎么总这么心虚懦弱啊?”
许苑堇在付笙身后,竖着耳朵听这一出好戏,津津有味地,就差抓一把瓜子嗑了。
对着赵孟暄的这番冷嘲热讽,付笙理都不理。
赵孟暄见刺激不到付笙,索性耍起赖了,衣摆一撩,就坐在了下面的椅子上,“让我走可以,但总得招待我一顿饭吧?莫非齐王府的待客之道就是如此冷漠?”
这一点,许苑堇最有话说了。她在付笙身后挪了挪位置,露出半边身子,探出头跟赵孟暄说:“这里饭不好吃,真的,看一眼就饱了。”
“全是一色的绿菜叶子,跟养兔子差不多。”
许苑堇这拆台拆的,让付笙也脸色绷不住了,他深深吸了口气,说:“小侯爷请回吧。”
赵孟暄充耳不闻,对着许苑堇面露心疼之色,问她:“付辞修虐待你了吗?”
许苑堇认真想了想,正要开口时,被付笙拦腰抱起。
“本王要带王妃去休息了,小侯爷请自便。”
“你干嘛啊?”许苑堇被付笙这一手弄得猝不及防,着急忙慌地揽住付笙的脖子,悄悄问他。
“你累了,带你去休息。”付笙嘴硬得可以。
许苑堇无声地撇了撇嘴,虽然不满付笙这借口和行为,但好在摆脱了赵孟暄,就不跟他吵了。
身后,于一横跨一步拦住要追出去的赵孟暄,客气道:“属下护送小侯爷回府吧。”
赵孟暄气,伸手想推开于一,对方纹丝不动。
走出半路,许苑堇拍了拍付笙的肩,“差不多了,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付笙不动,好笑地反问她:“走?你确定?”
很好,就不能给付笙这斯一点儿好脸色。许苑堇在他怀中剧烈挣扎起来,强迫他把自己放下。
付笙如她所愿,将人放在地上。
许苑堇没撒手,拽住他的衣领把付笙扯近自己跟前,对上他深邃的眼眸,气息贴上他的脸,低声道:“你刚刚嘲笑的,还有许安瑗。”
付笙神色一冷。
许苑堇心满意足地松开他的衣领,蹦着退开两步,“绿荛,扶我回去。”
付笙是能对她搓圆揉扁,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许苑堇就真的治不了付笙,无非就是狠狠往痛处戳罢了。许多年来,许苑堇受多了,自然也学了个完全。
绿荛当了半天的看客,乐得见许苑堇不顺心。走出几步后,她实在对刚刚许苑堇和付笙说的悄悄话心痒难耐。于是旁敲侧击地问许苑堇:“王爷的脸色好像很不好看。”
许苑堇扭头看了她一眼,笑着卖关子:“想知道原因?”
第18章 没头绪,烦
绿荛点头,双眸澄澈,好像是真的单纯好奇一样。
许苑堇不是记吃不记打的人,绿荛先前是怎么对自己的,她还记着。所以许苑堇不改笑容,真诚道:“你去问付辞修,他肯定告诉你。”
挨到了晚上,许苑堇终于从绿荛的监视中得到一丝喘息余地。她轻车熟路地摸进厨房,开心地小声喊:“月儿。”
“王妃,”月儿从灶膛里扒拉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你快来。”
借着暖烘烘的火光,许苑堇看清了月儿脸上可爱的笑。她捏着裙摆在月儿身边坐下,“怎么了?”
月儿垫了张纸,把那表面焦黑已经看不出原样的东西一掰两半,丝丝缕缕香甜的味道瞬间缠绕在两人鼻尖。
许苑堇低声惊呼,“好甜啊。”
“呐,给您。”月儿把大的一半递给许苑堇。
许苑堇接过,才看清了这是什么,“番薯!”
“您认得呀?”月儿有些惊讶,因为像许苑堇一样身份的人,不说五谷不分,但也差不多了,毕竟他们不愁吃穿。
许苑堇咬下一口,被烫得说不出话。
月儿又赶紧起身去给她舀了瓢水。
冷热温度在口里混合,许苑堇却乐不可支,“好烫啊。”
“刚从灶膛里拿出来,您怎么都不吹一吹再吃?”
面对月儿无奈的模样,许苑堇笑得开心,“被香迷糊了。”
“您怎么跟小孩子一样啊!”月儿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日益跟许苑堇亲近后,月儿已经对她没有太多畏惧了,相处时也随意了许多。
“你说对了,”许苑堇笑着看了月儿一眼,“其实咱俩同岁。”
月儿只当许苑堇在开玩笑,“要是咱们同岁,您也该是大人了。”
许苑堇眉眼弯弯,橙色的火光映在她脸上,显得温暖柔和,但却勾勒出一星点儿的悲伤。
“对啦!”许苑堇突然想起今晚来找月儿是有正事,“你知道姚小姐为什么讨厌许——我吗?”
姚毓晗讨厌的是许安瑗,但话说出口,许苑堇只能赶紧收住,换成自己。
“姚小姐?是指宰相家的嫡出大小姐吗?”
许苑堇点头。
“奴婢其实才来王府一年,而且一来就被安排在后厨干活,来您这里也是前几个月的事,所以……不太清楚您跟姚小姐之间发生了什么。”
月儿声音渐弱,觉得没能帮上许苑堇忙而愧疚。
许苑堇拉起她的手,宽慰道:“没事啦!我就随便问问,你不知道也不要紧。”
“都怪我平时什么都不听,不然就能帮助您想起一些事了。”
“你知道我失忆了?”许苑堇奇怪,她不记得她有跟月儿说过这件事啊。
“嗯。”月儿点了点头,“绿荛姐姐跟我们说的。”
“你们?她不止跟你一个人说了?”
“嗯,您前两天在屋子里休息的时候,绿荛姐姐把我们聚起来说了一下,嘱咐我们要好好照顾您。”
“这样啊……”许苑堇呢喃,心里疑惑绿荛此举是不是付笙授意的。
但是从之前种种看来,付笙似乎并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这件事。不然她也不会上午的时候当着姚毓晗和赵孟暄的面说这事来招惹麻烦给他。
许苑堇清楚地知道她不可能扮演好许安瑗,所以被人发现也只是迟早的事。今天她向姚毓晗跟赵孟暄坦白,就意味着这件事要公布开来了。可是在今天之前,付笙授意绿荛告诉院子里的人她失忆了,真的是为了照顾好她吗?
霎时间想到绿荛今天亦步亦趋盯着自己,许苑堇狠狠咬下一大口番薯,想明白了其中的真相——名为照顾,实则监视吧。
反正付笙惯会如此。
光顾着琢磨付笙的心思了,结果,“好烫!”许苑堇一声含混的惊呼。
月儿又赶紧拿起才放下不久的水瓢,喂给许苑堇一口冷水,笑着打趣:“说您是小孩了您还不信。”
许苑堇被烫得眼泪汪汪,大口大口地灌水,没再反驳了。
翌日清晨,许苑堇纠结了许久关于许安瑗和姚毓晗间的矛盾,是该问绿荛还是问付笙后,招手把绿荛叫到了跟前。
“你去把付辞修找来。”
绿荛一怔,“现在吗?”
“都快过年了,他还要上朝?”许苑堇缺了五年,隐约记得没被许安瑗魂穿之前到这时间应该不用上朝了才对。
“您要不直接告诉我,我去帮您给王爷传话。”
许苑堇自己都不清楚男女感情的事,再加上她对付笙目前只有排斥,自然没看出绿荛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
但她还是知道绿荛这人信不得,指不定又要被她阴一手。
所以许苑堇没听她的话,又说:“我要当面跟他说,你把他叫过来就行。”
绿荛脸上的表情没变,可眼里的神色都是计划没能实现的埋怨,“是,奴婢这就去找王爷。”
许苑堇的身体还被许安瑗占着的时候,绿荛早就跟着许安瑗摸清楚了付笙平日里的安排。现在许苑堇被冠上失忆的名头,这府里,除了被付笙随身带着的于一外,她就成了唯一一个了解付笙的人。
绿荛边走着,边想到这事,顿时喜上眉梢,连步子都轻快了好多。
“于一。”
湖心亭桥口,于一看到绿荛过来,冷淡地「嗯」了一声,不做其余表示。
被这样冷漠相对,绿荛心里愤恨,可笑容依旧,“麻烦你去跟王爷说一声,我有事要禀报。”
“你直接告诉我就行。”
同样的招数被用在自己身上,绿荛体会到了这种憋屈。可惜的是,她这么对许苑堇的时候,许苑堇完全不在意;而这么对她的于一,只是奉命而为,没她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心思。
本想周旋一下,亲自去见付笙。可于一根本懒得理她,冷声道:“要是不想说的话,就离开吧,别扰了王爷清净。”
绿荛面色温和,丝毫看不出已经被气急了,她说:“那就劳烦你了。王妃说想请王爷过去,有事相谈。”
“你找本王什么事?”
将近午时,付笙才款款而来。
第19章 无耻!无耻啊!
“你怎么才来?”许苑堇声音隐隐有些不悦。
作为一个闲人,而且现在还是脚上负伤不能乱跑的闲人,每天最能打发时间的事情就是吃饭。所以许苑堇每顿饭都比正常时间早一些。
付笙来之前,她的午饭才被撤下去。要是早来一会儿,她非得拽着付笙吃吃他吩咐绿荛给自己准备的那一桌子绿菜叶子。
付笙在许苑堇身旁落座,“年关将近,事务繁多,本王处理起来也得讲个先后顺序。”
许苑堇懒得跟他耍心眼子,付笙说得好听,可说来说去还是逼自己成为许安瑗的替身,一点儿新意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