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下一秒他就成功打破了她的所有幻想,“我一般都是叫它,猫。”
听到那一声猫,怀里的猫咪忽的就抬起头来,看向坐在她对面的何以随。
短暂的对视过后,两人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手臂一松,怀里的猫趁机跑了出去,重新回到猫窝里,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继续睡大觉。
这猫,真是随主人了。
被冷落已久的梧桐耷拉着耳朵不高兴,回窝里叼起自己心爱的玩具就朝宋清然跑过来,恰巧这时宋清然正好起身倒水,一个不小心被身后的梧桐绊倒了。麻布半身裙挂到了红木桌的一角,‘撕啦’一声,裙子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她看着自己漏出来的半截大腿,又羞又恼,脸唰的一下就红了,何以随倒是一脸淡定地扯了茶几上的桌布,打了个圈将宋清然的下半身围了起来。
“咳咳,你上楼去我房间的衣柜里找身衣服换上。”
宋清然窘得直低头,在前夫哥面前走光,这不是纯纯社死现场吗?什么也顾不上了,双手死死地裹紧桌布,踩着脚下的帆布鞋,‘噔噔噔’地跑上了楼。
一直到那抹纤瘦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楼梯拐角,何以随这才不慌不忙地收回视线,转头看向一旁缩在墙角的梧桐,忽的就被它气笑了,“梧桐,你可把你妈弄害羞了。”
说着就转身进了厨房,梧桐见自己犯错但没挨骂,尾巴大摇大摆地甩着,屁颠屁颠地跟着进去了。
何以随刚从冰箱拿了个串提子出来,放水池子里泡着,“怎么,想跟着讨好你妈啊?”他说着从橱柜里拿了个透明的玻璃果盘出来,‘切’了它一声,“你想得美。”
想了想,又从冰箱里拿了今早刚买的牛奶,打开油烟机给她热上了,这个年代的油烟机还没那么先进,净化能力一般,噪音声响还特别大。
梧桐噘着嘴,小眼睛珠子转个不停,何以随嗤笑一声,骂它,“你还不乐意上了,你以为我愿意听。”
隔在门外的方钰连敲了几次门都没有人应,犯起了嘀咕,“这孩子又带着梧桐去哪耍了?”说着就往包里掏钥匙,给自己开了门。
一进客厅就听到厨房传来油烟机的噪音,估计是在厨房没听见。方钰刚出差回来,只想回房间卸妆泡澡,也懒得管他,径直就上了楼。
才上台阶,就看到站在长廊上的宋清然,四目相对,何以随这时恰巧端着牛奶走过来,宋清然挽着头发,看着提着行李的方钰,下意识地就脱口道:“妈,您出差回来了?”
别说方钰,连何以随都愣了,三人站在原地,何以随看着脸颊发热的女生,募的笑出声来。气氛尴尬,宋清然四肢都僵了,挽着头发的手腕也顿在原地不敢收回来。
她是脑子瓦特了吗?
而方钰看着面前四肢白皙的女生,她身上穿着自己儿子的衣服,她长叹口气,撒了握着行李箱的手,握紧拳头就朝何以随身上打。
站在一旁的何以随眼疾手快地端着牛奶就往客厅外跑,声线都在发颤,“妈妈妈,您冷静点。”
方钰被他气得不轻,不依不饶地追着他跑,“何以随,你这个小畜生。你才多大就敢糟蹋人家闺女?”
何以随带着方钰围着沙发和茶几她绕圈子,绕到宋清然面前时将手里的牛奶朝她递了过去,“温度正好。”
嘴里仍不忘解释,“妈,您听我解释,真不是您想的那回事,您肯定也跑累了,您先坐下来,我给您倒杯水歇一歇。”
搞不清楚状况的梧桐觉得有趣极了,以为是在做游戏,美滋滋地加入,吐着舌头跟在两人身后,尾巴晃得即将起飞。
宋清然看着两人一狗满屋子的转,也急了,哪还顾得上喝什么牛奶,赶忙追上去拉方钰,温声解释,“阿姨,阿姨,您误会了,我跟何以随就是同学。”
她不插嘴还好,一插嘴方钰怒气更甚了,拉着宋清然的手就开始道歉,“闺女,阿姨对不住你,是阿姨没教好儿子,你等着阿姨今天非打死他不可。”
何以随被方钰追得满脸通红,最后被贪玩的梧桐精准绊倒在客厅的地毯上,“你要死啊,这是你同学。”
“看老娘今天不好好收拾你。”她打得一下比一下重,何以随倒也不觉得有多痛,只是他都快三十了还被他妈打,这也太丢人了。
宋清然憋笑憋得厉害,所以学霸的童年应该也是完整的。
何以随拿舌头舔了下门牙,低声笑了笑,起起伏伏,真他妈丢人丢到家了。
见她打累了,何以随这才装模作样地拿起他妈的手,“哎哟,我的妈,您手不痛啊?”
方钰瞪了他一眼,倒也知道自己儿子有分寸,不会做太出格的事,只是孤男寡女的,让一个女孩子就这么穿他的衣服,也太不体面了。
嗔怪道:“你也不知道让她去我房里换。”
视线落向宋清然时又是那副慈祥温和的模样,“闺女,叫什么名字呀?”
宋清然莞尔一笑,声音泛软,“宋清然。”
“宋清然。”方钰又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起舞弄清影,悠然见南山,真是个好名字。”话说着,手腕就抚上了她的手掌。
旧人相见,秋风都不甚柔和。
风声滚动,宋清然被她手腕上的那个翡翠镯子吸引,忽的就想到她第一次见方钰的时候,也是在这个房子里,就是坐在这套沙发上,她听到她笑容腼腆地说出自己的名字后,也是说了同样的话。然后就褪去了常年佩戴在手腕上的翡翠镯子,一脸慈祥地看着她,声音和蔼,“我喜欢你。”
看了很多的书,听了很多人的往事,都说婆媳关系最难相处,更何况家境悬殊。可这种为难,方钰从未让她经历过一次。
他们结婚四年,夫妻生活正常,可她却始终不孕。何以随又是独子,旁人自然说三道四。坦白来说,她并不想过早承担母亲的责任,可她也会幻想他们的孩子。她希望能和他有一个孩子,拥有他们共同的血脉,像他也像她。
而方钰,本该最在意这件事的她,却从未说过一句。她甚至教育她,“清然,我始终认为我们女人自己子宫的使用权在自己手上,你想用或不用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与旁人无关,哪怕是枕边人也不能干涉。这孩子你想什么时候生就什么时候生,或者你哪怕是不生我们何家也不会有任何话说。”
风吹过来的时候,总是夹了无数种声音,有时也会迷了眼,可还好,总有人站在风里雨里,点亮那颗北极星。
她看着那个镯子,忍不住伸手摩挲,再抬头时,眨了眨眼睛,声音轻得不像话,“阿姨,您这镯子可真好看。”
方钰轻笑两声,“是吧,这是我给未来的儿媳妇挑的。”说着得意地朝何以随扬了下眉。何以随看着她,抹了把脸,摊开双手表示无奈。
倒是真的不好意思留下来吃饭,宋清然再三婉拒了方钰的邀请,两人在何以随的示意下,逃似的离开了他家。
呃,主要是两人都心知肚明,方钰的厨艺是真的有点一言难尽。
作者有话说:
我一直都认为这个故事很好,但是不好意思,文笔属实一般。
第46章
平房瓦砌聚了一堆又一堆, 葡萄藤也已经逐渐泛黄,一年四季,什么都在变, 不变的是藤下乘凉的那些人。
宋清然挽了下头发,歉意难掩, “不好意思啊,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忘记改口了。”有些习惯, 属实难改。
何以随不甚在意地说了句没事。
两人走出胡同口,逐渐淡出人间烟火,宋清然看着他把玩在指间的烟, 低下头轻轻地笑了,上一次的今天, 也是这样的雨后天晴, 就在这个胡同口,她又遇到了他。她抬手拉了下他的衣袖, 问出了今天一直想问的那个问题。
“何以随,十七岁的宋清然,是你未来的妻子吗?”
他低头看向她,指间迟迟未点的烟好像紧绷的弦忽的就断了, 口吻笃定,“是。”
她看着袋子里的那条裙子, 那年冬天,也是这条裙子。她欢喜地跑去网吧找他,她看着他空荡荡的位置, 忍着心痛, 输了四个零。她看着自己特意为他穿的裙子, 时间太久了,已经记不得有多难过了,只是那一瞬间的感觉她记到了现在。
那时的她忽的就想到一句话,有的人,注定就是要错过的。
“可是,为什么呢?”
何以随,重头再来一次,你难道还想跟宋清然结婚吗?
何以随凉凉的笑了声,目光自始至终都未曾她脸上移开,反问道:“你不知道吗?”
你不知道吗?我是真的从未想过我们会离婚。
宋清然看着他,一阵静默,红天白日,洁白无暇的脸上多了几分情绪,“我说过你以后一定会过得很好,不是十年以后,而是余生。”
睫毛止不住地颤,宋清然极为明显地感受到自己的心口传来强烈的窒息感,他的目光深远又沉静,“其实我还是希望你以后要找一个你喜欢的,也喜欢你的人结婚。”
这一次,不要再和我求婚了。抱歉只能让你来,我怕自己还是无法拒绝你。
风又来,高大的身影压了下来,下一秒,倾身拥住她,男人语气克制冷静,“清然,我们不说这些。”
他的声音低而缓,喷洒在她耳畔,宋清然感觉心口像密不透风的墙,沉闷得不像话。
自穿越至今,何以随很少刻意去改变任何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他怕自己一不小心就破坏了他人的轨迹。
她问他为什么没开口问她穿越的事情?其实他撒了谎。他未揭穿她的原因是他早就看穿了她的计策。
她要对付徐静秋,他知道,他都知道。
知道就一定要说出口吗?
可我们每个人都像是月亮,只向地球展示出很小的一部分,不会展示全貌。给不同的人会展示不同的部分,但总有一个阴暗面只会留给自己。
包括她后来的心软,也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如果可以,他多希望,重来一次,她可以重新拥有一个平静美好的高中生活。
这一切的原罪从来都不是受害者的心软,而是施暴者的不知悔改。
陆远深说喜欢一个人是希望她好就好,他没有反驳,因为喜欢一个人的前提应该是那个人最起码要值得被爱。
那晚对话的情景历历在目。
“何以随,你这么帮宋清然真的只是把她当成朋友吗?”
他没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真的没办法把她当成妻子以外的人对待。
最后到底还是放了徐静秋一马,向风或许是为了和陆远深的兄弟情面,但他不是,因为他知道,徐静秋这样的人注定是没有好下场的。
从最高处落下,才是最痛的。
从炙手可热的当红明星一夜间变成人人唾弃的过街老鼠,这种程度的痛才能让她领悟。
“她这样的人真的值得你这样?”指间的烟早已燃尽,他没再续上,“陆远深,我等你十年后再来回答我这个问题。”
那晚过后,陆远深和他再没联系过。
向风听了只觉得好笑,“妈的,为了点女生之间的屁事,兄弟间闹成这样,真是能耐。”
为了徐静秋的确是不值当,可宋清然不一样,她是他的妻子。
只是,他还是低估了宋清然的勇气。她那样善良的人,知道自己连累了别人肯定比自己受伤还要痛心。
那些注定会发生的事情是不是终究无法改变?何以随心里闷得厉害,他终究还是没保住她安稳的高中生活。
四周安静得不像话,宛若置身于深山老林,风吹草动都变得格外清晰。.
2008年8月6日天气 晴
真好,看到他我就好开心。
时间匆匆,下学期再开学可就是高三了。宋清然合上日记,花瓶里的姜花依旧明艳,淡淡的清香让人闻了莫名心安。
书里曾写过这样的一段话:时间会过得那么快,是因为我们没办法在里面做什么记号。类似月亮是在天顶还是地平线上之类的,这就是为什么那些青春岁月是如此地漫长,因为太丰盛,而年华老去时则光阴似箭,因为一切都已成定局,譬如我就发现几乎不可能盯着一根针在钟面上绕五分钟而不会感到漫长和厌烦的。
对啊,因为一切皆有答案,所以时间如流水,奔涌激荡。
因为历经岁月沉淀,她早已不是一个孩子,世界在眼底越来越小,心胸在海底越发广阔,她仍在爱他,只是忽然明白那句话的真正含义。
爱一个人,真的不是占有。
或许有一天,远方会吹来别的风,她也会看到别的风景。可如果没有,那也没事,因为天总会晴,雨也总会停。
夜幕降临,如约而至的还有那个困扰已久的噩梦。
接连几天宋清然深受噩梦困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换了身衣服就跑卫生间洗漱去了,最近连续几天都没睡好,昨晚宋煜还说了她一通,又给她开了些中药。
一袋比一袋苦,她自然不乐意喝,各种讨价还价之后,以宋煜一句没得商量而收尾。
看着镜子里光滑的脸蛋,宋清然由衷感慨,到底还是年轻啊,连续熬了几个大夜皮肤还是这么好,重点是头发也不掉。
白沫从嘴巴里漏了出来,宋清然连忙拿起漱口杯。秋意深重,晨间的风依旧有些冷意,她换了身长袖长裤。
她到的时候,陈重俞正坐在庭院看早报,对于她的突然到访却并不意外,像是专门等着她来一般。
“陈爷爷。”
他摘了眼睛,报纸放到一旁,“来了。”
书房的钟表悬在墙上,外头忽的风声四起,窗户被风吹得呼呼响,宋清然顺手关了窗。风吹乱了她耳边的鬓发,她理了理,坐了下来。
“陈爷爷,是这样的,我最近总是在做一个梦。”
陈重俞问她,“什么梦?”
宋清然来时一路都在想这件事,一溜烟地顺着嘴全说出来了,将那个困惑已久梦境完完全全地展现在他面前。
梦境体现的往往是人内心深处的东西,陈重俞又问,“你是最近才开始做这个梦?”
宋清然摇头,“李教授逝世前那段时间我也曾做过这个梦。”
陈重俞见她那副神情也已然猜到个大概,“所以,你担心这次又是下一个?”
宋清然依旧摇头,“也不完全是这样。”
“你认为这个梦或许还有其他的深意。”陈重俞一语猜中她心中所想。
“所以,陈爷爷,您觉得这个梦是不是在暗示我什么呢?”
他们错失时空的缘由还未明朗,又来这么一件诡异的事情,饶是陈重俞也不可能立马给出判断。首先想到的自然只能是安抚,“梦境只是埋在你心底的镜子,或是恐惧,或是欲望。你越是恐惧,它便越是会找上你。或许你放平心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要总是去想这件事,或许它自会烟消云散。”
陈重俞这番说辞自然是有道理的。宋清然细想了一番,好像的确是她绷得太紧。刚开始是因为才穿越过来的原因,后来又是因为徐静秋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