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就像陈爷爷说的一样,那些事情扰乱了她的心绪,唤起了她埋藏已久的恐惧,所以才会再三地做这个梦。
疑虑消了大半,声音也跟着轻快了不少,“好的,陈爷爷。”
“嗯。”
“老实说,我从事这个行业见到的奇闻异事也不在少数,时空论这个观点我也一直都是相信的,只是任何理论都需要事实的支撑。我也很希望自己可以拼尽毕生所学,来证明这个观点,所以,我会尽力帮你跟以随。”
宋清然起身,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您,陈爷爷。”
陈重俞伸手扶了她一把,手指搭了下她的手腕,一脸慈祥地望向她,“没事没事。”
回家看到桌子上又摆着那罐中药,宋清然差点没摔跟头,她一闻到这个味道就想吐,正想仰头咆哮时,又想到这是她爸熬了很久的,宋清然深叹口气,算了,她喝。
这个假期余下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宋清然跟何以随都在不断地回忆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还有穿越那晚的各种细枝末节,都在尽可能地为这件事提供线索。
有时宋清然也会问自己,待在这里不好吗?是啊,待在这里不好吗?她问了自己很多遍这个问题,可是都没有答案。
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总有一个最直击灵魂的声音在告诉她,她没办法改变这些事。她存在于这个时空的意义,就是将所有的事情重新经历一遍,再无其他。
可是,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还有,另外一个时空的宋清然又要怎么办呢?那里也有很多深爱她的人,她必须回去。
作者有话说:
时空论纯属是六月有糖胡说八道的,如果真的有当我没说,纯属巧合。
时间会过得那么快,是因为我们没办法在里面做什么记号。类似月亮是在天顶还是地平线上之类的,这就是为什么那些青春岁月是如此地漫长,因为太丰盛,而年华老去时则光阴似箭,因为一切都已成定局,譬如我就发现几乎不可能盯着一根针在钟面上绕五分钟而不会感到漫长和厌烦的。
——《加缪手记》
我们每个人都好像是月亮,只向地球展现出很小的一部分,从不展示全貌。我们大多数人都遇不到那些能理解我们全部自我的人。我只向人们展示我认为他们可以理解的那部分自我,给不同人看不同的部分,但总有一个阴暗面是留给自己的。
——偶然间看到的某个随笔,来源于网络,出处不知
第47章
这个假期, 唐六一和向风也没闲着。在宋清然跟何以随查找资料的那些时间里,两人则陷入了疯狂的补课。四人直到开学前两天才再次合体,不过也还是为了高考。A市有个这样的习俗, 每年的高三学生都会自发地去寒中(zhong)寺里祈福。
车窗外的风声模模糊糊,向风和唐六一还是老样子, 你来我往地拌着嘴。宋清然看向窗外, 没搭腔。
“你这学期怎么也开始补课了?”何以随明知故问。
“哥们想考状元。”年少轻狂在少年的脸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不行啊?”
何以随侧目, 眼神玩味儿,“行啊,怎么不行。”
宋清然闻言也偏过头来, 四目相对,两人笑意不掩, 笑得别有深意。这货明明就是担心唐六一这个颜狗被那个大学生给拐跑了, 这才非要横插一脚,不然为什么不自己去重新找一个补课老师。当年真是没看出向风这狗的心思, 真是出息,来了个养成系啊。
到了目的地,何以随懒懒的抬眼,顺势拿了宋清然上车后脱在椅背上的外套, 抬脚踢了踢向风,淡声道:“下车。”
宋清然看了眼, 眼睫动了动倒也没说话,算是默认。
向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手掌轻轻地拍了下靠在他肩膀上的唐六一, “别睡了。”
唐六一起床气重, 嘟囔着嘴不乐意, 甚至还拍开了他的手,向风被她气笑了,“真把这当成你枕头啦?哥们儿肩膀都快废了。”
唐六一瞬间清醒,肩膀那处湿了一片,向风‘啧’了声,“哟,这是什么呀?肯定不是口水。哎哟,某人不会睡个觉还哭了吧?”
饶是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了,唐六一窘得不行,又是一番咆哮,“向风!!!”
—
寒中寺位居澜临山山顶,倒也可以坐车。可都说心诚才会灵,所以求愿的人几乎都会选择步行爬山。等他们爬上山顶时早已大汗淋漓,放眼望去全是人,大多都是学生。
说是来求高中状元,可唐六一对此倒是兴致不高,“高考成绩固然重要,可这又求不来,真不知道这群人都是怎么想的。”
要不是刘槿女士再三要求,整日在她耳边唠叨,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来的。
她这声音不大不小,旁边几个听到的人探过头来,宋清然急忙伸手去堵她的嘴,凑到她耳边低语,“别胡说。”
不过她倒也觉得她说得对,成绩求不来,平安也求不来,可是非要如愿一样,那肯定是要后者。
这边排的队伍很长,一直排到长廊外,旁边求平安的眼下倒是无人问津。太阳热烈,晒得人躁得慌,唐六一没了耐心,眼见着队伍移动得跟乌龟似的,手里的可乐不冰了,喝起来也变得没滋味。
额头,脖子上到处都是汗,发丝混着汗液,黏黏糊糊地粘在肌肤上,“清然,真心遭不住了,这也太慢了吧。”
宋清然宽慰她,顺手替她捋了捋碎发,重新给她绕了个丸子头,“再等会儿。”
山顶的紫外线尤为强烈,宋清然脸颊逐渐泛红,早知道这么晒,是应该带把伞的。她不喜欢带伞的习惯一直到后来都没改。
与其说不喜欢带伞,其实应该是不喜欢撑伞。
正想着,刺眼的阳光忽的就被挡住,宋清然还未探过去,头上就传来男人的解释声,“寺庙外面买的。”
她点了下头就要伸手去接,耳边忽的就传来唐六一的尖叫声,“啊啊啊,冰可乐,冰可乐。简直就是救命水。”
向风嫌弃地睨了她一眼,单手撑开伞给她遮阳,另一只手熟练地给她扇风,“凉快了吧?”
连喝了两瓶可乐的唐六一打了个嗝,满意地舔舔嘴,男生扇来的风掀起她的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女孩笑得满面春风,“调二档。”
向风:“您还真会得寸进尺。”
……
宋清然收回视线,又伸手过去拿伞把,却被何以随不动声色地避开,宋清然不解,疑惑的眸子朝他探去,视线交汇,他别扭地说了句,“我也怕晒。”
说着又将口袋里的药不由分说地塞她手里,“等会擦一下。”
“谢谢。”她低下头,笑意止不住在嘴角蔓延开。
队伍移动得依旧缓慢,两姑娘一合计,果断选择让这两大高个排队,毫无心理负担地挽着手去了隔壁。
方才还人烟稀少的地方此刻也排起了队,不过很短,两人聊着天,唐六一难得感慨一番,“下学期开学咱可就是准高三了,突然觉得还挺快的。”
“对啊,是挺快的。”
唐六一挽着她的手臂,靠在她肩上,“你说咱上大学还能像现在这样吗?”
宋清然莞尔,“当然。”
当然会,一定会。
“不过你说张头跟英语老师到底是不是那种关系啊,老龟说亲眼看见张头在校门口等着英语老师下班。”唐六一‘唉’了一声,“毫无疑问,肯定是下班约会。”
宋清然:“……”
果然,吃瓜才是她的本性。
接下来的时间里,唐六一又给宋清然科普了下最近的新瓜,正在兴头上,唐六一的电话响了。
“喂,刘槿女士,您有何吩咐。”
“什么?”唐六一眉头越蹙越紧,“我就说不来,您非要让我来,现在又让我回去,真烦。”
郁闷地挂了电话,看向宋清然,气得连着跺了好几次脚,“真烦人,就知道折腾我,烦死了。”
不远处的向风看她又闹腾起来,抬脚朝她俩走过了,“怎么了?人家小人国那儿都闹地震了。”
唐六一瞪着他,“我妈又让我回去,家里来亲戚了,今晚就要走,让我现在回去打个招呼。”
向风从她手里拿过雨给她俩撑着,单手叉着腰,“那怎么着啊?现在去买车票。”
唐六一眼都懒得抬,“算了,我自己去弄,你们排着吧。”
向风刮了下眉心,将伞往她手里一塞,回去跟何以随说了两句话,又朝她俩走过来,哼笑着,“那走吧。”
唐六一;“你不也没求呢吗?”
向风欠揍地笑了下,大言不惭道:“我这成绩,还需要求?”
宋清然:“……”
正要感动的唐六一瞬间又收了回去,凉凉地笑了几声,“你要不然再看一下你期末的英语成绩。”
“对啊,六十分,哥们在进步,下学期咱争取考九十分,高考必须120拿下。”
宋清然在心里呵呵干笑两声,他还真说对了。
看着两人打闹的背影逐渐远去,直至完全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
秋天的雨说来就来,宋清然眼看着自己写在红纸上的名字被浸湿,然字的四点底还未下笔,她轻叹口气,只得撕了重写。
顶着雨点儿重新拿了张纸,雨点儿噼里啪啦地就往她身上砸,好在是提前买了伞。何以随连忙从那个队伍走过来,替她撑着伞,“写吧。”
宋清然看着再度被浸湿的红纸,摇了摇头,“算了,不写了,我们也进去避会儿雨吧。”
何以随皱眉,又替她拿了张红纸出来,“没事,你慢慢写,我给你撑着。”
雨愈演愈烈,风也跟着肆虐起来,宋清然没握住,红纸直接被吹到底下,瞬间湿透,她眼睫狠狠地颤了几下,“没事,想写的都已经写好了。”
风雨挡着路,何以随将她整个搂进怀里,那么大的雨,愣是没让怀里的人淋到一滴雨,他自己倒是淋了个彻底。宋清然皱着眉,一言不发地拿出纸巾替他擦着。
何以随将刚刚护在怀里的衣服给她披上,不咸不淡地说,“我回去吃点感冒药就行。”
宋清然依旧不发一言,只是固执地给他擦着。她看着他湿透的衣服,垂着眸子,沉了沉气。周身嘈杂,学生的声音混混沌沌,宋清然留神听了会儿,他们在打赌这雨什么时候停。
视线回落,她重新看向室外的倾盆大雨,哪里有半分要停下来的意思。
雨一直下,期待已久的日落眼下也没了着落,宋清然不免有些灰心。通往山下的路有好大一截都是土路,下了雨到处都是泥泞,为了安全起见,是不会发车的,她长叹一口气,今晚是没法下山了。
一抬眸就撞上男人的视线,宋清然被他盯得头皮发麻,有些无措地咽了咽口水,朝他眨眨眼睛,视线偏向他湿透的T恤,“我们去附近的宾馆开个房间吧,这雨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了,停了也下不了山的。”
何以随:“嗯。”
因为情况特殊,尽管他们未成年,宾馆的老板还是给他们开了房间,不过只能开一间。因这场大雨而困在山顶的人很多,要不是他们来得早,估计就只能和别人挤着睡了。
他和她同床共枕四年,也没什么好矫情的。这宾馆的环境还不错,宋清然催着何以随去洗澡,却反被何以随推进了卫生间。
语气不容反驳,“你先洗。”
宋清然开了花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若桃花,双颊烧了起来,心脏砰砰跳,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激动什么,许是想到了他们新婚那晚。
洗了个澡,浑身气爽。听到卫生间门锁的声音,宋清然推开窗户,雨还在下,淅淅沥沥地顺着屋檐往下滴。
窗外不知名的花儿开了漫山遍野,看着就让人莫名的心旷神怡,雨水混着泥土的清新涌入鼻尖,宋清然深吸一口气。
她才一晚不回家,她爸就那么担心,各种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千万锁好房门。那另一个时空的他呢?她莫名失踪了那么久,她爸该有多着急。
作者有话说:
小时候我有一个毛病,情绪激动起来就喜欢跺脚。后来我妈妈和我说,底下住着小矮人,我每次跺脚他们都要修房子,于是我再也没跺过。
在爱我这件事上,我妈妈做得最好,她说什么我都会相信。
第48章
夜渐深, 月钩挂在天边。
爬了好一会儿的山,宋清然着实有些累了,可躺在床上却又怎么都睡不着, 翻来覆去的。她动静很轻,可黑夜静谧无声, 睡在地铺上的何以随还是察觉到了她的动静, 声色染了层柔和, “睡不着?”
宋清然窝在被窝里, 声音隔着被子传来,闷闷的,“嗯。”
“宾馆的床睡不习惯?”何以随又问。
宋清然摇头, “不是。”
短暂的静默后,宋清然拢了拢被子, 看了眼他盖的那床薄毯子, 问:“你冷吗?”
“不冷。”喉结滑动,何以随偏头看向窗外, 雨声在静默中格外清脆,他忽的就想到了他们新婚的那晚。正想着,床上的人居然也开口询问,“何以随, 你还记得我们刚结婚的那晚吗?”
他眉心一动,这算不算心有灵犀?
宋清然并不知他此时所想, 她在想,他们刚领证的那天晚上,也是这样的雨夜, 她在卫生间里又羞又急。她永远记得, 当脑海里无数次的幻想终于实现时, 她激动到近乎落泪。
可当她走向他时,心底的兵荒马乱最后都化成了表面的风平浪静,就如同现在一般。
何以随沉着声,“记得。”
窗外的雨声忽的又大了起来,“还是那个问题,为什么突然离婚?”既然她提到了,那他就顺着问了出来。
宋清然腾出手来,掀开被子,黑夜中她的眼睛炽热坦诚,一贯温软的声音从她口中传来,“我有时会很悲观,我相信爱情,但不相信我会有爱情。很久之前我就有预感,我这辈子注定不会因为爱而结婚。”
因为我没想到,你会向我求婚,我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有朝一日居然会同我求婚。
她吸了下鼻子,随即又逼着自己弯了下唇,或是用力太猛,忽的就笑出声来,何以随皱眉,抬眸看向她。
床上的人继续道,“我们四周年纪念日那天,我去北京找你,在你住的那家酒店大厅。我站在外面,隔着那层厚厚的玻璃,远远地看着你们相谈甚欢。”
那晚的北京下了好大的雪,她站在外面,浑身冰冷。
他出声打断,语气听起来带了些许冷意,“我和她没什么。”
知道他看不见,可宋清然还是靠着枕头,用力地点了下头,“我知道。只是在那一瞬间我突然就明白了,原来我还是希望自己的婚姻里是有爱的。”
他听懂了她这番话的意思,知道她说的那种爱,不是因为她是他的妻子而爱她,而是因为爱她而想让她成为他的妻子。
“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他还能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