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借过去给傅卓弋打电话。
那边隔了半分钟,时妍等到快失去耐心了,他才接起。
先于她开口,薄凉的语气有点不耐烦。
“她怎么了?”
时妍听到那边的嘈杂,还似乎听到景希和景长安的声音,细眉渐渐蹙紧。
时妍这边静默了半晌,傅卓弋便猜到了,喊了声时妍。
就要立刻挂电话。
时妍喝止他,“你和景长安在一块?”
她对傅卓弋和景希一起似乎免疫,但景长安居然也出现,她很难不多想。
傅卓弋没回答。
时妍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嗓音有点低哑,“你们在商量婚事?”
时妍语气里有种被人愚弄的愤怒。
可傅卓弋口吻淡漠,平静的声音隔着话筒传过来。
“时妍,这和你没什么关系。”
时妍心口的怒火被倏然点燃。
“那你管我干什么?何必假惺惺帮我请护工多此一举?”
她歇斯底里地喊完,听见那边有人在喊他。
他仿佛大发慈悲,但声音里如霜的淡漠却隔着听筒压在她的心上。
“你该庆幸,我没因为你当年的玩弄,想要你死。”
时妍心脏仿佛被迅疾的台风紧裹、绞紧,疼痛延缓一刻,排山倒海般朝着她的胸口涌来。
今天以前,她以为他还爱她,所以对她纵容,照顾。
可今早凉透的被子,他请来的护工,湄氛店里猛然拉开的距离,无一不宣告着他的意思。
是她自作多情,误会他了。
又或者昨天的事,是他故意耍她,只是为了要她补偿对他情感的亏欠。
时妍心脏被压的喘不过气来。
她很久很久没说话。
直到傅卓弋把电话挂断。
她没再打过去。
时妍摸了摸脸颊,上面有眼泪残留的湿意。
但她心里清楚,她的所有情绪表露,不是出自对傅卓弋的爱,而是怨恨,他给她的东西和爱是虚情假意,是玩弄。
她连唯一的一点真心都得不到。
时妍想到那张副卡。
她以为是傅卓弋怕她日子不好过,可现在看来,并不是。
他大抵是可怜她,怕她又借着这个由头来缠着他。
第39章 利用他,骗他很爱他
他一介投资大佬,最不缺的就是钱。
就算她可劲的花,能花多少?
而且钱不是万能的,她曾经也是有钱人,知道钱是种附属品,让快乐的人更快乐。
可不快乐的人,怎么可能因为钱快乐起来呢?
她现在,有比钱更想要的东西。
周焕就站在厨房门口,满脸担忧地看向站在阳台的时妍。
即使阳台的玻璃门被关上了,她刚刚也把时妍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知道她的情绪起伏得很厉害,有点害怕上前。
不过这个小屋不大,时妍一回头,就发现她在看着自己。
她很快收敛了情绪,把手机还给周焕。
周焕想了想,还是开口。
“时小姐,傅先生很爱您的,您和他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这是时妍第二次在周焕口中,听到她说傅卓弋很爱她。
她听到的第一刻就是发愣,后来就特别想笑。
笑着笑着,眼泪就从眼角涌出来。
周焕被她的眼泪弄得不知所措,想解释,又听时妍问她,“你谈过恋爱吗?”
不是时妍怀疑,而是周焕长得实在显小,她都怀疑她是不是大学都没毕业。
“没……没有。”
时妍靠近她的耳边。
“如果你欺骗了一个人感情,几年后又为了一些别的事找上他,你觉得他会怎么对你?”
看着周焕的瞳孔突然睁大,时妍更有一种想笑的冲动。
她说,“妹妹,你年纪还小,以后可别走错了路,不喜欢的人,千万别招惹。”
周焕僵在原地好久,时妍要打开房门之前。
听到她的声音。
“你是不是当年有什么苦衷?”
时妍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她回头,正发现周焕仔仔细细地瞧着她。
水润润的眼珠分外干净,时妍感觉心脏像被某处的温泉水洗涤过,她好似笃定。
时妍奇怪地看她。
“为什么这么问?”
“我觉得姐姐你不是那样的人。”
时妍骤然笑出声来。
“我就是那样的人。”
话音未落,时妍推门而入。
她纤瘦的背倚在门板上,仰着脖子,深吸一口气。
过往仿佛梦靥一般从她眼前闪过。
其实很多都该模糊了的,或者被她刻意遗忘,封存在脑海深处。
此刻却如同拨开层层雾霭,在她眼前,慢慢清晰地浮现。
18岁的时妍,是怎么和傅卓弋纠缠在一起的?
时妍想了想。
对,是看上他背后的权势。
傅家是焰城首屈一指的名门,当初她不知道养父的生意不干净,只知道时氏集团被员工闹事,股价大跌。
就在那时,时沧野刚好看中一个新能源项目,几乎把所有的资金都注入。
时氏集团找人公关,但无济于事,闹事的员工甚至在集团大厦天台上,跳楼自杀。
很快,时氏资金链断裂。
当时时妍是古典舞的首席,正在国外台上表演,一结束,就听到这个噩耗。
她几乎是立刻给身边亲近的人,打去电话。
那些平时围在时沧野身边称兄道弟的叔叔伯伯,那天不是给她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就是直接推辞拒绝。
还有索性不接的。
人心薄凉、墙倒猢狲散,她那天才真正开始明白。
走投无路的时候,她给最不可能帮她的人发了消息。
景长安,三岁把她丢在福利院门口的亲生父亲。
她没对他抱有任何期待。
不仅是因为景氏实力薄弱,和时家傅家完全没有可比性,更是因为景长安生性凉薄,指望他顾念亲情,都是痴人说梦。
更别说,当时搭救时氏集团,几乎要景氏搭上自己全部身家的程度。
但她没想到,景长安竟然答应了。
但前提是,要时妍勾上傅卓弋才算。
她那时候傻,一腔孤勇真以为景长安会帮她。
后来才知道,自己完全被景长安利用,她和傅卓弋在一起的第一年,傅卓弋就知道景长安是她的亲生父亲。
后来借着这层关系,景家乘着傅家的东风少走很多弯路,也拿下很多大单。
业绩翻了几番。
也就是她和傅卓弋分手那年,景氏的经济实力已经跻身焰城前五。
可就在时氏重回正轨的时候,景希的举报摧垮了时氏的根基。
后面发生的一些事,让时家成为焰城的一缕烟。
她和养父一起入狱。
再回来,景家正发展得如日中天。
而她仿佛生活在臭水沟里的老鼠,很多次见了熟人都要绕路走。
后来脸皮厚了,也知道这些事其实没什么所谓。
比起养父在狱里受苦,别人的几句嘲讽也算不了什么。
时妍回忆完,正看到洒落在床畔的清冷月光,有片刻恍惚。
她好像被月光冰凉的质感刺激到了,盯着某个斑点发怔。
然后,她想起周焕问她的那个问题。
这算苦衷吗?
时妍脑回路有点卡壳,在心里回答了自己这个问题。
不算。
她就是利用了傅卓弋,还骗他她很爱他。
所以现在傅卓弋和景希在一起,拒绝她,厌恶她,玩弄她,她好像真没什么发火的资格。
时妍倒在床上,几乎麻木地看向被黑暗笼罩的天花板。
她把脑袋蒙在被子里,几乎自虐地一遍遍回放傅卓弋刚才说的话。
一个小时后,她疲累地睡着。
但梦里,六年前温柔的傅卓弋和现在冷漠的傅卓弋纠缠在一起,时妍被折磨得冷汗不止。
-
焰城。
傅卓弋结束和景长安的客套,回到栖梧苑。
晚上景长安的敲打,傅卓弋现在已经记不清晰。
他只记得喝了很多酒,景希坐在他旁边劝,但他没听。
就算是和时妍在一起的那些年,知道景长安和时妍的关系。
他也从未喊过他爸。
今天也不例外。
不知道是不是晚上时妍打给他的那通电话,扰乱他的心神,傅卓弋对景希和景长安的厌恶,在刚才他开口谈京西那片地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他揉了揉眉心,扯开领带,往床上躺的时候。
一双骨节纤细温热的手突然抚上他的脸。
傅卓弋睁开眼,只一瞬的惊滞,而后果断地推开这双手。
他坐直身体,黢黑深邃的眼眸如泡在酒里,晕染着几分醉意。
可当景希以为他醉了,想对他做些什么的时候,他又异常清明地锁住她的视线。
景希酒席上也喝了不少,现在双脸酡红。
不知是有意无意,她肩上穿的披肩已经解下,露出奶白的低胸吊带。
第40章 回来了?
她皮肤也很白,锁骨也漂亮,也许是遗传了景长安的外貌,晕黄的灯光下,她侧脸的轮廓,和时妍有五分相似。
但傅卓弋还没到醉的地步,恍惚只是一瞬,他就礼貌地拉开两人的距离。
“你怎么在这?”
他语气清冷,就好像她正站在海边,刺骨的海风肆无忌惮地吹向她。
景希有种被喜欢的人拒绝的羞耻感。
她不由自主地想象,时妍当年和傅卓弋在一起,他也是这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吗?
“卓弋,我觉得正常的恋人,不该像我们这样的。”
景希坐在床畔,往他的身边挪动了一下。
两人差点要腿碰腿的程度。
“那是什么样的?”
他声音缥缈。
景希亲向他的脸颊,傅卓弋没有躲开。
再吻向他的薄唇,手指去拨弄他半敞的衣领。
“应该是这样……”
可当她擦上傅卓弋唇角的前一秒,傅卓弋先一步推开她。
景希扑了个空,上身陷入松软的被子里。
“你醉了,回去吧。”
傅卓弋起身,没给她任何反悔的余地,直接进了浴室。
听到浴室里水声响起,景希全身僵硬,像被钢钉钉在原地。
大概没有一个女人拒绝求欢后,还能笑得出来。
她几乎是立刻,穿上披肩,冲出栖梧苑。
-
“我磕的这对CP终于要成了!”
时妍刚推开湄氛店门,听见两位女店员聊得正投机。
手机屏幕上还在播放视频,时妍看向屏幕,胸口顿时一阵澎湃浪涌。
“这男的是谁,太帅了吧!这个小提琴家我认识,这几年经常上电视,我妈很喜欢她。”
“我欧巴你都不认识,咱们市最大的商城你知道吧?”
“知道啊,怎么了?”
“就是他开的!”
“这么有钱?”
“对啊,郎才女貌,我磕他们好久了,去年小提琴演奏会上,傅先生帮景小姐提裙摆,我差点甜哭了。”
“我看不像吧,这傅先生好像也没那么喜欢景小姐,眼神交流很敷衍。”
“你懂什么,我欧巴走禁欲风的。”
……
小门磕得响了些,蒋轻音和苏悦立马止住话声,吐吐舌头。
“今天店长心情不好?”
“不太清楚,快工作吧,工作。”
时妍倚在办公桌前,平息了好久,才从方才的余忿中回过神来。
她说为什么景希还在演奏,傅卓弋却和她在一起,感情是傅卓弋去给她撑场子了,顺带还秀了波恩爱。
她拿起手机,扒拉了下热搜。
唇畔陡然一声冷笑。
果真如她想象的那般,有傅卓弋的资本在后面支撑,景希的热度暴涨。
想起过往那些,时妍的心脏又开始发麻,说不上什么滋味。
她在国外打出名气的时候,傅卓弋的生意还没现在那么大。
剧院的人只知道她谈了个青年才俊的男朋友,两人几乎是每天见面、黏黏糊糊。
但他那时还没能力给她借东风。
现在有了,给的却不是她。
时妍心生苍凉,苦笑两声,努力让自己扑在工作上。
好在,圣诞节销售档期上来,她和店员忙得脚不沾地,后来也就没时间想那些了。
-
元旦放假那天,时妍五点就登上回焰城的飞机。
落地是郑央接的她。
隔了一周多时间,郑央明显瘦了许多。
时妍捏她脸蛋,都没什么肉感,猜测是照顾宋予年的原因。
“宋予年出院了?”
郑央几乎是瞬间拉下脸来。
“我和他分了。”
时妍惊的差点说不出话来,两人可谈了七年。
她问:“为什么?”
“他劈腿!”
时妍说着,隐藏在嘈杂的机场声间,郑央哇得哭出来。
这是她第一次见郑央哭得像个孩子,鼻涕一把泪一把。
时妍想安慰她,但有些手足无措。
好容易,等她停歇。
她突然抽噎着提起,“对了,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有人给家里的座机打电话,都打了几十个了,那人好像是找你的。”
时妍疑惑。
“我没给人留过座机号。”
她喃喃说着,很快就想起傅卓弋。
她拿手机扒拉微信,傅卓弋的对话框还是空的。
忍住把手机丢出去的冲动,想了想,那应该不是他。
“可能是骚扰电话。”
时妍挽着郑央的手,两人先回公寓吃了早餐。
时妍不会做饭,郑央心情又差,两人只简单做了点面吃掉了。
吃着吃着,郑央突然放下筷子。
“你听。”
座机铃声老旧又难听,时妍皱了皱细眉,走过去接通,“喂。”
不同于骚扰和推销电话,那边一阵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