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卓弋在他身前走着,偶有一个大雪团砸向他后背。
冷意在柔软暖和的布料上四散开。
他回眸,一双漆黑的眼眸隐含犀利和威胁。
时妍看他,笑嘻嘻求饶,可傅卓弋也不是好惹的,她还未跑近,化了妆的脸上砸过来一块小雪团。
动作快得她都没看清,更别说防御了。
脸颊冰冰凉,顷刻化成水从侧脸上流下。
她恼了,干脆在这楼下和他打起雪仗。
他之前哪这样过?
从来都是让着她的。
时妍的速度和敏捷性,都比不过傅卓弋。
直到一个大雪团砸在腰上,她一时躲闪不及,靴子后跟磕在绿化带的青砖上,才跌坐下哀哀吸了口气。
“让你淘气。”
他无奈轻叹。
疾步上前把她扶起。
她今天穿了件黑色的羽绒服,脚上一双黑色羊皮小靴。
不知是不是巧合,傅卓弋也是,要不是衣服是时妍自己选的,她还真以为这是情侣装。
但因为两人的打闹,衣服上都或多或少湿了一片。
时妍扶住他胳膊站起,晃了晃脚腕。
原本以为脚扭了,现在却发现没什么问题。
“都怪你不让着我。”
她皱着细眉控诉,强词夺理。
“下次我让着你。”
傅卓弋被她可爱到了,揉了揉她松散的丸子头,唇边露出抹纵容的笑。
时妍边拉着他去楼上换衣服,边骂,“我才不信。”
他一阵低笑,“我说真的。”
“叮”的一声,电梯门再次打开。
时妍再次见到了昨天那位邻居。
她昨天找人查了她的身份,没想到她就是焰城如雷贯耳的大明星秦默。
秦默红唇轻扬,径直把她无视。
“傅先生这是要出门?”
傅卓弋蹙了眉,他只是懒得应付女人,但他并不傻。
“嗯。”
声音冷淡,只这敷衍的一声后甚至把眼睛也撇开了。
只留下秦默一个人站在电梯角落里,琢磨着是否应该开口。
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
反观时妍,她明明没开口,却夺去那男人的所有目光,甚至被他抓住手问冷不冷。
她不甘心,妒火暗自烧起。
“傅先生没去参加年会,公司很多人都遗憾呢。”
公司年会?
这话打断时妍思索的思路。
傅卓弋也兀自沉默下来,一双晦暗的眸子幽光闪闪。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这样明显是生气了,但秦默不清楚,她还自以为聪明,以为自己是傅氏的摇钱树,在傅卓弋面前有一两分话语权。
她故意提起,“当时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傅先生,但傅先生没来,真可惜。”
她以为傅卓弋会好奇,可他非但不好奇,还十分讨厌。
教养使然,让他没当场发火。
“有工作上的事,可以联系江明。”
秦默脸色微僵,还想再开口,电梯却已经到了,傅卓弋牵着时妍的手往外走。
男俊女靓,又都穿黑色,甚至连步调都是默契一致的。
秦默望着两人的背影,脸上瞬间阴翳下来。
-
因为昨晚得到一手消息,知道了秦默身份,时妍反倒不慌不忙了。
他知道,傅卓弋一向对女明星敬而远之的。
而且一个连名字都不记得的人,谈何放在心上呢?
时妍眉眼舒展开,和傅卓弋一起上车。
“年会你为什么没去?”
她笑眯眯的,闲话家常一般。
“有事。”
傅卓弋颇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那天年会,正好要陪他去看时沧野,晚上又要回老宅,时间挪不开,他就索性推掉了。
反正是员工的庆祝活动,大家更关注年薪福利,有他没他,都差不多。
他是这么想的,时妍却不这么认为。
钻石王老五谁不喜欢?
尤其是他这么有钱有颜的钻石王老五,公司内部传着还只有一位女朋友,虽然确定了订婚日期,但却没订婚。
所有的条件摞在一起,就是让人挪不开眼的诱惑。
“难怪……”
她喃喃。
“什么?”
时妍一阵低笑,“难怪像秦默这样的人趋之若鹜。”
“你怎么知道她叫秦默?”
他敏锐抓住她话里的漏洞。
时妍一边暗道糟糕,一边掩饰,“百度百科上有啊,随便搜一下就知道。”
说着,语气有点酸。
明星呐,站在时尚娱乐的最前端。
可傅卓弋却皱眉,“只是一张脸好看罢了,没什么好的。”
如果这话被秦默听见,现在早就吐血了。
时妍心里暗喜。
甭管他说的真话还是假话,现在这一秒,她是真的被哄到了。
“只脸好看吗?”
“演技还行?”
直男傅卓弋不喜欢看狗血言情剧的,他只喜欢看财经新闻。
“我也没看过。”
时妍也不喜欢狗血小言,她21岁之前甚至都很少看电视。
大多都是练舞练舞。
“名气这么大,应该挺好的吧。”
她猜,倒是纯纯八卦了。
傅卓弋见她松了口,就知道终于不揪着这个不放了,也把这件事放下。
只是还想,要敲打下秦默。
时妍到了上次和安颂约好的咖啡馆,人就下车了。
傅卓弋照常去上班。
一进门,一位穿着工作服的女生就塞了一捧花给她。
第106章 有什么好?
是深红的黑巴克,一朵一朵无比娇艳,团簇在一起,每一片花瓣都盛放得正当其时。
“是那位先生给你的。”
安颂,时妍一抬头,就对上他含笑的眼眸。
“好花赠美女,”也许是心愿达成,安颂心情非常好,“恭喜时小姐,不,恭喜我们焰城剧院,麾下又添这么一员大将。”
时妍好笑。
如果安颂知道,她去了不止会好好跳舞,还可能会把剧院搅得天翻地覆,他会怎么办呢?
咖啡厅里氛围宁和,动人的轻音乐响起,还有拉花机偶尔传来的低微声响。
她心情舒畅,也不像之前那么高冷,只笑着说。
“安先生在剧院,会帮我吧?”
剧院她没有关系,与其求别人伸手帮自己,不如她自己来。
安颂愣了下。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想错了,这位人比花娇的前首席,怎么会开口求他呢?
但他想起把这件事交代给自己的人,逼掉那点蔓生的紧张。
“当然,时小姐可是我引荐的,这点事必须得做到。”
“那我就放心了。”
时妍笑得意味深长,安颂看着她的笑,又是一阵失神,他怎么感觉,时妍真的要做点什么事出来呢?
“那现在,安先生,你不带我去剧院看看吗?”
安颂惊讶。“现在吗?”
他本来是和时妍约定好,年后正式开工的,毕竟现在接近过年,大家都放假了。
可时妍从花捧里抽出一支黑巴克,放在鼻端轻嗅,又把那朵黑巴克放在安颂面前。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安颂心脏漏跳一拍,没拿那支黑巴克,而是困惑地看她。
“时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带我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剧院并不是全面关闭,有少数人员留在剧院加班,甚至还有人准备在这过年。
景希早就放假,这个时妍找人打探过了,也清楚。
但她年后有场国际比赛,所以年后可能会来得早一点。
时妍这样考虑着,不知不觉走到一间独立的套间。
且还是在剧院最好的位置,她要推门而入,后面有工作人员追上来制止她。
“这里不能进。”
时妍皱眉,“为什么不能进?”
安颂让她进来看看,可以选一间作为自己的化妆室兼休息室。
工作人员看着她这张妖艳面孔,又想起刚才看到她和安助理在一起,心生一种猜测:她不会就是安助理的女朋友吧?
所以表现的也算客气。
“这间休息室是景小姐的。”
看时妍皱着眉,似乎疑惑,工作人员又解释,“你刚来可能不知道,就是那位享誉全球的小提琴家,景希啊。”
景希。
时妍从她第一次开口就知道了。
但是她从没把景希放在眼里。
而且享誉全球?景希顶多算是名气大些,但在国际上,连秦默那样的女明星都比不上,又怎么配得上这个词呢?
她沉默着,那头安颂远远的见她顿在这里,脑袋当即嗡的一声。
忙中出错,忙中出错!
他怎么把这茬忘了?
这间套间原来是间舞蹈室,可被景家用关系要走了。
要是时妍看上怎么办?
他快步过来,脸上的笑却比哭难看。
时妍见他走近,笑容渐深,“你来的正好,帮我把门打开,我进去看看。”
安颂脑中那根绷紧的弦要断。
“这间有人用着,我们要不去别的地方看看?”
时妍挑眉,柔嫩的唇角抿起,眼神隐隐约约有几分威慑。
突然,她嗤笑一声。
“安先生,你害怕什么?我只是进去看看,没有对比,我怎么选呢?”
只是看看吗?
安颂的魂好像这才飘回来,抚了抚额角,好像这样就能把冒出的冷汗擦干净。
时妍咄咄,“还是说,这是景希的,别人都不准进去看了?”
“当然不是,都是公开的,可以进去看。”
说着,他喊人拿来钥匙,把门打开。
时妍眸底闪过一抹不忿的幽光。
但很快就让她抹去。
“这套间是两室一卫,去年景小姐用了,就重新装修了一下,东西都是她的。”
时妍边逛边打量,似乎和印象里景希喜好的风格重合。
安颂到现在也还是在害怕,怕时妍一言不合,要和景希抢化妆间。
没忍住添了句,“其实还有一间,比这间采光面积都大,要不去那间看看?”
时妍点头,“好啊。”
她离开的时候,故意走的很慢。
拉开一条抽屉,把包里的东西放进去。
她的动作轻若浮云,是以没有人发现。
再去逛安颂说的那间化妆室,她骨子里的高傲就淡了,也不像刚刚那么挑剔。
安颂惊讶于,她居然毫不犹豫就决定下来,要用这间。
要知道,他刚才夸的虽然不假,但这间屋子也有不少缺陷,安颂猜测,按照她的性格,恐怕不会喜欢。
时妍一贯率性而为,但她并不是突发奇想。
她选完休息室,就从包里翻出合同,看得安颂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像铜铃一般。
“怕你们不周全,我自己带了。”
说是应聘,要是没正式合同,她临时被踹了怎么办?
安颂紧张,“是,我考虑不周。”
时妍摆摆手,“不着急,有空签好,我下次过来拿。”
她说完就离开了,半点没戏弄刁难的意思,好像真的是安颂想多了。
时妍一出剧院,脸上温和的笑便像碎裂的镜面四分五裂。
可她想到景希未来会遇到的事,顿时弯了唇角。
-
傅卓弋一直到傍晚,都没有回栖梧苑。
时妍打电话发信息都没人接。
屋子里静悄悄的,灯亮堂堂的,可了无生气,只有时妍一个人像只出了神的慵懒的猫,偎在沙发上。
脸色阴云密布,像是罩上一层薄雾似的。
她望着手机,重重地出神。
突然,手机屏幕亮了。
紧接着是一张张照片,大多是今晚聚会的照片,其中,还有一颗猫眼石耳坠!
景希笑得得意,发过语音。
“你的三脚猫本事,登不了大雅之堂。这是你的东西?你要是不想要,我可以帮你处理掉。”
一枚蜜黄色耳坠有什么好?
不过是时妍很喜欢很宝贝罢了。
可除了她,谁也不知道这猫眼石耳坠的来历——那年她第一次登上国际舞台,不喜欢她的同桌周泠,却突然送了副耳坠给她,称猫眼石可以保佑她获胜。
佛家信佛,崇尚占卜。
第107章 你又在闹什么?
所以有人求平安符求签祈福,就是没听说猫眼石有这功能。
但谁让情人眼里出西施呢?喜欢一个人,他送的所有东西都会视若珍宝,哪管真假?
时妍灿若星辰的眸子骤然沉黯下去,像是潜着一只歹毒至极的恶魔。
“要是你有臆想症,就去精神病院诊治,不至于有什么都怀疑到我头上。”
那端的景希喝了半场酒,已经微醺,看到时妍发的,瞬间要炸。
她手头所有的证据都指明,这东西就是时妍的。
可她居然还敢抵赖?
怒火从心底烧起,灼得她四肢百骸又疼又麻。
她看向端坐在包厢中央的傅卓弋,那样清绝冷漠,就是对她,也很少露出微笑。
可他知道,他之前对时妍不是这样的。
她真的有被他当成女朋友吗?
还是只是一个单纯的可有可无的联姻对象?
她脑子里一团乱麻,愁怒情绪织成的细线几乎要把她神经勒断。
因而眼前有了几分朦胧水雾。
这点变化,被同被痛苦席卷的程墨书看得清清楚楚。
他双眼发红,像是喝多了酒,被酒气熏染的;又像是心思太重,被什么情绪压垮了。
他摇摇晃晃起身,骨节分明的手端起酒杯,无名指上的戒指熠熠闪光。
看向和这里格格不入的傅卓弋。
“今年不一起出去玩吗?多难得的机会,一起去澄江市滑雪,怎么样?”
傅卓弋注意力原本不在这上面。
今天是程墨书的生日聚会,他知道这两天他心情够糟,还刚和江媛签了离婚协议,心情不好,就待得久了些。
但没料到,半途手机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