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时妍找他有事,他已经准备提前走了。
现在听到他提澄江市滑雪的事,眉头本能一皱。
程墨书看他这样,低低笑了下,一杯清凛白酒敬景希,饶有兴致地笑。
“卓弋不想去,你劝劝他?”
景希觉得今天的程墨书有点古怪,之前他从来不会把这种问题抛给自己。
可她也被酒意烧得上头,按捺不住内心的希冀。
看向傅卓弋,眉目间那几分阴翳散了,神情重新恢复温柔。
“好不容易松快下来,卓弋你也去吧,就当陪陪我了?”
-
时妍睡到半梦半醒的时候,有人将她拦腰抱起。
她几乎是立刻清醒,一巴掌挥过去。
若不是傅卓弋反应快,那巴掌应当把他脸扇青了。
他以为她是没睡醒,可当她睁开眼,眸子里的冷漠和防备排山倒海般朝他涌来的时候,他脸色也冷淡下来。
语气也有些生硬。
“怎么在这里睡?”
栖梧苑除了一间主卧,还有三间客卧,江媛占了一间,时妍还有两间可以任选。
他回来的时候见她不在沙发上,也不在主卧,就冷了脸去客卧找她。
他还维持着抱她的姿势,只是步子已经顿住。
“你的手机呢?”
她声音压得很低,但也掩盖不了声线里的冷。
傅卓弋拧着眉,淡淡:“丢了。”
“丢了?”
黑暗里溢出一道讥诮的冷笑。
时妍在他怀里挣扎,去掰他环住她腰肢的手。
“放我下去!”
景希给他发傅卓弋聚会的照片,她情绪还没多少起伏,但现在听到他那么平淡的语气,像是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一样。
当即就炸了。
“你明明放假了,却骗我还在上班,是当我是傻子吗?”
他送她去咖啡馆后,又去了哪里,时妍不敢想。
他说要她好好爱他,她努力去做。
可他却把她耍得团团转,要不是景希不服输,她是不是还要被蒙在鼓里?
“你们还打算去澄江滑雪。”
时妍越说,声音越像从冰封的雪里捞出来的。
她之前约傅卓弋去,他不去,现在景希约他,他倒是要去了。
真是可笑。
那他还回来干什么?
傅卓弋鹰隼般的厉眸,仿佛含了利刃,隔着一片漆黑,深深投注在她身上,握住她腰肢的手,也几乎要折断。
用了十几分的力,时妍感觉腰窝的位置没有青也一定红了!
“你放开我!”
时妍拧着眉挣扎,显然是极致的痛苦。
可偏偏隐匿在无声无息的黑暗中,她眼眸中的怒火,像极暗的地狱里冒出的鬼火,烧得短促,却剧烈。
“你又在闹什么。”
他额头的青筋突突的直跳。
时妍的指甲深深陷进他手臂的伤疤里。
那伤疤虽然已经痊愈,可再次被尖锐的指甲刺穿,也疼得很。
像是不耐烦去哄她。
他大掌一松,将人甩到床上。
灯光骤然明亮。
时妍泪眼婆娑,眼底恨意淋漓,仰着头,和满脸冰霜的傅卓弋对视。
傅卓弋就那样冷冷看着她。
他手臂上破了的伤口淌出血来,在灯光照射下血淋淋,和他愤怒的表情相配,说不出的冷漠。
好冷啊。
时妍感觉那冰寒的眼神,像是结了冰一样,把她待的地方都冻住了。
冻得她浑身都在发抖。
傅卓弋却从心底感觉疲倦。
所有的解释在她那样怀疑且反抗的态度下化为乌有。
“你冷静冷静。”
门那样阖上了。
单听声音是那样平和。
可时妍知道他是顾念着家里还有江媛,要只单是她一个,他可能早就狠狠甩上了。
时妍环着腿把脸埋进膝盖里。
心里愤怒的火焰依旧燃烧着,半点没歇。
傅卓弋要她冷静什么呢?
那么生气,不就是戳中了他痛处吗?
恼羞成怒,赤裸裸的无耻!
她在灼心的怒火中窝进被子里,仅一墙之隔的主卧,傅卓弋却不像她以为的那样。
于黑暗里,他点燃了烟。
心里像凿了个窟窿,汨汨的鲜血淌出来。
他想不明白,没答应的事,她怎么知道的呢?
程墨书邀请他去,景希也要他去,他都认为可以推掉。
所以根本没应。
只说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呢?
当然是他在胭港包厢的某一刻,突然记起时妍约过他的事。
她要是想去,他当然带着她去。
可没想到,回到家就是被她一通定了罪名的指责。
空气里青雾袅袅,明明是解愁的东西,可却抽越痛,就像接触时妍的感觉。
-
第二天一早,时妍一打开卧室门,看见的就是傅卓弋拎行李箱出门的一幕。
江媛早早就起了,热了牛奶喝,见他出去面带局促。
要不是时妍朝傅卓弋扫去的眼神又冷又怒,她差点就要以为自己是罪魁祸首。
门被关上。
第108章 爱去哪去哪
“傅总这是去哪?”
傅卓弋临走前,隔着门和时妍对视了一眼,那一眼,僵滞又冰冷,分明在温暖的室内,却像被大雪覆面。
让人冷得打个寒颤。
江媛也不能幸免。
她看向时妍,时妍却很久没吱声,站在原地,唇边溢出一抹冷笑。
她眉眼间的讽刺,浓得差点溢出来。
“爱去哪去哪。”
明显闹脾气的语气,紧接着门在她面前啪地一下阖上。
江媛目瞪口呆地喝完手边的牛奶。
屋子里传来霹雳乓啷的声响。
她心惊肉跳,真担心发生什么,所以想进去看看。
结果手还没碰到门把手。
里面的时妍便冷着脸,推门而出。
江媛满脸讶异,“你这要……出门?”
时妍看着江媛这神情,心里咯噔一声,语气放软。
“出门一趟,媛姐要去吗?”
“去哪?”
“去澄江滑雪。不过澄江除了滑雪场出名,还有温泉。”
就算不去滑雪,泡个温泉也挺好。
但江媛怀着孕,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孩子这几天没再闹腾,但不代表,胎儿就稳了。
“你自己去吗?”
时妍黑白分明的眼珠,闪过一丝狡黠,抬眸一笑,如明珠晃了眼。
“媛姐,我是去找傅卓弋的。”
江媛的心又往下沉,能猜到时妍和傅卓弋是在闹脾气,但她不可避免地多想,程墨书身为傅卓弋的好友,会不会也在呢?
她越想,心跳越快,嗓子眼像被什么堵住一般,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
“不用了,我怕她会闹。”
江媛边说,边摸了摸小腹。
时妍暗恼自己着急。
“看我糊涂的,当然是我大侄女重要,媛姐在家好好休息,到时候我带特产回来给你。”
澄江市的招牌烤鸭,最好吃。
“好。”
时妍下到楼下,细眉微蹙。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刚刚的媛姐,似乎哭了?
-
时妍去找傅卓弋,不只是因为昨晚和他赌气,还因为景希也在。
这么好的刺激她的机会,她怎么会拱手让人?
只是她怎么忘了?
景家和吴岳,怎么可能放任她去找傅卓弋?
她刚上了出租车,就发现了不对劲。
前面司机一身黑,戴着口罩、鸭舌帽,全身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双眼,黝黑、阴翳,像是从地狱里飘上来的。
极度的吓人。
时妍反应过来,一种灭顶的恐惧从脚底升上来,她呼吸一滞,立即要推门下车。
可车门已经被锁死,哪由得她任逃?
摁了两下车门,没摁开。
时妍再傻也知道,这人不会放她走了。
“你想要什么?”
时妍稳住嗓音,把那点惊惧和颤抖,摒除掉。
她所知道的,不是谋财,就是要色,再不就是亡命之徒,为了报仇雪恨。
可她没财,除了景家人,并没任何仇人,也没害过别人,谁会找她报仇?
所以只剩最后一个,劫色了。
她尽力稳住自己,不泄露内心的紧张。
等着前面的人回。
那人启动车子,并没让她等太久。
喧闹的车流中,鸣笛声、喷水声,车辆呼啸而过的声音都远去。
他嘶哑的声音一开口。
时妍浑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冻在了血管里。
“你是…张强东?”
时妍一直记着,当年时氏毁于一旦的关键。
张强东居然从离城回焰城了?
而且这副打扮,显然不是想和她见面。
她咬牙,声线里恨意压满。
“我放你一马,看来你并不想要。”
事情过去三年,那些被利用的小喽啰,她不想再紧抓不放,但张强东,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一道疯癫的大笑声响起,像毒蛇吐着信子,听得时妍头皮发麻。
“墙倒众人推,你也别吓我老母亲,时家弄成这样,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就是一操作台上,被人摆弄的玩意儿。”
时妍脑袋轰隆一声,张强东上次明明答应的很好,现在居然反水?
“景家让你来的?”
她强忍着,眼底恨意崩炸,情绪上涌时,牙齿都在打战。
又是一阵大笑。
与此同时,时妍发现他开车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你笑什么?”
时妍抓紧安全带,心底的慌乱不受控制地升起,她感觉浑身上下,起满了鸡皮疙瘩。
“我笑,你还真敢编,把我和我母亲骗得团团转。”
骗得团团转。
时妍咀嚼着这句话,卷翘的眼睫蝶翼般浓密,在她眼前落下,形成一片阴影。
“你怎么知道,景希就没骗你?我爸当年对你们,也算是仁至义尽,可你们呢?恩将仇报!我给你们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甚至没想送你们进去,结果你们就这么蠢,非要把我逼到绝境是不是?”
时妍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眼眸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嘲讽,红得不同寻常。
“谁稀罕你的仁慈?”张强东不屑,“两百万算什么?在这里买得起一套房吗?我在外面,一出手就是几百万,你们给的那点东西,早被我挥霍光了。呵,不敢花?那话是用来骗我老母亲的。”
车速不降反升,车子也早已在车流喧嚷的马路上离开,进入郊区。
时妍从脚底升起一股恶寒。
她掐住安全带的手,狠狠掐进里面,那结实的料子不仅发皱,还被尖锐的指甲掐出了洞。
不买房买车,花钱速度如此之快?
能去干什么?
时妍揣着这个疑问,额头突突直跳。
她视线一瞥,前面的张强东拿过从副驾驶拿过一个瓶子。
瓶盖一拧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溢出来,时妍立即捂住鼻子,一阵干呕,差点吐在车上。
那个猜测从层层掩饰下浮出水面。
她大喊,“你吸du?!”
张强东嗤笑,解决完,把水瓶放回原位,“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还进赌场呢。”
他那么恬不知耻地承认。
真的刷新了时妍的认知。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从根子里烂透了吧?
时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冷笑一声,“你这个吸血鬼,景家养你,快不耐烦了吧?”
张强东捧腹大笑,承认,“还不算太蠢,所以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吗?”
时妍对这人的厌恶程度,已经达到了顶点。
贪婪自私、没有底线、撒谎成性。
就连牵挂他的老母亲,也是他的棋子。
“所以你承认,是景家让你来的,是吗?”
车子一路开进废弃的工厂。
第109章 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
她紧张地把手伸进小包,摁开手机上的录音机。
可惜张强东并不上当,车子在并不平坦的路上行驶,他却半声不吭。
车厢里的气氛压抑又逼仄。
她往外面看了一眼,满目荒凉的废旧铁架,生钢烂铁,还有未拆卸的大小不一的轮胎,活脱脱一废品厂。
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前面的张强东下车,她要跑,正好被过来开车门的张强东一把制住。
她挣扎,可张强东用了狠劲,一言不和,就拽住她头发,把她脑袋,狠狠撞在车门上。
“很疼吧?”
张强东掐住她脖子,警告。
“疼就老实点,我可没多长时间,陪你在这唠嗑。”
这句话间接回答了,时妍刚刚问的那个问题。
虽然没承认,但时妍几乎可以确认。
就是景家人出手干的。
所以是要她现在就死吗?
被张强东用那些下贱手段弄死?
时妍想着,唇角的冷笑越来越深。
她头晕目眩,再被他扛起,手腕上戴了手铐,眉眼耷拉下来,没半分挣扎。
可后面发生的一切,又特别奇怪。
张强东把她关进一间黑漆漆的屋子里,那是间废弃很久的屋子,墙皮已经掉落,水泥浇成的地面上,不断渗水,有股发霉潮湿的味道。
再往墙角去看,小飞虫、垃圾袋子就在那堆着,还有一个小洞。
不光这个,剩余的被木床挡住的两个墙角也有。
是老鼠洞!
时妍毛骨悚然,狱里可怕的记忆翻江倒海涌上来。
老鼠就在床头爬,被人捉弄,把老鼠放进被窝。
她猛地站起来,尽力离墙角远一点。
她去拍门,张强东却像死了似的,半点回应都没有。
刚刚走进这的时候,时妍就猜到了,废弃废品厂,又在郊区,方圆几里地,没有人烟。
她喊破喉咙也没人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