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地面这么潮湿,这会不会,是地下室呢?
时妍猜对了。
她所站立的房间。
天花板上面。
有人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戴着耳麦,惬意地哼着歌,一副享受的模样。
他面前,一张桌子,放着一张四方箔纸,箔纸上,是一些白色的粉末,旁边还放着一根吸管。
手中打火机啪嗒。
外层的蓝色火焰亮起。
他正要点燃——
手机却突然响了。
他唇角露出一抹疯癫的笑,配上那双眼,说是地狱的罗刹都不为过。
打火机在他手里摁灭,啪地摔在桌上。
他接通手机。
那端的声音就隔着耳麦传进他耳中。
他闭着眼。
“人带来了吗?”
“带来了。”
“在哪?”
“你要亲自来吗?”
张强东和吴岳对话,三两秒间或吃吃笑几声。
听得吴岳不耐烦地皱眉,“给我收起你那鬼笑。”
张强东虽然很快收起笑。
但眉眼间的狠却收不住。
“知道了吴总,”他漫不经心,“我要的东西呢?”
“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你答应我的,做到了吗?”
张强东眯眼,“那还能有假?”
“带我去看。”
张强东只能恋恋不舍地朝桌子上的箔纸看了一眼,起身往外走。
不得不说,吴岳也真是神通广大。
他没告诉他具体地点,他竟然也能找来。
吴岳就站在废品站的空地上。
张强东一出来就看见了他。
“我的东西呢?”
吴岳手心空空,说好的一千万,连个包也没有?
“着什么急,在车里。”
远处一辆崭新的枣红色特斯拉,把他那辆破旧的出租车衬得像地底的淤泥。
吴岳催促,“带我进去。”
张强东却突然眯眯眼,坏心思又冒出来。
“我改主意了。”
吴岳皱眉,“什么?”
“这辆车,也送我。”
吴岳眉头皱成个疙瘩。
人心不足蛇吞象啊果真。
“好。”
他表面上应了,手中拳头却攥紧。
时妍面前已经窜过了好几只老鼠,她额前冷汗涔涔,一头漂亮的卷发,狼狈得不成样子。
她已经尖叫过了,喉咙都是哑的。
所以现在已经安静下来,闭目养神。
门外的脚步声清晰地传来。
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
时妍的神经猛的绷紧,刷的睁开眼睛,警惕地看向那扇铁门。
门打开,时妍已经退到靠墙的位置。
戴着手铐的手拎起一根铁棍。
明亮的光线从外面涌进来,照亮这块被漆黑笼罩的阴暗之地。
时妍被刺得睁不开眼,好半晌,才看清站在张强东身侧的男人。
吴岳就站在门口,还是那身打扮,脸上的表情也算不得温和,但嘴角还是往常那般的笑,像是不怀好意。
“是你让他绑了我?”
时妍恨得牙痒,眼神差点泣出血来。
她怎么忘了?景希和吴岳一条绳上的蚂蚱,她怎么这么轻易,就掉以轻心?
不过落在吴岳手里,除了害怕,她还有一点点希冀。
那就是吴岳和景长安有约定,所以他不会在婚约的约束下,把她杀了。
想到这,时妍松了口气。
她胆子大起来,“你要我做的事,我已经在考虑,结果你搞这一出,是觉得我没靠山是吗?”
吴岳嗤笑,“那天我和景希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时妍额间青筋一跳。
没想到吴岳还是个老狐狸,观察力挺牛的。
“是又怎么样?”
“那你应该清楚,我要你做什么?”
时妍唇瓣抿紧,用力抿到发白。
她当然清楚,真的嫁给吴岳。
“我也说过,正常手段,我会接受,你要出尔反尔?”
“我等不了了。”
吴岳说着,瞥了张强东一眼,多少有点甩锅的意思。
张强东却乐呵死了,大笔的钱马上要到手,他只觉得太高兴了。
时妍心怀警惕,可危险当前,她只能先稳住吴岳。
“这么点耐心都没有,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不知道吗?”
“知道又怎样?”吴岳呵呵笑,“我不过把你当做摇钱树而已,你也不会把真心放在我身上,我费那力气干什么?”
时妍浑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变凉,脸色苍白如纸。
“你是非要这么做?”
吴岳眯眼,朝时妍突兀一笑,话却是对着张强东说的,“你先出去下,我和她有话说。”
张强东显然不愿意。
抱怨道,“有什么当着我面还不能说的?你们该不会要逃跑吧?”
“铁栅栏,水泥地,你警匪片看多了,我们想逃,怎么逃?”
张强东想想也是,外加身上蚀骨的麻痒冒起。
第110章 滑雪
连点头应一下都等不了,摇头晃脑半身抽搐往外走。
谁料刚刚跨过门槛,前脚才迈出,右脚还留在屋里,脑袋突然一记沉痛。
滚烫鲜血顺着头皮往下流,他身子只回了半边,人就倒在血泊之中。
“你……你不守,信用。”
吴岳冷眼旁观,淡淡道:“信用多少钱一斤?”
时妍在一旁目瞪口呆。
张强东瞳孔涣散还要紧紧掐住吴岳大腿嘶吼,吴岳一不做二不休,又是一记棍棒打在他身上。
“赌徒加毒佬,我送你一程!”
血液仿佛地狱的曼陀罗花,和肮脏潮湿的水泥地混在一起,头晕目眩的同时,还让时妍有种恶心欲吐的欲望。
她心脏一点点下沉,一抬眼,径直撞入那双漆黑阴郁、充满算计的眼底。
时妍瞅准机会往外跑,被吴岳一把拉住,抵在墙上。
“放开!”
她剧烈挣扎,双眸血红,警告:“你要是对我做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我会让你下半辈子都待牢里。”
吴岳却笑起来,禁锢她肩膀的手一点都没松开。
“看你吓的,谋财不害命,这是我一贯的准则。”
时妍警惕地看他,“什么意思?”
刚才对张强东动手,喷溅而出的鲜血还沾在他脸上,尚未干涸,时妍看到,心底越发恐惧。
“谈个合作怎样?”
似乎意识到脸上挂着血,影响他的形象,就伸手把脸上沾染的血抹去。
时妍闻到满屋的血腥气,好不容易忍住,皱着眉催促。
“出去说。”
她还戴着手铐,钥匙在张强东身上,她在他裤兜里摸到,解开。
出去才发现,待的真是地下室。
不光屋子,走廊的天花板上也都是泥水。
“和我假结婚,帮吴氏解决债务危机。”
“不答应你能怎么样?”
穷途末路总能恶向胆边生,吴岳手上带血的棍棒,还在他手里握着,威胁她道:“时妍,我不想送你去死。”
时妍脸色沉下来。
他动张强东的原因她不清楚,但绝不是为了她。
“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话题跳脱的太快,吴岳思索了一下,才意识到时妍说的什么。
“那还能有假?”
时妍不信,前段时间还要她陪他睡觉,现在却要钱不要人。
“可我记得,是你让张强东绑了我。”
吴岳皱眉,“是张强东在景家撬不出油水,才找上了我。”
“要不是我手下留情,你现在早上了我的床。”
话音未落,时妍一记凶狠的眼刀飞过去。
吴岳有求于她,很快收敛。
“我怎么相信你?”
吴岳眯眼,“你要我怎么做?”
“签个字据。”
吴岳这次没推拒,真的答应下来。
时妍攥着字据,心绪放松下来,催促他开车。
“去机场。”
“去找傅先生吗?”吴岳好奇,开口。
时妍斥:“少多管闲事。”
吴岳就闭了嘴。
车子一路开的飞快,在机场外停下。
心里还是抱有怀疑的,但她只能赌一把。
幸运的是,吴岳似乎真的被缠急了,不再钻牛角尖,这对她而言是有利的。
“时小姐,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她脊背挺直,在半明半暗的天色下,走进机场,并没回眸,她的回应也缥缈如烟,吴岳差点就以为他幻听。
时妍说完,嘴角就扯出讥诮的笑。
还不清楚吴岳说的是真是假呢,所以她手里这个字据,有没有用,还未可知。
-
天色阴沉沉的,像给湛蓝天色蒙上一层烟青色幕布,滞闷压抑,让人连心情都跟着难受起来。
时妍下了飞机,刚出机场门,飞舞的雪花就混着风卷了过来。
落雪即化。
她扣上纯白的帽子,戴着口罩,葱白的指尖伸出去,接触到那点冰凉,有点恍惚。
今天,不是个好天气呢。
还要多亏景希殷勤发的朋友圈,让时妍也可以定位到他们滑雪的场地。
不过就算没有朋友圈做指引,根据时妍对傅卓弋的了解,他也会来这。
最好的场地,最贵的设备,最大的滑雪地,最齐全的训练台。
很多专业运动员都会来的地方,他没必要退而求其次。
时妍到的时候,满地银装素裹,远山青黛,场地里庞大青松的书冠,也戴上一顶白帽子。
她没撑伞,就这样靴踩雪地进去。
滑雪,并没因为雪天有所耽搁。
场地里大批大批的人在滑,单双板,U形台,还有拍照录视频的观众。
她路过人群,仔细通过穿得严严实实还戴着滑雪帽的人群,去辨别熟悉的面孔。
只可惜,没有。
时妍没戴手套,冻得发红的手指在手机键盘上跳跃。
那人却没回消息。
她买了票,不紧不慢穿好滑雪服,也加入其中。
很久没滑,她起初有些陌生,外加天上雪花飘飘,护目镜前有部分遮挡,她滑的并不快。
后来熟悉了,顺其自然放松下来,手杖运用自如,在同行人中算得上佼佼。
也不知是为了发泄心里的不满,还是真的想念这种感觉。
滑雪台陡峭,借落势腾起,到最高点,前空翻两周,本想重温下空中转体,但没想到,后面有人猛地冲来。
那瞬间,瞳孔急剧收缩,时妍只能尽最大可能落地稳住,让到一边,且希望后面那人能自觉点,往她落地的其他地方滑。
但没有。
在她落地的瞬间,一股冲力重重砸在她身上,她没稳住,几乎是直接滚落滑雪台。
纵使腿上有护膝,手上有护腕,但她穿的是单板分体衣,前薄后厚,翻滚间,雪从腰部袖口钻进她身体里,落地和被撞的双倍冲击,让她又冷又疼。
前面那人似乎是初学者,把时妍弄下去,自己却利落地稳住。
又好像知道自己闯了祸,赶忙滑下去去扶她。
“对不起,你没事……时妍?”
护目镜和滑雪帽都被撞得松散,时妍的一张脸露出大半,因为她这声喊,时妍的眼神更冷了,像是噙满了霜雪。
时妍大力推开她,讥诮道。
“你故意的?”
景希没设防,人没站稳,被她一推,仰坐在雪地上,摔了个屁股蹲。
时妍看着她,恨不得把她脖子掐断,“明知道前面有人,自己技术不怎么样,不会等下吗?”
这不是比赛,如果是比赛,敢这么做,就是故意伤害。
“我不是故意的。”
景希也是初学,本来是傅卓弋带她的。
第111章 鬼迷心窍了是吧?
后来他接了个电话,短暂离开了一段时间,就让她自己在这滑。
可没想到,她只顾往前滑,把傅卓弋说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
傅卓弋赶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时妍松散着头发,滑雪帽负气地甩在地上。
全身是雪,几乎是跪坐在地上——这姿势也不是她愿意的,实在是好几处关节都疼得要命。
而景希也坐在地上,但她看起来情况好多了,看来没摔到。
他滑到两人身边,隔着护目镜,他漆黑幽邃的眼冷得似乎结了冰。
“怎么回事?”
他问这话时并没有看向时妍,而是对准了景希。
那锋利又冷漠的眼,让景希打了个哆嗦。
她解释,“时妍在前面滑,我没看见,撞到了她。”
她嗓音软软的,自带示弱和撒娇,说着还要去扶时妍。
“你伤到哪了?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她下手没轻没重,时妍原本就疼得起不来,被她一扶手臂,更是被夹断了一样疼。
她完好的手,再次忍不住推她一把。
景希眼眶瞬间委屈地红了。
就算是她错了,去扶她也是好心一片,时妍这样做明摆着不是跟她过不去?
“卓弋……”
傅卓弋脱掉脚上双板,她正要喊他替她评评理,但当看到他弯下腰,动作比照顾小动物都要小心地,轻轻扶起时妍时,脑袋瞬间炸了。
他避开时妍的右手,刚才景希碰她右手手腕的时候,她根本动不了。
拉住她左手臂站起,刚要护住她的腰,时妍就控制不住地痛呼一声。
“腰也伤到了。”
他语气笃定,不是猜测。
景希愣愣地看着他抱起时妍,却没留给她一个眼神,连一个叮嘱甚至都没有。
她紧紧攥紧拳头,也脱了双板追上去。
时妍身上有三处骨折,分别是手腕、脚踝和腰椎。
被傅卓弋放上车时,她连端正的坐姿都很难维持。
景希追上来,看见傅卓弋和时妍坐在后面,嫉妒的情绪汹涌而至。
但她还是忍住了,白着脸道:“我也一起去。”
傅卓弋冷脸相对,双眸冰寒。
“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