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豁,岳父大人,你这请了个戏班子来吗?这么热闹?”
吴岳没个正形,一开口,就让景长安厌恶得不行。
但当着傅卓弋和傅老爷子的面,他还是收敛了,没把他骂个狗血淋头。
“这位是傅氏董事长,我邀请他过来谈事,你和时妍没事,就先上楼。”
吴岳多精明,一听傅氏董事长,眼都亮了,要去和傅老爷子打招呼。
傅老爷子双手稳稳地扶在磨得发亮的龙头拐杖上,八风不动,稳坐泰山。
他并不严厉,但也没笑,吴岳双手一僵,这才领会到有气势的人原来是这样。
可他只知道傅老爷子看不上他,却不知道,傅老爷子看不上他的缘由。
他眼神微微一晃,景长安就严厉瞪他一眼。
吴岳不敢在老虎头上拔毛,拉了时妍胳膊要走。
时妍没有丝毫反抗,甚至没有回头。
自时妍进来之初,傅卓弋漆冷的目光就从未落在她身上。
可她转身的瞬间,还是落在了她的背影上。
这一幕被景希看见,顿时怒火中烧,挪了一步,正巧挡在他身前。
时妍没回头,当然没看见这些。
但傅卓弋和傅老爷子到这来,是因为什么?
她心里隐隐有个猜测。
二楼楼梯口,时妍步子突然顿住。
吴岳古怪看她一眼。
“你先上去,我有东西落在了楼下。”
吴岳没多加纠缠,自己去上次来过的客房等着去了。
楼梯口的隐蔽位置,可以清晰听到他们的交谈声。
“退婚这件事,当初是两家长辈达成一致意见,小弋单方面要退婚,这说不过去吧?还是说,小弋另外有了想结婚的人,这才想过河拆桥,给我们一个晴天霹雳。”
景长安话里话外的责备和意图,傅老爷子怎么听不出?他不想打哑谜,但瞥了心不在焉的儿子一眼,他捺下心口郁气。
“孩子们的事儿,我们老一辈哪掺和得进去?”
“话可不是这么说,消息放出去这么久,突然出尔反尔,丢的是傅家和景家的人,我们小希之前从没谈过朋友,小弋悔婚,她可怎么办?”
慈父面孔装得再好,也掩饰不了他的昭昭野心。
明里暗里,拿这桩婚事做交易。
傅老爷子被他的话恶心到了。
他敲了敲拐杖,威严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
“虽然联姻在大户人家间时兴,但当年你和白夫人,我和卓弋妈妈,都不是门当户对,不还是照样琴瑟和鸣过了一生?”
“姻缘到了,别说没订婚,就算订了婚,只要儿女们同意,做父母的就不好拦着。”
傅老爷子说的理直气壮,景长安恼得很,明明是自己占理,但因为地位较傅家矮了一截,他也不敢站起来反驳。
只是脸色难看,“可小希并不是心甘情愿。”
傅老爷子“哦”了声,先是看了傅卓弋一眼,又问站在傅卓弋身边的景希。
“是吗,景丫头?”
脑海里是白天白雪薇教的话术,面前是景长安严厉的眼神。
她心一横,眼窝就红了,也不顾傅卓弋犀利漆冷的目光。
“是。”
景长安松口气,看向一直没开口的傅卓弋,“当时可是答应的好好的,离订婚日期不到两个月了,你又突然悔婚,也不知哪个女人蛊惑了你。”
楼上背对着他们的时妍,心脏砰砰直跳。
景长安端着长辈的谱骂傅卓弋。
他原本没打算驳景长安面子,但他今天,心情不算好。
薄薄的眼皮掀上去。
他声线讥诮,“伯父这么聪明,猜不到吗?”
第116章 别想打别墅的主意
景长安愣住。
傅卓弋很少这么讽刺人。
当年时妍一直以为,是回国后,她的预谋才被他识破的。
实际上更早。
在时家遭遇债务风波,他就对这些消息早有耳闻。
因时妍就在他身边,还是名副其实的心上人,所以他格外上心。
景长安:“你什么意思?”
站在楼梯口的时妍,心快跳到了嗓子眼。
傅卓弋:“伯父当年——”
“啪——”
玻璃种的翡翠手镯摔在地上,啪嗒碎成了几半,也把所有人的话打断。
时妍一声惊呼,跑下楼去捡手镯。
满脸心疼,“花几十万买的,碎掉真可惜。”
傅卓弋静静看她装,偶尔撇过来的目光剔透带着水光。
景长安压抑着脾气,“笨手笨脚。”
时妍捡了手镯,道句“不好意思”,匆匆退场。
话题再度继续。
景长安:“刚刚说的什么?”
傅卓弋眸色晦暗,“伯父想要什么,开个价吧,只要答应退婚。”
-
一个小时后,傅卓弋和傅老爷子出来。
傅老爷子脸色明显不好,风雨欲来的沉郁。
“告诉我,为什么妥协?”
傅卓弋沉默。
傅老爷子狠狠敲下拐杖,“小弋,别让我看见你一败涂地。”
-
待在二楼的时妍如坐针毡。
做完那件事,她就后悔了。
但那一刻手比脑子快,她担心傅卓弋会把她预谋捣破。
吴岳:“还要多谢你,岳父大人最近出手,小小帮了我一把。”
时妍一顿,突然皱眉道:“张强东怎么样了?”
吴岳:“在医院休养。”
时妍:“你不怕他到处乱喊?”
吴岳嗤笑,“他敢吗?外面债主就怕找不到他呢。”
时妍额角青筋突突跳。
她沉默片刻,突然拖了吴岳下楼。
吴岳正在补觉,被她拽走心不甘情不愿。
楼下,景长安和白雪薇正在商量事,景希坐在旁边,不间断流泪。
景长安正要说些什么,一抬眼,见时妍环着吴岳胳膊下来,他一愣,收敛了神色。
“怎么下来了?”
时妍突然笑了。
景长安本能皱起眉头。
怎么说呢,这笑一点不单纯,也没有善意,甚至瘆人得很。
果然,下一秒时妍开口。
“景希和傅卓弋退婚,那时家的别墅,你打算怎么处置?”
景长安愣住,景希知道傅卓弋和她分手的原因,当即站起来要扇她耳光,旁边吴岳看见,身体一闪,立马挡在时妍前面。
巴掌落在吴岳胸口,景希没打到,眼眶气得通红。
“别以为退了婚,房子就归你,那是我们景家的财产,以后我走到哪,那房子就跟我到哪。”
时妍垂眸,掩下眼底的波涛。
“是吗?”
景长安:“我说的很清楚,那房子就是我留给小希的,时妍,你别打想打那幢房子的主意。”
-
吴岳路上奉劝时妍。
“识时务就多捞点现钱,那老狐狸才不可能把那么大笔不动产给你。”
时妍:“我知道。”
“知道你还自不量力。”
时妍呵笑,“我打算给他最后一次机会,他不想要,那我就亲自送他下地狱。”
-
年关将至,时妍不打算和傅卓弋继续僵滞下去。
为了讨傅卓弋欢心,她买了很多年货放在栖梧苑。
各层住户都贴上了春联,整座小区都湮没在无边无际的喜气里。
时妍从超市回来,电梯门刚巧打开,就见秦默站在门口。
她挑挑眉,笑意意味深长。
“时小姐,只有你一个人?”
时妍巧笑嫣然:“不然?”
秦默:“我还以为傅总会和你一起回来。”
时妍:“那秦小姐承认,你确实是在等我男朋友咯?”
“男朋友”三个字,被时妍咬得格外重。
秦默身体有一瞬间的僵滞,但又很快恢复如常,笑着递过手里的东西。
“一看就被时小姐误会了,这是我做的鲅鱼馅的水饺,做多了,想送些给你们,希望你不要嫌弃。”
时妍伸手不打笑脸人,双手接过:“这水饺挺香的,我一定会把秦小姐的好意转达给卓弋,谢谢你啦。”
水饺放进冰箱,时妍给傅卓弋电话,接电话的却是一位陌生的男人。
“是时妍小姐吗?”
男声挺年轻,时妍:“是,怎么了?”
“这位先生喝醉了,您能不能来趟,接他回去?”
时妍把手机从耳边挪开看了一眼,确实是傅卓弋的手机没错。
可喝醉,怎么可能?
但那端明显嘈杂的声音,时妍听了皱眉。
“好,你把地址留一下,我马上就到。”
侍应生发的是胭港的位置。
她换了衣服鞋子,冒着大风,驱车去了胭港。
问了侍应生,才知道他去的是往常固定的包厢。
从嘈杂的一楼上去,穿越昏暗的走廊,到达常用的包厢,喧闹已经完全剥离。
她推开门,与想象中截然不同。
侍应生口中,所谓的喝醉,和傅卓弋一点不搭边。
他笔直地坐在包厢正中,身边还有几个“美女”相伴。
开始她还没没看清,往前走了几步,却发现所谓美女,有一个,竟然是下午刚刚见到的秦默。她皱眉往里走,里面突如其来的笑闹声让她步子一顿。
“都在这个圈子,真情值几个钱,以前劳总监总跟我说,小默这样的绝世美女,你都看不上眼,今天让我把她叫来,怎么,是想开了?”
傅卓弋背对着时妍,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他又沉默,时妍也无法透过他的话分析他现在的想法。
只知道,隔了几分钟,那说话的老总,喊了秦默上前,让她给傅卓弋敬酒。
傅卓弋没开口,却是来者不拒。
时妍在那站了会儿,后来腿都麻了。
想了想,没喝醉的傅卓弋,她好像真的不知道以什么身份留下来。
时妍关上包厢门,去了一楼。
郑央的前上司还认得她,见她就热情道:“央央没来吗?”
“央央调到外地去了。”
“嗷嗷,我还等着她回来接我班呢,现在看来,回不大来了。”
时妍疑惑,“为什么?”
宋予年在外地治病,央央才跟过去,等病治好了,不就回来了?
“能有勇气出走,就一定有勇气在外地安家落户,所以八成,是回不来了。”
时妍不敢苟同,但也不想和她多说,只点头笑笑。
“你来这,是找男朋友吗?”
时妍更惊讶,“你怎么知道?”
郑央这位上司眨眨眼。
第117章 知不知道,我真想掐死你
推了一杯鸡尾酒在她面前。
“喝了它,告诉你一个秘密。”
时妍将信将疑,轻轻往那酒杯前一嗅,很熟悉的香气。
再看上面漂浮的花瓣,挑挑眉。
“你调的?”
她没回,伸手朝时妍做了个请的动作。
端起酒杯,小口小口地啜饮。
泰姬香气经常嗅,但从未吃过泰姬花瓣。
味道不难闻,但吃起来怪怪的。
她喝了两口就放下了,然后看向那位上司。
上司却收敛了笑意,掏出一张照片,放在时妍面前。
“老早之前那位掉在这的,我们在下面工作的,上不去,问二楼负责人,还反被骂了一顿。说外面谁敢传傅总的绯闻,要是我不想干了,可以赶紧滚蛋。虽然你现在和之前变化挺大的,但我还是一眼认出来了,这个孩子,和你长得很像。”
那张泛黄的照片,落入时妍眼帘的时候,像玻璃炸开了天灵盖。
她手指拿不稳,好几次都在发抖。
上面那男人是傅卓弋,女人是她,两人抱着孩子,那孩子却不是小核桃,而是个小男孩。
那时候的她,留着及肩的卷发,衣服是香奈尔,左手戴着的钻戒,和傅卓弋的是同款。
她开口的时候,声音也在抖。
“这孩子是谁?”
上司瞪大眼,“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看你是这里面的女主人,以为你知道呢。”
时妍快哭了。
她怎么会知道?
但她看到这张照片,只觉得荒唐。
总不能说,这上面的女人不是她,而是一个和她很像的女人吧?
可她和傅卓弋三年的感情里,哪有过孩子?
她把剩下的鸡尾酒一饮而尽,用作压惊。
随后起身就走,“谢谢你,这照片我先拿走了。”
上司看着她的背影,喃喃,“这关系,真是一塌糊涂啊。”
出了旋转玻璃门,站在冷风里,混沌的大脑总算清醒些。
本是要打出租离开的,但照片攥在手心烫手。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站了回去,找了个长椅坐下。
狂风呼呼,吹在脸上几乎要撕裂的疼。
时妍环着手臂,等了一个多小时,才见人从里面出来。
只不过不是一个。
秦默个子高挑,但和傅卓弋比起来,还是娇小玲珑了。
傅卓弋显然喝多了,走路虽然稳稳当当,但炯炯犀利的眼神已经变得空洞呆滞,间或夹杂着几点水光。
按理说他的反应迟钝,秦默去搀他,他该是顺势倒过去借力的,但他偏偏不按常理出牌,身形往后一撤。
秦默的手扑了个空。
她正苦恼,要再度上前。
时妍却已经拦在她前面。
“我来接他回去。”
秦默看到她,初初愣了下。
而后无辜地笑了,“我还以为傅总出现在这,是你们感情出了什么问题。”
时妍搀过傅卓弋的手臂,他没有半分挣扎和闪躲。
她笔直地望进秦默眼底。
“现在呢,你还觉得我们感情出问题了吗?”
秦默一怔,随后轻蔑地扯唇。
“强扭的瓜不甜,你要是有吸引力,他也不至于出现在这。”
时妍笑了。
“那他怎么不跟你走?”
秦默唇角的笑一僵,“你不好奇我怎么和他同时出现在这?”
时妍挽住傅卓弋的手臂,另一只手死死扣住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