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饶命,小的只是因家父患病,这才想向越曦郡主求药,绝对没有为难郡主的意思啊!”
苏璧表情冰冷,“留你一命,是因为你是为了尽孝,断你一臂,是因为你企图扰乱猗州安定。”
他转头看向众人,被他眼神扫过的人汗毛直立,纷纷缩了缩脖子不敢对视。
“剑茅草由官府统一运送和调配,优先给育安堂、道观、书院中安置的重病垂危患者使用。其他仅患咳疾的人且等上些时日,朝廷调来的剑茅草已经在路上,再过不久,人人都可用上药。”
苏璧看向下面不敢吭声的众人,“若有单独需要提前用药者,不用来宁府,尽管来找本宫。”
他语气寻常,但众人却从中听到了满满的威胁之意。
“可还有何疑问?”
李城和众人纷纷摇头。
怀流更是吼道,“那还不快滚?”
李城被仆人扶着,捡起自己的断肢,迅速离开了宁府门口。其他人更是作鸟兽散。
宁越杭被苏璧的气势折服,觉得那一剑简直帅炸,一脸钦佩的看向他。
宁越言也是拱手道谢,“多谢太子殿下为宁府解围。”
今日的纷争看似小事一件,若是处理不好却是后患无穷。
不患寡而患不均,若是为了平息纷争将剑茅草给了李城,此后便有无数李城以此为例要求特殊对待。普通百姓心中被疫症长期压抑的不满一旦爆发,可能又是一场暴动。
这位太子殿下一剑斩断了这种隐患,可谓干脆利落。
苏璧下了马,走到二人面前,轻轻颔首,“职责所在,勿用言谢。”
说罢又是看向宁越言,温和道,“既到了府上,没有不拜见宁老夫人的道理,不知老夫人可方便?”
宁越言连忙拱手,“当然,殿下到来是府上的荣幸,请。”
苏璧点头,带着怀流就走在了前面。
宁越言正准备跟在身后,却被人一把拉住。
只见宁越杭一脸呆滞,小声问道,“那位就是太子殿下?”
宁越言翻了个白眼,点了点头。
见宁越杭还没反应过来,他又坏心眼的提了一句,“还是五妹妹的未婚夫。”
说完就撇下他,疾步朝苏璧的方向跟了上去。
宁越杭望着苏璧的背影,愤愤一拳头捶在掌中。
“淦!帅什么帅!这是登堂入室来抢五妹妹了!”
不行,不能让他得逞!
他急急忙忙向前追去,生怕宁曦华被这人单独拐跑。
到了宁府,苏璧先去拜见了宁老夫人。
虽说猗州发生了瘟疫,但老太太却未受到波及,反而因为有之前徐太医的调养,整个人显得精神了不少。
宁尘闻讯赶来,却被老太太拦在了房外,连宁越杭和宁越言都不让进,只单独见了苏璧。
也不知二人在房中谈了什么,苏璧出来时恭恭敬敬地向老太太行了一个晚辈礼。
而宁老太太也是笑眯眯地受了这一礼,看上去对苏璧十分满意。
“马上就是年关了,殿下一人身在猗州,无亲无故的,若是不介意,就在府上过节吧。”
宁尘有些惊讶地看向自己的母亲。
要知道,宁家向来重视春节。邀请太子殿下来家中过节,几乎就等同于老太太承认了太子,将他当宁家人看待了。
苏璧则仍是谦逊的低着头,回道,“是,祖母。”
祖母!?
宁越杭在一旁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怎么还没成亲,就改口叫上祖母了!?这太子殿下这么自来熟的吗!?
宁老太太却是丝毫不惊讶的样子,高高兴兴地应了这一声祖母。
第91章 入府
拜见完宁老太太,宁尘迎着苏璧去了正堂,几人很是寒暄了一些时候。
虽是初见苏璧,但以宁尘商场上识人多年的毒辣眼光来说,这位太子殿下可跟传闻中的弱不禁风没有半点关系。
不说其他,只说刚刚在府门口那一番杀伐果断,也能看得出这位太子殿下绝非庸碌软弱之辈。这让宁尘不由有点担心起自己侄女来,生怕宁曦华在之后的相处中吃了亏。
宁越杭和宁越言也是对苏璧多番打量。宁越言倒是面上客气恭敬,宁越杭却是毫不掩饰的摆出了一幅护犊子的架势,等听到苏璧要见宁曦华时瞬间就垮下了脸,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宁尘倒不觉得有什么,本就是未婚夫妻,宁家也没那么多规矩,于是便吩咐宁越言兄弟二人将苏璧带到宁曦华所住的院落里去。
宁越杭一路上哼哼唧唧,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对苏璧的不满都快贴在人家跟前了。宁越言白眼都快翻累了,恨不得立刻将人拖下去胖揍一顿。
哪有给未来妹婿摆脸色的,更何况这个妹婿身份高贵,这是生怕给五妹妹添不了麻烦吗?这个蠢弟弟实在是太烦人了。
苏璧倒是没有什么不满的表现,面对宁越杭依旧是态度温和。
好不容易到了院门口,还没等下人通报,宁越杭就扯开了嗓门。
“五妹妹!五妹妹我们来啦!”
要不是宁越言拉着,他已经越过太子殿下和一众人,直接冲进院子了。
宁越言看着跟个二傻子似的宁越杭,又扭头看着苏璧,觉得自己脸上客套的笑已经变得十分僵硬。
“殿下勿怪,四弟跟五妹妹向来感情好,因此失了些规矩。”
苏璧则是笑着摇头,“无妨,令弟性情耿直,为人率真,很是难得。”
宁越杭侧了一耳朵仿佛听见苏璧夸他,本是一脸得意,但却似想到了什么,瞬间又垮下脸来。
这边宁曦华听见自家四哥咋咋呼呼的声音,从房间里出来,却看见一行三人站在院中,气氛有些奇怪。
“你怎么来了?门口的事都解决了?”
苏璧一脸温柔,点头道,“都处理好了,以后没有人再敢因为剑茅草的事情来宁府闹事了。我想着都过来了,就顺便来探望了下祖母。”
宁曦华挑眉,怎么就去看了下老太太,这祖母都叫上了?
宁越杭和宁越言见二人对话随意,丝毫没有因为身份尊卑而客套,反倒像是相处十多年的老夫妻一般自然,心中也是啧啧称奇。
即使苏璧面对他们时已经尽力温和,放下了身段,但他身上那股子天家的尊贵和傲气却是掩饰不了的,平和的姿态仍是能看出是刻意为之的。
但面对五妹妹时,别说傲气,他身上连一丝上位者的优越感都找不到。他们甚至有种错觉,仿佛五妹妹才是那个位高之人,让他做什么他便会做什么。
宁曦华当着两个哥哥的面也不好多问,转身想招呼他们进屋。
宁越言却是推辞,“我跟四弟还有其他事要处理,就不在此陪着殿下了,五妹妹你好好招呼殿下。”
说罢不待宁越杭反驳,就反手捂住他的嘴将人拖了出去。
宁曦华:……
二哥你是真看不见四哥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吗?好歹下手轻点啊……
宁曦华无奈摇头,将苏璧带到了房内。
“你的两个哥哥挺有意思。”
“你别看他们这样,但是我要是真受了欺负,他们保准第一个冲上来保护我。”
宁曦华失笑,之前在猗州时,就是因为有了这两个哥哥,她才能放心大胆的四处撒欢。
说罢她看着苏璧,“太子殿下也不例外哦。”
苏璧也是笑,拉住她的手搓了搓,见手上温度暖和起来才放下。
“我答应祖母了,可不敢欺负郡主。”
说到这,宁曦华也是好奇,“祖母究竟跟你说什么了?”
苏璧看着她的脸,目光温柔,“秘密。”
老太太疼爱宁曦华,开口就是以宁王府满门权势相助,只求换她一世幸福。请求他今后即使不再喜爱她,也要保她下辈子的安稳和尊贵。
宁曦华也不执着于此,她想起老太太每次看向她时慈爱的目光,也大概能猜到她跟苏璧说了什么。
“不过我更好奇你是怎么跟祖母保证的,祖母能让你没过门就改了口。”
宁曦华狭促的看着他,满是打趣的意味。
苏璧被这“过门”二字逗笑,也不反驳,只是说,“我答应了祖母,她担心的都不会发生,我也会想尽办法不让它发生。”
无论是宁曦华对他的期待还是宁王府的繁荣安稳,只要是她想要的,他必竭尽全力去一一实现。
老太太担心的宠妾灭妻也好、忌惮外戚也罢,统统都不会出现在他身上。不仅是他对自己有信心,更是对她有信心。
他跟父皇不一样,只要有她在身边,他永远都不会做这些事。
“对了,祖母还让我来宁府过年。”
宁曦华看着苏璧微微得意的模样,有些惊讶,“看来祖母还真是把你当作自己人了啊。”
“早晚都是一家人。”
……
除夕。
从各地运来的剑茅草越来越多,北疆的第一批剑茅草更是被快马加鞭的送到了猗州。
草药不再短缺,所有患病的人陆续用上了药,病情也都渐渐好转。
再过不久,等到患病的人数降下来,猗州就可以解封了。
疫症的治愈让猗州被笼罩许久的乌云终于散去了一些。
虽然这一年的春节过的异样的冷清,大街小巷依旧是空空荡荡,但不少家中无人去世的人家仍是在门口贴上了春联,挂起了喜庆的灯笼。
城中红白交错,有人思念亲人,有人庆祝节日。平静和热闹交替,死亡与重生共存。
等安排完了节前最后一波物资的发放和士兵的换防,苏璧便如约来到了宁府。
宁家人已经坐在正堂等着他,老太太见他到来立刻宣布开席。
许是被宁曦华交代过,他并没有被安排坐在上座,而是跟宁曦华一起坐在宁老太太和宁尘的下首,像一个家中最普通的晚辈那样。
每个人都是喜气洋洋,穿过柔和的烛光,他看见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真挚的笑意。
苏璧侧头看向身旁的宁曦华,突然觉得这一幕好像一个虚幻的梦。
一个由她带来的,他从前不敢奢望的美梦。
第92章 除夕
宁家的除夕宴上菜品很是丰盛,但分量却是刚刚好,丝毫没有因苏璧的到来而弄得铺张浪费。
宁老太太笑眯眯的欢迎苏璧来府上过年,众人也都是举杯相庆,气氛活跃。
宁尘和钱氏看见苏璧正默默给宁曦华剥虾,而自家侄女一脸理所当然习以为常的样子,心下诧异的同时也不禁有些欣慰。
无论身份地位如何,这份体贴爱护的心却是装不出来的。这位太子殿下,倒是真真将曦华放在了心尖上了。
苏璧见宁曦华一口一个,怕她噎着,又专门将手边的热茶给推了过去。
“慢点吃,喝点热茶。”
宁曦华端起杯子大大喝了一口,将口中的虾肉使劲咽了下去。
抬头才发现,不仅苏璧笑着看着她,桌上众人的目光似乎都落在了她的脸上。
祖母一脸满意,三叔和三婶满是欣慰,她二哥和四哥却是一脸酸到了的表情。
宁曦华心下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心想不吃饭都盯着她看干嘛呢,不就是新女婿上门,至于嘛……
宁越杭忍了半天也终于憋不住了,上来就朝着苏璧撸袖子道,“殿下今年第一次来府上过年,这酒肯定是要喝痛快的!”
说罢就让人送了两坛好酒上来,一副要跟他拼酒的架势。
桌上众人居然也无人阻拦。老太太和宁尘、钱氏说着家常,好似没看到这边的情形。宁越言则是双手抱胸,破天荒的没拆弟弟的台。
苏璧回头看了一眼宁曦华,似是在询问她意见。
宁曦华朝着他耸了耸肩,一脸爱莫能助的表情,心里却是兴奋的等着吃瓜。
开玩笑,这是娘家兄弟在给她撑面子立威呢,她才不会偏心大佬。
再说,她还没见过大佬喝醉的样子呢,想想还有点小激动,恨不得给她四哥加油鼓劲,让他努力放倒大佬。
苏璧见她脸上藏不住的幸灾乐祸,也是心下失笑。
转身干脆应下了宁越杭发起的邀约,“不醉不休!”
宁越杭被激起了斗志,咔咔往两个大碗里倒满了酒,还不忘放狠话,“殿下撑不住了就说,我们宁家可从不难为人。”
苏璧也不与他废话,拿起酒碗仰头一口饮尽。
“殿下好酒量!再来!”
见苏璧干脆,宁越杭更是来劲,二人就这么你一碗我一碗的拼起了酒。
宁曦华和宁越言全程围观,等到了第八坛酒的时候,二人纷纷摇了摇头。
苏璧仍是稳稳的一碗接着一碗,面色如常,饮酒如饮水,丝毫看不出任何醉态。而宁越杭已经是面色酡红,整个人东倒西歪,连酒碗都摸不着在哪了。
“再……再来!”
宁越言捂脸,还以为他天天自吹酒量多好呢,这丢人丢的。
他赶紧上前扶住宁越杭,准备将人带下去休息。
苏璧却是一双眼清醒又冷静的看着他,“二公子要不要也来上一碗?”
宁越言抖了抖胳膊上被这一眼激起来的鸡皮疙瘩,连忙说道,“不必了,殿下千杯不醉,我自愧不如。”
他又不跟宁越杭一样傻,看了半天,这太子殿下明显是有两把刷子的,他才不上赶着丢人现眼呢。
都说酒品如人品,今日一观,苏璧从头到尾都十分清醒,情绪也十分稳定,非那等沉溺酒色,易燥易怒之人。五妹妹这个夫婿当真是挑的不错。
说罢他拱了拱手,就将宁越杭拖了下去。
宴席早就散了,他们拼酒的时间太长,宁老太太早早的回去休息了,宁尘和钱氏也不会插手小辈间的事,安置好老太太后,便也回了房,随他们小孩子在这闹。
宁越杭和宁越言走后,这席上就只剩下了苏璧和宁曦华二人。
“看的高兴?嗯?”
苏璧回头盯着宁曦华,一双眼里波光潋滟,亮如星辰。
美色当前,宁曦华更是被这一声“嗯”的尾音给苏了半边身子。
心跳的似乎有些快,她捂了捂不争气的胸口,岔开话题道,“看不出来殿下酒量不错啊。”
苏璧低笑,神色似是有些怀念,“以前喝过许多比这更烈的酒,习惯了。”
宁曦华知道他说的是跟着白落秋在西域征战琉国的那些日子,沙场驰骋,醉酒当歌,那或许是他年少时最为恣意潇洒的一段时光了。
她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突然说了一句,“其实那天你没听错,你穿着战袍铠甲的样子真的超帅的!”
她虽然无缘得见苏璧少时,但见他如今身披戎装的英姿,也能想到当年他在战场上是何等意气风发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