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样啊,”我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有些不好意思,“我造成的破坏很严重吗?”
“还好还好啦,我们都习惯了,正好活动筋骨,闲着也是闲着,还能住上新装修的房子。”千手桃华的脸上没有丝毫勉强,只是眉头却慢慢皱起,在我紧张的回视下,有些不确定地:“好像是蛀牙?”
“……”我歪头,“啊?”
“别动,”她手一开一合,我还没怎么挣扎就掰开了我的嘴巴,凑近,“来个光。”
我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响指。
“啪嗒。”
一簇小火球从指尖冒出,圆润而颤巍地跳了跳。
“好,就在这里,不动。”她就着光打量了几秒,“果然。”
话题跳的太快,还没反应过来的我:“……啊?”
“桃桃。”千手桃华的表情从来没有这么严肃过,“是蛀牙。”
我一呆。
不应该啊,我又不是多么嗜糖如命的人,吃的也不是……很多?
我隔空摸了摸随身带着的袋子,那里放着今天遇到的人往我手里塞的各种各样的糖果,至于前些时间的?别人的心意不可辜负,当然是珍藏着好好品尝完啦!
再加上……从开始训练之后,挨打受伤的情况急剧上升,我怕痛的毛病一直没有得到改正,反而经过这段时间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可我又不能因为这个理由停下目前的进度。
这个时候,先前屯下来的糖就派上了用场。
甜是能产生幸福感的。
……而且,天底下的糖都是一个味道。这些包装朴实的,其实甜味并不多的糖片,和以前老爹在烟火大会上给我烫的小糖人,捏的糖球,也,差不多吧。
痛到无法忍受的时候就含一颗,靠着承载着记忆的味道,多多少少也有了能继续下去的理由。
可能就是那个时候,对甜份有了依赖吧。
我发着呆,用舌头抵了抵发酸的腮帮。
“我就知道,绝对不能相信……相信你对甜份的自制力,”作为我一直以来的医疗负责人,千手桃华叹了口气,“看来在你乳牙脱落之前,必须要强制你戒糖了。”
戒什么?什么糖?
接收到关键词的我还没回神,脑海中警戒已经率先调到了最高模式,危机感促使我肌肉记忆发动,毫不犹豫地蹦了起来往外瞬步――
情急之下,我似乎用更短的时间开出了比往常更远的距离,且没有受到以往必然会有的伤害,只是当下容不得我细细回忆、慢慢复盘,眼见的这次误打误撞突围出了一个人组成的包围圈,正好落在紧紧闭着的房门之外。
好机会,借此机会先……
我衣领一紧,视野顿时拔高,双脚被动凌空。
“就知道你意外性强,还好我留了一手在门外。”伴随着门被打开,门内的“千手桃华们”散作烟雾,剩下唯一的一个本体活动关节走出,一手接过我,一手摸向我的口袋,精准地捞出了一个袋子,“没收。”
不是,等下――
眼睁睁地看着生活必需品离我而去,我眼前一黑,一把抓住她还没收回的手,据理力争:“至、至少留下一半……不行?那四分之一?等等!再不然剩下一颗舔一舔也好嘛,不要全部……桃华姐姐QAQ――”
“听不见。”她冷酷无情地别过脸,提溜着我的后领往外一扔,“治好了伤就出去,你该庆幸这颗牙齿是乳牙,过段时间掉了还会再长。”
慢了一步,反身一扑撞在门上,发出哐叽一声,缓慢下滑的我:“呜……”
被疼痛刺激的湿意还没在眼底浮上,我的脊背就熟练地一阵发凉:天敌迫近,还是前所未有的近――绝对打破了安全距离五百米的范围。
只是这次,我无视了本能中越来越强烈的示警,垂着头靠在了门边。
……这才多久,对糖分的心理依赖居然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
截断糖分带来的打击居然能抵抗天敌带来的威胁,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最后,我只是小声地叹了口气。
桃华姐姐应该也察觉到了,只是体贴地给我留了空间没有说出来,不然单单只是一个龋齿的早期,以她一直以来展现出的风格没有必要做的这么绝。
理智告诉我,趁着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在这个时机将这份心理漏洞补足才是正解,可是――
我捂住眼睛,用掌心一点一点抹掉扩散开的湿润。
爸爸,长大好难啊。
我听到了脚步声在不距离远处停下的声音。
“……我注意到了短距离传送的空间波动。”
有些生硬的措辞从来人的口中吐出,来的人一反先前的隐于暗处,将身形全部暴露在我能看到的视野中。
只是此次的正式现身似乎并非出于他自身的想法,说的话也并非符合他一只展现出来对我的提防。
真要说的话,原先隐藏在暗处谨慎而戒备地观察分析,再偶尔故意露出行踪被我发现,使我处于自我怀疑和草木皆兵之中,才是他的作风。
而现在这样,从出现,到开口的作为,就像是有人耳提命面要这么做一样……
那么,目的呢?
我从来没有觉得思路像现在这样清晰,因为方才的经历,我的感情波动被压制到了最低,沮丧让我对一切提不起兴趣,相对应的,理性的思考在此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
“是。”我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回答他,“你应该见过几次,技能名叫‘瞬步’。”
“哦。”他盯着我,慢慢地点了点头,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视线往一边偏移,看着不远处的树,“……”
他陷入了无话可说的沉默。
我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向那一株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的树。
“……”
“……”
“……”
风吹在树叶上,发出簌簌的声响,聊胜于无地让现场的沉默不至于那么尴尬。
从沉默开始就觉得尴尬的我转回了视线,看向柱子一样杵在我必经之路的人,总感觉他比我更加想要扭头就走。
――所以你倒是走啊!
最后,是一直以来的教育让我做不出一直晾着人的举动。
看在这次他的态度还算友好的份上,今天连续遭受致命打击,警惕不起来的我就暂时把你从单方面的毕生之敌的名单中拖出来好了。
经过医疗忍术和药物处理的伤口开始泛上疼痛,还伴随着难耐的痒意,我放轻了呼吸,觉得尚且还在忍受范围内,遂……也开始没话找话:“空间波动,是什么?”
话题已经递给你了,希望你能明白我们俩目前的相性,遵从你内心深处的想法,努力把话题引到结束告别的方向,当然,不按社交必要流程走,直接回一句“什么也不是,再见”就更好了。
事实上,作为只见过两次面――我指的是正式见面,正常社交距离的双目对视的那种,指望只见过两次面的两个人,其中一个还单方面将另一个视为天敌――妄想做到心有灵犀是不可能的。
“……空间波动,”
千手扉间宛如找到了自己的领域,话突然多了起来,
“通过在起点和终点建立坐标,依靠空间能力直接省略多余路程,将不同平面距离上的两个点利用空间位置的缩短、折叠,达成短时间内的位移。”
“嗯……你说的可能是瞬步的下一形态,”
我毫无障碍地听懂了:
“瞬步只是一个快速瞬间移动身体的技能,是所有死……所有移动的基础,只是个人的灵魂不同,就和刀法一样,由基础衍伸出自己的风格,瞬步也会在日后逐渐被融入个人自己的创造,最后彻底变为属于自己的步伐。”
千手扉间皱了皱眉,若有所思。而我经过他这么一提醒,原本被限制的思维一瞬间通透了。
妈妈留给我的教科书对于斩拳走鬼的知识只是基础,对于后续的应用和开发的拓展寥寥无几,导致我在掌握了瞬步之后一度受困于课本的框架,一度让我的进度困顿不前。
我甚至隐隐摸到了头绪,顺着他的构建继续补充:“与其说是空间转移,实际上并非一瞬间到达,或者在旁人看来是一瞬间,实际上作为施术者,只是通过特殊途径缩短了原本的距离,就像你说的,把二维平面的两点弯曲折叠,走看不见的三维通道,极大程度所短时间……”
现在轮到我皱眉了:“但是这个会很依赖坐标和计算。”
对面的千手扉间不知何时将目光又定在了我的身上,那种被审视的感觉又来了,不过这会灵感迸发的我能完全无视这份相比于最初碰面削弱了不止一倍的视线了。
觉得大有可为的我继续分析:“好处是相比于依赖释术者身体力量的普通移动瞬步,这个会更加注重脑力和微操,不会受到距离和身体力量的限制,用的好了,不仅对力量的消耗小,且出其不意……唔,是全新的未开拓的领域呢。”
就是涉及到计算,可能需要数学方面的大量运算,这个靠着我偷偷旁听同族小孩放课后的作业交流整合到的知识储备就不够用了,至于目前的世界,战乱年代找系统的教科书更指望不上……所以自学,又是自学。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觉得继牙痛之后,头也开始痛了。
往好处想,至少数学应用不需要认字,也比理解和体术训练简单多了。
而且,这条路如果能走到头,但凡只要给我一个媒介,我或许能开通回家的路。
干了!
我立刻将这个也列入了未来三年的必行项……不,三年太短了,相比于灵压外放已经有了基本的框架,这个光是打基础就需要一段时间,更别说在无人区开辟开辟出一条康庄坦途,其中的艰难探索和未知失败带来的副作用也不会小……时间加到五年吧。
将未来五年安排的明明白白,找到事情做的我压力倍增,身体上的疼痛反而因此减轻了不少,我暗暗地松了口气,看向从刚刚一直在沉默的千手扉间。
“你――”我顿住。
千手扉间的眼神……不知何时变了。
他那双一直以来没有隐藏过怀疑、敌意和偏见的眼睛,如同涌起了红色的海浪,惊涛般拍起,将海面上所有的一切都卷入海底。
我此刻再定睛看去,千手扉间只是千手扉间,虽然偶尔还是会有一点点对我的带着敌意的怀疑,但相比于之前,更像是一种不可避免的习惯。排除这个,此刻的他,不过是一个稍微严肃、严谨、且自律性强,也稍微不那么普通的千手而已。
千手扉间偏头看向了从刚刚开始就静默不止的树木,
“……你是对的。”
“我当然是对的。”
我没有再改变视线的落点,只是直视着他,哪怕身高的差距让我不得不仰视,也丝毫不损我内心的骄傲,甚至于――高昂着头,才会让我觉得,自己从来不会被任何事物所打败。
――也不会被困顿于多艰辛的阻碍。
看在在场的千手眼里,这个一看就是被幸福浇灌成长至今的少女,哪怕骤然失去了一切,被困于硝烟与鲜血中不得出,却依旧没有被冲刷掉那一身――与此世格格不入的眼神。
永远在期盼,永远满怀希望。
仿佛是为了维持头上无形的皇冠不被跌落一般,狼狈的、一身是伤的她高高地昂起头,眼中有星光。
“我可是骄傲的桃!”
第20章 没见过这么奇怪的请求
排除掉性格上的毛病,某种程度上来说,千手扉间还是好相处的。
……我居然说那个千手扉间好相处,我是不是飘了。
无比认真地反省了自身一分钟,我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只要把交流的距离停留在学术讨论,只谈数据不谈别的,也就无所谓相处好坏。
毕竟数据绝对客观且必定会有对错,这个时候哪怕我拍着桌子和他说话,也必然不会被记仇……这么一想突然觉得舒服了。
知识,就是力量!
千手族内最难啃的石头就这样被我用剑走偏锋的方式攻克下,在某天,我在无穷尽的忙碌计算中回过神,突然发现,我已经完成了千手族内场地和人的畅通无阻。
如果这把这个比作一场游戏攻略的话,这个时候就能跳出“区域敌对清零”的成就了吧。
我摸了摸内里已经缺了个窟窿的腮帮,深沉端起桌子上的热水一饮而尽。
感谢自然资源丰饶而富裕的火之国,全面禁糖的我还有泉水可以选择。
别问,问就是水也是甜的。
事实上我的心态其实已经没有最开始那么摇摇欲坠了,保留着这个习惯,无非是……好吧,我摊牌,我只是喜欢甜的而已。
这种前不久才露出苗头的爱好让我一度在咸口的千手族里格格不入……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引起太大的怀疑。
“小孩子爱吃甜的,多大点事。”by某不愿透露姓名的千手一。
“哈哈哈,口味不同好啊,这样就不会出现抢着吃同一份食物咯。”by路过附和的千手二。
“哈哈哈哈桃桃听说你蛀牙了哈哈哈哈……哎哟痛!谁踢我?”这是被捂嘴拖走的千手三。
千手们的态度太友好了,反而让做好了最坏准备的我更加担忧起了以后。
――万一哪天我不小心暴露了自己宇智波的身份,绝对会死的很难看吧?
而且,我没有受过专业的忍者训练,完全无法保证自己不会说漏嘴……我甚至怀疑已经有好几次不知不觉就带出了以前在族里的习惯,该说谢谢运气好没有人发现吗?
我一时间忧虑极了。
摆在面前的路只有两条,要么,将自己的身份瞒到死,要么,就从根源解决问题。
前者不说可行性的问题存疑,我个人本身……也并不是一个遮遮掩掩的人。
无论如何,老爹就是一个宇智波,要我否认宇智波,就是在否认老爹的存在――我不能接受。
所以摆在我面前的只剩下一条路。
根源性的解决其实也有两个方法,其一是无限增加自己的分量,来保证在暴露的那天,这份相处而来的感情能够压过千手对宇智波的仇恨……我仔细地分析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并十分有自知之明地把该计划从可行性中剔除。
我又没有做到什么拯救千手一族的大事,凭什么让自己的地位凌驾在两族的世仇之上啊,微薄的爱与怜惜吗?
单薄的爱在血海深仇面前不值一提。
我揉了揉脸,转而考虑起最后一个选择。
与前几项不同,这个选项是我站在几十年后,基于未来看向过去的立场提出的,放在现在基本就是无稽之谈。
――化敌,结盟。
只要两族之间的矛盾不再存在,我的身份也无所谓暴露,是个一劳永逸,没有后患的选择。
也最难实施。
难就难在,我根本不知道从何做起,也不知道,做出这一决定的人……究竟现在有没有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