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在躲什么可怕的存在一样。
无解的问题转瞬即逝,我收敛心神,全神贯注地感受第一次空间跃迁带来的变化。
白光吞没了我。
……
事实证明我的天分还算不错,没有落在最远的木叶门口,但也没有精准降落,真要说的话,刚好在两者之间的中点。
一脚踏出就被暴雨淋了个透心凉的我抹了把脸,有些庆幸没有把眼睛带过来……我指的是摘下来的那个。
木叶门口灯光冲天,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偏偏没有打斗声也没有喧嚣人声,安静到诡异。
――不是敌袭,和我无关,回家睡觉。
我毫不犹豫地扭回头,坚定地往自家方向走。
狂风暴雨的夜路并不好走,更何况我的一只眼睛不是原装货,还处于新视野的适应期,总之,当我淌着积水一路走到印象中的家门口时,我又不确定了起来。
这不怪我。
我认真地在心里给自己辩驳。
我离开时过于匆忙和恍惚,屋里的灯没有关,门也是,室外的雨水和室内的灯光来了一个慷慨的对换,室内一片狼藉,这是毋庸置疑的,可室外――我是说灯光透出的室外,立着一个人。
应该是一个人。
借着透出来昏暗闪烁的灯光,能隐约看出那是一副出远门的打扮,全部的身形都被一顶宽大的斗篷挡住,索性兜帽没有扣住,但这个人……他太高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所站的位置,自肩膀起的部位全部隐藏在黑暗里,看不清。
这个姿态,似乎是在等人。
我给自己的袖口拧水的动作停了下来,眯起眼睛,努力去看那个身形过分高大,以至于把我的门、我的必经之路都堵住的人影。
――这么晚了,谁会来找我?
这是我的第一个反应。
――门开着,他怎么不进去等。
第二个疑惑随之冒了出来。
似乎是我淌水的动静惊动了他,又或者是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乱了的呼吸打扰到了他,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的人肩膀动了动。
然后,他似乎是偏了偏头,向我的方向看来。
有一瞬间,仿佛时间突然变慢,我的耳边出现了某一滴雨水落在水洼中声音。
隐藏在黑暗中的人没有动,但我感受到了他如有实质的视线,带着强烈存在感的视线。
它先是触碰到了我的双眼,停留了一会,在我第三次眨眼时,开始顺着鼻翼一寸一寸碾下,舔舐过唇珠,恋恋不舍地绕过嘴角,拂过耳垂,在微微鼓动的颈动脉处短暂停留,随着上面的雨水一同滚落下滑……
我打了个抖,还记得后面是刚淌过的水洼,没有往后退。
“你……”刚刚那个抖似乎激发了什么,我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就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喷嚏,“啊啾。”
“我……”再开口,“啊啾。”
我顿了顿,不信邪,再再开口:“啊……啊啾!”
我闭嘴了。
三个喷嚏把我刚刚的抖压了下去,我感到了久违的羞赧,又有些气愤,这让我忘记了刚刚一瞬间的害怕,三步两步地往被堵着的家门口又冲了几步。
在三个喷嚏后有些昏沉的大脑速度又慢了下来,我甚至能看到反射着灯光的雨幕一点一点上移,透过来的那一束光如同舞台的灯,从那人的肩膀一寸一寸上移。
可时间好像又凭空快进了好几秒,以至于当我又一次眨眼时,这个人的脸已经完全暴露在了灯光下,那一双从未移开过的黑沉眼眸对上了我的。
这一刻,就好像是呆立的木偶被上了发条,机器人被启动了核心。
那双沉静到完全融入黑暗的眼睛撞入了落汤鸡一样的少女,就像是很多年前的初见,发着高烧的女孩跌跌撞撞地闯进千手腹地,彻底改变了一切一样。
被彻底改变的人一点一点地弯起眼睛。
“找到你啦。”
长途跋涉后的旅人对着我笑道,语气轻快而认真:“我听到你在叫我,就一刻不停地赶过来啦――抱歉,好像有点迟,让你久等了。”
……
人受惊到极致后,会下意识地按本能行事。
就好比我在一瞬间怀疑是幻术或者幻觉,却在伸手揉眼睛之前,有一只眼睛接受到饱受惊吓的主人的意识,本能地开始运转,分析,并得出了一个――眼前一切皆为真实的结论。
我接受到了灼热的右眼给出的答案,几乎同时,另一只眼睛也产生了热意……或者说,热流吧。
这下两只眼睛都热了,我想。
和我一样全身湿透的人低着头看我,就好像一场再简单不过的再会。
“桃桃?”
我的目光扫过他的头发,仿佛一瞬间,曾于虚空中传出的轰鸣和撞击,天空倾泻而下的暴雨和雷鸣都有了解释。
我张了张嘴:“……”
“什么?”他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身体自然地向我的方向前倾。
“太……”我做了几次深呼吸,未果,最后还是用力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终于在屡次失败后大声地说了出来:
“太慢了!”
视线迅速模糊,我用力抬手,用拧到一半的袖子又擦了一次,接着:
“太过分了!”
第一句话说出口后,接下来的就没有那么困难,脸上的水擦了好几次,结果眼前的视线却还是那么模糊。
模糊到,我已经完全看不到这个人的模样。
“我等了好久!”
被指责的人安安静静地低着头,注视着已经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少女。
她一定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多么惹人怜爱。
他想。
一黑一红的眼睛里水不停地往下落,就好像这一场已经快要停歇的夏夜暴雨全部落入她的眼睛似的。
哪怕这样,也不愿意低头,居然还会以为这一场雨能够遮掩她的泪水。
愤怒的,还带着越来越多理直气壮的委屈,作为指责的人居然中途还呛了好几口,却仍旧倔强地睁大眼睛瞪着他。
“我等了好久!我差点就以为你在骗我……呜。”
千千万万个世界中的仅此一位,独拥这一幕的木遁使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地叹息了一声。
他伸出手,向着原地发抖、不敢上前的少女靠近,再靠近。一只手顺着她的发丝而下,托住她的后脑,另一只手绕后,搭在她的后腰。
少女大约还沉浸在情绪中没有和缓过来,对他的靠近显得有些迟钝,一双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他的方向。
抱歉啊,他在心里说道。
我教过你的,忍者都是乘人之危的坏东西。
不需要多少用力,只需要轻轻一带――
他听到了终于可以拥入怀中,擦去泪水的女孩再也掩饰不住的低声哽咽:
“太慢了……你怎么才来……”
第76章 甜甜的
有一个说法, 小孩哭的时候是不能哄的,因为一旦有了可以诉说委屈的对象,她会哭得更大声。
幸又或者不幸的是, 方才的大声斥责和不受控制的落泪短短时间就将我为数不多的体力耗尽,以至于当我的额头贴住潮湿温热的胸口,仿佛物极必反一般,从眼眶中涌出的水居然慢慢减缓了。
千手柱间来得太过于突然, 可当他出现的时候, 一切的违和、疑点都迎刃而解。
沉稳的心跳一声一声,于是,我的心跳也跟着一声一声。
“你走开。”不再哽咽后, 自觉有些丢脸的我埋着头, 声音显得闷闷的。
“恐怕暂时不行,”揽着我的千手柱间苦恼道, “我的手暂时不听使唤, 腿也是,它们有自己的想法。”
“不听话的手脚可以捐给需要的人……你再不放开我就要生气了, 两个傻瓜淋着雨站在门口好奇怪。”
“没关系, 没有人能看到。”他自然地略过了前两个问题,“不会让别人看到的。”
“哦。”我低声地应了一声, 顿了顿, 没忍住强调:“我没有哭。”
“嗯, 是雨下的太大了。”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胸腔轻轻震动, 似乎在笑, “现在桃桃消气了吗?”
“……本来也没有生气。”我口是心非道。
过了一会, 我再次:“那你能放开了吗?”
这个重逢拥抱, 是不是有点久了?
“有点困难, ”千手柱间的手不松反紧:“万一我松手了你又变成泡沫,我可没有第二个运气能正好找到你啊,桃桃。”
“唔。”这话说的我无法反驳。
而且我有些不怎么愿意承认的是,这个时候的我的确也需要一个人的陪伴。
是这样的,这样才对。
我难过的时候,我生气的时候,我控制不住自己脾气无理取闹的时候,我说“不要靠近我”的时候,习惯了一个人默默自闭的我,也是期待着有一个人不讲理地向我靠近的。
你看那尖锐密集的刺多么凶残啊,但你摸一摸,实际上只要轻轻一拨,它就绕开了啊。
托在头脑的手掌有力而干燥,空气中关于千手柱间的浓度急剧上升,整一个宇智波族地都笼罩在他的气场之下。
在这个本应感到窒息的环境中,我却被有效地被安抚住了。
“柱间。”雨声逐渐稀疏,我听到了自己沙哑的,自暴自弃的声音,“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
按在头部的手微微用力,仍旧保留着这个拥抱的千手柱间回应:“什么事?”
“关于我随便乱用求救结印的事。”我脑袋挣了挣,还是企图从温度偏高的怀抱中滑出,却发现按在头上的手力量不减反增。
“嗯,怎么了?”千手柱间仿佛没有发现我手脚并用的意图,甚至还把我拱出一半的脑袋又往里摁了摁,“你怎么乱用了?”
“我以为你已经看到了,我并没有受到威胁到生命的危险?”我迟疑了一会,保持有些过于靠近的姿势没再耗费力气。
“嗯,这个啊,我是看到了。”
贴着我的胸腔振动,千手柱间反而有些愉悦,他微微松手,将距离拉开些许,然后,弯下了腰。
“不过,我以为以我们桃桃的聪明智慧,也应该看出来了――”
我呆呆的还没反应过来,任由那张脸一寸一寸地靠近,那双黑沉的眼眸愉悦更甚,在我越来越快的心跳中,他在最后一寸的距离停下了。
“关于我早在你呼唤我之前就动身找你这件事。”
额与额紧贴,鼻尖与鼻尖交错,更下方,距离只有微毫,呼吸交缠,仿佛再靠近就会碰上。
于是那个名字说出口就显得格外缱绻温柔,又毛骨悚然:“宇智波桃?”
“……”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这个相处形式绝对有大问题!
这一刻,熟读并全文背诵的心理卫生和生理卫生的书籍在我脑海哗啦啦翻过,然后我惊恐地发现,那些纸张的内页都是空白的。
“……”书、书到用时方恨少就是形容此时吗?给个建设性的建议啊先人前辈们!其实黑化的人并不是我,是眼前这个千手柱间吧?
果然书本都靠不住关键时刻还得我自己来!
我颤颤巍巍地眨眼,有这么一瞬间,察觉到湿漉漉的睫毛刮过了另一对并不属于我的,于是乎,本就偷偷竖起的毛全都炸开来了。
“砰!”
原先怎么也拉不开距离的怀抱这一次轻轻松松地挣了开来,千手柱间根本没有用力,可不知为什么我慌得更厉害了,险些连抬起的手的举不稳。
白雷从掌心鸣叫,我几番抬手,看着距离并不远,连象征性的躲避和防御都没做的人,又出于自己也不愿承认的心虚而忿忿地放下。
最后,怎么也不甘心的我愤怒抬脚,一脚踹在了他的膝盖上。
“你!早!就!知!道!了!”
掌心的雷还是被我塞了回去,我转而用力捂住自己脸,对着他怒目而视:“卑鄙的千手!”
“哎呀!”实际上连防都没破的千手柱间夸张地往后一歪,避重就轻,浮夸地痛呼,“痛痛痛。”
“……”我忍了忍,又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又踹了一脚:“认真一点啦千手柱间!”
连名带姓叫,是真的很生气了。
“咳。”千手柱间咳嗽了一声,压抑住上扬的嘴角――我也不知道被我打他为什么会这么高兴……他是变态吗?
“好好好,认真,认真。”很好说话的木遁使站直身体,一点也没有刚刚不讲理的样子,认真道:“不邀请我先进屋说吗?老实说这样湿答答的挺不舒服的。”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靠着自身体温已经干了一大半的千手柱间,又看了一眼更加湿答答,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自己。
鼻子有点痒,喉咙也有点痒。
我抿嘴,忍住咳嗽的想法,一声不吭地扭过头,率先往里走。
走到一半回头,看到他还杵在门口,“你站那儿看门呢?进来。”
“好。”他眼睛弯了弯,“打扰了。”
“不用打扰,就我一个人。”我转回头,“自己找地方坐,沙发上有放干毯子,随便找一个擦一擦水。”
“唔。”千手柱间陷入沉吟。
我才不管他在想什么,进门捞了把毛巾往头上一盖我就直奔厨房,提起台面上已经放了一会的热水壶倒了两杯温开水,先拿起一杯一饮而尽。
感受到从胃部扩散到指端末梢的暖意,我呼出一口气,转头拎着另一杯放在乖巧坐的千手柱间面前,言简意赅:“喝。”
千手柱间很听话地端起杯子吨吨吨。
我双手抱胸,盯着他把杯底喝干:“喝完了?”
“喝完了。”
“很好,”我冷静地抬手,指向门外:“从这里出去直走右拐再左拐,见到路标再左拐,你会看到一间亮着的房子。”
“嗯?”
我不为所动:“房子的主人叫宇智波佐助,我族弟,性别男。”最后一个字重音。
千手柱间挑起了眉。
“你带着我的伞,去那边借宿一晚上,换洗的衣物找他要,”我暗自镇定地收回手,恢复成双手抱胸的姿势,“你应该不会那么早走吧?好的,我知道你不会。总之天色已晚,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你……啊啾。”
可恶,我的气势。
我恼怒地抓过头上的毛巾蒙了把脸,手心冒汗:“喝完了就赶紧走啦,我还要休息。”
我听到了千手柱间的笑声:“桃桃。”
眼看着还端坐的人站了起来,似乎有要往我的方向走的意图,我立刻往后退了一步,警惕道:“你站在那里不要动,禁止!五米禁止!”
想了想,我又退了两步,隔着遥遥的对角线,双手交叉在胸前:“异性禁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