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臣冒犯了——悠悠我思七【完结】
时间:2023-06-14 23:03:05

  沈恪藏在阴影中,注意到月色随着云层的移动而若隐若现,而在云层飘过的一瞬间,夜色漆黑,他提着内息,整个人宛若一抹幽影般,贴着桥下水面掠过,运用内息将自己吸附在桥下,他离水面很近,沁凉的水汽涌上来,笼罩在他的周身,令他觉得略微发颤,他强行压下心头的寒意,自桥下滑至对岸,等到月色又被云层藏住的时候,体内的内息爆开,身形一闪,宛若黑色的水光流动,一刹那间便就贴近了后院的墙角,躲过护院们的视线,隐匿在了阴暗处。
  他压下喉咙间的咳嗽,镇定心神,缓缓地将体内浮动的血气引导理顺,调理着体内略微紊乱的血脉。
  后院中,本该在主院里歇息的刘邕,这时候却是一反往日里的歇息,安静地坐在后院的一处屋子里。他看着屋子里桌旁煮沸的水壶,好似被水壶的闷叫声惊醒,而后回过神来,伸手将水壶提起,行云流水一般地洗茶,煮茶,沏茶......
  浅淡的茶香味在屋子里流动。
  琥珀色的茶汤落在杯子里,带着清香,一点一滴地荡开,他倒了两杯,而后将其中一杯推至对面,端起自己手边的茶杯,晃了晃,嗅着浮动的茶香,随后吹了一口气,轻轻地抿了一小口,眼中透出一抹享受,唇边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笑意。
  “好茶。”刘邕轻轻地道了一句。
  而在刘邕的对面坐着一名中年男子,身形略胖,一张脸圆圆的,宛若天上银盘,白白净净,看起来仿佛是一位和气生财的酒馆老板。
  “一两金,才能得来的醉浮生,能不好吗?”男子捧起茶杯,细细地嗅了一口,而后慢慢地饮下,“只是,你这么晚寻我来,总不会是寻我来品茗的吧?”
  刘邕放下手中的茶杯,他的眉头微微拧了起来,轻声道:“今儿,我这府上来了一位娇客。”
  男子疑惑地看向刘邕,也将手中的茶杯放下,不是很明白刘邕这话语里的意思,他想了想,道:“我倒是听闻,今日小依兰从济安堂回来了。这事儿,我倒是想同你讲讲,无论你要做什么,都不该将小依兰放置在那般危险的境地。”
  “那不是我的意思。”刘邕脸上的神情冷了下来,眼中闪过一抹怒意,“那么多的人命......”
  男子轻笑一声,端起茶壶给刘邕添了一缕茶水,而后又给自己添了一缕,接着道:“你素来都是谋定而后动,怎的,这一次是算岔了?”
  刘邕张了张口,似乎想要反驳什么,只是话语还没说完,忽然便就见得他抬眸朝着窗外看去,透过窗子,定定地看向漆黑的夜空,而后紧紧地拧起了眉头。
  “钱泽......”
  刘邕喊人的声音堪堪出口,便就见着坐在对面的男子放开手中的茶杯,而后圆润白净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
  钱泽站起身来,轻柔的力道随掌而出,整个人就掠出了窗子。
  “均言,你这府中进了只小老鼠,我去给你看看。”
第54章 对峙
  这一句沙哑的话语,仿佛是拉扯开某一些惨烈的事实。
  钱泽微胖的身形消失在窗口, 那灵活的身手看起来宛若矫捷的猎豹。
  刘府很大,夜里也很安静,护院在府中巡视, 一切看起来都很平顺。
  然而在檐下墙角处,一身黑色夜行衣的沈恪在夜色间缓慢行进, 他的动作悄然无声,步伐似乎不快,但是身形在转瞬之间就飘移开来,彷如一道清风拂过。
  沈恪在掠至这方亮堂着烛火的屋子时, 便就察觉到屋子里有一名高手, 他谨慎地放缓呼吸与心跳,不敢扰了这寂静的夜以及那屋中的人, 然而那屋子的人太过灵敏,听到了风中传来的轻微声响。
  他面上神情一肃,沉默地提气朝着另一个方向跃动, 行进的路线很是精准地避开灯火以及偶尔漏出的月色, 借着府中长廊外的假山花草,隐匿踪迹,雁过无痕,水流无声,如风如雾,轻飘飘地在戒备森严的府邸间游动。
  钱泽自屋子里越出,那看起来微胖的身子在这一刻,却像似毫无分量, 他面上的笑容还未褪去, 眼底闪烁着些许冷意。他与刘邕是多年好友, 别看他如今这一身胖乎乎的模样, 年轻时也是一名身手不凡的高手,当然,如今也依旧是宝刀未老。
  他倒是想不到,竟然真的会有人敢闯入县府令这戒备森严的府邸,便就让他去会会这一只大胆的小老鼠。
  若隐若现的月色骤然被厚厚的云层完全遮掩住,府中一片漆黑,一道劲气从钱泽的掌间扇过,噗嗤的一道轻微声音自空中响起,眨眼间刮过树枝,落在假山的某一处,嘭的一声,那假山尖角处便就被击碎,四溅的石块,有的落入湖中,有的砸在树丛里。
  这一掌风,猛烈而又可怕,若是落在人的身上,只怕是当下便就会同这假山碎石一般,落得个凄厉下场。沈恪的反应很快,灵巧地往后一躲,不过是退了两步,就恰到好处地避开了这一掌。
  一掌落空,钱泽也到了。他站在树下,看着面前这个穿着夜行衣的年轻男子,眉头略微一挑,对方面上蒙着一方黑布,看不清人的样貌,只是从对方清亮的眸子可以揣测得出来,这是一名功夫不错的年轻人。
  “阁下,来这儿有何贵干?”钱泽面上依旧带着和蔼可亲的笑,看上去像是一名招呼客人的酒馆老板。但是很显然,钱泽对于眼前的沈恪来说,并不如面上表现出来的这般和气。
  沈恪知道自己不应该同对方正面对上,从对方刚刚那一掌来看,便是自己全盛时期,怕也不一定会是眼前这人的对手,他调整了下呼吸,而后抬头对上钱泽的双眼,沉沉地道:“打扰了。”
  “呵呵,打扰?”钱泽轻笑一声,摇了摇头道,“既然知道打扰了,阁下是不是该离开了?或者,你随我去主人家面前道个歉?”
  沈恪眉头微微一皱,他拱手一礼,道:“在下赶时间,便就不打扰主人家了。若是有得罪之处,还请您高抬贵手。”
  钱泽稍稍收敛面上的笑,他盯着沈恪上下打量一番,看对方的身手,能够避开这府邸中的重重护院绕到这里时才被自己发现,内家功夫应当不错,这丰城中何时来了这么一个高手?
  “哪里有入了别人家,却不拜见主人的?”钱泽叹息了一声,“更何况这可不是普通的人家呢。”
  话语落下,钱泽整个人从树下掠过,眨眼间便就来到了沈恪的面前,他的手掌挥起,那一只手掌略微敦实,白白胖胖的,朝着沈恪的面上招呼过去。
  沈恪蒙着黑布的面上没什么表情,对方的杀意不重,应当是想着活捉自己的。因此这时候对方攻击得并不狠辣。只是便是这般不狠辣的姿态,也不过是足够他勉强避开。
  他顺势后撤,手往后背一摸,一柄细长的匕首自下而上刺去,匕首上覆着一层薄薄的锋芒,直刺钱泽敦实白胖的手掌,刀尖上晕着坚韧的气劲,破开了挥舞过来的掌风。
  钱泽却并未有丝毫的后退之意,一抹惊诧从眼中一闪而逝,叹道:“皇家?”
  这一句话语里可以听到明显的诧异,但是却未曾有丝毫的敬畏与害怕,手中的动作未有半分停顿,迎着沈恪的匕首拍了过去,掌风疾扫,内劲浑厚,迸发出一股凌冽的气息。
  感觉到这一掌的凌厉,沈恪不退反进,手中的匕首骤然转向,横了过去,随后朝着对方的脖颈处横拉过去,极为微妙地卡住钱泽下压的掌风。
  这般悍不畏死的攻击,令钱泽自语道:“死士?”
  他的手掌回转身前,再次迎着森冷的刀刃拍了过去,钱泽白胖的面上浮起一抹红晕,手掌微微颤抖,白胖的手掌似乎是更加圆润白胖了点,嘭的一声对上那一柄匕首,手掌握紧,将匕首的刀刃牢牢抓在掌心间,钱泽体内的真气疯狂运转起来,喷薄出来的气劲就像是蚕丝一般将他的手包裹起来,然后又覆盖住匕首。
  顺着匕首涌进沈恪的脉络内,沈恪闷哼一声,并未同对方多做纠缠,而是干净利索地撤手,任由对方将匕首抓走,他迅速朝后连退数步,脚下退过的步伐一重一重地在地上落下一道道裂开的脚印,这数步的退后,很是巧妙地将对方冲进体内的气劲卸掉。
  沈恪的身子微微一晃,到口的腥甜勉强咽了下去,沉默地看着钱泽。
  钱泽的肉掌同匕首锋利的刀刃对上,然而那刀刃仿佛成了摆设,绵软的肉掌却成了钢铁铸就的盾牌,匕首是半分都未曾伤到手掌。他低头看了一样手中的匕首,笑吟吟地将匕首甩到一旁的假山上,叮的一声匕首笔直地扎入山石之间。
  “皇家的功夫,死士的作风,小兄弟,今夜,便是你想走,我也不能让你走了。”
  沈恪抬头看了一眼钱泽,他倒是想不到对方能够认得皇家的路数,看来对方的来历也不简单,他没打算再与对方纠缠,便就一提内息,脚下重重一踏,而后整个人便就如同一缕幽魂般,朝着房屋里打开的窗户扑了过去,速度极快,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钱泽心头一惊,那个方向正是刘邕所在的屋子。
  “胆子不小!”钱泽双眼中寒芒闪现,冷哼一声,手中的掌风猛地一拍虚空,整个人呈现大鹏展翅的姿态,破开夜幕,骤然朝着沈恪追了过去。
  眨眼之间,沈恪已经到了屋子的窗子前,似乎是听到了窗外的声音,刘邕站起来,走近窗台处,迎面对上了奔涌而来的沈恪。
  “均言,躲开。”钱泽的声音自夜空中传来,话语里带着些许嘶哑。
  刘邕毕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纵然感觉得到危险的到来,却是半分未能移动。或许应该说是来不及移开,沈恪看到刘邕的面容,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浅浅的莫名锋芒,而后不减速度地跃入窗子,整个人灵活地绕过去,冰冷而又带着些许潮意的手掐住刘邕的脖颈,随后他便顺势躲在刘邕的背后。
  紧追而来的钱泽看着被沈恪扼制住的刘邕,眼中怒意勃发,一直带着的笑意完全褪去,冰冷冷地盯着躲在刘邕身后的钱泽,皱着眉头,冷声道:“放人,我便就放你走。”
  沈恪半晌没有回话,不曾回话,是因为疾涌而起的血腥气自肺腑间上涌,梗在喉咙间,他吃力地咽下那一抹血水,不露声色地站在刘邕身后,挟持着刘邕的手略微发抖。
  刘邕是个心思机敏的人,他自然是可以感觉到身后的这一名蒙面人的气息不稳,虽然此时自己的命是掌握在对方的手中,可是面上毫无一丝惧色,他沉声道:“小兄弟,深夜来访,不知是有何指教?”
  钱泽略微朝前一步,沈恪便就拽着刘邕朝后退了一步,刘邕轻轻摇了摇头,示意钱泽暂且停下脚步,眉眼间露出一抹不虞,好似对于刘邕的劝阻与客套感到不满。
  自然,更多的是对挟持刘邕的沈恪的愤怒。
  “刘大人,我不过是替济安堂的死者,来向大人喊个冤。”沈恪沙哑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
  这一句沙哑的话语,仿佛是拉扯开某一些惨烈的事实。
  刘邕身形一顿,似乎是想不到会得到这么一个答复,他沉默良久,而后开口道:“济安堂的事,本官深感抱歉,这事儿......”
  “刘大人,在下听闻读书人还是要点脸,如今看来,刘大人这是连这点脸都不要了。”沈恪其实并非是真的要替济安堂死去的难民喊冤,不过是扯了个话题,掩饰一下自己的身份。当然,也存着些许试探的意思。
  刘邕张了张口,接下来的话语好似被卡在了喉咙间,一时半会儿地说不出什么辩驳的话。
  “均言,想不到,今日你这府中来的俱是喊冤的人。”钱泽嗤笑一声,道,“不过,白日里的小姑娘倒是安静得多了。”
  小姑娘?沈恪心头一怔,不由得晃了晃神。不过是出神的这么一瞬间,便就让钱泽逮到机会,他脚下狠狠地踏在地上的一块石头上,石头碎裂开来,他整个人带着这一股的反震之力,笔直地飘向窗子处......
  熊熊燃烧的烈火,在烈火间沉默的死者,以及黑夜里追赶着的幽影......离后院不远处的一间厢房里,李云曦自噩梦之中惊醒过来,浑身的冷汗淋漓,她的双眼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恐,定定地看着上空,大口地喘息着。
  自冰冷的空气里汲取了气息,随后小声地咳嗽了起来,李云曦怕吵醒与她同榻而眠的福妞,伸手掩着唇,尽力将这咳嗽声压下,只是伸手的时候,突然觉得身边似乎是少了什么,因着咳嗽而沁出泪花的双眼朝着身旁看去,却见本该躺着人的身侧如今却是空荡荡的。
  李云曦急忙撑起身子,她伸手摸了一把身边的床榻,榻上的温度还带着些许温热,想来福妞自行离开应当不会很久。她匆匆起榻,将外衣披上,而后一边点上烛火,一边喊道:“福妞,福妞......”
  屋子里清冷冷的,没有任何应答,李云曦心头不安,她朝着房门处行去,便就见着房门是虚掩着,也就是说福妞出了门,然而如今福妞正是失魂状态,整个人都是迷迷糊糊的,这半夜三更的,能去哪里呢?
  李云曦走出房门,顺着长廊往外走,只是才行过一段,却听得府中忽而间就喧嚣了起来。
第55章 找到
  你找我,我找你,然后找到啦。
  骤然而起的喧嚣声在府中显得异常刺耳, 李云曦心头一惊,她朝着长廊的尽头看去,可以看到隐隐绰绰的灯火在晃动, 她朝前走了两步,听得重重的脚步涌了过来, 李云曦想了想,便就急忙朝着四周察看,这般多的人来来往往,或许福妞会吓得跑回来......
  她刚刚出门的时候, 也没有关门, 便是想着福妞或许会自己回来。
  “福妞,福妞......”李云曦呼喊的声音越发急促, 她希望能够在府中的喧嚣声涌至跟前的时候,找寻到福妞,并将人带回房中, 避免与其他人正面撞上。尤其是这府中的主人, 丰城的县府令。
  她不知道府中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她自己的身份不一般,先前进府的时候,就想着避开县府令的,没想到一进府就同人撞个正着,她当时心中如揣了一只小兔子,突突地跳着。
  好不容易跳过一劫,如今府中又出了大动静, 作为主人的县府令定然是会出面的, 她担心会被人撞见。只是很令她疑惑的是, 这县府令的府邸挺大的, 护院也不少,可是却没有多少侍女与小厮,她这时候倒是想寻个侍女小厮问问情况。
  看着空荡荡的院子,李云曦心中惴惴不安,不知这座深夜喧嚣的府邸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却说沈恪当时不过是一个晃神,便就出了破绽。
  钱泽的速度很快,抓住沈恪晃神的这一瞬间,一跃而至,那一只厚实的手掌轻柔拂去一抹气劲,拍向沈恪的麻穴,沈恪下意识地避退开。钱泽厚实的手掌转了方向,轻轻地拽住刘邕,举重若轻,将刘邕拨到一旁,随后便就迅速地转身,体内气劲喷涌出来,借着气劲,一个翻身,微胖的身躯在这时候仿佛成了一片羽毛,潇洒而又清灵,但是出掌却较之先前更加暴戾。
  掌风涌动,沈恪提气屏息,后倾身子,掌心中浮起丝丝缕缕的白色气芒,同钱泽的手掌猛地对上,嘭的一声,四散的气劲将屋子里的桌椅以及桌上放置的茶具掀翻,噼里啪啦地翻到在地上,搅和成一副狼狈不堪的场景。
  借着这一掌之力,沈恪如同一尾落叶,自屋里顺着这一股力道飘至了窗外,随后遁入暗夜之中。钱泽回头看了一眼刘邕,注意到刘邕并未受伤,他松了一口气,而后眉眼如电,死死盯着消失在夜空中的沈恪,对着刘邕道:“让你府里的护院都动起来,这只小老鼠并不简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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