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臣冒犯了——悠悠我思七【完结】
时间:2023-06-14 23:03:05

  言罢,他收敛气息,急速朝着前方扑了过去,追着沈恪消失的背影,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中。
  两人之间的交手在眨眼之间结束,便是那声响也不过是一声,随后就杳无声息了,速度快得连外边的护院都未曾被惊动。
  刘邕站在屋子里,看着屋里乱七八糟的一团,他的耳边回荡着刚刚那名黑衣者的话语,眼眸间一片暗沉,转身来到窗口,一道锐利的哨子声在府邸里响起......
  此刻像一只仓皇出逃的小狗的沈恪,在投入暗夜中的时候,一口血水便就喷了出来,血水被蒙在面上的黑布拦下,一股铁锈的腥甜气息在鼻息间飘荡。
  沈恪没有时间停下缓一口气,肺腑间涌动的疼痛在一点点地扩展开来,胸口处的衣裳已然是一片濡湿了。沈恪知道刚刚的对掌,不仅是触动了他体内勉强稳住的内伤,更是牵扯到了包裹着严严实实的伤口。耳边的风声呼呼掠过,随风中而来的淡淡破空声,让沈恪知道,钱泽追来了。
  他的内息在高速运转着,但是体内的伤势随着内息运转蔓延开来,他没想到,今夜竟然会在这刘府之中同一名高手对上,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运气太差了,不过是偷偷摸摸来寻个人,并未打算动手的。现下动了手,确实是扛不住多久。
  他的目光掠过这一排排的院落,本是打算越出去,然而在提气的一瞬间,一股剧痛自体内气脉处炸开,他的身形一顿,不由得从半空中落了下来。沈恪身形下坠,他勉力拍出一道气劲,轻轻地拍在屋檐角落,而后伸手勾住檐角,顺着圆柱栏杆滑落下来。
  剧烈的喘息声在黑夜里发出,沈恪知道对方应当很快便会追到,而他如今的情况,要想出府,却是不能的。他的视线扫过四周,注意到一扇尚未掩上的房门,他没有多想,在身后的威胁越发靠近的时候,迅速提气朝着那一扇虚掩着的木门窜了进去。
  屋子里空荡荡的,昏暗的光线下,可以看到屋子里并未有人在,里间的床榻上被衾掀开,似乎是屋主有什么急事,匆匆忙忙地出了房。
  这间屋子的主人或许是一名姑娘吧。屋子里残留着的气息带着一丝馨香,也或许是屋子里本就有熏香,沈恪此时也分辨不清楚,他只觉得经脉间传来一阵阵的痛楚,翻涌的气血在内腑间横冲直撞,他略微有些站不住,看了下屋子,他并不想惊扰了这间随时可能回来的屋主,扫视了一眼屋子,勉强提了气息跃上高高的房梁。
  房梁上的光线更是暗淡,他小心翼翼地藏匿在上房,放缓了呼吸,一点点地融入黑暗里,在府中响起一阵一阵的喧嚣声时,房门忽而间吱呀一声打开,一道纤细的身影出现在屋子里。
  沈恪躺在横梁上,他敛住气息,微微闭眼,尽量将自己融入暗夜中的横梁,屋子里就如先前空荡荡的时候一般,无声无息。
  李云曦难掩惧意地入了屋子,她并未寻到福妞,只是担心福妞会自行回房,加上府中的护院似乎再搜查什么,她担心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这才匆匆回房查看。
  然而她堪堪回房,房门才闭上,还未能走近内间察看,便就听得门外传来的敲门声,咚咚咚的声音让李云曦不由得惊跳起来。
  她回身看着咚咚敲响的房门,心头发虚,而后走向门口,听得门外有声音传来:“姑娘,姑娘......”
  那是一道略微低沉的年长的女子嗓音,李云曦听到女子的声音,心头微微放松。她凑近房门处,却也并未打开房门,而是轻声问了一句:“谁?什么事?”
  听到李云曦的回应,屋外的敲门声停了下来,那一名年长女子不紧不慢地回了一句:“姑娘,府中进了贼子,为着姑娘的安全着想,现下来姑娘这儿察看一番。还请姑娘开个门。”
  李云曦眉头微微一凝,进了贼子?她心头一提,既然是来察看的,却也不知道到底是何人随同而来?这般迟疑着,她看着紧闭的房门,却是半晌没有打开。
  “姑娘?姑娘......”年长女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李云曦被这呼喊声召回神来,她心神一紧,随后急忙回应道:“我、我这屋子里没有其他人。”
  “那也请姑娘开个门,咱们看一眼。”年长女子的话语里带着些许谨慎,却还是守规矩地劝道。
  李云曦沉默了一会儿,随后便就打算上前开门,只是离着门尚有三两步的时候,忽而间听得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而后是一道劲风伴随着轰然声传来,李云曦不由得闭上眼,拂面而过的劲气似乎夹杂了些许木屑,她只觉得面上闪过些许的刺痛。随后是吵杂的脚步声自门外纷至沓来。
  她睁开眼,便就看到一名微胖的中年男子一脸不虞地瞪了一眼站在身边的黑壮的年轻汉子。
  那扇紧锁着的门,此刻却是被人破开了,碎木屑落了满地,李云曦看着门口眼前的一幕,她的双唇微微发抖,强忍着心头的憋屈与怒意,开口喝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贵府,便是如此待客的!”
  她的声音里带着些许颤抖,说不出是气的还是怕的。钱泽看了一眼站在离门口不远处的李云曦,面上带着笑,并未无礼地踏入屋子,而是拱手一礼,道:“姑娘,对不住,这府里的护院小哥性子急,刚刚见着姑娘久不开门,以为您是被贼人挟持,担心姑娘的安危,情急之下,这就......”
  他伸手无奈地指了指满地的木屑。刚刚破开这房门的,并不是钱泽,而是钱泽身边的护院孙勇。听着钱泽的话,孙勇面上的神情并未有什么变化,一脸的浓眉大眼,看着很是憨厚,但是一脸严肃的模样,看起来便是不近人情。
  孙勇拧了下眉头,丝毫未将李云曦的话语放在心上,他的眉眼扫过屋子里,看着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是目光落在李云曦穿着整齐的衣裳上,眼中闪过一抹若有所思。
  李云曦的眼圈微微发红,但是却是强忍着鼻间的酸涩,不肯落下泪水,深深吸了一口气,也未曾让人进屋,而是冷声道:“你们也看到了,我这屋子便是空荡荡的。深夜时分,既然看过了,便就请诸位离开吧。”
  听着李云曦的话语,孙勇不以为意,他冷硬地上前一步,道:“这屋子,我们要搜一遍。”
  李云曦没想到对方会这般说,虽说东庆的男女大防并未那般严苛,但是此时正值深夜,她又是孤身一个姑娘家,哪里有让一群男子来搜闺房的道理?她睁大了双眼,眼中蓄了些许泪水,带着鼻音的声音呵斥道:“大胆!本郡......”
  情急之下,她险些将自己的身份端了出来,话道了唇边,她及时又咽下,而后气恼地怒道:“你们太过无礼了!这是姑娘家的闺房,如今正是深夜,你们一群男儿,怎能......”
  “我们也只是为了姑娘的安全,贼子入了府,总是要仔仔细细搜查一番才能安心,”孙勇抬眸盯着李云曦上下审视了一番,而后微微眯眼,道,“深夜时分,姑娘未曾就寝,一身衣裳,穿着整齐,又这般阻拦,莫不是同那贼子是一伙的?”
  “胡言乱语!我、我才不是.......”李云曦娇声反驳着。
  “孙护卫!”一道轻喝声打断了两人之间对峙的话语。
  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孙勇面上冷硬的神情微微放柔,往后看去,便就见着依兰姑娘匆匆忙忙地自回廊的一头赶来。清秀的面容上带着浓浓的愠怒,疾步走了上来,扫过地上,门框,最后的目光落在李云曦的身上,上前一步,并未理会孙勇等人,而是对着李云曦躬身一礼,道:“李姑娘,对不住,是我招待不周,让你受委屈了。”
  李云曦的唇边勉强扯出一抹笑,摇了摇头,回道:“怪不到依兰姑娘,不过我也想不到会遇上这么件事,我这一身衣裳整齐,不过是先前发现福妞不见了,刚刚外出寻找福妞,这才穿戴整齐,只是尚未寻到福妞,听着府中一阵喧嚣,我心头担心,想着福妞会不会自己回来,便就又回了房。”
  “这深更半夜的,听着门外有人敲门,我一个姑娘家的,总是不大放心,这才多想了想,所以开门也就晚了点,便是未曾破门而来,我也是要开门。但我是万万想不到,竟然会......”李云曦的目光落在破开的木门,以及满地的木屑上,伸手拂过刚刚掠过一阵刺痛的面颊,眼中流露出些许委屈。
  李云曦生得娇美,一双清眸更是水亮漂亮,此时盈盈水光蓄满,流转的眸光扫过场中众人,不必多言,便就令人心生怜爱。依兰姑娘本就是觉得李云曦同她投缘,这才会心软将人带回来的,如今看着李云曦这副娇滴滴的可怜模样,素来清冷的心肠登时就软作了一团,她走上前来,伸手轻轻地抚过李云曦面颊上被木屑擦过的一道极其轻浅的红痕。
  “真是对不住,李姑娘,家中护院无理,吓着姑娘了。面上这伤,莫怕,我这儿有上等的雪肤霜,回头我就让徐姑姑给你送来。”依兰姑娘温声安抚着。
  “小姐,这小娃娃......”跟在依兰姑娘身后不远处的徐姑姑领着福妞走了过来,福妞的面上依旧是一片懵懂,眼中没有什么神采,只是此时聚集在一处的人多了,令她很是不安,她紧紧地拽着徐姑姑的衣袖,缩在徐姑姑的身后。
  徐姑姑一开口,李云曦便就认出来了,这徐姑姑便是最先在门口前门说话的人,或许是见着拦不住人,徐姑姑也知道李云曦是依兰带回来,而依兰毕竟是这府中的主子,徐姑姑了解依兰的性子,平日里冷清冷心的,难得会对这么一个姑娘的事上心,她怕府中的护卫惹着人,令依兰姑娘不开心,便就急忙去将人请了来。
  李云曦见到缩在徐姑姑身边的福妞,她惊喜地喊了一声:“福妞。”
  言罢,她疾步走上前,伸手拉住福妞,福妞似乎是认出了眼前的人是李云曦,倒也不曾挣扎,而是顺从地扑入李云曦的怀抱中,伸出小小的手,环抱住李云曦纤细的腰身,将自己仅仅靠在李云曦的怀里。
  李云曦伸手轻轻地抚着福妞的后背,闷声问道:“福妞,你去哪儿了?姐姐可担心了。”
  一晚上又是担心,又是受怕的,此刻见着福妞,她提着的心松了下来,而后丝丝缕缕的委屈与苦涩涌了上来,眼圈红红的,含在眼中的泪水却是倔强地不肯落下。
  看着这般姿态的李云曦,仿佛是他们这一群大男儿在欺负那么一个小姑娘了。钱泽尴尬地笑了一声,开口道:“小依兰啊,这个就是......”
  依兰轻哼一声,面上透出一抹不虞,她的视线掠过钱泽,落在孙勇的身上,开口道:“福妞可能是梦魇了,这半夜的起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走到了院子里,恰好让徐姑姑看到了,给送到了我这儿来。李姑娘应当是睡醒后发现福妞不见了,心急之下出来寻福妞的。而这屋子里......”
  “你们也看到了,空荡荡的屋子,便就是这两姑娘住着的。”依兰盯着孙勇冷声道,“深更半夜的,谁让你们搜姑娘家的闺房的,便是要搜,你也应当同我说上一声。”
  “咱们府的规矩,便是如此的吗?那我确实是应该同舅舅问一问,是不是哪一日,也该这么搜我的房间?”
  虽然依兰的声音并不大,也不严厉,但是这出口的话语,却是明明白白地让人知道她生气了。
  孙勇躬身一礼,急忙回道:“小姐莫生气,是属下失礼了。”
  先前一脸强硬的孙勇此时却是立马服了软,而站在一旁的钱泽上前一步,打了个圆场道:“小依兰,这孙勇也是为着府中的安全,一时情急,你莫生气了......”
  依兰面上的不悦并未褪去,只是也知道府中今夜确实是出了事,她也不是什么不懂事的小姑娘,轻声道:“钱叔叔,今夜府中进了贼子?舅舅可还安好?”
  钱泽点了点头,并未多言贼子的情况,只是避重就轻地道:“嗯,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蟊贼,你舅舅还好,不过是受了些许波及。你也别生气,这孙勇平日里对你舅舅最是忠心,他也是关心则乱,所以才失了礼数。这伤了小姑娘,我替他赔个不是。”
  钱泽正要同李云曦躬身道歉时,便就让孙勇拦下,而后对着李云曦恭恭敬敬地躬身道歉道:“李姑娘,对不起,刚刚是我失礼了。伤着姑娘,是我的不是,还请姑娘原谅。”
  李云曦坦然地受了孙勇一礼,她也不叫起,也不理会孙勇这般动静,只是转头对着依兰道:“依兰,我有些困了,想同福妞一起休息了。这屋子......”
  她转头看了一眼,而后轻声道:“大家该看也看了,要是实在不放心,便就让徐姑姑再搜一遍看看?”
  听着李云曦这话,依兰摆摆手,而后道:“不必了,今夜吓着李姑娘了,明日我亲自摆宴向李姑娘赔罪。”
  她又看了一眼这屋子里一地的狼藉,低声道:“徐姑姑,给李姑娘重新收拾一间屋子,这屋子......”
  李云曦摆摆手,阻止了依兰的决定,开口道:“不必了,还是就这间屋子吧,毕竟都搜看过了,也让人放心,若是再换一间屋子,我可不想睡到一半便就又让人破门而入,再搜一遍。”
  听着李云曦这软绵绵的话语,屋里的数人面上微微发热,依兰也知道先前孙勇他们的举动确实是过火了点,也不想勉强李云曦,便就顺着李云曦的话语,道:“那便就不换了,徐姑姑,你带人来将这满地的木屑收拾一下,对了,让人把门换了,再给李姑娘煮一碗安神汤,还有我房中的雪肤霜,你去取来给李姑娘。”
  “是。”徐姑姑福身一礼,应了下来。
  依兰想了想,对于刘邕的情况不是很放心,虽然钱泽先前说是受了一点小波及,但是也不知道是否有伤着,她想着先去看看,也就对着云曦轻声道:“李姑娘,我有事先离开,今儿的事,真是对不住了,明日我定然会好生赔礼的。福妞的话,我等下让徐姑姑把安神的药端来,福妞喝了,应当是一夜好眠,回头我再整整药方,看看给福妞换什么方子。”
  “嗯,好的,多谢依兰。”李云曦笑了笑,今夜的事怪不到依兰身上,她也不是什么无理取闹的人,感觉得到依兰对自己的关心,便就温声谢道。
  依兰看了一眼还堵在门口的众人,沉沉地道:“怎的,这是打算在人姑娘门口守一夜了吗?”
  孙勇听着依兰的话,复又躬身回道:“不是,小姐,咱们这就退下。”
  言罢,他挥了挥手,示意后头随同而来的护院朝着院中其他的屋子搜去,而钱泽对着李云曦歉意地拱了拱手,便也随同依兰往外走。
  “舅舅真的没事吗?”
  “有我老钱在,你舅舅能有什么事......”
  看着远去的众人,李云曦缓缓松了一口气,她带着福妞入了屋子,而后揽着人入了内间,坐在床榻上想着今夜这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抱着福妞的手微微颤抖着。
  大抵是依兰特地交代过了,徐姑姑带着人手脚利索地将屋子收拾了一遍,又匆忙地换了一扇门。而后徐姑姑将安神汤以及雪肤霜留下,便就关上门离开。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飘荡着浅浅的药香味,这药香味并未如同寻常的药味那般闻着就苦涩,而是带着一丝清甜的香气。
  李云曦看着安静坐在床榻边的福妞,起身走至桌旁,将桌上的安神汤捧起来,走入内间,想着先给福妞喂完,只是她端着药碗入了内间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很轻微的滴答声。
  李云曦愣了一下,她端着药碗半晌没有动,又是一声极为轻微的滴答声。李云曦低头看向手上捧着的药碗,安安静静地站着,站了好一会儿,久到她以为自己是听错了的时候,便就听着又一声的滴答声,伴随着这一道声音,她清晰地看到捧着的药碗里荡起涟漪,是有什么东西从房梁上落入了药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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