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臣冒犯了——悠悠我思七【完结】
时间:2023-06-14 23:03:05

  “不,不可能,当时偏执的乾明帝不愿成为阶下囚,更不愿看到自己的嫔妃以及儿女成为阶下囚,便就毒杀了所有的嫔妃和儿女,而后一把火烧了承天殿,自焚而亡。”杜毅摇了摇头,似乎并不相信沈恪他们所说的,“也就是因此,作为帝师的汪拢真才会第一时间投诚。”
  毕竟那时候是彻底断了念想的。
  “帝师?”沈恪疑惑地看向杜毅,“汪拢真曾是前朝太子的老师?这事儿,怎么都未曾有过风声?”
  杜毅摇摇头,他耐心地解释道:“这事儿其实也不算什么隐秘,他曾是乾明帝的老师。”
  “不过,汪拢真后来与乾明帝似乎有了些许争执,乾明帝一怒之下倒是说过他没有什么老师,龙威之下,这件事儿也就没人说了,其实,前朝的不少老臣都知道这事儿。只是后来,圣上攻入皇宫时,那些老臣死的死,散的散,知道这事儿的人大多都没了。”杜毅想了想,又接着道,“后来,又见圣上器重汪拢真,那些知道一二的人,便也不好多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乾明帝也已经死了。”
  沈恪不曾想过,汪拢真竟然与前朝还有这等渊源,如此一来,倒是更能确定他有谋逆之心了。
  “汪承业便就是前朝太子。”苏程玉沉声说道。
  杜毅微微一愣,他似乎是在回忆,只是当时乾明帝偏爱幼子,立下的太子年纪尚幼,这么多年过去,这娃娃长大了,自然也就认不清了。况且,他同那汪承业几乎没怎么见过,偶尔一两次的碰面,也是含糊地扫过一眼,哪里会认得出来。
  只是听得苏程玉与沈恪的话,他知道,若不是已然确定了,那么对方是不会这般说出来的。
  “难怪汪拢敢行谋逆之事......”杜毅心中略微发愣,良久,他轻笑一声,“倒是想不到他会如此忠心耿耿。”
  沈恪抬眼看向杜毅,眉头微微一拧,双唇微抿。
  杜毅是个心思玲珑的人,沈恪的情绪变化,眨眼之间他就感受到了,而后低声道:“沈大人放心,我之前就说过,我不想让我的儿子上战场,自然也不会想再来一次春月之乱。”
  春月之乱,便就是今朝推翻前朝的那一场乱战,当时恰好发生在春月,故而便就被人称为春月之乱。
  “只是,你们确定那汪承业便就是前朝太子吗?”杜毅一脸正色地问道。
  苏程玉低低地咳嗽了一声,他抬眼看去,眼中带着一丝锐利的锋芒,冷笑一声道:“我亲耳听到的。”
  他垂下眼,有些事,他还未同沈恪说,自然现下杜毅在这里,也不是细说的时候。
  杜毅面上的神情很是严肃,他的手放置在膝腿上,手指轻轻地敲着自己的腿部,而后沉声道:“若是如此,只怕这谋反的时间是要提前了。”
  “汪拢真既然知道今夜出了意外,迟则生变,这道理他很明白,”杜毅忽然想起先前得到的消息,他转过头来,认真道,“狄夷使者昨日递了朝书,不日就要离京了。”
  他陡然一击掌,开口道:“若是提前,这时间估摸着就是在狄夷使者离开之后。”
  “想来,今日的大肆搜查,可不仅仅是搜查,汪拢真怕是借着这个机会,动了些手脚。”
  杜毅的眉眼间闪过一抹凝重,他突然抬起头来,定定地看向沈恪,沉沉地道:“不能让狄夷使者回去!”
  沈恪同杜毅的双眼对上,他张口问道:“杜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堪堪入京,很多事尚还来不及打探清楚,便就遇着苏程玉这情况,而后接二连三的意外,自然是不如杜毅看得透彻。
  杜毅脸色冷峻,他站起身来,急声道:“若汪承业是前朝太子,如今事情败露,汪拢真定然是会同狄夷联合,谋反之际,狄夷在外施加压力,在内汪拢真动手逼宫,里应外合,京城危矣。”
  “而狄夷使者离京之际,也就是汪拢真动手的时候。我们必须截住狄夷使者,而且是秘密截住。而后,立刻给太子殿下去信,来一招黄雀在后......”
  听着杜毅的判断,沈恪等人面上的神情很是凝重。
  事情发生得太快,反复是一瞬间就到了最为糟糕的境地,屋子里一片安静,沉寂得令人心慌。
  沈恪站起身来,他盯着杜毅的双眼,随后道:“杜大人,截杀狄夷使者,我们可以去做,若是按着大人你说的情况,现下要通知太子殿下,只怕是来不及了......”
  杜毅自然也知道,若是汪拢真的行动能够往后等一等,他们倒是还有些时间,可是现下只怕不会等了。他的目光掠过沉默不语的苏程玉,知道苏程玉估摸着有些话没说出,只是现下也不是深究这事儿的时候了,既然已经打草惊蛇了,那么就只能出手了。
  “明日我去一趟汪府,会一会人,汪拢真......我只能尽量拖延,狄夷使者那一头,你们盯着点,至于太子殿下,我会想法子将消息递送出去。只希望时间上能够来得及了......”带着忧虑的话语在屋子里飘荡。
  “时间上怕是来不及。”太子殿下看着眼前的舆图,低声道。
  魏朝辉听着太子的话,他看着那张偌大的舆图,知道太子是在担心什么,正当他要开口的时候,忽然听得外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嘭的一声,那门被人推开。
  太子转头看去,只见本该在丰城的齐王李翰竟然回来了。他的额上满是汗水,一身的风尘仆仆,仿佛是星夜赶路而来。
  “老三,你怎么......”太子见到李翰,心头很是意外。
  齐王喘了一口气,而后道:“二哥,有些人,有些事,需要同你当面说。”
  “嗯?”
  太子心中的疑惑顿生,下一刻,便就看着齐王李翰对外喊了一声:“让人进来。”
  言罢,太子就看到门外慢慢地走近一道人影,瘦高的人影从阴影间显露出来,太子心头一惊,竟然是他?他怎么都想不到会在这时候见到这人?
第83章 黄雀
  谁是黄雀?
  “臣见过太子殿下。”
  来人躬身一礼, 恭恭敬敬地对着太子道。
  此人正是丰城的县府令刘邕。
  太子稍稍平复心头的惊诧,他端坐在位,而后抬眸看了一眼齐王李翰, 齐王轻轻点了下头,低声道:“二哥, 我发现丰城里似有异动,便就直接寻了这人来问,当时我身边带着人,是想着若是不对, 就将人拿下, 但是我才将人寻来,他就说有一事要见着你才肯说, 且事关重大,与圣上安危息息相关......他那外甥女还在城中,想着人也不会耍什么花招, 我这才带着人来的。”
  齐王虽然性子略微急躁, 智谋上是比不得太子,但毕竟是皇家出身,总归是懂得轻重的。
  听着齐王的解释,太子心头微微一动,他的目光落在沉默站着的刘邕身上。
  刘邕直起身,他看向太子殿下,甚至不等太子殿下发问,便就开口道:“殿下, 京中汪拢真的儿子汪承业是前朝太子。”
  “什么?”太子殿下心头一震, 不由得惊声道。
  齐王也没想到这刘邕之前说的‘大事’竟然真的是一桩惊天大事。他直勾勾盯着刘邕, 眼底满是震惊之色,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刘邕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你是说,父皇四处找寻的前朝太子,竟然就在他的眼皮底下?”
  虽然当年对外声称,是前朝皇室全都死于那一场乾明帝放的火中,但是他们父子几人是知道的,那时候前朝太子死不见尸,故而这些年,圣上一直在暗中找寻这死不见尸的前朝太子的下落。只是寻人许久,却适中是杳无音信。
  太子殿下回过神来,他沉声问道:“此话,当真?”
  其实,太子虽然如此问询,但是却也明白刘邕此言十有八九便是真的,刘邕这人素来谨慎,若不是确有其事,又怎么敢来见他?
  “千真万确。”刘邕沉沉地回道。
  听着刘邕的话,太子微微垂眸,他似乎是在思考什么,须臾之后,他便就扯了扯唇,带着些许意味不明的笑,开口道:“不知道刘卿是如何确定的?”
  刘邕抿了抿唇,面上的神情略微冷漠,他低下头,许久,又深深地躬身一礼,开口道:“因为臣的亲生父亲便就是汪拢真。”
  他低垂着的眼中掠过一抹嘲讽,低低地接着道:“臣有没有兄弟,怎么会不知道?”
  面对刘邕的回答,屋子里呈现出片刻的安静,但很快太子就回过神来,他皱了皱眉头,道:“那汪拢真是刘卿的亲身父亲?既如此,刘卿又怎么......”
  太子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是着未竟之言,却是屋子里的人都明白,不外乎是父父子子,焉有子告父?
  刘邕眼神里稍有恍惚,但是很快就会过神来,他抬起头来,双眸对上太子的眼,飘忽的心绪顿时就镇定了下来,他这一次来,本就是再三斟酌思量之后了,既然下了决定,也就没什么好遮掩了,他拱手一礼,道:“殿下,天地君亲师,臣是东庆的臣子,臣父行差就错,臣唯愿能挽回臣父之过。”
  一番话,说的是至情至性,只是这话语里藏着的冷意,却是令人不寒而栗。太子深深地审视着眼前之人,但很快就收敛心神,将心头尚存的犹疑压了下去,扯了扯唇,坦然道:“刘卿且坐下吧,刘卿的忠心,孤是感觉得到,想来刘卿此来,定是有什么发现,不妨直言。”
  刘邕依言坐下,齐王此时已然消化了对方透露的消息,他稍稍平复那骤然起伏的心绪,想着前些日子,这刘邕那不动声色的模样,心中恍然,这刘邕倒是沉得住气,只怕自己的动手也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如此看来,这人倒不像是敌?
  刘邕察觉到齐王眼中的不悦,他面上神情如常地正色道:“臣在丰城里,前些日子,恰逢沈大人相助,擒住了丰城内的祸乱之人。”
  “臣顺藤摸瓜,便就发现,这人面上的身份是狄夷之人,但是实际是秦楚来者,而与之勾结的正是汪拢真。”他稍作沉默,便就又继续道,“二者有所协议,等京中举事,边境异动,便就由秦楚北上,一举攻入......攻破南境边界,令殿下腹背受敌,覆灭东庆。”
  刘邕说得很简单,也很直白,只是这消息,似乎早就在太子的意料之中,他倒是并未有任何的惊诧之色,反而是坐在一旁的齐王脸色微变,眉眼间生出些许怒意,冷声道:“刘大人既然早就知道这事儿,缘何拖到了今日才来回禀?”
  刘邕停顿了下,而后黯然道:“那毕竟也是臣的父亲。”
  “呵,那如今又......”
  太子摆了摆手,截住齐王的话,淡淡地道:“好了,老三,其他的暂且不说。既然刘卿今日前来,定然是有他的思量,还是听他说完,过去的事便就不必再提了。”
  这个消息来得突然,但是太子毕竟是久经风雨,这一段时间的连接意外,令他更是处事稳妥,此时刘邕会来将此事坦言,定然不是他所言的那般‘挽回’,他在等着刘邕接下来出口的话语。
  刘邕心头微微一松,接着道:“臣得知,家父意图谋逆举事,光复前朝......臣先头说了,京都举事在即,等到京城乱象起来了,想来太子殿下定然是会奉旨勤王,清君侧保社稷......而一旦殿下调兵入京,那么边境必然是会出现兵力不足的境况,到时,若是秦楚和狄夷联手......”
  他抬眸看了一眼太子,太子面上的神情逐渐凝重,刘邕所言的,也正是太子极为担心的事。故而他才会迟迟无法下定决心,挥兵入京。
  “江城是南境最为特殊的一个地方,它在南境里并不是最为富裕的地方,况且民风彪悍,商贸上并不算繁荣,可是无论是圣上还是殿下,对于江城都是极为重视,为何?便就是因为它是南境的一道门,无论是陆路还是水路,要想进京都,江城就是那一道门。”
  刘邕不知怎么的,话题突然跳到了‘江城’之上。太子直视对方,抿唇正色道:“你是说,让孤现下就调兵回京,然后将剩下的兵力集合,守住江城?”
  刘邕面上神情严肃,他重重地点点头:“殿下,迟则生变。”
  听着刘邕的话,太子眉眼深沉,其实,他本就是有此打算,只是终究是有些顾虑,故而才会一拖再拖。然而刘邕所说的也有道理,太子的手端起桌上的茶杯,小口抿了一口,冰冷的茶水入了喉,他垂下眼,轻声道:“容孤思量一番,刘卿先下去歇一歇,孤想想......”
  刘邕的眼中闪过一抹失落,只是似乎也能明白太子殿下的顾虑,他站起身来,对着太子躬身一礼,而后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恭敬地道:“殿下,臣对臣父还是有一定了解的,臣将些许揣测都拟在了这上头,现呈请殿下阅示。”
  他并未再就此事多做辩驳,只是将书信递呈了上去,而后就沉默地退了出去。
  看着刘邕离开,太子神情严肃地将桌上的书信翻了翻,不知在想什么,神思略微恍惚,齐王见太子沉默不语,他上前一步,拧着眉头道:“二哥,这刘邕的话,可信吗?”
  “叩叩——”门外的敲门声打断了太子的张口欲言。
  “殿下。”熟悉的声音从屋子外传了进来。
  正是魏朝辉。
  “进。”太子心头一松,令魏朝辉入屋。
  魏朝辉徐徐入屋,而后躬身一礼,道:“殿下,一切都如殿下所猜的那般。”
  听到魏朝辉这话,太子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他转头看向一头雾水的齐王,低声道:“刘邕确是汪拢真的亲生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
  太子早就令魏朝辉去调查,如今得来的答复确是他猜测得那般,他眨了眨眼,而后沉声道:“信芳,去安排,咱们准备启程回京。”
  “是该时候回京了。”
  “再晚,只怕真是要出乱子。”
  “不能再拖了。”汪拢真眉头紧锁,他看了眼站在身边的女子,轻轻叹了一声,“怪不得你,事出突然。”
  颖姑娘低着头,漂亮的双眸垂了下来,遮掩住眼底的不甘与自责。
  “也还好,该做的安排也都定好了。”汪拢真的目光扫向不言不语的颖姑娘,他伸手轻轻地拍了下颖姑娘的肩头,而后走至窗边,看着窗外在烛火之下的花草,幽幽地道,“颖儿,还是要再辛苦你一趟。”
  颖姑娘闻言,她并未询问到底是何事,只是上前一步,拱手道:“大人,请吩咐。颖儿这一次定然会全力以赴。”
  汪拢真侧头看向恭恭敬敬的颖姑娘,他招了招手,示意颖姑娘上前来,而后侧身,在颖姑娘耳边低语数句,颖姑娘眼中掠过一抹惊诧,但很快便就收敛心神,拱手一礼,悄然退了下去。
  “父亲。”等到屋子里只剩下汪拢真一人时,汪承业从一条密道里走了出来,他抬眸看向汪拢真,注意到汪拢真面上的些许怔忪,不由得喊了一声。
  汪拢真让这一声称呼拉回了心神,他转头同汪承业的视线对上,注意到汪承业眼中的探究,轻声道:“望舒,怎么了?”
  汪承业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沉静,他的目光落回屋子里桌上的密折,小声道:“父亲,可是在担心颖姑娘的安危?”
  颖姑娘同其他人并不一样,她其实是汪拢真的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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