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如命——孟夏十一【完结】
时间:2023-06-15 14:35:47

  “有人么?”见男子许久都未吭声,春月耐不住性子,压着声问了一句。
  谁知这一问,男子身形忽动,快速地往前跑了,春月忙追了上去。
  待到二人的身影从陆英视线中消失,她才一屁股瘫坐在地,急促地喘息着。
  她不敢再跟上去,甚至不敢细思春月为何深更半夜偷偷带一个侍卫进了庆元殿,而那男子又为何突然停步,突然快奔?
  呆坐了片刻,陆英缓过神,起身悄悄地回了自个儿的屋子,只是这后半夜,睡得越发不踏实了。
  翌日,天气晴好,风虽大,但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
  陆英精神不济,就留在小厨间做糕点,与秦媪等人说话。
  “都是娇养在家的小娘子,你却跟着我们干这些粗活,难为你了。”秦媪突然出声说道,“我看你不如想想法使些银子,换个地方当差吧。”
  陆英笑着摇摇头。另寻差事谈何容易。
  去岁宫里放了一批老人出去,故而年初又重新选采。
  原本陆家轮不到她这个旁支的小女娘进宫的。但她那个当家族父陆历神通广大,得知此回进宫只是当个伺候人的宫婢,心疼女儿当即就起了歪心思。
  等她同阿耶得知消息,已是陆历拿着要她进宫选采的圣旨上门之时。
  陆历说自家女儿陆时月正与御史中丞家的郎君在议亲,这桩婚事与整个陆家有益,万不可失。
  又说陆时月年纪大了,倘耽搁上五年,是万万嫁不出去了,还是她年岁小些,待期满出宫,他定帮她找个如意郎婿。
  陆家本家的兴衰原与她无关,天大的荣耀,也落不到她家头上,只是陆历拿她亲弟陆时安的前程为诱,逼得她不得不进了宫,才至如今的局面。
  “我觉得和秦媪你们一起呆在这儿也挺好的。”陆英说着,揭了锅盖,透过烟雾缭绕的热气,看到玉珠快步进了厨间。
  玉珠一脸惶惶不安地将陆英扯到了一旁的角落。
  “怎么了?”陆英见她神色有异,压着声问道。
  玉珠谨慎地左右张望了一眼:“你可还记得前日说有个小宫婢叫齐云的,偷了娘娘的金丝红玉兰花簪,后来发现是被春月放在另一个首饰盒里这事。”
  陆英点点头,听着她继续道:“她今日被发现淹死在了曲苑内的小湖里,身上只穿了单衣,你说这种天气,她怎么可能……”
  “嘘,此事不可再提。”玉珠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陆英伸手捂住了。
  陆英下意识将此事与她昨夜所见之事联系上了,却也不敢肯定,眼下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尽早离开柳妃身边为妙。
  此时有人来询问糕点是否做好,陆英忙让玉珠回去当差,自己装了两个食盒,匆匆出了院门。
  宴席摆在庆元殿东北角的栖凤阁内,陆英顶着风,一路快步而行,生怕慢了糕点就凉了。
  “陆英。”
  “嗳!”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陆英下意识应了一声。随即察觉不对劲,停步看到从不远处岔路而来的李景清时,她差点惊掉下巴。
  今日柳妃宴请后宫众人,他一个皇子来这儿做什么?怕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吧。
  避不开,她只好硬着头皮应对:“见过庆王殿下,殿下怎么过来了?”
  李景清扫了她一眼,笑了:“想是缘分使然,我才至此。”
  陆英面上笑着,心中却暗骂,这等子孽缘,不要也罢。
  见她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他佯装着板起脸:“怎么,我还来不得?”而后略提了声调:“此处我不熟,还不带我去见柳妃。”
  “是!”陆英应了一声,转身领着人前行,片刻功夫就到了栖凤阁。
  门口的人见着李景清也十分惊讶,请安后匆忙开了殿门,陆英拎着东西先走了进去。
  众人都在阁内坐着说话,见有人进门,纷纷转头望来,陆英顿时成了众人目光聚集之处。
  彼时她才察觉自己失了规矩,忙往旁边一站,现出了身后的李景清,一时间除了阶位高的几个,其余的昭仪、婕妤、美人等纷纷起身行礼。
  “庆王怎么得闲过来?”贤妃稳坐于旁,望着儿子浅浅而笑,倒是皇后忍不住开了口。
  “儿来向母后和母妃请安,得知柳妃娘娘设宴,来讨杯酒喝。”这话一听就是敷衍之词,却又无人敢反驳。
  陆英心中冷哼一声,将食盒置于一旁,同玉珠、春月一道将糕点送上了小桌。
  “柳妃妹妹这里的糕点最是精致可口了,怕是陛下那儿的也比不得。”皇后淡淡地扫了眼,笑道。
  而贤妃只埋头喝着茶,不愿掺和到她们的争斗中。
  “嗯,这糕点确实与众不同,甜而不腻,甚为清口。”李景清目光落在陆英身上,说道,“娘娘当真藏了个好厨娘啊,不知可否割爱?”
  陆英心知李景清又要生事,一边收拾食盒,一边猜测他的心思,未曾察觉他的目光。
  而贤妃则顺着他的视线瞧见了她,轻抚杯沿的手蓦地停了。
  “哎呀,这可当真是叫我为难了,不成想一个小小婢子,还能入了庆王的眼,说来,前些日子皇后娘娘也同我讨要她呢。”
  柳妃笑着,目光扫了眼皇后,再看向李景清时,却对上了贤妃略有些冷的目光,笑意顿敛。
  “看来娘娘是舍不得,不知是何人所做,娘娘或是将人借我几日也好。”李景清说着,放下了糕点。
  柳妃闻言,冲着陆英招了招手:“原将人给了殿下也无妨,只是陛下也爱吃她做的糕点,故而……”
  她未说下去,尽是将得意写在了脸上。
  陆英站在李景清跟前,看他一脸的惋惜样:“可惜啊,这般的容貌,这般的手艺。既然柳妃舍不得,那我往后只能多来庆元殿坐坐,以饱口腹了。”
  众人只当李景清是瞧上了陆英,甚至连柳妃都开始犹豫,是否要借着做此人情顺道将陆英这个麻烦清出庆元殿。
  而陆英的目光却落在了他轻抚腰间荷包穗子的举动上,秀眉微蹙。
  那个荷包是她的,难怪她昨日回去后如何都找不到了,原是被他捡走了,还被他这么堂而皇之的挂在了腰间。
  贤妃原就留神二人,此时见陆英目光停留之处,也不由皱起了眉头。
  自己孩子是个什么性子,她清楚得很,平日里的饰物也只玉玦之类,何曾见他佩过荷包,且看那荷包用料亦是极其普通,花样瞧着也小气,绝非男子所用,不觉心头隐忧更甚。
  “看来,这小娘子的手,当真巧得很呢。”贤妃突然出声,看向陆英,“想来做荷包等小物件也是手到擒来吧?”
第4章 有意为之
  陆英一愣,想到贤妃特特提及荷包二字,怕是也看到她那个被挂在李景清腰间,极不相称的荷包了吧。
  莫不是以为,那是她赠予李景清的?
  忽然间,她脑海中闪过一个大胆的计划。
  贤妃的话,众人听得奇怪,但陆英明白她的意思:“婢子能做,但手拙,做得粗陋,难登大雅之堂。”
  她说罢,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李景清的腰间,再看向贤妃时,见她一脸肃穆,不慌不忙地垂下了头去。
  “陆英,快去准备些糕点,晚些好让庆王带回去,咱们……”柳妃说着,目光转向贤妃,见她神色不明地看着陆英,后头的话喃喃消了声。
  “是。”陆英恭敬应话,在几道复杂难言的目光中,离开了栖凤阁。
  如今,她不仅被李景清盯上了,连贤妃也留神到了她,再算算内考报名截止之日,她的时间不多了。如此,就只能对不起李景清母子了。
  在厨房做好糕点,陆英提着食盒往栖凤阁走,寻思着要是李景清回去了,就将糕点送到贤妃那里,顺便探探口风。
  走到半道时,她看到贤妃领着人浩浩荡荡行来,李景清走在她身侧,母子二人也不知在说什么,神情愉悦。
  瞧见陆英,他冲着贤妃说道:“母妃先上步辇,我去去便回。”
  贤妃顺着他离开的方向看来,随即敛起了笑意,看了眼陆英后扭头走了。
  见着李景清过来,陆英提起食盒:“殿下,糕点做好了。”
  李景清掀了盒盖一角瞧了眼,满意地点点头。
  “殿下可否将荷包还给婢子?”待他接过食盒,陆英指着他的腰间问道。
  “这是你的荷包?”他挑眉,装出吃惊样,“我还当是哪位佳人偷偷送我的定情信物,怎会是你的?”
  陆英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耐着性子说道:“殿下应是昨日在望月阁外拾到的吧?若不信,可打开瞧瞧,里头有个药瓶的。”
  里面有什么,李景清自然晓得,他笑笑,凑近一步:“昨日,我不是让母妃送了你一瓶吗,咱们一物换一物,谁都不亏。”
  陆英料想他不会轻易还给自己,也不急:“这荷包哪里配得上殿下的身份,还是还给婢子吧。”
  她说着,佯装着伸手要抢,果然被他扣手阻止了。
  他拽了她一把,两人身形相贴,他凑近她耳畔笑道:“我母妃给你的那瓶药比你的可值钱多了,这荷包留予我做谢礼又如何。”
  陆英这辈子还没同哪个男子靠得这么近过,热意上头,烫得她脸红耳赤的,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臂上,想挣开:“殿下,仔细旁人见了说闲话。”
  “谁人敢说闲话,再者,你我之间又有何闲话可……”
  “殿下。”正说着,身后传来阮月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陆英一个激灵,忙后退一步。
  阮月快步至跟前,目光扫过一旁的陆英:“殿下,娘娘请您快些过去。”
  一接触到阮月好奇的目光,陆英才像是想起两人的处境,忙收回了手,顺道也挣开了他的。
  李景清没理睬阮月,只看着陆英意味深长地笑:“那我先回了,咱们的事日后再说。”
  陆英没搭话,曲膝恭送,起身时,正好对上阮月探究的眼神,她略显局促地上前,拉起阮月的手。
  “阿姊千万莫多想,我方才与殿下是……哦,是我听闻圣上要办内文学馆,我正央殿下替我向贤妃娘娘求荐引呢,除此便没旁的事了,阿姊定要信我啊。”
  陆英一副欲盖弥彰相,阮月更笑得敷衍,点点头就追着李景清去了。
  陆英瞧着快步奔向贤妃的女子,轻笑起来。
  以阮月对贤妃的忠心,自己越说与李景清无关,她越会添油加醋地同贤妃说她的所见所闻,贤妃越会对他们的关系生疑。
  她倒是可以要挟李景清,请他代为向贤妃求取荐书,只是凭他的能耐,神不知鬼不觉地让自己消失也不是难事,眼下能隐忍她,无非是自己还没对他产生威胁罢了。
  如今她成了她们心中痴心妄想之徒,她便借力打力,以此与她们做笔交易,依贤妃心善正直的性子,比求李景清安全多了,胜算也大。
  陆英寻思如何让贤妃将误会再加深些,只是想想容易,当真要施行起来,才察觉困难重重。
  这天,她收买的眼线给她带来了李景清进后宫的消息。于是,她殷勤的向柳妃讨了采梅枝的差事,直奔浮仙园。
  她决定先去摘梅,再以此为借口去凤宜宫。
  顶着风,她一路小跑进了园子,愕然发现她要找的人恰好在里头。
  有时还不得不说,他们之间当真有着说不清的孽缘。
  “殿下。”她站在于他背后叫了一声。
  李景清转身,看到她时有些惊讶:“你是晓得我在此,才过来的?”
  陆英抬头看着他笑:“婢子哪有这般神通广大,是柳妃命婢子来摘红梅,凑巧罢了。”
  在此遇到他确是意料之外,她原是想借送红梅的机会当着贤妃的面拐弯抹角地向李景清讨要荷包,眼下……
  想着,不由看向他的腰间,发现今日他挂了一块玉玦,不见她的荷包。
  “殿下将荷包还予婢子吧,那是婢子阿母亲手缝制的,实配不上殿下的身份,殿下又何必夺人所爱呢。”
  眼瞅着四下再无旁人,她说话也大胆起来。
  “如此说来,我确实不该。”他似犹豫了一下,后妥协了,“好吧,还予你便是。”
  她立时伸出了手,心中盘算着他说未曾随身携带,她便请他派人送进内宫,放至阮月处,如此不怕贤妃不知。
  他淡淡地看了她掌心一眼:“前两日我母妃见了,觉得上头的花样新奇拿去临摹了。”
  “那…婢子随殿下去取。”
  当真是老天助她,贤妃哪会无缘无故瞧中荷包上的花样,无非是她察觉有异,刻意要去的。
  看来,贤妃对她与李景清关系的好奇比自己预期的多多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殿时,陆英发现贤妃的目光像是要将自己盯出个洞来似的。
  “怎么,你主子又是要办什么宴了吗?”贤妃没空理睬儿子,反先问起她的来意。
  “回娘娘,婢子只是帮殿下送红梅过来,并向娘娘请安。”
  贤妃看向身边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李景清,正欲说话,却见阮月笑盈盈地从外头进来。
第5章 得偿所愿
  “娘娘,殿下,圣上请殿下去弘文殿。”
  李景清眉一皱,似有些犹豫,目光扫过陆英,继而看向贤妃,像是有话要说。
  然贤妃阻止了他,催促他赶紧过去,免得耽误了正事。
  李景清无奈起身,行至陆英身侧时停下了,扭头看着她:“你且先回去吧。”
  “那,殿下答应婢子的事可莫要忘了。”她笑笑,刻意说着。
  李景清目光一沉,而后点了头,快速出了殿去,陆英看了神色凝重的贤妃一眼。
  既然李景清走了,这戏她一人也唱不好,于是决定先行离开再做打算。
  “娘娘,那婢子先行告退了。”陆英同贤妃行礼,准备离开。
  “且慢,我有话问你。”贤妃说着,冲阮月看了一眼,她便领着宫婢退出了殿去。
  陆英静静站着,心中既激动又忐忑。
  “你可知,在掖庭有一个老媪,曾是太后身边的近身侍婢,后来生了痴念,妄想攀龙附凤,最后被扔进了掖庭渡此残生。”
  贤妃说着从小榻上起身,缓步走向陆英。
  陆英嘴角笑意未减,她明白贤妃想说什么,镇定得很。
  “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庆王殿下是什么身份,你也不瞧瞧自个儿配不配,便是名门闺秀家的女娘,圣上也未必肯点头,凭你也妄想高攀?”
  贤妃说着,将隐在袖中的东西拿了出来,陆英看到她的那个荷包在贤妃手中轻轻晃荡着。
  陆英笑容一僵,现出一副被人戳破心思的惊慌模样,张口似要解释,又被贤妃狠厉的眼神吓得噤了声。
  “我知这是你赠于庆王的荷包,粗制滥造,你也敢送。若还想活下去,我劝你最好安分守己,免得届时不止害了自己,也拖累家人。”贤妃冷声告诫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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