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晓得林云茹不是不会做糕点,只是她懒得折腾,一日三餐她着等吃就行,干嘛还费这个神呢。
难得的,她见林云茹的神情显出一丝窘迫,期期艾艾地说道:“也没什么,这不是想讨好你嘛。”
“讨我好做什么?”陆英怔了怔,随即玩笑道,“我又不是你未来的婆母。”
林云茹听罢,不由红了脸,嗔怒地伸手捶了她一记,这才说道:“杜中书说得没错,你如今是越发爱浑说了。”
陆英没说话,只一个劲儿的憋笑。
林云茹见状,也只是娇嗔地瞪了她一眼,而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不过想请你告诉我,你送我的这个香囊里到底放得是什么草药,各是多少份量。”
“如今疫情严重,我想也制几个,使法子送出宫去给阿母阿耶他们,寥表做为儿女的心意。”
“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呢。”陆英不甚在意地说着,将最后一点糕点塞进嘴里,起身去翻纸笔,“你且等着,我写给你。”
好一番折腾,陆英将几味药材及份量都写了下来,而后递给她。
林云茹一把接过,看都没来得及看,就笑着冲她打了声招呼,头也不回的走了。
陆英看着突然空荡下来的屋子,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说话贤妃吃了陆远山几贴药后,气色明显好转,精神头有了,也能自个儿用饭了,甚至还能由宫婢搀扶着下床走动了。
李景清大喜,对着陆远山险些跪下来,将他老人家吓得半死。
陆英也去看过她几回,只是后来见她大有好转,就没去了,只因她对贤妃心中有愧,实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圣上得知这消息,吩咐陆远山将他的防治之法召告后宫,而宫里也有越来越多得了疫症的请他去医治。
这日,陆英正在集贤馆内整理着内宫文书,桑锦突然走了进来,凑到她向身边弯腰耳语了一句
“皇后那里方才也派了人去请陆医正,道是她宫里有个宫婢像是得了疫症。”
陆英扭头看向她,见她冲自己点点头,不由皱起了眉头。
并非她小人之心,实在是她与淑阳之怨眼下看来难以解开,皇后身为淑阳的生母,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你且去皇后处打听打听,看看到底是怎么回来,听到看到任何消息立马回来告诉我。”
桑锦快步离开集贤馆,但陆英却没了坐下去的心思,起身到一旁的书架旁无意识地翻着本子。
倒是一侧的杜文海看到她有些恍神地样子,开口叫了她一声:“陆女史。”
陆英回神,忙放下手里的书籍走了过去。
“你可是不放心家中?若有需要,大可向圣上请求,回去看一看。”
诚然,她的确担心过母亲,但得知由、李景清帮她安置了阿母后,她就放心了,于是她摇摇头:“多谢杜中书,我只是在想城外那些流民到底该如何安置。”
杜文海放下手里的书册,为她倒了杯水:“你眼下可有什么想法或是难处。”
陆英在旁跌坐下来:“公主在外头的那个庄子倒是够他们住了,只是疫情过去后,他们如何谋生却成了桩难事。城南那边到是还能分一些田地出来,只是...”
她说着,犹豫了一下,才接着道:“只是我瞧着他们不少人早前并不是农户,怕是种起田来未必得心应手,到时靠天吃饭,免不得又要出差子。”
杜文海点点头,同样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其实,你到时不防问问京畿衙门,看他们缺不缺衙役,还有京中各家府邸指不定要招些年轻力壮的苦力,他们都可以去试试,就看他们愿不愿。”
在杜文海看来,陆英能管着这些人管到如今实属不易,以前这样的事儿他不是没有遇上过,那些流民之中不乏好吃懒做,原就只是想混口吃的人。
陆英是聪明人,杜文海不痛不痒的一句话,倒是为她开拓了思路,于是忙又寻纸笔将之记录下来。
正忙得热火朝天之时,桑锦匆匆回来了。
“娘子,皇后那里确实有人得了疫症,却只是一个小厨间里烧火的宫婢,平日里怕是皇后都瞧不上一面,婢子觉得此事有蹊跷。”
是啊,皇后是何等身份,以她的心胸又怎会为了一个兴许见了都认不出来的小宫婢派人来请她阿耶,十有八九是为阿耶和她挖了个坑吧。
“你且派人紧盯着凤宜宫,特别是我阿耶开的药方,抓得药,和照顾小宫婢的那些人也要留神,不能错过一丝一毫,怕是皇后欲取我们父女的性命。”
桑锦不敢耽搁,立马出去安排人手,生怕让她们寻到漏洞害了陆娘子。
而陆英这厢也担心起在宫外的阿娘来,宫里有皇后和淑阳,宫外亦有陆时月和陆家,她也不安全。
早前未想到也就罢了,如今一思及阿母,她立马想出宫去。但饶是如此,她还是待桑锦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将手头的事处理好了,这才去万寿殿向圣上请旨。
“你阿母病了?可是时疫?”
圣上听闻她想出宫探望病母,虽觉得她有此请求是人之常情,但又想到若是疫症,届时她是否会被传染。
“不是,只是妾的阿母素来身体孱弱,此番因为疫症,陆家唯恐她得疫症,将她赶出了陆府,妾若不能赶回去瞧一眼,实难安心。”
“如此,那朕便...”
“圣上,圣上...”殿门外传来一声声急促的叫唤,打断了圣上的话。
第87章 设计下套
陆英一听,下意识觉得大事不妙,怕是她担心的事要来了。
随即就见皇后急步进了殿来,身后的宫婢内侍跟了一大串,竟是追都追不上她。
“圣上,圣上,您要为妾做主啊,圣上。”皇后一边嚎一边嗵地跪了下来。
殿内其他人被她这举动闹得一怔,圣上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皱眉道:“皇后,你这是做什么?”
“圣上,前日妾那里一个宫婢得了疫症,听闻陆远山治好了贤妃妹妹,妾便请了他替那宫婢医治,没想到此人心机颇深,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将那宫婢治死了。”
陆英在旁听闻,皱眉急道:“不可能,圣上,陆远山医治了宫中那么多人。但凡只要是一发现便医治的,还未有被治死的,皇后娘娘的宫婢前日才被诊出是疫症,怎么可能今日就死了。”
圣上未说话,皇后倒是抢先道:“哼,是啊,妾也正是如此想的,便将秦太医请了来,让他查看了宫婢之症,以及陆远山所开的方子,圣上不信妾的话,也该信太医令的话啊。”
说着,皇后转头看向身后,陆英此时才发现连太医令都来了,且正是那个与她阿耶不对付的秦太医令。
“回圣上,微臣查看了那宫婢,她确实得了疫症,只是死因却并非如此,而是方子里一味药的剂量过大。正所谓是药三分毒,那味药用好的可治病,但用多了也可要人命。”
陆英闻言,扭头又看了太医令一眼,冷笑道:“太医令当真没有看错么?想那时为贤妃娘娘开药方时,您也说陆医正的药量下重了。但如今贤妃娘娘的身子已是一日好过一日。”
说着,她看向圣上:“此事,圣上也是亲眼所见,娘娘如今都已在用补气养身的方子了。怎么,那宫婢的身子当真如此精贵,才喝了不过两剂药便被药毒死了?”
“你...”太医令被陆英一番冷嘲热讽,险些气得升天,末了只来了一句,“巧舌如簧,老朽不与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娘一般见识。”
“是当真不与妾一般见识,还是太医令话中有假,您心中清楚。妾不才,虽不是郎中,但家中两代行医,打小便是看医书长大的,太医令不知之事,可不代表世间未有。”
陆英越说越顺,说得太医令都插不上话,此时她又话锋一转。
“再者,陆医正能医好宫中这么多人,怎就偏偏把皇后娘娘身边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婢给治死了,他们又无怨无仇的,”
皇后一听这话,像是抓到了她什么把柄似的,忙道:“他与小宫婢虽无怨无仇,但你与淑阳结怨,他身为你父亲,为你出气,治死我一个小宫婢算什么大事。”
陆英转头看向皇后,笑道:“娘娘对妾的家事当真关心呢,妾与陆医正的关系娘娘都查得如此清楚。不过,若说结怨,一直是淑阳公主三番四次要害妾。”
“此回,因妾的缘故,公主在外建的庄子没了,收刮来的良田也没了,妾怎么看,更像是公主为对付妾而设下的局啊。”
“你...”皇后一听这话便察觉不对,深知不可与她缠斗,转头看向圣上,“圣上,妾将药渣都带来了,圣上若不信妾与太医令,大可请太医署旁的太医过来查验。”
圣上听了半晌,听出来此事背后怕是一不小心又会牵扯上妻女,气恼地皱了皱眉,随即下旨道:“来人,让陆远山暂且押入大牢,于庆,传旨陈林棠,让他将此事查个清楚明白。”
“圣上...”
陆英和皇后都齐齐出声,但被圣上不耐地挥手打断:“你们都出去吧。”
皇后见状,侧头看了陆英一眼,冷哼一声后起身带着人走了。
陆英深吸了口气,无奈地起身,张口欲唤圣上,却被一旁的于庆用眼神阻止,只好一步一回头地往殿门口走去。
殿门外,已不见皇后的身影,倒是站着个熟悉的人。
淑阳。
不必看,陆英也知她来此的目的,若不是为了在言语上嘲讽她,便是来圣上这里添油加醋的。
她暗自冷笑,迈步下了台阶,同时看到桑锦快步而来,同样瞧见了淑阳,而后站住了。
“陆女史。”将将走近,淑阳便迫不及待地唤她。
“公主如今住在宫外头,不是该更自在,怎还三天两头地往宫里跑呢。”她意有所指,毕竟刚刚成亲那会儿,听闻她可是一连半月都未曾回宫呢。
淑阳翻了个白眼,挑眉道:“陆女史还不如管管自家事,你阿耶都被打入了监牢了。那种地方,可不是进去后轻易还能出来的。”
陆英笑着,未说话,却让淑阳以为她穷驴技黔,拿自己没法子,忍不住更得意。
“哼,我早便说过,你同我斗,那是自寻死路,你阿耶便是被你害死的。”
“我阿耶好得很,断不会有事,我反而担心公主,你莫要玩火自焚,届时是谁自寻死路,还不一定呢。”陆英说着,目光看向不远处的桑锦。
只一眼,桑锦便提步上前,到她身边俯耳低语了几句,陆英唇角的笑意更深了。
“既然如此,便将人送去陈大将军那里吧。”
桑锦应了一声,目光扫过一旁的淑阳,正是这一眼,让她心底忽然生了一股子的不安来。
陆英还笑盈盈地看着她,说道:“公主还是赶紧出宫去吧,晚了,我怕你出不去。”
说完,她径直撞开淑阳的肩,向着桑锦离开的方向走了,徒留淑阳在原地忐忑不安的思索着。
当李景清急急忙忙赶到青竹院时,发现他担心的佳人坐在屋檐下,摆了张小桌,放了两把小椅,煮了茶正饮着,见着他跑进来,淡淡说了句:“你来了,过来坐。”
他在她对面坐下,看着她慢条斯理地拎着茶壶倒了杯茶,放在小桌上推到他跟前。
“你,没事吧?”看着她的神态,他迟疑地问道。
“没事啊,我应该有事么?”她端起茶盏小抿了一口,而后抬眼看向他笑。
他松了口气,说道:“于庆派人来同我说,今日皇后向父皇告状,道你阿耶害死了她的宫婢,彼时你正好也在殿内,与皇后起了争执,他怕你意气用事,特意着人来告之我。”
她了然地挑眉:“看来,我往日送给他们师徒的礼,倒是叫你占了便宜,怎么一个劲儿的给你传消息。”
如今的陆英看惯了宫里的人情世故,哪里还会不明白有些人是要与他们打好关系的。特别是圣上身边的人,他们巴结她,她自然也要巴结他们。
“于庆说你很激动来着,我瞧着你怎么像是一点事儿都没有。”李景清觉得奇怪,以她对家人的看重,她阿耶都被打入监牢了,怎么可能还像个没事人似的在这里饮茶。
“我若不激动,如何叫她们上当。”
第88章 将军审案
陆英说着,气定神闲地吹了吹茶汤,小口喝着。
“你果然心中有了谋划,那我就放心了。”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他当下放下了心,“若有我派得上用场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她点点头,正想说没什么要紧事时,听得他又添了句:“如今我母妃视你阿耶为救命恩人,我得过去叮嘱一声,可不能让她们把此事告诉她,不然,怕是我要头大了。”
说着,他还轻拍了拍脑袋,做出一副头疼的模样,惹得她忍不住笑了。
依贤妃的性子,阿耶救了她一命,若叫她得知此事,倒是不会叫李景清为难。但定然要寻到圣上处,届时这边是贤妃,那边是皇后,真正左右为难的是圣上。
不过,她更喜欢的是且让淑阳和皇后先得意着,她们越是得意,之后真相被查明时,她们才会越难挨。
陆英本以为陈林棠至少得花一日的功夫去收罗证人证据,没想到她让桑锦送了个人过去,他竟是偷起懒来,直接派人来请她。
于是,陆英去了金吾卫衙,见到了正饮茶的陈林棠。
“陈大将军不查案子,找妾来做什么?”一进了殿内,她直接问道。
陈林棠做了个手势,示意她随意,待她入座后,说道:“陆女史,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手头还有什么人证物证据,一并告之我吧,也省得我再兜圈子。”
“虽说同监牢里的人也打过了招呼,但好歹那是大牢,总不如在外头好,你也想早些将此事了结,好让你阿耶出来吧。”
陆英徐徐点头,她原本便想将自己所知之事都告诉他的,只是与他交情不深。不过是陪刘芸时有过往来,他们之间还没有那么熟识,不晓得他的脾性。
不过李景清来寻她时,她倒同他打听过了,得知这个陈林棠一心效忠圣上。对于后宫之事绝不多插手,如此她就不担心他会偏袒皇后他们了。
“其实因我与淑阳公主屡次三番对上。故而在得知皇后娘娘邀我阿耶为她的宫婢治疫症时,便留了心思,命人留意太安宫进出的人、物,就是提防着生事。”
“后来,有人告诉我,自我阿耶从太安宫出来未多久,便有个宫婢偷偷去寻了内侍,一人再转一人的,最后与负责宫外采买之人搭上了线。”
陈林棠听到此处,皱了皱眉,插话道:“是让人采买了药材?”
陆英点头:“上午,我的人正好又撞上他来送货,便将之扣下了。至于能问出什么,就看大将军的本事了。”
兴许是觉得自己能力受到了质疑,他立马道:“这种没骨头的,我鞭子还没挥呢,人就招了,只是他供出来的,是个不痛不痒的人,还得再往上查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