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高中三年,断联的大学两年。
说心里话,比起在一起, 没有盛铭洲的日子,舒年才应该更熟悉。
“几号的飞机?”
“元宵节之后的那个周末。”
不远了,分别真的进入了倒计时。
舒年抬起头,目光舍不得从盛铭洲身上离开, 哪怕一秒。
“去送你。”
“来送我吗?”
两个人同时开口, 又相视一笑, 同时陷入沉默。
有关于盛铭洲人生里每一个重要的节点,她都不想错过。
从楼门口到小区门口,再到地铁站,他们并排走着,偶尔说起未来的光景,都是满心向往。
因为贴得很近,肩膀靠在一起,盛铭洲低头看了一眼,在过红绿灯的空档,轻轻碰了一下舒年的手,算是试探。
苦于没有恋人的身份,盛铭洲有点害怕,怕舒年会不高兴,所以真的只是轻轻地用指尖碰了一下。
舒年侧过头去看他,然后握住盛铭洲的手。
二十年来,人生第一次。
记忆里,盛铭洲的手生得特别好看,骨节分明,又细又长。
他的手心很温热,舒年紧张得厉害,远远没有看起来那么大胆平静,剧烈快速的心跳顺着皮肤表层,也传感到了盛铭洲手里。
“别怕。”盛铭洲小心地安慰。
舒年咬了一下下唇,嘴硬地强调:“没有怕。”
声音很小,但是盛铭洲听得很清楚,被她强装镇定的样子逗笑。额
离地铁站,仅仅只有几百米了。
三两分钟就可以走完的路,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拥抱,牵手,他们的关系越来越近。
舒年心甘情愿,也乐在其中。
她微微用力地握住了盛铭洲的手,努力地平复着呼吸,幸福溢于言表。
她无数次幻想的场景,就这样梦幻般的实现。
在没有在一起前,他们都在努力地成为一个好的伴侣。
实现梦想,追逐未来。
看着盛铭洲离开,舒年在地铁口又站了一小会,回去路上,雀跃到了极点。
掌心留存着温热,揣进口袋里保留着余温。
新的一天,在即将到来的春天里,他们共享了心跳。
日子过得特别快,年转眼就过完了。
元宵节那天,舒年和盛铭洲带着黑糖去灯会。
两个人还找了家买汤圆的小店,热气腾腾地吃了一碗元宵。
舒年最喜欢黑芝麻馅儿的,但她碗里随机捞起来的汤圆里吃完了,也没吃到黑芝麻馅。
盛铭洲用勺子割破了自己碗里最后一只汤圆,里面流出了黑色的馅料。
他抬起手,把汤圆递到了舒年的嘴边。
又香又甜的黑芝麻馅儿在口腔里化开,舒年用了盛铭洲的勺子,有点脸红,但心里是美滋滋的。
所有的亲昵,终于不再微小得难以捕捉。
而是自然又幸福得发生着。
“好吃吗?”
“好吃!”
花市灯如昼。
长街里,人潮拥挤。
过了元宵之后,年也就算过完了,他们也要各自奔赴南北两个半球。
舒年侧过头,余光里全是盛铭洲。
那种烟火气,那种幸福感,实实在在地包围着她,她确切地感受到了在幸福着。
第一年,只是他们在一起过得第一个年。
满街亮堂堂的光里,舒年悄悄地祈愿。
今年,明年,年年。
盛铭洲从东安起飞,但要落地中转一次,所以订了当天最早的航班。
盛霄忙公司的事,殷萍在外出差。
两个人谁也没有记起盛铭洲即将远行的日子,只是给了很多很多生活费,叫他好好学飞。
盛铭洲倒也没有多伤心,早就习惯了。
舒年跟着一起,起了个大早,的从市区赶到机场。
还给盛铭洲带了汪美玲亲手包的饺子。
她想亲眼看着盛铭洲登机。
黑糖放在了宠物店寄养几天,等着开学一起跟着舒年回南京。
舒年暑假刚好找了个实习,就可以带着它留在那边不回东安了。
行李已经托运走了,所有要带的一应俱全,就等着到中转地和大家汇合。
段晨瑞和盛铭洲都签了东安航空,所以训练要去的目的地也一样,刚好一起出发。
舒年也跟着和他打了个招呼,但又碍于有别人在场,有些不再自在,话卡在喉咙里也没说完。
段晨瑞倒是很有眼力劲儿,借口说去上个洗手间,回来再一起安检。
看着他走远,舒年从随身奔着的包里掏出了一个红色的小袋子递给盛铭洲。
打开看,里面是一枚平安符。
是舒年特意去香火旺盛的寺庙里求的。
此行,山高路远。
不求功名利禄,但求顺遂平安。
盛铭洲捏着红色的袋子,垂着眼看了很久,又抬起头看着舒年。
她带了那对小飞机的耳钉。乌黑色的房间,银亮亮的格外扎眼。
盛铭洲很满足,
“平安回来。”
“好,等我。”
“等你。”
机场人流往来,每天都发生着无数的相聚和分别。
舒年和盛铭洲。
这一次是离别,下一次一定就是重逢。
身影消失在了安检口,舒年在航站楼等了很久,莫名有些怅然若失。
滑行,起飞,舒年演算着时间。
湛蓝的天空,有几缕航迹云的痕迹,模糊又消散。
少年带着满身傲气和信心去追逐自己热烈的梦想。
他们都要开始,新的征程。
第29章 问冬安
◎已造成3人死亡◎
盛铭洲走后没多久, 舒年就带着黑糖回了南京。
虽然已经大三下学期,但建筑的专业课太多, 舒年还是每天都往返在教室和图书馆之间, 熬夜画图,无暇顾及任何事。
盛铭洲到了新的地方,开始逐渐适应风土人情, 以快速调整状态,投入到飞行和各种训练中。
南北半球,两个人各自忙碌, 又总是在互相惦念。
春天的南京很漂亮, 既有江南的柔美又还带了些许北方的明朗。
灿烂的春花遍地盛开,到处都是生机勃勃的样子。
东大的老校区里还栽种了不少白玉兰,春日里, 开得正盛。
舒年最喜欢白玉兰, 每一次路过,都会拍照片给盛铭洲看。
在训练基地,无论是到海边,还是去看落日,盛铭洲也会一样不落地都分享舒年。
日子就这样缓缓流逝。
三月下起了大雨,四月里,遍地蔷薇。
五月, 我们没能对面坐着,所有的回忆都犹如梦中。
国内入夏的时候,澳洲刚刚要进入隆冬。
他们生活在不同的半球,却联通着同一个约定。
盛铭洲那边调整了冬令时, 时差又多了一个小时。
但不管多忙, 他们都按照说好的, 一周一次视频通话,其余的时间都尽情投入学习和生活。
有时候盛铭洲也会抱怨,比如到这边东西难吃,水土不服。会和她说训练的各种趣事,骄傲地给她看制服,看上机飞上天之后录得视频。
第一次试飞的时候,舒年算好了时间,邮寄了国际快递给他。
那天,风很小,天气晴朗,天蓝如洗。
盛铭洲顺利地飞上了蓝天。
澳洲的冬天不算短,但盛铭洲却始终觉得春天就在身边。
握住操纵杆,能看到飞机下面翻滚广阔的海洋。
快递是很大的一个盒子,里面装了很多只有国内才有的零食。
但青团,绿豆糕这些先做的糕点保质期太短,只能挑着品牌店里成盒保质期长的邮寄。
居然在箱子旁边,还排列了几瓶冰红茶。
舒年始终记得,高中时,随时随地,无论上课还是打球,盛铭洲都会提着冷冰红茶。
那时候,他总是笑着,舒年记得很深刻。
怪不得箱子这么重,盛铭洲打开一瓶,咕噜咕噜喝了一口气喝了大半瓶。
歇了一会,盛铭洲把箱子里的东西清理了一下,把零食都摆在自己的柜子里。
正巧段晨瑞进来,不知道是舒年送的,刚想吃快桂花糕,就被盛铭洲制止。
“干什么?一块桂花糕你也小气?”
“不许吃。”盛铭洲也不跟他多解释,赶紧抢回盒子。
快递过来的箱子很大,盛铭洲一边收拾一边想笑。
她这是不是都把能买到可以邮寄的全都塞进来了。
把零食收拾好,箱子最下面,还放了个盒子。
打开来看,是一条围巾。
没有吊牌,应该是舒年亲手织的。
选了卡其色的线,一排排紧密排列,看得出很用心。
围巾上面还放着一张小卡片。
娟秀的笔迹写了一行字。
【祝:眉目舒展,顺问冬安。】
盛铭洲无声地挑起了嘴角,摸着柔软的围巾,拿出来贴近,看了又看。
一转眼就是冬天,他们毫无意外地在实现约定的轨迹上缓慢却坚定地前行。
“呦呦呦,原来是女朋友送的啊,怪不得这么小气。”段晨瑞噘着嘴,气愤地拆了一桶泡面。
“还不是女朋友。”盛铭洲很介意这个身份,看着围巾,垂眸了很久。
段晨瑞刚想要怼他两句,没逮住机会。额
“但,应该早晚是。”
盛铭洲开了口,语气笃定,说得认真又诚恳。
回礼,盛铭洲想破了头,还去问了表姐,最终直接在国内的网站买了一只粉色的莉娜熊。
还特意备注客服,也写了祝福。
车马慢,书信的祝福远远打过冰冷的手机文字。
舒年拿到手的时候,已经开始期末周的复习了。
乖巧的小熊躺在盒子里,黑溜溜的眼睛,小小的耳朵,连手脚都格外可爱。脖子上还挂着二维码,扫了之后,还有命名权。
一边的黑糖在旁边蹦跶了半天,但舒年被小熊吸引了注意力,还没来得及理它,气得它跳起来往舒年身上扑,去咬她手里的熊。
“你干什么?”舒年放下手里的熊娃娃,勉强费力地抱起黑糖,“当哥哥要有当哥哥的样子,不许吃醋。”
在命名的那一栏,舒年想了一会。
要不然就叫珍珠吧,反正哥哥叫黑糖。
舒年没忍住笑出了声,就这么草率地决定了名字。
把珍珠摆在了床头,舒年收拾礼盒的时候,找到了被压在最下面的卡片。
【望春来如意,秋景自然。】
盛夏正浓,他们给彼此的祝福合起来就是一整个四季。
平安,喜乐,安康,如意。
舒年把卡片收起来,和那张在音乐台拍的照片放在了一起。
等待的日子,并没有很难熬。
舒年认真地学习,考试,也在仔细地思考保研这件事。
本科这几年,她有参加一些比赛,对于建筑这件本身就具有灵魂的事,她也逐渐有了深刻的理解。
想做自己工作室的想法,也越来越坚定。
所有的一切,都步入正轨,在等完满的结果出现。
他们打着跨洋电话,说着目标,聊着生活。
偶尔也会有情绪低落,也会有疲惫迷茫。
但在这孤独前行的路上,他们都有最坚实的信仰。
每一晚,舒年都会抱着珍珠睡觉,偶尔也会黑糖自说自话。
明明已经二十一岁了,却在傍晚睡前成为小孩。
她在想,盛铭洲的身边是不是没有人作伴。
广阔无垠的海洋,日日月月的辗转周折。
从模拟机,到组合试飞,再到独立飞行,盛铭洲一路表现出色,连教官都忍不住夸赞,就是天生的飞行员。
整个冬天,只要外出,盛铭洲一直带着那条围巾。
还有那枚护身符,他就连睡觉都不会离身。
像是一直宣泄不了的思念,只能换一种方式去寄托。
时间,可以带走一切。
同样,也能证明一切。
漫长的等代里,盛铭洲确信,自己是喜欢舒年的,并不是一时上头,也不是冲动行事。
要和她在一起,这件事,和飞上蓝天一样重要。
如果没有那场意外,或许所有的一切都会继续顺利地发展下去。
已经放暑假了,舒年入职了找好的设计院,准备实习。
日日跑腿打工,每天累都得不轻。
那天下了场雨,天气转凉了一些,空气潮乎乎的。
好不容易赶上快要周末,周五的晚上可以提前下班,舒年很高兴,准备今晚早点给盛铭洲打电话。
按照他们一直说好的国内六点,澳洲八点,每周五打一次视频电话。
但是舒年从五点多一直等到了七点,盛铭洲一直没有动静。
开始,舒年也没多想,以为盛铭洲有什么急事耽搁了。
但直到晚上快要十一点了,按照时差推算,澳洲已经快要凌晨一点,微信的消息还是没有被回复。
舒年犹豫了一下,打了个电话过去,却是无人接听。
盛铭洲室友的微信她倒是有,但都没说过话,所以她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所以,只能再等等看。
可直到第二天,舒年依然没有收到回复。
她开始莫名心慌,纠结再三还去问了一段晨瑞。
又等了一上午,连午饭舒年都吃得心不在焉,去给黑糖喂狗粮的时候,甚至忘记放鱼油。
段晨瑞的消息没等来,再回客厅看手机的时候,舒年刷到了盛铭洲所在州的新闻。
扫了一眼标题,舒年瞬间紧张起来。
枪击案?!
舒年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看错了,反反复复地又看了两遍,才确认。
就是枪击案。
她没有看错。
往下又翻了翻,舒年尽可能看全了每一个文字,最终落点到结尾。
当地警方表示,该事件已经造成了3人死亡。
舒年忽然觉得心头剧烈地疼了一下,紧接着喘不过气来,被巨大的恐惧感包围。
她的手开始控制不住地抖动,脑子里出现了无数的,坏透了的预想。
为什么不接电话,不会这么恰巧吧。
她先后又拨了无数的电话,给段晨瑞,给盛铭洲,但至始至终无人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