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在夫君登基前/碎金——袖侧【完结】
时间:2023-06-16 14:40:23

  裴定西眼眶发酸,他吸了下鼻子,道:“其实,父亲有遗命给我。”
  ……
  裴定西跑了。
  赵景文发现后,立刻发兵去追。
  他推测,裴定西无非可能往两个方向去:或往洋州去和严笑汇合,或直往房州大本营去。
  然而派出去的两队追兵都是斥候打前阵,侦查回来却禀报:“未见痕迹,想来不是走这条路。”
  两个方向都被否了,赵景文才觉出不对。
  他展开舆图,看了许久。
  最后,意识到了一个不太可能的可能。
  说不太可能,因为他将自己代入裴定西,则他肯定不会这么做。
  可……
  赵景文撩起眼皮:“来人!整军出发!”
  “往商州追!”
  商州是个倒霉的地方。
  它东南接壤邓州,是中原王的领地。
  东北接壤河东道,吴王现在据在那里。
  西南是裴家。
  西北本来是关中,现在也是裴家的了。
  总之商州被夹在那里。
  中原王掌了中原,似乎一时没兴趣管他。
  裴家取了关中,不知道为什么也对他没兴趣似的。
  本来挺好的,结果吴王来了。
  吴王跟裴家势力范围接壤了,自然有摩擦。两家的队伍,时不时就从商州北部过。
  今天过你家的,明天过我家的。好不热闹。
  但大家专注力都在对家身上。若能平定对家,则占商州就是小事一桩。若不能平定对方,占了也没用,很快又会被夺回去。
  总之商州坐在那,四面都是强人。
  就看谁先伸手取它了。
  这一日,商州主官忽然收到来报,东边有兵马过来了。
  紧跟着又收到来报,西边也有兵马过来了。
  商州主官一个激灵,这是要在商州大打一场吗?
  苦也!
  还不如谁来把商州直接占了呢,还安稳点。
  赵景文带着裴莲一路急行军。
  裴莲想不到短短几日之内连着受两次罪,又差点把肠子都颠出来。
  只是知道此事重大,只好忍着。
  这个方向果然没有错。
  追了两日,在商州追上了。
  还是小看他了,竟然已经和严令之汇合了。
  他们已经快到商州的东边界,再晚个半日一日,就要出商州了。
  商州的几个斥候伏在丘陵高地上,观察着下面。
  “是一家嘛。”有人道,“军袄都是一样的。”
  不仅军袄一样,两边的队伍还都带着孝。
  “是裴家啊。咋回事,谁死了?”
  才说完,就知道自己蠢了。
  什么人死了能全军素缟?
  只能是那个人。
  “莫非裴泽竟死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下面的情况反而好理解了。
  主帅亡了,队伍四分五裂了。
  瞧,下面两军对峙了起来。
  “会不会打?”
  斥候们紧张起来。
  “这怎么打?分得清?”
  两军交战之时,根本看不清人脸的,全凭服色。
  这两边,显然都没做好开战的准备。
  “可能打不起来吧。”
  “瞧,出来个女的!”
  裴定西不想打,不想裴泽才身故,裴家军就自相残杀。
  赵景文也不想打,既不想现有的兵力受损,更想要活的房州军。
  他放了裴莲出来。
  “定西!你犯什么糊涂!”裴莲气急败坏,“父亲都还没下葬!你要做什么去!”
  “姐姐。”陪定与她遥遥相望,喊话,“我走得急,没法带父亲一起。姐姐既来了,还请姐姐将父亲交给我,我带父亲回房州安葬。”
  裴莲厉声道:“房州在哪个方向!你这又是往哪去!父亲才没了,你就要和姐姐姐夫决裂吗?你姐夫为了你的安稳,这几日做了多少事!你可知他辛苦!”
  裴定西苦笑。
  “姐姐。姐姐既已成家,原该单立门户,与姐夫自过日子去。我也大了,两下已经没法凑在一起。姐姐不如放我去吧。我去哪里,想来姐夫是明白的。”
  赵景文果然聪明啊,裴定西想。
  居然能追到商州来。
  他既能想到他会往商州方向来,大概也已经明白了他的打算。
  赵景文也上前喊话:“定西,此裴家飘摇之时,你我郎舅实不该相疑。莫叫旁人趁机得了利。不管怎么样,你是睿儿、琼儿的舅舅。天大地大,娘舅最大。”
  “睿儿,去喊你舅舅回来。”
  赵景文有多狠,这样的急行军,他还带着赵睿。
  若不是赵琼太小,容易有事还得照顾,否则他还想带着赵琼来。
  裴家的男人,实在多情重情。
  他下马把赵睿放在地上,在他后背一推:“去,把舅舅带回来。”
  两军对峙,万众瞩目之下,小小的孩子踉踉跄跄地往那边跑去。
  “舅舅,舅舅!”
  裴定西下马向前,蹲下去。赵睿跑过来扑进了他怀里抱住了他。
  “舅舅,你要去哪里?”五岁的孩子,脸蛋圆如红果,眼睛水润清澈。
  无邪。
  裴定西道:“舅舅要去别处了。”
  赵睿问:“很远吗?”
  裴定西点头:“很远。”
  赵睿瘪嘴,要哭:”别去,回家。”
  裴定西眼眶红了,把赵睿揽进怀里:“舅舅不能回去了。”
  赵睿不懂:“为什么?”
  裴定西忍着难过,告诉他:“因为舅舅长大了,人长大了,就不能再和兄弟姐妹作一家了。得去别处。”
  赵睿不懂,赵睿只舍不得舅舅,舅舅对他可好了,他不想舅舅去别处。
  赵睿就哭,啪嗒啪嗒掉眼泪。
  裴定西给他抹去眼泪:“不哭。”
  “睿儿是男子汉了。你晓不晓得什么是男子汉。”
  “男子汉,就得保护兄弟姐妹,还得保护娘亲。”
  他在小小孩童的耳边嘱咐她:“以前,阿公和舅舅保护你娘亲。以后没有阿公和舅舅了,睿儿一定要照顾好你娘亲。好不好?”
  赵睿掉着泪珠子答应了。
  裴定西哄他:“回那边去。”
  万人瞩目之下,小小的孩子一步三回头,抹着眼泪回到父亲身边,回禀:“舅舅不回来了。”
  说完,太伤心了,大哭。
  裴莲怒道:“你是猪油蒙了心,还是谁给你吹了什么风。亲姐姐、姐夫你不信,你信外人?”
  严、邓就在裴定西身畔,这都是裴莲讨厌的人。
  尤其严笑,从不顺着她说话,还经常阴阳怪气。
  赵景文把赵睿抱起来,正想在说话,身边却有人忽然丢下武器,趴在了地上。
  同样,裴定西那边,也有人这样做,整个人趴下,把耳朵贴在了泥土上。
  高地上,商州的斥候也一样。
  听了片刻,斥候道:“有大军。”
  “有大军往这边来了!”
第159章 分家
  在场的三方人――裴定西、裴莲赵景文和高地上的商州斥候们, 一起目睹了中原王的到来。
  叶字大旗招展,脚步声在旷野里有回声,沉闷肃杀。
  一支队伍怎么才能成为精兵?
  百战之后, 自然就成了精兵。
  叶碎金带了十郎和赫连离开京城, 五百铁骑轻装简行, 三百里加急直奔西线,与三郎汇合。
  裴定西的信本来就是先送到三郎这里,再由三郎派人护送至京城的。
  三郎已经整军在等她了。
  叶碎金一到, 立刻带着西线军跨界商州。
  如约而至。
  “中原王!”
  “是中原王!”
  高地上的商州斥候看着下面几支军队头皮发麻。
  个个都是精兵。
  在商州的地盘上横着来竖着走,如入无人之地。
  “嘿, 中原王这是要趁火打劫吗?”
  斥候们胡乱猜测。
  三方队伍成“品”字形在旷野中对峙。
  队列分开, 一个女子夹马上前:“定西!”
  她容色艳丽,气势凛冽,正是中原王叶碎金。
  裴定西喊道:“姑姑!”
  叶碎金冲他遥遥点头,转而看向了赵景文夫妻。
  赵景文夫妻俩都怔怔地看她。
  听过她无数的消息了, 从小小邓州、唐州,到和裴泽瓜分均州, 到襄州、荆州,到控制襄阳, 到下场搅动晋国风云,到在中原称王……无数的消息之后,赵景文终于见到了称王的叶碎金。
  她是王。
  她身上不怒自威的气势, 便是王者之气。
  世上怎有这样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竟然曾经是他的妻子。
  他是怎么丢了她的?
  裴莲也看得呆了。
  她只见过叶碎金两次, 俱都是在自己的家里, 身周都是自家的奴婢仆妇围绕着自己。
  叶碎金穿着常服, 带着笑与父亲说话。
  对裴莲来说, 叶碎金, 叶氏,是――另一个女人。
  虽也听到了许多她的消息,包括她称王,可一直无法想象。
  一个女人称王,这超出了裴莲的脑子能想象的范围,所以一直无法在脑子里构出画面。
  直到此刻,亲看见。
  千军万马是她的背景,刀枪林立间她睥睨而视。
  叶氏,叶碎金,中原王。
  中原王,她是王。
  裴莲呆住了。
  “赵景文!”叶碎金喝道,“我兄长呢?”
  赵景文一个激灵回神,道:“岳父在京兆府停灵。”
  停灵就是还未下葬。
  叶碎金闻言怒不可遏:“我兄长尸骨未寒,你们在做什么!”
  赵景文的马都向后踏了一下蹄。
  裴莲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身体。
  赵景文控住缰,定定神,朗声道:“中原王曾与我岳父歃血为盟,结为异姓兄妹,然今日,裴家家事,中原王便是贵为尊长,也不宜插手。”
  他盯着叶碎金:“还是说,中原王,于我岳父尸骨未寒之际,便已经按捺不住?意欲染指裴家的基业?”
  打是肯定打不过。
  叶碎金都称王了,她在北方已经成势,北方几没有势力是她的对手,连裴泽都要回避她。
  所以,只能靠语言之利,靠情义之重。
  因眼前的叶碎金虽然令人感到陌生,但她终究还是叶碎金。
  叶碎金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她和裴泽都一样有这种弱点。
  叶碎金冷笑:“我若是趁人之危,便该直指京兆府,而不是来商州。”
  商州本就是叶碎金和裴泽心照不宣给彼此之间留下的一个缓冲地带。
  “只我当日与兄长立誓,不同生,不同死,但吉凶相救,患难相扶。”
  “同心协力,不离不弃。”
  “天地作证,山河为盟。”
  叶碎金吐字清晰,气息绵长。
  这些誓词由她说出来,充满了力量感。
  严笑的眼睛都模糊了。
  因当日,他就在场。
  他见证了这一场盟约,也见证了这些年这两人的互相不辜负。
  一转眼,大人撒手人寰。
  “我既立下了这样的誓言,自不会看着定西被人以亲情裹挟。否则,要我这长辈是做什么的。”
  叶碎金说着,挥了一下手。
  叶家军动起来了,脚步声和金属摩擦声在旷野里让人毛骨悚然。
  阵型列开,长长的战矛斜向指着前方。矛尖闪着森然的寒光。
  赵景文脸色大变,厉声喝道:“中原王,此是何意?”
  叶碎金没理他,而是对裴定西道:“定西,过来。”
  裴定西看了一眼赵景文和裴莲。
  裴莲大声道:“定西,你别听外人蛊惑,我是你亲姐姐!我岂会害你!”
  裴定西眼睛模糊了。
  裴家血脉凋零,统共就这几个人。父亲去了,姐姐和外甥是他仅存的血亲了。
  裴定西道:“姐姐,你也是父亲的孩子,关中给你了。但洋州是通往梁州的路,不能给你。洋州、金州、房州、均州我拿走。房州军跟着我,其他的,都给你。”
  他道:“你别担心,我会照顾好我自己。我会一直好好的。”
  裴莲气得顿足:“你在胡说什么,离了姐姐姐夫,你怎能好。快回来,到这边来。”
  裴定西无奈一笑。
  她不懂。
  只有他一直好好的,掌着房州军,才有她好好地,安稳在关中。
  她不懂。
  裴定西最后看了一眼赵睿,看到那小孩在哭。
  没关系,小孩子最后都会长大的。
  男子汉,得扛起责任。
  裴定西一夹马,冲着叶碎金而去。
  邓重诲压阵,严笑紧随其后,房州军动了起来,冲着叶家军而去。
  叶家军的长矛向前指着,寒光凛冽。
  旷野成了战场,眼看着,两军就要冲撞!
  裴莲发出了惊呼。
  下一瞬,裴定西和严笑纵马闯进了叶家军的队列间!
  房州军冲进了叶家军的队列间!
  高地上的商州斥候们目瞪口呆,看着一支军队,从另一支军队的队列间穿行。
  叶家军刀枪立着,巍然不动。裴家军脚步整齐,毫不畏惧。
  从高处看,青色的战袄与白色的麻衣如流水交错,让人目眩神迷。
  斥候们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这是两支不同姓的队伍!
  这得是何等的信任,才能让一支异姓队伍从自己的队伍里穿行?
  这得是何等的信任,才敢从一支异姓队伍里穿行而过?
  要知道在阵前,哪怕是被裹挟的百姓、慌乱逃命的民福敢冲撞军阵,都会被刀斧手立斩。
  商州斥候们当然不知道,叶碎金从西线调动的,恰都是老牌的叶家军。
  裴定西和严笑带领的,也都是老牌的裴家军。
  早在叶碎金和裴泽共谋均州、房州的时候,两军就已经联过兵,交换过将领,士卒们彼此生死相托过。
  信任,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建立了。
  房州军穿叶家军而过,赵景文才终于感觉能呼吸得上气来。
  精兵与精兵,竟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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