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在夫君登基前/碎金——袖侧【完结】
时间:2023-06-16 14:40:23

  今天“攻城”的是三郎、四郎和五郎,他三个正在认真地检讨“攻城”期间所犯的错误。
  周俊华听着,想起自己被四面围堵,一路逃命跑了几个时辰连口水都没喝上,原来就是为了给这群少爷练兵,气得直翻白眼。
  “云飞有什么要补充的吗?”叶碎金瞧见他的大白眼,忍俊不禁,故意问。
  周俊华,字云飞。
  “咳。”周俊华作为降将,赶紧收敛起大白眼,低眉顺眼,“卑职没什么要补充的。”
  “是吗?我瞧着他们问题还挺多的,你竟瞧不出来?”叶碎金微微歪头,蔑笑,“看来你在宣化军中也不过是个混日子的?”
  不生气,不生气。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呢。
  不生气。
  周俊华运了运气,又运了运气。
  ……
  他妈的,还是忍不了!
第48章 掌兵
  前世叶碎金虽然后来也掌了邓州, 但是时间上比今生晚。
  跟杜金忠那一仗是被动打的。杜金忠勾结了马锦回,袭击叶家堡,叶家堡才出手的。
  那时候晋帝的实控范围已经向南推进, 叶碎金虽然也拿下了方城, 但早期并没有去染指唐州。
  后期他们踏足唐州的时候, 从没见过或是听说过周俊华这个人。
  可能早被收编,籍籍无名,也可能是在晋军的剿灭中早早死了。
  但一个曾经离“将军”一步之遥的正规军校尉, 一个落草后还能尽力约束手下的将领,一个被四面围堵能精准找出薄弱处的人, 叶碎金凭直觉, 不相信他是个没本事的人。
  果然,周俊华忍气吞声了片刻,显然还是吃了这个激将大法。
  “咳。”他说,“其实也不是全无问题, 既然大人要我说,那卑职就斗胆说说?”
  叶碎金挑挑眉:“说来听听。”
  周俊华第一个先指出叶三郎的错处。
  “三郎君的队伍是最利落的, 堪称令行禁止,实是不错的。”他道, “可三郎君忘记了,今日只是演练,咱们全在敌人射程之外, 才能如此从容整齐。若是真的攻城, 哪容你这样。”
  “真的攻城, 打头的必死伤严重。不可能做到头尾平均。从一开始的安排上, 就该是头重尾轻。”
  “头要是都过不去, 后面就都是扯……咳, 都没什么意义。”
  果然就如叶碎金猜想的那样。
  周俊华虽离将军一步之遥了,但终究不是将军,他是个尉官――基层军官。
  军队里,将帅的指令一级级传达到最后,都要由尉官来实现。
  周俊华能做到昭武校尉,若是没有什么身家背景,那必然就是因为他真的精于军务,而且是非常脚踏实地的细务。
  叶碎金的队伍里新人太多,新兵新将,缺的就是这种经验丰富的老人。
  情况比周俊华预期的要好很多。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他原是想低调点,以后跟着叶家军混口饭吃罢了。实在是憋着一口气憋不住了,才开口的。
  但叶家的青年郎君们被他一一指出了所犯的错误,并没有恼羞成怒,反而个个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他们还积极地提问题,仿佛中军大帐是什么学堂似的。
  荒唐。
  可周俊华还是忍不住详详细细地把他们的疑问都解答了。
  说到最后,中军大帐成了他的主场,直说得口干舌燥。和他同为陪戎校尉的段锦好几次主动帮他续茶。
  到最后,甚至有点意犹未尽。
  叶碎金说:“好了,今日晚了。明天再来一次。”
  周俊华:“……”
  第二日,演练继续。
  坞堡墙头的人:“……”
  这事就叫人特别窝火!
  平时横着走,看谁不顺眼就砍谁的人,现在叫人堵着家门口,拿他们当训练的草人。搁着谁能不窝火啊。
  可对方人多,以人少攻人多要想获胜,那必然要付出一定的代价,通常是人命。
  如今对方没有真的发起攻击,似乎又不值当。
  在坞堡里窝些日子,说不定对方就自退了呢?
  抱着这种心思,坞堡里的人叉腰在墙头上看热闹。
  不想第三日,对方丝毫没有退兵的意思,玩的更花了。各兵种配合进退、调度、佯攻。
  真真气死了。
  坞堡首领叫人拿了弓来,张弓往下面射了几箭泄愤。
  但堡外的人都在射程之外,稀稀落落几支箭羽,除了泄愤,根本没有其他任何作用。
  反而激怒了下面的人。派了一队人顶着盾牌靠近了叫骂。
  于是城上城下对着骂。
  “必须得有嗓门大,会骂人的。”周俊华叉腰给郎君们说,“要不然,让人骂了还不上去嘴,这士气就先挫了一分。”
  叶家郎君们家教都不错,虽也会说粗口,但……没这么脏的。
  真是开了眼界了。
  到鸣金收兵的时候,十郎还在默默背诵一些精彩句子。
  段锦:“……干嘛?”
  十郎道:“这样以后跟人吵架就不怕输了。”
  哪知道,用完晚饭,叶碎金的命令传了下来:“全军歇息,三更攻城。”
  大家伙倒抽一口凉气,玩了三日,这回要来真的了吗?
  大家个个摩拳擦掌。十郎更是兴奋得抱着刀睡不着,好容易迷迷糊糊了,被人摇醒:“起来了!准备攻城了!”
  十郎揉揉眼,一个鲤鱼打挺就从行军床上翻下来。
  兵甲相碰,金属摩擦的声音在冷夜里格外地让人起鸡皮疙瘩。
  尤其是所有人都很安静,连命令的传递声音都是压着嗓子。就更有一种无声的凝重气氛。
  十郎全副披挂了上马,问:“六姐,咱们怎么攻?”
  叶碎金看着那坞堡――是北方常见的坞堡。通常是大户人家的私产,有高墙,宛如一个小城池。
  这个坞堡比叶家堡的规模要小得多了,在叶碎金眼里算不得什么。但即便这样,也是有高墙。
  她回答:“火攻。”
  众人都愣住。
  三郎按住马颈,微微俯身:“用火箭?”
  三郎刚才就看见士卒在准备箭羽,往箭头上扎引火之物。
  叶碎金道:“对。”
  攻城战是将领最不爱打的仗。
  牺牲大、效率低、收益差。常常赢了也是惨胜。
  这坞堡虽小,若强攻城墙,也定会造成叶碎金不想要的牺牲――都是她自家儿郎的性命。
  没必要,不若把敌人逼出来,面对面打一场。
  若是大城,火箭未必有效。但这只是一个小坞堡,正因其小,火攻的效力便翻倍。
  十郎听了微愣,犹豫了一下,没等他开口,九郎先开口:“可是……”
  众人都看过去。
  叶碎金也看过去。
  九郎期期艾艾地开口:“可是……坞堡里应该还会有百姓……”
  这坞堡虽比叶家堡小了许多,只有南北两个门,但里面也一定还有普通的百姓人户。
  且按照通常北方坞堡的结构来说,越靠近城墙的越是普通人家。
  “百姓有脚,他们会跑。”叶碎金平静地说。
  九郎:“可是、可是……”
  “那么,”叶碎金看着他,“我们因为顾虑敌人的百姓,所以空耗了许多天的军粮马草、人力钱饷,直接放弃,空手回家是吗?或者把许多我方儿郎的性命,白白填在城墙的箭垛上,只为了领兵者的良心是吗?”
  夜色里一片安静。
  只听到身周许多兵器偶尔磕碰摩擦的声音,搬抬器物的声音。
  许多人的身形在火光里都成了黑色的剪影。
  “战场上,这种情况多的是――对方的城池里有百姓,或者驱赶着百姓打头阵,自己的兵卒藏在百姓的后面,或者干脆捉了你的妻子父母,迫你领兵投降。这种事,以后你们会遇到不是一次两次,我只问,这时候你怎么办?”叶碎金问。
  大家都说不出话来。
  九郎更说不出来。
  十郎看看叶碎金,看看九郎。很希望有人来告诉他这种时候该怎么选择,什么才是对的。
  段锦屏住呼吸。
  “以后,你们都会坐在我的位置――一军统帅的位置,都会面对许多类似的情况。”叶碎金扫视她的兄弟们,道,“我今天说的,你们都给我记在心里――”
  “一军统帅,永远都不能去考虑敌方的百姓。”
  “有些时候,甚至不能考虑己方的百姓。”
  “敌人推着百姓逼阵,你犹豫再犹豫,敌人就逼近了。”
  “敌人推着百姓逼阵,你就不能犹豫,立刻要下令弓箭压制,要使阵前人呼喝,使百姓知道往两侧逃脱。”
  “百姓若命大,往两侧逃的,自可留得命在。若有妄图冲进己方军阵求掩护的,必须当场格杀。”
  “一个百姓冲进来,大阵便开了一个口子,十个百姓冲进来,大阵便撕开了十个口子。口子一开,收割的便是我方儿郎的性命。”
  “此时此刻,往军阵里冲的百姓就是敌人。”
  “皇帝可以仁慈,百官可以仁慈,唯独我等领兵人于战场之上,决不可以仁慈。”
  “慈不掌兵――我希望以后,都不要再让我与你们重复。”
  “听明白了吗?”
  火光跳动中,她的面孔又美又冷。
  神情中有一种弟弟们都陌生的残酷。
  众人都觉得透不过气来,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应道:“是!”
  亲兵上前禀报:“大人,都准备好了。”
  叶碎金的马喷了个鼻息。
  叶碎金望了一眼夜色中坞堡黑色的剪影,开始下令:
  “三郎、七郎,备战南门。”
  “四郎、五郎,备战北门。”
  “其他的人,跟着我。”
  各人领命而去,黑夜中,裹了布的马蹄踏出沉闷的声响。
  九郎跟在叶碎金身边,心里也沉闷,总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当一切准备就绪,掐算时间,四郎五郎也该就位的时候,叶碎金道:“九郎,你来下令。”
  此话一出,连周俊华都侧目咋舌。
  这是一族兄弟手足。这若是叔伯长辈或者哪怕是个兄长,周俊华也不会觉得什么。只会觉得都是该当的。
  可叶碎金是个姐姐。
  她是个女人。
  周俊华从没见过谁家的姐姐对弟弟这么严厉的。
  火光里,九郎的面孔那么年轻,紧绷绷地。
  他咬了咬牙,上前去:“张――弓!”
  夜色里唰唰的,是张弓搭箭的声音。每个弓兵的脸,都被箭簇燃烧的火焰照亮了面庞。
  九郎看到,其中许多其实都跟他差不多年纪,甚至还有更小的,跟十郎、段锦差不多的。
  九郎深呼吸,气沉丹田:“放箭!”
  火焰是朝着比坞堡城墙更高的夜空放去的。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像张着獠牙的火蛇,呼啸着扎进了坞堡中。
  “张――弓!”九郎第二次命令的声音要比第一次稳得多了,“放箭!”
  第二轮火箭呼啸着疾射向夜空,照亮了城墙的箭垛。。
  第三轮火箭才离弦,坞堡中开始响起了喧哗声。
  坞堡的内部,明亮了起来。
  在所有人都盯着坞堡的时候,周俊华的余光看到了叶碎金动了。
  火光中,姐姐靠近了弟弟,伸出手,用指背蹭了蹭他头盔没有覆盖住的脸颊,对他笑了笑。
  弟弟的肩膀松了下来,随即又挺起来。
  好像忽然长高了一些似的。
  周俊华不由地露出微笑,正想转回头去,忽然看到陪戎校尉段锦也在看着这一幕。
  年轻校尉的眼中,有羡慕和向往。
  痴痴地。
第49章 姐弟
  指背的触感是九郎还青涩的脸颊。
  前世, 九郎是第一个战亡的。
  少年死于心软。
  因为心软,所以死为少年,没有长大。
  九郎是兄弟们的一个血的教训, 也是叶碎金的血的教训。
  没有人能从一开始就心狠血冷的, 哪怕是将门世家的孩子也做不到。
  都是这样一路趟过来的。
  从此在战场上, 只有怒目金刚,没有慈悲圣母。
  后来有言官参段锦,便道是“杀戮太重”。
  叶碎金真的好讨厌这些文官。
  段锦若不是一身血气, 怎么一路杀上镇军大将军的位子。
  他手上沾满人血有什么关系,只要他每次都能活着回来就行。
  如今, 她对弟弟们, 也是如此。
  叶碎金收回手,望向坞堡。
  火光起来,喧哗声也起来了。
  坞堡里的人一连数日看着叶家军在外面练兵,心神上放松了。甚至期盼他们“玩”够了, 能自退。
  那知道夜半时分,火箭从天而降。眼下可是十月里, 天干物燥的时节。火星一引,呼啦啦地火苗子就起来了。
  坞堡小, 火攻就容易见效。
  坞堡果然开门了,匆忙披挂了的男人们疾驰冲杀了出来。
  外面迎接他们的是整整齐齐、守株待兔的鹤翼阵。
  随着大门洞开,敌人冲击。领兵人一声令下,
  “放箭!”
  锋利的箭矢流星一样射出去, 迎接第一波冲击。
  最前面的冲锋者中箭落马, 失了主人的马匹面对前方的杀意, 本能地调整了方向, 向战场侧方奔逃。
  拒马绊住了提速冲杀的去路。骑兵若拉不起速度, 就失去了骑兵的优势。
  鹤翼合拢包抄,青衫军围攻了过来――
  以多欺少。
  三郎枪出如龙,连挑了数人,转眸间,看到七郎正一枪扎透敌人肋下,将人从马上惯了下来。
  目光扫过战场,或三人组,或五人队,长矛、短刀、盾牌组成最基本的作战单位与对方缠斗、围杀。
  经过这些天的实战演练,新兵已经开始褪去了生疏和胆怯,不再会出现慌乱不成阵型的情况了。
  盾牌手掩护,长矛刺过去。
  校场上刺的是草人,战场收割的是人命。
  己方士卒没有落单的。
  单兵战斗是人力不够的最差的打法,毫无疑问伤亡率是最高的。
  既兵力充足,能碾压,傻子才不以多欺少。
  叶碎金的这种打法没有挑战性,但是三郎喜欢。
  因他虽不是家主,却是这一代的长兄。他和叶碎金的思维模式是靠近的――首要的是弟弟们,然后是己方的将领士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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