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在夫君登基前/碎金——袖侧【完结】
时间:2023-06-16 14:40:23

  祭完祖,便是家宴。
  虽然今年五叔、七叔都不在,可喜庆的气氛只比往年更热烈。
  叶碎金与四夫人寒暄问候过,问起三郎的妻子。
  四夫人道:“她有身子呢,哪能出来见人。在家里呢。”
  时下的观念是怀孕的女子不能出来见人。
  叶碎金道:“我回头去看看三嫂。”
  四夫人笑眯眯应了,其实只当她是客套。
  叶碎金便是在从前都不会像寻常妇人那般串门子,更何况她现在是掌了两个州的节度使。
  四夫人压根就没当真,反而很热情地拉着她说起了五郎的婚事。
  “一直都是说心疼闺女,要多留两年的。”四夫人十分得意,“前些天我那亲家母忽然上门来找我,说来说去,就是想赶紧完婚。”
  一桌子婶婶们都与有荣焉。
  五郎没过门的妻子是他去寺庙上香的时候偶见到的,一见就中意。问明白了是哪家,回来便求着父母去提亲。
  那时候叶家堡在邓州已经出头,是数一数二的人家。叶四叔一家名声也不差,五郎也生得端正健壮。
  自然无有不许。
  对方家里虽不及叶四叔家富裕,也是殷实的乡绅之家。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四叔和四夫人都是满意的。
  但随着叶家起势,五郎跟着水涨船高。
  从前,五郎只是乡绅叶崇的儿子。如今五郎却是邓州别驾从事、节度副使叶崇的儿子。
  一下子,门第便不那么般配了。难免对方忐忑不安,想赶紧完婚。
  “五郎的……”叶碎金沉吟。
  四夫人的笑便微微凝住。
  因叶碎金这口吻,听着……显然不是很满意很喜欢的口吻。
  四夫人虽然得意欢喜,但也没想过不守信义另行议婚的。
  何况那女孩是五郎自己相中的,心心念念的。
  这本是她的家事,孩子的婚姻全由爹娘做主,本来与叶碎金一个隔房的族姐没多大关系的。
  但亲家催婚为着什么,总不是为着五郎自己。
  自然是为着五郎这位手掌两州的族姐叶碎金。
  叶碎金若是不喜欢、看不上……
  四夫人微微紧张,忙道:“那孩子不知道你见过没有,虽养得娇些,可实实在在是个好孩子,十分地贤良孝顺。”
  但就是太娇了,不能扛事,作将门之家的媳妇,丈夫出征,她精神上扛不住压力,竟患上了暴食症。
  她死后,五郎十分伤心,一直不肯续娶。
  后来,五郎膝下无后便战亡了。
  说起来,女孩子也可怜。但人看问题都有立场。
  叶碎金在这件事里天然就是婆家立场。
  便是四夫人,曾经十分喜爱这个娇俏的儿媳的,后来也生了怨。每每见到叶碎金,都哭诉五郎死犟不肯续娶,怨怪去世的儿媳勾去了儿子的心。
  “碎金,可是她家有什么不妥?”四夫人忐忑起来。
  旁的婶婶们也都支起耳朵。
  叶碎金知道,只要她开口,就能否掉这门婚事。
  眼下,叶家没有人会违抗她,敢违抗她。
  邓州也没有。
  她嘴唇微微动了动。
  “姐,你别管我了。”五郎的脸上有一道斜斜的疤,是头盔掉落后,被流矢所伤留下的。
  险而又险。
  “不娶又怎么了,不生又怎么了?姐你不也是没有孩子,怕啥。”他说,“我跟着你四处征伐,快活得紧。作什么一定要再娶。”
  “姐,裴家那时候,我是反对的。”
  “只我那时年纪小,我爹他们根本不听。”
  “我现在看着你和姐夫,常想,这是不对的。夫妻,不该是这样子的。”
  “姐,我不知道你懂不懂。兰娘是我妻子,我妻子是兰娘。”
  “不能是别人。”
  “我根本不想要别人。”
  叶碎金嘴唇微微动动。
  席上的女人们都屏住呼吸,等着邓州最有权势的这个人发话。
  叶碎金抬起眼,笑起来:“听五郎提过。他一提就脸红,想来是十分喜欢。”
  “婚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若再添上喜欢二字,再没比这更好的了。”
  一桌人都松了口气,尤其四夫人。
  叶碎金道:“五郎的婚事,好好大办才是。”
  四夫人喜气洋洋:“可不是!”
  改天换命,当然可以给五郎换个妻子,或许就能让他儿孙满堂。
  但那不是唯一的方法。
  弯着腰顺从地走旁道,或者,直起腰来,顶着天走。
  叶碎金,你有没有本事,让忠心的手足都安然到老,让娇俏的弟妹不必担惊受怕。
  叶碎金,不要选容易的路,否则,我看不起你。
第66章 回报
  大年节的, 又喝了酒,第二日不免起得晚些。
  因有事,丫鬟们才将她唤醒:“阿锦来了。”
  叶碎金睁开眼。
  快速洗漱一番, 披了袍子出来见段锦:“什么事?”
  段锦道:“秋生回来了。”
  秋生年前被派去了襄州河口镇给赵景文送信。按照路程计算, 他回来得着实有些晚。
  段锦在来见叶碎金之前, 问他什么事耽搁了。
  秋生嘴巴却紧,道:“待会一并禀过主人。”
  段锦微讶。
  因为他算是叶碎金身边最贴身的人了。贴身到叶碎金把回马枪传给他,郎君们知道, 都没说什么。
  他看了秋生一眼,去禀报了。
  秋生竟没在年前回来, 叶碎金便猜赵景文那边有事。因秋生出发前, 她嘱咐过他:“可以多看看。”
  她道:“走。”
  丫鬟抱过来裘衣,段锦伸手捞了过来。
  这也要抢,丫鬟白了他一眼。
  叶碎金伸手。
  段锦将裘衣抖开,伺候她穿上。
  二人来到了书房, 秋生正在窗户根下跟书童一起烤火盆说笑。
  见到她,他忙起身垂手:“主人。”
  “里面说话。”叶碎金说着, 迈进书房。
  秋生跟着进去。
  段锦刚迈进一只脚,叶碎金却扭身道:“你去忙吧。”
  段锦顿了顿。
  他从来不违抗叶碎金的任何命令, 微微躬身:“是。”
  退出书房,带上门,段锦站在门口左右看看, 僮儿在窗下烤火, 听唤。
  段锦从怀里摸出一包糖, 冲他招手。
  小孩颠颠地跑过来:“阿锦哥哥~”
  声音还打着弯, 糖还没吃到, 已经这么甜了――到底是选在叶碎金身边的孩子, 都是又机灵又有眼色的。
  段锦便和他一起坐在廊下一边晒太阳烤火一边吃糖。
  “秋生怎么回来得这么晚。”段锦说。
  “是啊。”小孩腮帮子鼓鼓,“过年的赏钱他都错过了,也不知道给不给补。”
  “当然给补。账房要没想起来,我会说。你别操心这个。”段锦说,“我还没去过襄州呢,也不知道那里啥样,你可知道?”
  小孩子从来最爱卖弄。纵然这小孩已经是挑选出来的嘴巴算是很严的,依旧入套,比划着说:“秋生说那边有山,也不高,就是挺多。不像咱们这都是平地。”
  段锦很自然地问:“赵郎君还好吧?”
  小孩有些崇拜地说:“赵郎君了不起,居然在外面占了地,还练兵,那不就是封疆拓土了?”
  段锦笑:“嚯,你还会说‘封疆拓土’了。”
  小孩梗着脖子:“我在读书呢,我们书房伺候的,哪能目不识丁。”
  只遗憾,小孩知道的也不多。
  秋生嘴巴严,主人很喜欢他这一点。便跟僮儿说笑,也没泄露什么。
  段锦大方地把那包糖都给了僮儿。
  小孩开心极了:“阿锦哥哥你忙去,这有我,你放一万个心。”
  段锦笑着摸摸他的头:“我也没什么事。”
  便没离开。
  实在奇怪。
  因为叶碎金身边的事,几乎对他没有任何秘密。
  当然,知道的多,也是贴身人的特权。
  秋生领差事的时候,他碰巧不在,后来问了一嘴,知道就是去给赵景文送个信,属于日常的联络。这趟差事实没什么特别的。
  为什么竟要支开他呢?
  书房里,叶碎金听着秋生一一道来。
  “所以,他行了军法,斩了那几个犯事之人?”她问。
  按军法,无故害百姓性命者斩,奸淫良家者斩。
  四贵几个人是二罪皆犯。若叶碎金在场,都不用使人捆起来再斩杀,不过是拔刀、收刀的事。
  “是,郎君十分果决,当场便斩了。”秋生道。
  “总算没有白教他一场。”叶碎金颔首。
  但让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叶碎金已经对赵景文感到失望了。
  因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行为的目的和动机,其中的逻辑,她稍一思索便能想得明白。
  果然很多时候人其实是被形势推着走的。
  手里有三百人的时候是一种形势,手里只有一百人的时候又是另一种形势了。当手里的底牌足够多的时候,便没那么急于求成,便也不会犯这种错误。
  秋生接着道:“郎君又说自己治军不严,解了衣裳,要自领军法。被镇上长者们劝住。又厚恤了苦主,这事就算过去了。镇上的人还称赞郎君……”
  叶碎金的嘴角扯了扯。
  秋生忙垂下眼。
  叶碎金本生得大气张扬,衣袍的领子滚着毛边,衬得一张面孔有种说不出来的华艳贵气。
  似秋生这般青年男子,都不太敢直视她。
  在这一点上,他们都很佩服段锦。
  也羡慕段锦,间或可能也有些嫉妒。
  都是人之常情。
  叶碎金问:“你怎地拖到现在才回来?”
  秋生道:“当日,我便跟二宝接上了头。二宝受主人之命,一直看着。只赵郎君这边的确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我便想着反正不急,不如亲自留下多看几日。”
  出头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叶碎金身边亲兵,尤其是叶家堡的家生子出身的,能被挑选出来,又能在她身边留住的,俱都是头脑聪明、武艺娴熟的。
  段锦年纪小,却是其中佼佼者。
  想在这么多人里出头,太难了。
  好容易领一次差事。
  看着是普通差事,可主人却在段锦不在场的情况下,单独地给了他一些命令。
  秋生便明白这差事不寻常。
  可去了之后,没从二宝那里得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赵郎君离开叶家堡之后的事,看起来都是很正常的。或许有些急功近利,导致出现了那样的情况。
  但他和二宝一起嘀咕,觉得都能理解赵郎君的心态。
  其实就和他们一样,迫切地渴望出头。
  秋生怎甘心这样就离开。
  他一个小兵,身在一群兵中间也不显眼,硬是待了好几日。
  赵景文偶然才发现他,惊讶:“你还没回返?”
  他还以为传令兵早回去了呢。
  一是太忙,一是秋生有意地避开了不让他看到他。
  秋生十分恭敬地笑着回答:“来之前主人嘱咐叫我多看看,回去跟她好好说说。”
  赵景文还感动了,跟他说:“那你就好好看。”
  又说:“回去捡好的说,别让她担心我。”
  还厚赏了他。
  “所以,除了这些人,他没遇到什么特别的人?”叶碎金问。
  秋生十分肯定地说:“没有。”
  “河口镇有筑水与汉水交汇,又有山岭对出,形成峡道。若有旁的地方来人,二宝不会错过。”他道,“二宝做事十分仔细的,他说没有,应该就是没有。”
  叶碎金也夸了一句:“是,二宝向来稳妥。”
  都是她身边的亲兵。当时有意给了赵景文一些,原是为了监视赵景文。
  赵景文显然会错了意,出发的时候频频回头,情意绵绵的。
  可能以为她心疼他。
  嘶!
  “接着说。”她道。
  秋生道:“然后郎君便开始整顿军纪。狠狠治了一些人。”
  叶碎金道:“乌合之众,必有人受不了要跑的。”
  “是,果然便跑了几个。”秋生道,“郎君使人捉了回来,也斩了。”
  逃兵其实分战时和非战时。战时逃匿才立斩。
  河口那边的情况模糊不清,赵景文按着战时来论,给斩了。
  显然是吃了教训,下了决心,才用了狠手。
  反应和进步还是一如既往的快。
  “于是眼瞅着就好多了。”秋生道,“咱们的人,也没那么大怨气了。”
  “大家原先怨气很大吗?”叶碎金问。
  尤其有趣的是,叶碎金注意到,秋生很清晰且自然地用了“咱们的人”这样一种说法。
  “二宝说,大家伙和新来的常冲突,大大小小的。互相看不顺眼。”
  “项达和满仓都不管吗?”
  “二宝说,他二人都向郎君进言过,但郎君说服了他们。似是为了尽快多收拢些人手――这个是二宝猜的。反正那边,还是郎君说了算的。”
  在“说服”人这件事上,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叶碎金都是敬佩赵景文的。
  能问的都问清楚了,大概了解了赵景文那边的情况。
  他其实没有向西边继续探过去的想法,也或许是有但还未能实施,总之他现在找了个合适的地方窝着,先招兵买马。
  真的是非常、非常地想有属于自己的力量。
  听到书房里唤人,僮儿慌忙抹抹嘴跑进去了。段锦也跟着进去。
  叶碎金转头一看,僮儿那嘴边还沾着糖粉,犹自不知,一脸严肃地等候吩咐。
  秋生憋住笑。
  段锦面不改色地反手给僮儿抹去。
  僮儿臊得满面通红。
  叶碎金也笑,吩咐他:“带秋生去领赏。”
  交待了赏格。
  颇厚,可知是差事办得好,可了她的心。
  段锦飞快地睃了秋生一眼。
  秋生跟着僮儿离开,叶碎金道:“把舆图拿出来。”
  段锦去取了来,铺开。不用她说,他便拿了总图和襄州详图。
  叶碎金看了半晌,忽然没头没脑地道:“赵景文学东西真的很快。”
  主人说些没头没脑的话,旁人可以听不懂发愣,段锦是不允许自己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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