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在夫君登基前/碎金——袖侧【完结】
时间:2023-06-16 14:40:23

  为着她的夫君,她竟肯放下身段来求父亲,而不是要挟、指责了。
  少女从来不是骄纵无知,少女只是知道他对她的愧疚,有仗势。
  裴泽道:“让他把那边处理好,以后留在这边便是了。”
  这些时日沟通得更多,女婿说他在邓州因是外来户,颇受排挤。带人往外州追流寇这种事才派给他。
  但河口却是他相中的,故而据之。
  邓州人不识货,埋没人才。
  裴莲去跟赵景文说了。
  赵景文却低下头。
  裴莲诧异。
  赵景文抬头道:“莲儿,叶氏她……虽出身乡间坞堡,但我与她也做了三年夫妻。我若就此抛弃她,这样狠心绝情的男子,你可敢托付终身?”
  裴莲有些不高兴。
  赵景文道:“你身份高贵,大家之女,定是能容人的。”
  这倒是。她差一点就可以成为蜀国公主,岂可与乡间女子一般见识。
  高门之家,妾侍如云,原也是常见之景。父亲如今落魄了,身边才几个人而已,都有些寒碜。
  那女子也不可能越得过她去。
  裴莲扬起下巴,骄傲又宽容地说:“算了,就让她在那边吧,别往这边带就是了。”
  赵景文大喜,亲了亲她:“我就知你有正室气度。你放心,她在邓州,你在房州,自不会相见。”
  邓州和房州,中间还隔着均州和襄州,二女怎会相见。
  这话却说得早了。
  新婚第三日,原该三日回门。裴莲成亲在自己家里,倒是不需要回门。
  但回门宴还是得有的。
  这场宴没有外来的宾客,都是自家人了。也是想让赵景文和他七个义子沟通沟通感情。
  赵景文和裴定西分坐在左右两侧的上首。
  他如今是裴泽女婿。身份高于义子,年纪又大于裴定西。
  裴定西虽是亲子,毕竟还小。
  以后裴家,裴泽之下便是赵景文了。
  这个地位排序,大家心里都有数。
  项达和叶满仓,因是赵景文唯二的左膀右臂,也有幸忝陪末座。
  叶满仓尤其激动。因他实际是奴身,何曾有过这种待遇。
  宴刚开,气氛刚热起来的时候,忽然有亲兵进来禀报:“城守官来了。”
  众人都停下酒盏,放下食箸。裴泽道:“让他进来。”
  一名将领脚步匆匆地进来:“大人!”
  裴泽面色凝重起来,问:“发生什么事?”
  守将躬身行礼:“大人,有人陈兵城外,自称是邓、唐二州节度使,来贺大小姐新婚。”
  咔嚓声响,众人看去,却是坐于末首的叶满仓失手打碎的碗碟,正狼狈不堪。
  项达也面色紧张。
  而赵景文,一张脸雪白,脑子里一片混乱。
  邓、唐二州节度使?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她……她已经拿下了唐州?
  这怎么可能,他离开邓州才多长时间?
  他走的时候,她刚成为邓州之主,不正该好好主持邓州,休养民生吗?
  赵景文觉得不可置信。
  裴定西道:“邓州?姐夫,是不是你现在的上司?”
  赵景文额上冷汗涔涔:“是,是。”
  裴定西也知道赵景文既娶了裴莲,以后就该是跟着他们父子了,也就是要辞别原先的东主。
  小男孩十分善解人意,劝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姐夫与原先的东主好好辞别,大家好聚好散,日后还能相见。”
  赫连不就是这样吗?
  赫连走的时候,父亲赠以重金。赫连亦无怨恨。
  大家和和气气地拆伙,以后见了,还能道一声:是故人。
  裴泽问:“他带了多少人?”
  城守将道:“瞧着约有六百人。”
  因军队建制都是固定的,士卒列着队,数着方阵便能大约知道人数。
  城守将奉上手中之物:“这是那女子的拜帖。”
  裴泽奇道:“什么女子?”
  城守将道:“邓、唐二州节度使,是个女子。姓叶。”
  “竟是女子,了不起。”裴泽赞道。
  六百人,可保平安,不足以攻城。所以对方这趟显然不带敌意。
  裴泽一边接过拜帖,一边转向赵景文问:“是你给故主送了消息吗?你怎不告诉我,那边已经坐拥二州。”
  这样的实力,如果她与赵景文宾主能好聚好散,裴泽也愿意结交朋友。
  赵景文汗涔涔,回答不出。
  裴泽刚笑着赞完“竟是女子”,展开拜帖凝目看去:
  【邓、唐二州刺史,使持节,节制二州……】
  这些都是官职名,一一罗列,让人知道此人是什么身份。这都正常。
  但后面,还有半句――
  【赘婿赵景文之妻主,叶碎金拜上】
  裴泽的笑便凝住了。
  裴泽合上拜帖,问:“人在何处?”
  守城将道:“已在府中。”
  裴泽道:“请到我书房。”
  守将应道:“是!”
  和亲兵一起退出去了。
  裴泽站起来:“景文,你同我来。”
  赵景文刚才便看到了裴泽的神情变幻,但事到临头,只能沉稳地站起来,跟上去。
  余人虽好奇,但裴泽没说,他们也不好问,只能互相使眼色。
  眼瞅着项达和叶满仓都跟了出去,便有人怂恿裴定西:“你去听听怎么回事?”
  裴定西正有些担心。
  因父亲身周气场的变化,他做儿子的感受得还是很清楚。
  先开始还好好的,父亲看完拜帖,气氛就全变了。
  他说:“我去看看。”
  便跑出去了。
  这些人都走了,义子们打趣:“咱们妹夫还真是个人物啊。”
  赵景文跟着裴泽去了旁边厢房里。
  裴泽站定,转身:“赵景文。”
  “你的妻主,邓州节度使叶碎金上门了。”他双目如炬,盯着他,“你打算跟她回去吗?”
  “你,娶妻的眼光,还真是高人一等。”
  裴泽很生气。
  赵景文隐瞒婚史也就罢了。富易妻贵易友,人间常事。
  但他却让他们都以为,他的妻子不过是邓州叶家的一个普通女子。
  谁知道她是叶家家主,手掌二州的节度使!
  乡间女子和二州节度使,岂能一样!
  什么样的男人娶了个节度使,还敢另娶。
  裴泽简直要气笑。
  从正厅到厢房这几步路,虽不长,但到底给了赵景文足够的反应时间。
  他噗通跪下:“岳父明鉴,小婿……实有苦衷!”
  裴泽也不急。
  他的人生经历过大变故,历练了心性,如今除了一对儿女,别的事他都能很有耐心。
  他道:“你说。”
  等着这亲亲女婿给他一个解释。
  “叶氏,”赵景文道,“不能生育。”
  只这一句,裴泽的火气就消了大半:“当真?”
  赵景文道:“不敢欺瞒岳父,的确是真的。叶氏当年以女儿身与族人争产,为获支持,一碗烈药自绝了生育。我、我不怪她,她一个女子,不容易的。”
  “可是,可是我……”赵景文垂泪,“我父母亲人都亡于战乱,就剩我一个人了。岳父,我,不能不孝啊。”
  裴泽沉默许久。
  因赵景文所陈述的,男人都能理解,这其中,裴泽尤其能共情。
  因他也是家里最后一个了。所以虽流亡在外,虽不知道妻子女儿生死,他还是生了裴定西。
  否则,香火断绝,是为大不孝。
  裴泽问:“则如今你要怎么办。她找上门来了,你只能选一个。莲儿或者是叶氏,你选吧。”
  赵景文却不选,他泪涟涟地反问:“我今日若对叶氏绝情绝义,他日便也能对莲娘冷酷无情。”
  “岳父,您最该知道。”
  “定西的娘亲在侧,岳父您难道就能将我岳母大人抛在脑后吗?”
  “那日我与岳母上香,牌位上烟熏痕迹如此之重,可知道岳父时时祭奠。岳父,此中情义,旁人不懂,您不该不懂。”
  裴泽呆了良久,才发出长长的叹息。
  这个女婿,真真像他。
  这些婉转纠结,女儿便是不懂的,她总是恨他抛弃了她们母女,将她母亲遗忘在脑后。
  并没有的,他一日也没有忘记,他的发妻。
  是他对不住她。
  裴泽眼睛湿润。
  他深吸一口气,怒意已经散去,正要说话,明间里发出声响,匆匆脚步声跑掉。
  赵景文猛回头。
  “不用管。”裴泽道,“定是西儿。”
  外面的果然是裴定西。
  他是裴泽唯一的儿子,继承人。他正大光明、理直气壮地去听壁角,哪个敢拦他。
  叫他听见了所有这些。
  小孩子顿时火冒三丈,又不敢闯进去。
  一生气,飞快地往后面跑,找到裴莲,把听到的原原本本地讲给她听。
  裴莲吃惊不小。
  “那个女子,掌了两州?得晋国皇帝敕封为刺史,节制二州吗?”她追问。
  裴定西道:“听着是。”
  他生气:“他不仅有妻子,他还是个入赘的。”
  裴莲叹气:“他身世离落,身不由己,有什么办法。你没吃过苦,自然不懂。”
  “不过,没想到那边的竟是这么厉害的一个女子。”裴莲道,“我原就说,赵郎如圭如璧的一个人物,怎堪匹配无知乡女。”
  裴定西瞪圆了眼:“姐,你、你知道他已有妻子?”
  裴莲淡淡一笑:“他不瞒我的。”
  这便超出了裴定西理解的范畴,为什么知道他有妻子,姐姐还不生气。
  男子便是这样,年纪越小,受尘世玷染便越少。所以,少年可爱,孩童可爱。
  成年的男人便各有各的可憎。
  裴莲道:“只没想到她是这样厉害的人,也好,这样才不算辱没我。”
  她站起来。
  “她大老远跑来房州,定是来见我。”
  “我去会会她。”
  “好,我不逼着你选。只你记住,我的女儿定不会与旁人共侍一夫。”裴泽站起来,“你且先等着,我先去会会她。你在这里想好了,等我唤你。”
  裴泽出去了。
  赵景文深深吸了几口气。
  他不肯当着裴泽的面做选择,其实是因为他已经想好了怎么选了――他选叶碎金。
  因为比起来,叶碎金更不好哄。他得先紧着叶碎金。
  至于裴莲,裴莲太好哄了。
  他有把握哄住裴莲,叫她同意二女一夫。
  裴泽脚步沉稳,踏入了书房:“贵客久侯,某之过,恕罪则个。”
  房中有一女子,正负手而立。身边跟着俊俏年轻的护卫。
  闻声,那女子转过身来。
  只一眼,裴泽便暗叹:我儿不如。
  邓州叶碎金虽年轻,但既无少女的天真无知,亦无后宅妇人的狭隘软懦。她一双眸子如寒潭一般,深邃不见底。
  眉间又悍气逼人。
  这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
  毕竟是两州节度使。
  裴泽不知道,叶碎金转身见到裴泽,心下也诧异。
  印象中,裴莲的父亲裴泽,明明是一个老男人。
  可眼前的裴泽,眉间确有风霜,但这……该说是正在壮年嘛。
  叶碎金重生回来,看三郎四郎段锦,都是孩子。
  甚至看赵景文,也年轻青涩,城府尚不够深。
  不料当年印象深刻的讨厌的老头子,却实实在在是个成熟贵重,气度过人,风华正茂的……同龄人。
  当年不觉得,现在看来,当年的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叶碎金行礼:“裴公。”
  裴泽还礼:“叶大人。”
  并未请客人落座,因今天的事,不是能坐着谈的。
  所以进来时,叶碎金也是负手而立。
  叶碎金问:“裴公可知我今日来意?”
  裴泽问:“可是要带走赵景文?”
  叶碎金笑了:“裴公想岔了,我是闻听裴公喜得佳婿,特来送上贺礼。”
  段锦将手中匣子打开,奉上。
  匣中静躺着一张纸。
  裴泽拿起看了一眼。
  《义绝书》。
  字迹工整,格式正确,还盖着比阳县户曹和县令的印章。
  完完全全,是一份具有正式法律效力的义绝书。
  虽然,如今许多地方战乱,礼崩乐坏,官府不存。婚书作废,契约无效。
  但这张纸,代表着叶碎金的态度。
  叶碎金与赵景文,义绝。
  裴泽抬起眼:“叶大人这是……”
  义绝不是和离。或者说,义绝是强制性的和离。即在几种特定的情况下,无论当事人同意不同意,都得离。
  在魏律规定的义绝适用的几种情况里,叶碎金认为,她和赵景文适用第六条:
  【夫将妻妾嫁予监临官或出卖妻妾。】
  但赵景文是赘婿,她是妻主。所以他们二人的情况是与普通夫妻男女可以颠倒翻转。
  是的,叶碎金决定,卖掉赘婿赵景文。
  “一个赘婿而已,令嫒喜欢,送给她。”叶碎金真诚地道。
  “不过一个男人罢了,不值当叶、裴二家伤了和气。”
  “裴公,我此次来,是专程来见你的。”
  “景文与令嫒喜结连理,裴公与我也算是姻亲之家了。”
  叶碎金火热地盯着裴泽。
  “裴公,儿女私事都是小事,且放下。”
  “何如与我,共谋襄州。”
第80章 劝诫
  虽则裴泽说了让赵景文等着他唤, 但赵景文岂是把命运交给旁人的人。
  他跟着去到了裴泽的书房,倒也不敢闯进去,只在庭院里等着。等里面叶碎金和裴泽冲突完, 他可以第一时间见到叶碎金。
  过了片刻, 项达和叶满仓出现在院门口。
  书房重地, 他们不敢随意上前,便在院外冲赵景文打手势。
  赵景文匆匆过去,低声问:“怎么了?”
  “我们去了门房, 见着大人的亲兵了。”叶满仓说着,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我的妈, 你敢信?”项达也是震惊, “大人她……如今掌了二州,治所已经迁到了比阳。比阳啊,那么大的城。听说各房都跟着迁过去了,在那边都有了大宅子。整个唐州, 如今都姓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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