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在夫君登基前/碎金——袖侧【完结】
时间:2023-06-16 14:40:23

  再一品,忽然恍然大悟――只要将叶碎金和赵景文的性别对换一下,一切都那么的亲切自然,合情合理,甚至充满人情味了。
  “叶大人,”裴泽问,“对襄州怎么想?”
  叶碎金问:“大人这里可有舆图?”
  裴泽遂唤人取了舆图来铺开。
  叶碎金道:“先跟裴公讲清楚,河口、谷城,我已经收入囊中。”
  她手指一划,河口、谷城连成一条正面对着房陵的竖线,再向东边横着划过去,顶到头,便跟邓州的新野、唐州的湖阳衔接上了。
  这一片三角形的地域,叶碎金道:“这已经是我的了。”
  好吧。裴泽道:“行。”
  他顿了顿,问:“何时的事?”
  因河口本来一直在赵景文的掌握中。
  谷城虽是城,但太破了。赵景文目前的情况没有精力整治民生,便选择了更适合驻兵的河口。
  裴泽觉得这思路没什么问题。
  他的人与那个杂牌将军遭遇,一路杀过去,已经杀到谷城了。
  也是觉得太破,榨不出油水。且那地方相对他的地盘来讲,若占住,地图上看就是凸出去一个角,面冲着邓州。
  邓州的情况不清楚,但他已经与六个州接壤了,地缘政治让人头疼。实没必要为东边一个小破城,再添一个新邻居。
  叶碎金嘴角抿出一个弧度。
  “我这不是才从邓州过来的嘛。”她道,“就这两天。”
  裴泽:“……”
  所以她窝着不动,等赵景文和裴莲礼成了她才露面。
  裴泽感到牙疼。
  叶碎金这个女人,赵景文好歹是她的夫婿。你该说她是心大,还是什么?
  但裴泽想到裴莲。
  赵景文是裴莲自己求来的。不,是她自己以性命要挟闹来的。
  她的性子,怎么样都会遇到一个如赵景文这般的劫。
  其实想起来,叶碎金给裴家留了脸面。
  她如果婚礼前、婚礼日来闹场,那么多宾客,裴泽的脸真要丢尽了。
  裴泽运了运气,心平气和地道:“叶大人接着说吧。”
  叶碎金抿嘴乐:“裴公有胸襟。我年轻,不与我计较。”
  裴泽直接不想说话。
  叶碎金手指按住舆图:“襄阳,我是必要的。”
  她以谷城为起点,划了条线:“襄阳以西,都归裴公。但襄阳我必须收入囊中。”
  裴泽凝目。
  叶碎金道:“如此,我们两家背靠背,我志在南,而公志在西。我们两家并不冲突。”
  她双手撑住桌面:“公意如何?”
  裴泽抬起眼,凝视着叶碎金。
  明明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女人,皮肤紧致透亮,浑身上下都是生命力。
  可裴泽真的感到,这个年轻女人不仅眼光犀利,她还……非常懂他。
  他的儿子叫作裴定西。
  那孩子生于房陵,长于房陵。他的名字叫定西。
  房陵之西,遥遥望去,要跨过金州、通州、壁州、巴州、阆州才是剑南道。
  太难了,有时候他自己望着舆图,都不知道有生之年,能否再踏上故土。
  叶碎金这年轻女人,张嘴就肯定他“志在西”。
  叶碎金撑着桌案,含笑看着他。
  她的目光总是这么热烈,一如她艳光四射的美貌。
  她看着裴泽,裴泽也看着她。
  而段锦,看着他们二人。
  有难以言喻的气场张在二人之间。
  旁的人进不去。
  段锦知道自己虽然也在这房中,可那张桌子的台面上,现在只有裴泽和叶碎金他们两个人。
  段锦羡慕又向往,他什么时候能让叶碎金这般注视着他呢。
  叶碎金看裴泽的目光和看他的完全不一样。
  段锦意识到,她注视裴泽的那种目光才是他想要的。
  而不是那种温柔慈爱,宽容慈祥的。
  那不对。
  到底什么地方出错了?
  到底该怎么样才能得到?
  “这事,得从长计议。”裴泽冷静地道。
  “当然,眼下,裴公先把怎么跟皇帝张口的事办了吧。”叶碎金道,“我现在驻扎在谷城。裴公的人可以去那里寻我,正好同我一道往邓州去。京城那边,我可以为裴公引荐。”
  “还有就是……”叶碎金想了想,合作这种事,光拿一个赵景文做诚意,到底还是分量太轻,她道,“我有粮食。”
  裴泽霍然抬眼。
  “当然,亲兄弟明算账,亲亲家也是。”叶碎金补充道。
  亲亲家。
  裴泽嘴角都抽了抽。
  但他四面八方都是对手,没人会卖粮给他。不管哪一方势力,都会把粮与铁捂得严严实实的。
  去年房州粮食减产颇多。他的存粮着实有些危险,平时没事,但有战事,必然扛不住。这也是他不能立刻就答应叶碎金共谋襄州的一个原因。
  叶碎金肯卖粮食给他,这是极大的诚意了。
  这个亲家,做得!
  书房的门,终于开了。
  庭中四人都站直了身体,绷紧了,望过去。
  有人迈过门槛,一步踏进了春光里。
  她腰肢劲细,四肢修长,肩膀有力。一张面孔浓桃艳李,压了春光。
  她微微仰起脸,感受了一下阳光,而后才向庭院中看去。
  赵景文,她的前夫,正失神地望着她。
  叶碎金微笑起来。
第82章 商定
  现在十分麻烦, 因为裴莲硬赖在这里不肯回去。
  两个人都在场的情况下,说的话每一个字都得注意。
  赵景文捏捏裴莲的手,放开她, 快步上前, 面色沉重地对叶碎金低声道:“碎金, 此处不方便说话,我先随你回……”
  叶碎金抬起手,截断了他说到一半的话。
  他早就打好腹稿的自辩, 按照她的不同反应准备好的多套不同的说辞方案,统统都被她这一抬手压住了。
  “我和裴公已商定, ”叶碎金微笑道, “将你许配给裴家小姐。”
  她神情中透着满意与和蔼,叫人如沐春风。
  但赵景文愣是没有听懂她的话。
  她到底在说什么,怎么就超出了他能理解的范畴?
  赵景文才迷茫地眨眨眼的功夫,裴泽也迈了出来。再后面跟出来的, 是时刻不与叶碎金离身的段锦。
  段锦站到了一旁去。
  裴泽和叶碎金并肩而立。
  “莲儿,你过来。”他唤道。
  裴莲刚才原是想拉住赵景文, 自己上去说话的,奈何他一步先过去了。
  她吸口气, 轻提裙裾,走上前去,微微屈膝:“父亲?”
  却看了一眼叶碎金。
  因知道这个女人厉害, 就理所当然地觉得她相貌一定不会好看。赵郎因种种缘由与她做过夫妻, 但一定更喜欢自己。
  万料不到, 叶氏踏出来, 仰脸沐春光, 艳美竟羞杀百花, 裴莲都看得呆了。
  反应慢了一拍,才没扯住赵景文。
  裴泽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给她:“拿去,叶大人与景文已经义绝。以后,景文是我们家的女婿。”
  你一个人的夫婿。
  你求仁得仁,总该满意了吧。
  此时此刻,裴莲心情十分复杂。
  没有吵闹,没有对质,没有声色俱厉的威胁或指责谩骂。那个女人甚至和蔼地在对她微笑。
  裴莲懵懵地接过来,展开。
  《义绝书》。
  为什么是义绝?
  因为义绝不是和离,是强制性的和离。
  义绝,容不得赵景文说一个“不”字。
  裴泽问:“景文,你可还有什么要与叶大人说的?”
  赵景文就站在裴莲身旁,也清楚地看到了那张义绝书。
  大红的官印,从户曹到县令,经办人的画押整整齐齐。连字都写得比别的文书更工整秀丽。
  夫妻合义,义绝则离。
  邓州叶碎金与赘婿太原赵景文,自此,恩断义绝。
  夫妻二字,随风湮灭,再不必提。
  赵景文恍如被人打了一闷棍,脑中嗡嗡,耳中鸣鸣。
  有种天旋地转的无力感。
  哪怕是当年逃亡路上藏身泥塘躲避抓壮丁的乱军,也没有如此无力。因知道自己还有一把子力气,关键时刻,还可以搏一搏。
  从来没有过如现在,眼前,此刻,完完全全没有任何破局的办法。
  那才是真正的无力。
  明明把她所有可能的反应都设想过一遍了。哭也好,闹也好,怒也好,杀也好,都有对策。
  万万想不到,她嘴角含着笑,反手把他推了出去。
  裴泽唤道:“景文?”
  他的声音隐含了威压。
  赵景文被这一声唤醒,对上了裴泽凌厉的目光。
  到底是在逆境困顿中也给自己杀出一片天地的男人,气势一点不输给叶碎金。
  赵景文打了个寒颤,陡然清醒过来。
  他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束手无策,不知道叶碎金如何就能对他毫不挽留地放手。
  但他知道,眼前的局面,他……已经承担不起再失去裴泽。
  他嘴唇动动,艰难地道:“多、多谢……多谢叶大人,成全。”
  一句话,似是用去了全身的力气。
  裴泽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转头去看叶碎金。
  叶碎金看着赵景文,知他此刻必定是翻江倒海一般。
  她颔首,认真告诉他:“夫妻是前世修来的缘分。”
  当然有时候是孽缘。
  我不想要这孽缘,裴莲想独占这孽缘。
  我们两个今生,都得到自己想要的,很好。
  “好好对待裴小姐。”她嘱咐。
  此女心胸,仁厚宽广,非一般男子能及――裴泽心中感叹。
  他喝道:“莲儿,还不谢过叶大人。”
  裴莲攥着那张义绝书,说不清心里的感受。
  就很怪。
  她雄赳赳气昂昂地来,想达到的最好的结果就是让赵景文成为自己一个人的夫婿。
  明明实现了不是吗?怎么高兴不起来呢?
  有种一拳打进棉花里的难受感。
  “多……谢叶大人成全。”她别别扭扭地浅浅屈了下膝。
  明明是叶氏,可父亲唤她叶大人,她作为晚辈就不能僭越,只能跟着父亲也唤一声叶大人。
  真真难受死了。
  叶碎金打量裴莲,感叹岁月之变迁,后来怎把裴莲变成了那副模样。
  如今的裴莲,水嫩嫩的一个娇美少女。
  这么年轻,被男人,被赵景文这样的男人的甜言蜜语哄了,实在太正常了。
  可叹她前生,一世求而不得。
  将希望都寄托在了大皇子身上,总认为这是她为赵景文生的长子。男人便是不爱她,总该爱儿子。
  可那是普通的男人。
  她爱的这个男人是皇帝,天家无父子从来不是玩笑。
  赵景文对大皇子的打压,其他皇子对大皇子地位的威胁,才是最后压垮裴莲的那根稻草。
  爱而不得,求而不应,终至绝望怨恨。
  “裴小姐。”叶碎金念着前世那一丢丢的香火情,告诫裴莲,“你身份贵重,一定要记得这一点。”
  她道:“景文若有不好,告诉你父亲,让长辈来管教他。”
  前一句,裴莲矜持着,还觉得顺耳。
  后一句就不那么顺耳了。
  叶氏,明明是赵景文的前妻,论起来该和她平辈的。怎么说起话来完全是长辈的口吻。
  裴莲有种无名之火,可又发不出来。
  因为叶氏同时也是邓、唐州二州的节度使,皇帝敕封的二品大员。
  虽然裴泽还没有承认这个皇帝,但……
  总之,裴莲盛装前来,结果憋屈极了。
  憋着太难受了。
  裴莲扬起下巴,看着台阶上的叶碎金,道:“叶大人成人之美,我们裴家也不是小气人家。叶大人将夫婿让给了我,想要什么补偿,只请说。”
  说起这个,叶碎金才露出了发自内心的高兴的笑。
  “你不用操心。”她笑吟吟地道,“我和你父亲都谈好了。”
  “我们两家,以后还要常来常往,不必在乎这些小事。”
  这一拳,又打在了棉花上。裴莲欲要再说,裴泽打断她:“莲儿,退下。”
  家里怎么闹都行,外人面前,裴莲也不能失了贵女的风范,淑女的仪态,更不能让叶碎金看笑话。
  她忍了忍,让开了路。
  裴泽陪着叶碎金走下台阶,从赵景文和裴莲中间穿过。
  她没有理右侧的赵景文,只微向左侧,与裴泽说话:“……大公主的路子很好走,诚意够了就行。我也上表一封,为你说说话。今上啊,你顺着他,就挺好说话的。“
  接近院门,她的脚步停下。
  项达和叶满仓不敢上前,踯躅在此处。见到她,叶满仓下意识地向后缩。
  项达行礼:“……大人。”
  叶碎金看着项达。
  前世,项达一开始就跟着赵景文跑了。她对项达的了解就不算深。
  今生,他虽然也跟着赵景文了,但这背后,叶碎金很清楚自己才是推手。
  人与人,其实是双向选择的。
  项达是一个自由人,作为门客与她是宾主关系,作为校尉,与她是上下级关系。
  这些关系其实都可以解除。在人怎么选了。
  今生,考虑到自己在背后的暗暗推动,拿捏人性,叶碎金还是决定再给项达一次机会。
  “项达。”她问她,“你是跟我回去,还是留下来以后就跟着景文?”
  项达一直忐忑不安。
  他做梦都想不到半年的时间,叶碎金一路走高,竟然已经坐拥二州,定治比阳。
  她如今的地盘实控面积,甚至还超过了裴泽。
  刚才虽然时间紧迫,与随着进城的几个亲兵只短暂地交谈。可那些人的口吻带着自豪,眼睛里的希望闪闪发光。
  不是混日子,是真的对“以后”抱着很高的期望。
  项达其实已经后悔了。
  但他没想到叶碎金还肯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动动嘴唇,有了想回去的心。
  这时候,他看到赵景文在后面,目光越过了叶碎金,向他投来。
  眸子幽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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