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行烽点点头,也同意了燕梨轻的这个说法。但除了南烟雨心上人的事之外,南行烽还有一事要问燕梨轻,“为父听说,你们救了一个奴?”
“是的。”燕梨轻没否认,“义父,你知道典川之下,有一赌坊吗?梨轻觉得那地方很奇怪,便想了法子进去,那里面实在可怕得紧。”
说到这儿,燕梨轻摆出一副害怕的模样,“那里面简直是一座城,藏着很多赌徒。梨轻进到里面看了看情况,见到一个奴很可怜,便将他救了出来,离开典川之前,我又给了他一大笔钱,让他去过正常人的生活了。”
燕梨轻看着南行烽的眼神,“义父,我想救他们。”
“地下赌坊……”南行烽沉思片刻,“此事定然没有那么简单,这样,为父会派人跟进这个赌坊,你就无需操心,切记勿要和此赌坊沾染关系,免得惹上祸事,知道吗?”
燕梨轻乖巧点头,“梨轻知道了。”
她又就着南烟雨的事和南行烽讨论了一番,最后万般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回第五峰山顶去。
她和乐亭周到山顶的时候,南行舟就坐在院子里,不知道是不是燕梨轻的错觉,她总觉得南行舟好像精心打扮过一番。
对方穿上了崭新的衣裳,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戴着简约又不失华贵的发冠,偶尔有风吹来,花瓣便飘落在他的衣袂上。
燕梨轻:“……”
有病吧这人?
燕梨轻转头对着乐亭周说道:“我太累了,就先回去休息了,你自便。”
她无视花枝招展的南行舟,径直地朝自己的院子走去。对于自己身后,愕然过后便一腔怒火的南行舟浑然不觉。
第35章
南烟雨离家出走的事情很快传遍了整个似空山, 一方面他们对于这个柔弱可爱的师妹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感到十分不理解,另一方面他们对于南烟雨口中所说的心上人究竟是谁感到十分好奇。
但以上都是正常的猜测,偶尔也会有人别有用心, 将南烟雨离家出走的事情甩锅到乐亭周的身上。
在他们看来, 燕梨轻与南烟雨姐妹情深, 燕梨轻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南烟雨的,只有乐亭周,从在似空山之时起, 就总与南烟雨吵架,听说去往典川的一路上, 也不曾有片刻的停歇。
原先这一阴谋论的声音还不大, 没有流入燕梨轻的耳朵里,直到很偶然地,她离开第五峰去找桑夫人下棋,才听见了那些关于乐亭周的抵毁。
燕梨轻没控制住, 抄着剑鞘将人打了一顿。她的武功并不高,但占着掌门义女、第五峰大弟子的身份, 没人敢轻易反抗她。
“再让我听到你们乱嚼舌根子,就不单单是打一顿那么简单了。”燕梨轻不知这种愤怒从何而起, 但她就是非常不爽,如今怒视着地上躺着的人,“他们一个是我的义妹, 一个是我的师弟, 乐亭周品行如何, 我比你更清楚, 他绝不是你们所说的那般奸诈小人!再说了, 乐亭周与南烟雨偶尔有争吵那又如何, 若真厌恶,争吵只会有一次,往后便是冷战与讥讽。”
“可你们也看到了,他们之间并无冷战,斗嘴之外也会有和平相处的时候。朋友间的小打小闹,竟被你们上升到如此丑恶的高度,你们来似空山为的是修身养性、学文习武,成日里八卦同门、抵毁师兄,与市井小人有何区别?”
那几人知晓了自己的错误,低着头道歉,“抱歉,燕师姐,是我们言失,不该妄自以恶意来揣测乐师兄。”
燕梨轻最后看了他们一眼,就转身离开了此地,她不喜欢迟到,收拾这几个人已经耗费了她太多功夫了,不能让桑夫人再等太久。
等到燕梨轻离开之后,一男一女从树后走了出来。竹歌抬眸看向竹影,她从后者的眼睛里看到浓浓的感兴趣的神情,随后她又将视线落到燕梨轻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地说道:“哥,你有没有觉得她和之前不一样了?”
竹影“嗯”了一声,“看着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竹歌:“?”
竹歌:“我说,你说话能不能别那么恐怖,什么叫做活过来了?她先前难不成是躺在墓陵的女尸?”
竹影抬起手,在竹歌的头上狠狠地揉搓了一下,直到把她的发型都给弄乱了才罢手,“小孩子听不懂,正常。”
竹歌反手给了竹影一拳,“无聊。”
而另一边,燕梨轻卡着点到桑夫人的居所,由于在来的路上被扰乱了心情,所以一盘棋下得心不在焉的。
“抱歉。”燕梨轻按了按太阳穴,“我今天的状态不太好。”
桑夫人自然也看出来了,转身让人再去备些糕点来,自己则是动手收好棋子,“还在为你妹妹的事情忧心?”
“嗯。”燕梨轻点了一下头,“我还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离开,又会去到哪儿?”
这不仅是燕梨轻想不通的点,也是似空山每个人都不理解的地方,按他们所想,南烟雨自幼便是被宠大的,她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也会有人去为她摘来。
她如果真的有了心上人,大可直接向南行烽挑明,料想以南行烽的性子,定然不会过多地干涉她。
可偏偏南烟雨用了一种偏激的方式,扔下一封信就跑了。
桑夫人沉默片刻,她看了一眼四周,去备糕点的弟子很懂事,直到现在也没有来打扰。
她想了想,叹息道:“也许她说的是真的呢?”
燕梨轻不解地看着眼前的人,“桑夫人,你是知道些什么是吗?”
“只是一点。”桑夫人回忆了一下,“大概是在三个月前吧,那段时间的烟雨总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我不放心,就为她看诊了一次。那时候她的失眠情况很严重,几乎要点上一夜的安神香,才能入睡,即便如此,也时常半夜醒来,满脸的泪痕。”
“我不知道这孩子经历了什么,但她恳求我别告诉南行烽和南行舟。我不想加重她的病情,就将此事隐瞒了下来。”
说到这里,桑夫人明显地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道:“她在梦中喊过两个名字,一个是你,另一个是‘时御’。所以她的离开或许真的不是不懂事,她信中所说也许都是真的,她去找‘时御’了。”
燕梨轻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一段,她自重生以来,就没怎么关心过南烟雨,听桑夫人口中所说的时间线,早在她重生之前南烟雨就“病”了。
她问道:“那后来呢,烟雨的病又是如何好的?”
“那时候我照例去看她,她就坐在门前石阶上发呆放空……”桑夫人忍不住有些心疼,仍清楚地记得那时候的她一踏入南烟雨的院子,就见到对方憔悴的神情。
对方就像是生了一场很严重的大病,三魂七魄都丢了一半似的。
她的视线停留在燕梨轻的身上,“那时候,你派人送来了一盒绿豆糕。她接过绿豆糕的时候,先是愕然,然后忍不住哭了,她就那样一边哭着,一边吃完了那盒绿豆糕。”
南烟雨的病情如此严重,自是瞒不住南行烽的了,这人听后连夜赶回了似空山,但等他到的时候,南烟雨因这一盒绿豆糕已经好转了不少。
南行烽不知道南烟雨为什么会生病,桑夫人也受了南烟雨所托,将病因隐瞒了下来,所以时至今日,南行烽并不知道南烟雨口中所提及的那个“时御”的存在。
其实在南烟雨离家出走之后,桑夫人有犹豫过要不要将这事告诉南行烽,她去见过他一面,随后便打消了这念头。
她总觉得南行烽不太对劲,可要细思起来,她又说不出哪不对劲。
“她的病乃是心病,归根结底只有你和时御能治,所以我想……也许可以将此事告知于你。烟雨虽然离开,但她绝不可能放下你,有朝一日她会回来找你的。”桑夫人很肯定地说道。
燕梨轻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向,一时间难免有些愕然,那盒绿豆糕并不是现在的她送的,而是前世的她。
可那只是一盒绿豆糕而已。
“多谢。”燕梨轻一脸感激,“至少我知道了烟雨不是在和我们赌气。”
桑夫人又道:“也许这次离开,对她并不是件坏事。只有找到根源,才能彻底消除病因,你也别太担心了,那丫头其实挺机灵的,不是个会吃亏的性子。”
燕梨轻点了点头。
又和桑夫人聊了几句之后,燕梨轻便离开了第三峰,回到住处后,燕梨轻的脸色冷了下来。
-你既然是南烟雨的系统,自她幼时便和她待在一起。那好,我问你,时御是谁?
【……】
系统在桑夫人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就大感不妙,知道此时此刻的一番质问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了。
它只好如实答道:【那是书里的男五,就和你一样,是个炮灰配角的存在。】
燕梨轻攥紧了手里的茶杯,指节泛白,茶杯承受不住这样的力道,在她的手里破碎开来,碎片狠狠刺入她的掌心。
血顺着她的指缝溢出。
在一个毫无预兆的时间节点,南烟雨为了一个尚不认识的人而哭泣,甚至是失眠,原因还能是什么?
除了重生这一点,燕梨轻想不到别的可能性。
既然是重生,那绿豆糕也可以解释了,是因为南烟雨心里愧对于她,怕她恨自己。所以前世的她送糕点过去的时候,让南烟雨误以为,那是她递去信号,以为她不怪自己。
【诶诶诶!你这是干嘛!】系统急了,【我还没说完呢,她生病是因为一场梦。】
系统默念三声“阿弥陀佛”,总觉得自己再这么撒谎下去,等真相挑明的时候会被燕梨轻大卸八块。
可眼下的情况容不得它多犹豫两秒,它赶忙调出面板,查看燕梨轻的各项数值,见她因自己的一番话而稍有平静,才松了一口气。
-一场梦?
【对,那个梦出现得很奇怪,我查了很久,也没查出个结果来。】系统顿了一顿,【那个梦里,她看见了季时御被南行烽刺了数十刀,血尽而亡。看见你……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上全是刀口……】
【其实那个时候,我们并没有见过季时御,但南烟雨几乎是控制不住地心痛,就好像她曾经深爱过这个人,又亲眼目睹他死在自己的面前一样。】
【我试了各种办法,都找不到这场脱离剧情的梦的来源。所以我们设想,这会不会是一场预言梦?而她之所以离开,大概就是为了去保护季时御的。】
燕梨轻松开了手里的茶杯碎片。
【宿主,你的反应有点不太对劲,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燕梨轻沉默不答。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一阵敲门声,燕梨轻下意识地往门的方向望去,几欲起身去打开门。
直到门的外面,传来的声音并非是她想象中的人,她就又坐了回来。
门外,南行舟道:“燕梨轻,出来一趟。”
第36章
南行舟来找她, 是要叫她一起吃饭的,说来也实在可笑,他们做了十三年的师徒, 坐在一起吃饭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如果换作是前世的她, 大概会很高兴。但现在的燕梨轻只觉得南行舟好烦, 她不想搭理他。
可南行舟显然不想轻易放弃,居然说出“你不肯出来,我就让人把晚饭端过来, 就在你门口吃”这样的话来。
燕梨轻诧异于南行舟的厚脸皮,为了不让他玷污自己的门口, 只好开门走了出去, 不解地问道:“你为什么非得和我一起吃饭?”
“我是你的师尊,这就是理由。”南行舟回她道,满脸都写着理所当然,他转身离开, 末了又回头催促燕梨轻,“快点跟上。”
燕梨轻:“……”
她倒要看看, 这人又在打着什么样的坏主意。
这看起来只是一次普普通通的晚饭,南行舟在堂厅摆了张桌, 总共三菜一汤。燕梨轻还是没搞懂他在干什么,便也没有立即动筷,倒是南行舟, 泰若自然地吃了起来。
这人是把毒下在哪了?
下在菜里, 还是下在她的碗里?
南行舟见她迟迟不动筷, 便道:“怎么, 怕我下毒?”
“对。”燕梨轻坦然回答道。
然后在南行舟的注视下, 她从袖口处取出一枚银针, 先在米饭里测了一下,再测茶水,接着她又把三菜一汤全测了一遍。
南行舟沉默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仿佛是受到了巨大的屈辱,差点把后槽牙都给咬碎。
“燕梨轻!”南行舟一摔筷子。
燕梨轻虚心问道:“这是不吃了?”
“你简直越来越放肆了!”南行舟沉着一张脸,“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师尊?”
燕梨轻很想回他一句“抱歉,我眼里还真没有你这个师尊”,但眼下南行舟的态度实在很奇怪,燕梨轻不由地皱眉,认真地思索了起来,在饭桌上仔细搜寻,南行舟还有没有在别的地方下毒的可能。
她的视线最后停留在碗边的那双筷子上,她拿起筷子,放在茶水中搅了搅,再用银针一测。
居然还是没有毒。
“奇怪……”燕梨轻小声嘀咕道,“到底把毒下在哪了?”
她这一声嘀咕毫无阻拦地落入了南行舟的耳朵里,他顿时气极,“怕我下毒,那你就别吃了。”
燕梨轻欣然接受,“行,那我就先走了。”
她正欲起身,面前的南行舟就一拍桌面,“我让你走了吗?”
燕梨轻无奈,“我又不吃,我留下来干什么?”
她发现这人真的有够无理取闹的。
“你留下来,看着我吃!”南行舟一字一顿道。
燕梨轻:“……”
她原以为乐亭周和南烟雨就已经病得不轻的了,没想到一山更有一山高。
燕梨轻又重新坐好,她抬眸直勾勾地盯着南行舟,“行。”
在她“炽热”的注视下,南行舟重新拿起筷子,夹了菜放进碗里,整个过程燕梨轻的视线始终紧紧地追随着他的动作,没人能在这样的注视下还吃得下去饭。
南行舟:“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燕梨轻:“看着你吃啊。”
南行舟气得想把饭扣在燕梨轻的头上,在他看来,自己难得有一次想与这人缓和关系,没想到燕梨轻居然如此不识好歹,真乃朽木不可雕也。
他再一次放下筷子,也不打算继续吃了,“你还记不记得下山前,你答应过为师什么?”
燕梨轻回忆了一下,但回忆着回忆着,思绪就有点偏了。她想,如今南烟雨逃到了不知什么地方去,她要是这时候被南行舟杀了的话,谁能来替她杀了南烟雨重启时间线?
燕梨轻“嘶”了一声,忽然想起自己还没将此事告知给可信之人。没人去杀南烟雨的话,那她岂不是死了就死了?
见到燕梨轻居然还走神,南行舟出声喝斥道:“燕梨轻!你……”
他突然的出声,吓了燕梨轻一跳,后者像只受到惊吓的小鹿,茫然又惶恐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