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正因为喜欢,他选择尊重,在没有获得许可和回应,他绝不会放任他去毁灭这份珍重。
她从来没想到,自己这破碎血色横生的一生中仍能获得这样的喜欢。
算了,没什么好纠结的。
就当稀烂生活中开出了朵浪漫的花,她该庆幸。
周意忽然抿起唇角,耳鬓厮磨般寻到他的鼻尖,双手捧住他的脸,郑重回馈他的表白。
“我也喜欢你。”
她爸爸说过的,爱意需要反馈,无惧风雨。
刹那间,徐砚舟觉得人生圆满大抵如此,他眼底温和更盛,嘴角缓缓勾起,笑意恍若春日暖阳里生长的迎春花。
然而他无意瞥到她左手手腕上扭曲的长疤,一腔热血忽地冷却,他轻抚上去,疤痕触感崎岖,令人心惊。
那是她死过一次的证明。
时至今日他仍然不知道艳照门始末的真正原因,也不知道她到底以什么心态划下这一刀,更不知道她的真名。
秘密如荆棘丛生,他有时候明明觉得答案就在眼前,却无论如何都触不到。
他无奈喟叹,刚要说话,门口传来“啪嗒”一声。
百万推门进来:“二哥,那家粥店没有海鲜粥了,我就给你买了青……”
话说到一半,百万身板僵住,目瞪口呆看着沙发上姿势暧昧、衣衫不整的两人。
他瞳孔地震:操,这是可以看的吗!他真的不会被暗鲨嘛!
徐砚舟脸色黑得可怕,他人生最圆满的时刻跟泡沫一样,砰一声爆炸,没了。
他神色顿冷,连忙把周意往胸膛上一摁,咬牙切齿骂道:“进来不会敲门?”
百万瑟瑟发抖:“……”咱也不知道你房里有人啊,嘤。
周意被挡得严严实实,为避免过于尴尬,维持被摁住的姿势还特地伸出手和百万打招呼。
“嗨!”
看着非得腾出一只手的百万更尴尬了:“……”
他默默放下粥:“……对不起打扰了。”
看到自家助理走的比谁都快,徐砚舟暗骂两句起身,早知道把那该死的门给锁了。
“他表情太搞笑了。”周意乐不可支,笑得前仰后合。
好端端的气氛被打岔,她还浑然不觉在笑,邪火气顿时又冒上来,徐砚舟不禁骇然冷笑。
“你不是要对戏吗?不对到早上别给我回去。”
周意莫名躺枪:“……你再这样我就收回那句话了嗷。”
“还有两份外卖都给我吃完!”徐砚舟一肚子气,要不是想给她点他最喜欢的粥,结果搞得温馨场景全部被破坏。
他生气后果很严重,周意还真硬生生被逼着对了一晚上戏,直到天光大亮才放她出门。
要说后悔是后悔的,早知道不那么撩拨他了,身后门重重拍上那刻,周意叹口气。
虽然但是,下次她还敢。
*
“啊切―”
第二天等待上戏的时候,周意又打了个哈切,生理泪水顿时洇满眼眶。
小文帮她擦掉后,不免好奇:“姐,你昨晚没睡好吗?”
可不是没睡好么,被逮着按在那里念了一晚上对白,偏生她要逃逃不走,跟他打起来就又差点一发不可收,简直搓磨。
周意总怀疑这家伙是故意的,摆明故意想跟她切磋。
一定是这样。
她严肃脸,下意识去看同在休息处脸色同样不好的徐砚舟,却意外对上百万的目光。
百万讪讪对她笑,随后俯下身小声和徐砚舟说了什么,男人薄唇微抿,一双眼睛不经意间扫来,难掩微妙。
周意对他笑了笑,他给的回应是冷漠扭头,但那耳朵突然就红了。
“……”
啊,怪可爱的。
她喜笑颜开,慢腾腾回小文:“嗯,昨晚做噩梦了。”
“呵。”沈宙双手抱臂坐在旁边冷哼,噩梦?别以为他不知道她今早从谁房间出来的。
“梦见被只丑陋的鬼给咬了吧?”
周意见他一副不爽模样,故意笑眯眯压低声音:“你说的对,我们昨晚确定关系了。”
“你说什么?”沈宙怒视如雷,双拳猛地捏紧,要有三个鼻孔指不定都在冒气。
他真是窝火,这茶气兮兮的臭小子居然把她搞定了?在他印象里,周意根本不愿意被感情牵绊,她一定是疯了。
不过转念一想,她做事看似果断,实际都会在心里过上几遍设想,既然这样做那一定有原因,更何况他已经提醒过很多遍。
沈宙冷静下来,巡视周围后同样压低声音。
“你心里有数就好,我不管你,但他别想得到我的认可。”
周意也是个知分寸的人,看他严肃,她也严肃。
“我有数。”
她没有告诉徐砚舟自己任何事,坦言互相喜欢那刻一切就开始默契起来,甚至她都没主动要求,他已经提出会帮自己去弄机构晚宴的邀请卡。
他选择无理由追随,身为被偏爱的那个就更没有理由拒绝,她又不是傻子。
还父母清白、击溃罪恶链、男人这三她都要,终有一天她得堂堂整整告诉他自己的本名。
想到这,她小幅度冲沈宙吐舌挑衅:“你离他远点。”
沈宙气昏了头,干脆闭上眼不理她,他看他真是造孽才来这个剧组,还不如眼不见为净。
周意就喜欢看他无语,顿时乐得不行,精神也算打起来了。
这时,阮溪禾忽然过来,热情递上杯咖啡。
“昭玟,喝杯美式提提神吧,汤淼请客,不喝白不喝,”
她笑着过来,周意知道她肯定又要八卦了,果不其然阮溪禾压抑着内心好奇,开始隐晦问起昨天的事。
她也不藏着掖着,跟她讲了和姜思月的过节,直接满足她八卦心。
听言,阮溪禾露出忧心忡忡的表情:“听说姜瀚很宠她,你会不会有事啊?”
姜瀚宠爱姜思月在圈里是出了名的,虽然大家都看不起他是个凤凰男,掌控公司后抛弃发妻蔡敏,转而娶著名影后为妻,但他是真的爱这个女儿,可以说是宠到天上去。
如果姜思月想要天上的月亮,那他一定会爬上月球去抓月亮下来。
就是这份宠爱度让姜思月在圈里横行霸道,这个世界嘛说白了就是背景重要,以至于很多剧组敢怒不敢言,任由她作妖。
“也就江家敢招惹她,但最后还不是你惹一身腥。”阮溪禾露出苦涩的笑,阶级真是无法跨越的鸿沟。
面对她的担忧,周意言辞犀利,直截了当。
“你看着吧,是死是活应该很快就能揭晓了。”
想跟她斗,他们恐怕都不知道自己已经不知不觉摸清楚很多东西了,等徐砚舟搞到邀请卡,她就离真相更进一步。
阮溪禾吃完瓜是舒坦了,但对她这句话还真有点云里雾里,不过她全心全意信服周意,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大概其他演员看他们聊得火热,围过来一起聊了会天。
就像阮溪禾说的那样,阶级永远是无法跨越的鸿沟,也许是大家感觉出周意声名鹊起在望,和徐砚舟似乎也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聊天时纷纷客套恭维。
左一句你演得真好,右一句你真的会武术吗,从综艺说到杂志,差点没把周意夸起飞。
好在罗广胜拿着小喇叭喊拍摄正式开始后,大家才散去,她才得以喘口气。
经过昨天出色表现,所有主演配角都拿出百分百的状态,跟较劲似得,几乎没有ng超过3场,都是速战速决,拍摄进程非常快。
工作时候周意很敬业的,没去特意靠近徐砚舟,有关自己戏份拍完就撤,他也不例外,全神贯注完成工作。
大家较劲拍摄,时间来去如飞,一连三天很快过去。
下午她和徐砚舟请假送小文和家人上了飞机,然后准备化妆,因为今天是红太阳机构举办的年度慈善晚宴。
周意先前就得知朱缘在邀请之列,那边说只有请柬才能进入,为此徐砚舟要到请柬后,两人决定一同前行。
“去宴会怎么还带这个?”徐砚舟开的车,看见她穿着礼服还提着一小型行李箱就问了。
“装备,以防不时之需。”
周意不确定会发生什么事,先带着再说。
“那进入宴会需要我做什么?”徐砚舟演过谍战片,这感觉有点像,他想他又能见到刺激的场面了。
直到很后来,他都无时无刻不后悔此刻的略微兴奋,那一点点兴奋就像腐烂发臭的蛆虫,啃噬着他的心脏,让他永远忘却不了令他脊背发寒的场面。
周意哪需要他做什么,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有,她迟疑道:“不如你去试探下赵美英?就说你想办个爱心学校。”
“行。”
分工明确后,车子平缓行驶在去往慈善晚宴的会馆。
行驶到一半,周意手机忽然响起铃声。
铃声欢快灵动,悠长绵延。
她闭着假寐的眼猛然睁开,这是她给元存设置的特殊铃声。
这个时候他怎么会打过来?他明明应该在准备当送货人员。
徐砚舟望了一眼她陷入僵持的动作,突然默契感觉到她心情的凝重,“不接吗?”
“接。”
周意摸出手机打开,上面不是电话,只有一条信息――
【师傅,我有个重大发现,见面详聊,香槟路23号美丽甜品店。】
还未看完,她已经怒火中烧,近乎咆哮道:“改道去香槟路,快!”
元存早就知道这个手机是她在用,根本不可能还叫她师傅。
只有一个原因,他出事了!
第81章
香槟路离周意现在去的公馆有点距离, 临时变道过去也得要一个多小时。
周意立即联系god,最好能提前分析下那甜品店的情况,但god却传来个并不好的消息。
“那边片区监控坏了,看不到任何情况, 但我可以跟你说道路情况。
哈, 她笑了。
但凡出事监控必出情况。
狗屎定律是吧?
“知道了。”周意轻声嗤笑, 嘲讽至极。
正要挂断, god又抚慰道:“你给元存的摄像头没有开机过,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也许是心急的时候手瓢了写错称呼。”
的确有这个可能,但周意不信。
元存和她通话过两次, 见过一次,能感知道他年纪虽小却是个沉稳的人。
而且,他那么喜欢自己的装备,那天听到她可以免费给他定制的时候双眼都在发光, 这样的他绝对不可能写错名字。
除非, 他是为了提醒自己。
他卧底身份已经被发现, 他在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去。
那她就更得去了。
周意心头闷胀不已,她希望她的猜想最好是假的。
“你们在家里呆着,我和沈宙去就行,挂了。”
切换戒指通讯频道后, 把行李箱往车后座一丢, 随即自己也爬过去。
趁脱衣服功夫,她又联系了离梦厦野居最近的沈宙,让他去把机车开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徐砚舟知道自己该问这一句。
他担忧目光从后视镜望向后座。
向来笑意斐然的人此刻脸色凝重, 一言不发脱掉礼裙、抹去精心化的妆,而后换上了一套黑色牛仔衣。
徐砚舟见过最多的是她散漫笑, 见过挑衅与轻蔑,也见过她疲累难过的安静,唯独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紧张这种情绪。
自看到那条短信后她脸色就非常难看,难看到好像有人欠了她一大笔钱,以至于她整张脸都是绷紧的,五官都稍稍冷硬了起来。
能让她露出这种表情,事情显然非同小可。
周意没告诉过他有关卧底的事,等拆下长假发,随意撸了把被压塌的短发后,她动作忽然顿住,这才抬眼对上后视镜里他的目光。
“你知道我和黄天成有联系,你也知道黄天成在查旗舰。”
徐砚舟心一跳,沉吟:“他出事了吗?”
“不是,很大概率是他们派出去的小孩出事了。”
周意微闭上眼平复跌宕难安的情绪,强调:“他还很年轻。”
闻言,徐砚舟眼前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层灰扑扑的阴影,压逼得他喘不上气来。
他明白她隐晦的意思,警匪片谍战片演过也看过不少,比起警察军人,危险系数最高的就是冲在第一线的卧底和线人。
于他们而言,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的地狱。
旗舰那三家公司涉嫌违反了太多法律规定,背后有徐家做靠山的姐夫也不曾敢光明正大查案,反而派出卧底暗中窥探,就可以证明这道地狱有多深多黑。
她的路,似乎尽是艰难险阻。
许久过去,他声音都在发涩:“小心点,我在街道尽头等你。”
已经快进入香槟路主干道,徐砚舟远远就看见周意那辆黑绿色摩托停在街道处口,戴着口罩的沈宙则靠站在车上等他们。
时至夜晚八点左右,夜色正明朗。
三十多年前,香槟路这块原本是有很多砂石厂和机械厂的工业区,后来渐渐被改划成普通住宅区后,厂子基本都关了,经年之久,这里也成了南安非常有特色的老城区。
老城区烟火气比市中心更浓,一到晚上基本就陷入惬意的饭后闲暇时光。
三三两两的夫妻带着小孩在路边散步,路边摊长长聚成一条龙,烟气与蒸汽堆聚在下班归来的年轻人头顶,勾勒出最简单纯粹的笑容。
这人间似乎很美好。
“导航显示那家店在街道最里面,还有几公里,你得自己进去。”徐砚舟边说边找了个车位停下。
周意没说话,她捏紧口罩边缘推开车门。
这趟也许是陷阱,也许并无大碍,但她已经做好最坏的设想。
元存隐藏在最毫无人性的贩毒链,而李崇明这些人能悄无声息发展二十年,就说明他们有多心狠手辣,和窦真一样,有时候可能蠢了点自大了点,可他们绝对不心慈手软。
张小奥不过是以警察身份例行检查都能被残忍拆碎,那么想要揭穿贩毒事实的卧底呢?
周意全身肌肉忍不住绷紧,但愿是她多想。
临关门之际,她才回头看徐砚舟。
徐砚舟也扭着头从主驾驶位置上朝她望过来,她默了几秒,最终也只是说了一句。
“抱歉,白白浪费一张邀请卡,等我回来我们改天再去。”
说完,她径直关上车门,隔绝掉他担忧的目光。
和沈宙交接了机车,周意扣上头盔后遥遥看向热闹街道的最深处。
景色越往深处越黑,犹如一条没有尽头的深渊隧道,里面有蛰伏已久的狂暴野兽等待伏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