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快别说话,林侍卫进来了!”
时安还未及反应,就见一人阔步朝她走来,到了跟前,略一颔首,道:“殿下今日有事不能前来,还望三姑娘见谅。”
说完,对方一招手,让身后跟着的人把贺礼送了上来,只见四四方方的一个锦盒,漆面装饰着珠翠,单瞧盒子,也能看出华贵不凡。
林镇退开一步,让人把锦盒呈到时安面前,说道:“殿下托属下带一句话来。”
时安抬头,听他道:“望三姑娘欢愉胜意,千载为常。”
旁边,沈时寒脸刷一下沉了下来,他几乎可以肯定宁康王不怀好意,眯了眯眼就要上前。
被萧凌桓眼疾手快拦住了,轻摇了下头,压低声道:“全城都知道你当街对摄政王动刀子,现在对方有意给台阶,为何不下?”
时安看了哥哥一眼,让人收了贺礼:“多谢殿下好意。”
当日,宴席结束后,时安在沈时寒强烈要求下,当着他的面开了锦盒。
只见里面上下三层,整整齐齐摆着一套头面,头冠正中嵌着一颗华贵的孔雀石,温润漂亮,似有流水盈盈一掬。
时安第一反应是看向沈时寒,就见她哥脸色几变。
半晌,一拍桌子,憋出一句:“登徒子!”
时安压了下唇角,好险要笑出来。
宁康王府,外书房。
林镇刚进去,便看见殿下鼓着一边腮帮,正试图把一颗硕大的糖球换到另一边。
他不由一愣,下意识道:“现在还不到玄月廿三。”
牧迟青单手抵着下颚,撩起眼皮看了林镇一眼,道:“安安收下了?”
林镇自知说错了话,赶紧凝神回禀。
他今日看到沈三姑娘的第一眼就确认了对方便是殿下一直要找的那个人,旁人再像,也不及三姑娘往那儿一站,好似画中人走出来一般。
不,应该说殿下把三姑娘的神态全然画了下来,不知在脑中描摹了多少遍,才能画出这般神韵。
想到三姑娘昏睡多年的事,林镇想不通,殿下究竟在哪儿见过三姑娘,上次他回禀时,殿下明明还不知道三姑娘的身份。
但这里头的事不是他可以问的,就像殿下在王府的冰窖里放了一袋糖球,每年生辰那日都回取出一颗,可除此外,殿下并不爱甜食。
牧迟青问道:“安安说了什么?”
林镇摇头,犹豫了下,道:“殿下既然已经找到了人,为何不亲自去见她?”
牧迟青靠着椅背,勾唇一笑:“沈府的宴会,去了又能如何?”
何况,她还有个好哥哥。
牧迟青眉心浅蹙了下,虽不知道安安为什么会在沈家,但目前看来,还不能动沈时寒。
如此,就只能给皇城司找些事做做了,他青白修长的手指在桌案上不轻不重的敲动了几下,“传温博侯,孤有事要同他商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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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殿下在等您◎
八月赏菊宴, 就定在中秋节后,温博侯府。
沈时寒对着帖子啧了一声,眉心折出两道痕, “偏偏这个时候生事,不得空。”
前几日, 城里不知何时潜进一帮文渊的刺客,沈时寒忙得不见人影, 连中秋家宴都只匆匆露了个面, 还没吃两口饭,就被皇城司的人叫走了。
这几日他都没怎么回府,要不是今日偶然遇上萧凌桓,都快把赏菊宴给忘了,要说往年, 沈时寒也不见得会去, 不过,今年不同,妹妹回来了, 他自然得陪着。
沈时踪正巧下了学回来, 路过花厅, 探头道:“在萧府办,能生什么事?我同三姐姐一道去, 大哥放心好了。”
沈时寒捏了把眉心, 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但他近日属实是忙, 抽不出空来。
其实, 时安想说, 她可以不去的, 待在府上做条咸鱼也很好。
不过才刚表露点意思,就被沈时寒否了:“太医说你要多走动走动,总待在府上怎么成,放心,时踪对温博侯府熟得很,从小就去玩。”
沈时踪点头:“是啊,三姐姐,我熟着呢,而且侯府的世子你也认识的,就是萧大哥。”
时安点头,她倒没有不放心,就是相府的其他人太紧张了,尤其是沈时寒,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个瓷娃娃,一碰就要碎。
她问:“敏敏也去吗?”
沈时踪道:“去啊,到时候咱们一起。”
当日,三人坐了同一架马车。
沈时踪非要挤上来,讨好一笑,道:“今儿风大,我不想骑马,蹭姐姐们的马车坐一坐。”
好在相府的马车宽敞,多他一个也不嫌多,沈时敏朝时安身边靠了点儿,给他让出一侧位置来。
沈时踪麻利的上车坐好,说道:“三姐姐今日跟着我罢。”
“跟着你做什么?”沈时敏看了他一眼,奇怪道:“难不成叫三姐姐同你们比试弓箭?”
沈时踪挠头,他就随口一应,哪里想这些,兴冲冲道:“那我便不去了,今日陪三姐姐。”
沈时敏白了他一眼,道:“你一个男子,挤咱们姑娘家中间算什么?”
说着,一把挽住时安的胳膊,抬了抬下巴道:“这不是有我在么,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说完,朝时安眨了眨眼,道:“那天家里设宴,长辈们都在,她们都没敢跟你说话,怕闹着你回家挨训,今儿就咱们平辈的人,好好聚一聚。”
沈时踪眼一瞪,指着她道:“你会被大哥骂的!”
沈时敏扭头瞪了回去:“姑娘家玩闹而已。”
时安处在中心点感受了一把小学鸡式的拌嘴,然后一手拉一个试图端水,先对沈时踪道:“大哥是太过紧张我了,你去玩你的,我和敏敏待在一处,出不了什么事,而且不是还有萧大哥在么。”
沈时踪一想也是,他心道,三姐姐也未必希望他一步不离的跟着。
于是,便郑重其事的把看护的任务转交给了沈时敏。
往年,赏菊宴大约办在九月初,螃蟹最肥厚的时候。
今年不知为何提早了半个月,不过螃蟹还是充足的,早早就备下了,宴会还未开始,就能闻见蒸蟹的鲜甜味。
当然,这种小辈们聚在一起的宴会,吃蟹并不是最主要的,姑娘们玩乐的东西五花八门,说起时下新兴的妆面,还特意把妆娘一并带了来,有意愿的甚至可以当场试一试。
沈时敏有些心动,转头问时安:“三姐姐,你要试试吗?”
气氛热烈,时安多喝了两杯酒,笑着拒绝了:“我就不去了。”
果酒清甜,不怎么醉人,不过有些上脸,她两颊透出一点薄红,如三月桃花,灼灼艳丽。
沈时敏一时看呆了,过了会儿,才小声的惊叹道:“三姐姐这样子,比画出来的还要好看,自然不用画蛇添足了!”
说完,拍了拍脸,坐到了妆娘跟前。
时安又喝了小半杯,然后便被拉去玩了叶子戏,她玩了几把,起身去廊下透气。
八月的风算不上冷,温博侯府还挂着纱帐,姑娘们玩闹的地方在高处,凭栏一望,便能看到府上大半风光。
时安垫了垫脚尖,实在是无法从一群人里辨认出沈时踪,遂作罢,视线一转,远远瞧见一行人,似乎在其中看到了萧凌桓,再往前看去,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穿着一身玄青色的衣服,只隐约看见一个背影,可不知为何,她莫名觉得那人有些像牧迟青。
时安下意识的眨了眨眼,再要看的时候,那行人的身影已经被树影遮住了,时安心道,大概是她眼花了,或者只是身形相似的人。
不然,杀伐果决的摄政王殿下,怎么会来参加秋日赏菊宴呢。
她又吹了片刻的风,想要下楼更衣,瞧见沈时敏的妆面画了大半,显然还未好,便叫了个萧府的丫鬟领路。
小丫鬟尽职尽责的把她带到了目的地,不过回去时出了点意外,刚走了一半路,便听见前头隐约有姑娘家娇嗔的声音,还有小声哄着的男子的声音,不知道是谁这么大胆在此处幽会。
两人双双止住脚步,下意识的放轻了呼吸,这种事一旦撞破就不太好收场了。
时安是因为怕麻烦,小丫鬟则是因为萧府的颜面。
两人默契的在片刻间达成了一致――绕道。
小丫鬟一点头,无声的做了个手势,让时安跟着她。
片刻,约莫是走出了能被听见的范围,时安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方才在楼阁,似乎没听说哪家姑娘今日缺席,也不见有人落单出来――除了她。
她脚步一顿,眉心拧了起来。
小丫鬟见她停下了步子,不觉有些不解,问道:“三姑娘,怎么了?”
时安蹙着眉想,今日来温博侯府参加赏菊宴的除了各府的姑娘,还有其他女子,刚才撞上的大抵不是哪家姑娘,她摇了摇头:“无事,走吧。”
另一条回楼阁的路并不算远,只是需要经过避风亭。
时安是从亭后小道过来的,等看见亭内那道熟悉的身影,想要回头时,已经来不及了。
林镇冲她点头示意了下,侧身让到一旁,语气恭敬道:“三姑娘,亭外风大,殿下请您入内用一杯热茶。”
时安抬眼朝亭内看去,隔着月纱帷帐,看不清对方的神色。
想来刚才那个场面,应该是故意让她撞见的,时安抿了抿唇,不怎么想进去,她才跟系统说过,不管这个破游戏,躺平到回家的。
只是,对方在温博侯府精心安排了这么一出,眼见着快要成了,要是她不进去,牧迟青会不会因此恼羞成怒?
林镇见她不动,不敢催促,硬着头皮提醒了一声:“三姑娘,殿下在等您。”
时安垂了垂眼,想到前几日,牧迟青让人送来的贺礼,以及那句托林镇带的话,犹豫了片刻,还是抬步进了亭子。
算起来,这才是五年后,她与牧迟青的第一次正式相见。
上回马车惊撞,完全是偶然,混乱且猝不及防,她当时的全部心神都花在不让哥哥和牧迟青当街打起来上,腾不出多少心思去看对方的样子。
匆匆一瞥后,只记得和初见人设图时的感觉一样,像是广袤冰原下藏着的深渊,漆黑一片亘古寒霜。
五年不见,若不是容貌未变,她几乎会以为对方换了个人。
但,眼下,时安又觉得那天或许是她没看清。
对方还是那个坚韧倔强的小反派。
只不过多了些身份罢了。
牧迟青几乎是贪念的看着眼前的人,从安安迈入亭中起,视线便不曾偏移过一瞬。
不过这几年,他早已学会了克制,若非那日相遇得实在猝不及防,他不会让情绪有丝毫的外漏。
何况,那日的情形,他已经收到教训了,不是么?
――安安不肯与他相认。
亭上日光正好,少女颊边泛着薄红,一身装束与这皇城中人并无区别,比起那几年的不真实,眼前的人仿佛只要他一伸手便能得到。
牧迟青勾了勾唇边,藏着讽刺,他曾经也这么认为过,小心又忐忑难安,最后等到的不过是她的骤然离开,连一句告别都不曾留给他。
这一回,他不会重蹈覆辙,蠢到再开口去问,他要找的只是一个方法,一个可以囚住神明的方法。
桌上,袅袅热气顺着杯口升起,沾染上时安的面庞。
牧迟青视线顿了下,他缓缓开口,说道:“上次是我唐突了三姑娘,还未亲自致歉,这一点赔礼,还望三姑娘不计前嫌,收下它。”
时安没想到对方开口的第一句便是同她道歉,有些惊讶看着面前的一个巴掌大的锦盒,犹豫了下,没有收:“殿下之前已经让人送过贺礼了。”
“那是祝贺三姑娘身体安康的。”牧迟青笑了笑,说道:“而且,那只不过是一点小玩意儿,不值一提。”
他语调随意,只是身上天然带着上位者的姿态,有种不容旁人拒绝的压迫感,就算此刻收起了七分,剩下的也足以慑人。
牧迟青伸手摸上袖口下的菩提子,带着点漫不经心,道:“不如三姑娘先打开看看,再决定收还是不收?”
时安一时恍惚,想到之前自己每次进游戏都会给对方留个生辰礼,现在像是反过来一般。
她没再拒绝,当着牧迟青的面,掀开了盒子。
然后,脑子有一瞬间的宕机。
她今天几次觉得自己眼花,所以在脱口而出什么话之前,先把系统叫了出来。
她看着盒子里的东西,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他一个摄政王,拿五年前的糖球做赔礼?”
系统:“……”
系统:“这是东珠!”
不知从多少东珠中才挑出了这么一颗,几乎到了可以以假乱真的地步。
只是,没有哪个疯子会把东珠充作糖球。
时安脸色变了变:“他在试探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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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小反派气疯了!◎
系统呆住了, 愣怔地重复了一遍:“他、在试探你?”
随后发出一声懊恼又痛苦的□□,“啊啊啊啊,我刚才为什么要告诉你?”
要不是它嘴快, 它的宿主这时候已经掉马了,系统后悔不已, 它为什么要跳出来显摆自己的见多识广!呜呜呜――
时安不理会它在脑子里哀嚎,甚至还觉得系统的哭声颇为悦耳, 堪称铁石心肠。
她看向牧迟青, 神色自若,脸上还带着一点儿惊叹,毕竟如此大的一颗东珠实在罕见,她道:“殿下的礼物太过贵重,我受之难安。”
牧迟青一错不错的看着她, 似乎在寻找那一丝破绽。
时安任由他打量, 不过在对方有如实质的注视下,心里渐渐没底起来,实在猜不透牧迟青在想什么, 就在她怀疑起自己刚才是不是说错了话时, 听到一声浅笑。
牧迟青的视线落回锦盒上, 说道:“这颗东珠孤寻了三年才得一颗,与其它东珠的模样皆不相同, 所别甚大, 连大盛最大的珠宝商都不敢肯定这是颗东珠,以为是孤在哪儿得到的一颗奇石。”
他说得不急不缓, 每个字都仿佛含有深意, 说到奇石两个字时, 刻意停顿了下, 看向时安,才又接着道:“不过,三姑娘好眼力,一眼便认出来它的贵重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