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悔——鹿燃【完结】
时间:2023-06-19 14:45:29

  夜里因怕遇上城中巡查官兵,四人抬的软轿不敢走的太快,走走停停躲着人,所以以阿量的脚力,跟上并不是难事。
  到了城围,几乎到了天快亮时,这母女二人便出了城去,才出城没多久,行到偏僻处,便被阿量堵住去路。
  两个娇弱女子哪里是他的对手,他掏出早已准备好的杀猪刀,刀刀捅在孙姨娘的要害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很快她便断了气,倒在血泊当中,死后尸体被他丢在了一口枯井之中。
  那些日子几乎天天下雨,城外少人,一场透地的大雨落下,将那血迹冲刷的干干净净。
  祝珣听得这些倒是没有任何反应,因这种事他见得多,听的也多,却只瞧奚昕然的脸色由红转白,手指也不觉攥上他的手掌,指甲重重抠在他手背上。
  “我妹妹呢?”若细听不难见,奚昕然的声线中隐隐带着颤,孙姨娘这样的人死了不可惜,她现在唯一关心的,只有她妹妹。
  对此阿量未答,似也未打算告诉她。
  很难不让人猜想,他是不是连奚淑慎也一同杀了。
  以他现在对奚家人以及孙姨娘的怨恨,很有这个可能。
  “奚淑慎呢?你把她怎么样了?”见他不答,奚昕然更急了,迫切的想要知道她的下落,声线突然拔高,几乎是吼了起来。
  奚淑慎在孙姨娘的教导之下,这二年的确性情不算讨喜,可在奚昕然心中,无论怎样,她都是自己和奚霁林的妹妹,她不是孙姨娘,如何能这般惨死!
  见她越发激动,祝珣见况不妙,手上稍一用力,将人拉扯到自己身后的椅子上坐下,一边拉着她的手宽慰,“你先平复一下心情,别急,由我来问。”
  这时候,祝珣的话是管用的,特别是在奚昕然六神无主的时候。
  祝珣坐正过身,正面向阿量,又问道:“阿量,此事暂可不提,先说说奚远怀的事吧,当日我问过他,为何会去青楼,他曾讲说过,他从不去那种地方,可是那日你却告诉他,那青楼中一面墙壁上有当朝书画大家闻遇所作一幅山水写意,闻遇是我朝大家,如今亡故,所留真迹寥寥,而奚远怀又酷爱他作。即便知道那青楼是何地,也只能破例一次,只为一观。”
  “后我命人去查,那青楼墙壁上并未有什么山水写意,青楼里的人也说从未有过,如今我再问你,山水写意一事,可是你为了哄他过去而特意编造?”
  “是。”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应的倒是痛快。
  此事蹊跷,终在阿量这处剪开一方结,若将此结解开,后面很多事便能理的通顺。
  “那当日,奚大人是真的同人争一个妓子而大打出手,还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祝珣又问。
  这回,那阿量并未回应。
  见他再次沉默,连一旁的良启都看不过眼,忍不住上前推了他一把,“祝大人问你话呢!”
  阿量仍旧不答。
  见此,祝珣便抿唇轻笑一声,又道:“你既憎恨奚远怀,想要以此陷害他,还闹出人命来,只怕以你一人之力不可能实现,除非有人帮你。”
  “亦可说,或许在此事件当中,你并非是一个主导者,不过是一环中的其中一颗棋子罢了,”他身子自椅背挺起,坐得笔直,说的万分笃定,“就像是被奚远怀失手“打死”的那个人一样,没什么区别。你在此次事件中起到的作用,一是引奚远怀入圈套,二是做伪证敲定他的罪名。”
  祝珣言辞条理清晰,字字诛中要害,不急不缓,使得坐于其后心烦意乱的奚昕然亦来了精神,原本紊乱的思绪顺着他的思路一点一点平缓下来。
  她的目光落在祝珣的侧脸之上,迫不及待的等着他往下说。
  祝珣年岁不大,却办案不少,提审过的人不计其数,很多人所讲是非真假,他只从表情动作便能瞧看一二。
  阿量虽对此事闭口不谈,可自己方才所言说时,阿量的神态,目视,早就已经告知了祝珣想要的答案,所做的猜测。
  “对,”奚昕然这会儿自祝珣身后站起身来,双手捏在他椅背沿上,“还有一条人命,你既想要害我爹,只骗他去青楼又有什么用,除非后面还有更大的圈套等着他,那就是那条人命,你就是要让我爹背上杀人的罪名,可怪就怪在那条人命,太巧了!一定是有人安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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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阴
  事情已经到了一处重要节点, 只要阿量张口,很多事情便能理得通顺,奚昕然迫切的想要知道, 在背后处心积虑要害她爹,害整个奚府的人是谁!
  那阿量仍不作声, 对此半个字也不肯说,但他的神态已经让祝珣更加确定心中的猜测。
  “我知道, 关于栾嫂件事, 是我奚府对不起你,我爹做的不对,但是你当初若将这一切告诉我的话,我不会坐视不理,路有千条万条, 你却唯独选择了这一条。”
  这会儿奚昕然稍稍冷静些许, 已经能平和的与他说话,除了无奈,更多的是心寒。
  想想自己的母亲, 整日念佛吃斋, 连一只蚂蚁都不忍踩死, 这等错事,何故连她也一同跟着被连累。
  “大小姐, 你是好人, 我知道,”那阿量突然抬眼, 直视奚昕然, “我知道, 若说这奚府中, 我还有对不起的人,那便唯有你,再无旁人。”
  他自大理寺逃离,来到栾嫂的坟前,亲眼见着奚昕然带着奚霁林来栾嫂的坟钱烧纸上香,每每想到此,对奚昕然都有一份感激与内疚之情,可为了给心爱的女子报仇,他也只能将此事独自咽下。
  去做旁人的伥。
  只要能给栾月报仇,他宁愿被人利用。
  “你现在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奚昕然长叹一口气,心中讲不出的堵,“现在我妹妹也不见了,我们整个奚府被你弄成这样,你觉得我需要你的抱歉?”
  阿量垂目,不知在思忖些什么,这么久的颠沛流离,他难道不曾有过悔意吗?有的,夜里无法入眠之时,当当初那些恨意,冲劲稍稍被冲淡些许,他甚至有些怀疑,当初的选择是否真的正确。
  随着时日渐长,他再回头瞧看当初所作所为,觉着自己卑鄙极了。
  然,有些事,他能做,却不能说。
  最后千言万言语也仅能化为一声长叹,再次抬眸看向奚昕然道:“大小姐,这些事的确不是我一个人做的。但为了栾月,有些事我不能说。”
  “我曾以栾月地下冤魂起誓,若我将此事前因后果讲说半句,栾月的孤魂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当初为了给她报仇,不得不借助外力,成了旁人的帮手,也不得不以此起誓。此种事最为阴毒,栾月死的冤枉,她的死亦是阿量心中一痛,他生平最信此事,因此不愿拿心爱之人去冒险,让她连死都不得安宁。
  但他心中有悔过之意,又不愿让奚昕然活在旁人的算计之中,说是为了挽回巨错也好,为了报答奚昕然为栾月安身后之事也好,他终咬着牙又露了些消息同她道:“大小姐,去天广赌场瞧瞧,或是能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天广赌场?”这名字奚昕然觉着耳熟,下意识的与座上祝珣对视一眼,祝珣立即会意此地为何处。
  当初还因为奚霁林的事与此地有过交集,自不陌生。
  既说到此,更加印证了先前祝珣的怀疑。
  “为什么是赌场.......”奚昕然从不曾踏足那种地方,自也不清楚阿量所言之地与旁处有何特别。
  满腹疑惑的将目光再次投向那阿量时,只瞧他脸色青红,双唇紧抿,突有血迹自他唇角流出,浓稠的颜色混杂着血腥之气传来。
  “啊!”紧跟着奚昕然的尖叫一声,众人再朝阿量看去,只听闷声一响,他应声倒地,面容因痛苦变得扭曲。
  “七杀!”祝珣急唤一声。
  七杀手疾上前,却已然来不及了,出于敏感,他伸手探了阿量的鼻息,仅有出气再无进气。
  “他咬舌自尽了。”七杀面对着眼前一俱尸体,一个一点点将凉下去的死人平静的似一块浮木,淡沉着声音说道。
  奚昕然哪里见过这般死的状人,吓的人整个人颤在原地,一个字也讲说不全,祝珣抬眼瞧她,也只能让她再次拉扯回自己身后坐下。
  “他不能死,他还没告诉我淑慎在哪,他还没告诉我呢!”奚昕然的声线似秋日浮藻,随波起浮,连不成句,紧跟着两行热泪缓缓流下,连带着鼻尖儿微红,“他不能死,他不能死.......”
  她似一时间很难接受这样的事,无助的扯着祝珣的衣袖一遍遍地道。
  “别慌,有我在。”见她这般,祝珣有些心疼,尤其见不得她掉眼泪。今日这一场也不能说全无收获,至少给了他一个破案的方向。
  “七杀,将人好生处理,”祝珣急着吩咐,生怕奚昕然看久了心里不是滋味,唯今最重要的,是得让她先冷静下来。
  七杀手脚麻利,将人往麻袋里一塞,拖着便出了门,干净利落,似那阿量从未来过。
  良启亦是十分有眼力,将书房的门窗皆敞开来,散了屋内的血气和晦气。
  忍不住伸手去接她的眼泪,祝珣指尖儿染了满手的潮湿,他温柔声线再起,轻慢哄着,“别哭了,我想,你妹妹性命应是无忧的,若非如此,他不会对此事一言不说的。”
  “可是他那么恨孙姨娘,会放过淑慎吗?”奚昕然抬眼,目珠泪色闪动,迫切的想从祝珣这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祝珣未答,反而问道:“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欢孙姨娘,也不喜欢你那个妹妹,如今看来不是?”
  只瞧她红着鼻子抽噎了两下,随而摇头道:“我妹妹小时候很乖巧的,常跟着我和奚霁林身后跑,我们三个常在一处,后来年岁渐长,孙姨娘与我们的关系又不好,她便常拦着淑慎与我们在一块儿,一来二去便远了。”
  “淑慎这孩子脑子木,胆小又十分听孙姨娘的话,本人是没有坏心思的,她性子一点儿都不随孙姨娘,我也只是气她再过呆板听话,不分是非,但我从来没恨过她,亦没讨厌她,在我心里,她一直都是我的妹妹。同奚霁林是一样的。”
  从前只觉着她任性,倒不想,心中尚是柔软,与外表多刺的模样没有半分相似。
  她自有她的可爱之处,不过之前,他未察觉。
  而今再瞧,她便似一处深埋土下的宝藏,每挖一回,便有惊喜。
  “昕然,从前.......是我........”祝珣双眼微眯,想说的话,却如何都讲说不出。
  话只讲一半,却听不到后半句,惹得她茫然抬眼,“什么?”
  “没什么。”很快祝珣便改了主意,有些话的确是羞于启齿,亦或是说,现在与她讲说尚未到时候,于是他又一改话峰讲道,“我这就派人去堵场暗查一下,或是很快,就能还你爹人命案的清白。”
  “多谢。”虽然现下不知淑慎去所,但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便是几乎可以确定杀人一案是冤枉的,只要查出幕后之人,亦或是说拿到有力证据,事情便有了转机。
  听她说谢,祝珣便觉有些不适应。
  他不想听她说谢,这样显得二人之间,有些生分。
  是夜。
  繁灯亮起,暗夜时,整个祝府火光星点,再陷入一片沉静之中。
  祝府人丁稀散,如今祝珣与奚昕然又搬到了私宅,让本就冷清的祝府显得更加诡凉。
  夜凉如水,草中萤火飞舞,陈月英提了一盏孤灯在前,侍女在后举着托盘慢慢跟行。
  一路默然无声直到祝相所居正院,陈月英才停下步子,将手中提灯插到一旁鹅颈凭栏缝隙之中,自侍女手中接过托盘后这才淡声道:“你在外头等着,没我唤,不要进去打扰相爷。”
  “是。”侍女应声,规规矩矩站离一侧。
  陈月英上阶,单手推门而入,里面有两个素日照拂的侍女在里。见陈月英入门,微微福身下去,唤了声:“大奶奶。”
  “你们先出去吧。”陈月英再次讲道。
  自打祝相病倒以来,每每到了用药时,都是由陈月英亲自着理的,众人习以为常。
  屋内脚步声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戛然消散,陈月英双手端了托盘居屋正中回头望去,确认房内再无旁人,且门关的紧死,这才将托盘放置桌上,将其上的药盅拿在手中,滤了药渣,集中一碗汤药来。
  药汁子滚烫,散着浓重的药气,陈月英注目片刻,随之自腰间玉带中拿出一方小纸包小心展开,里面的白色粉末亦隐隐透着股子怪味儿。
  她干脆利落的将那些白色粉末尽数撒入药碗中,粉末入汤药,立即消散的无影无踪。
  眼见着那些药末与汤药汁子融为一体,陈月英冷笑一声。
  端起碗来行至床边,一双美目阴森森的望着床榻之上的人。
  素日端方柔静的祝家长媳陈月英在此时此刻似变了个人,变了张脸,毫不避讳的与床榻之上的人对视,带着万分的峰利。
  方才她的一举一动,被病榻上的祝相看的一清二楚,他满目恐惧与恨意,却一个字儿也讲说不出,甚至想要动一根手指头都不能。
  “相爷,该喝药了。”床前的女子满目森寒望着祝相,阴阳怪调,“对了,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的好儿子祝珣今日在宫里摔伤了腿,摔的不轻。”
  “这可不是我做的,纯是意外而已,”她慢扬着声调,似在话说家常,讲的却都是让人心寒的话,轻慢坐于榻边,指尖儿捏着汤匙在碗中搅动两下,“祝相你缺德事做的太多,到底还是祸及了儿孙。”
  作者有话说:
  很抱歉,本来想写一本甜言文的,但是发现这好像不是我擅长的领域,我还是回去写狗血文更合适。这本存稿时就不太状态,而且存稿中间有一个逻辑大环出现BUG,改来改去有些麻烦。
  我会尽力把前面的事件都圆过来,有可能一下子将所有存稿一下子放上来,这些日子更新可能不会很稳定。
  建议不要订了,等完结之后,我会统一发下红包~~~
第33章 我想做你的夫君
  祝珣私宅的书房不比祝府的, 虽清幽,却无睡榻,伤了腿, 祝珣无处可去,便坐了轮椅由良启推着回了卧房。
  与寻常相比, 今日的奚昕然沮丧的似一只才从水中打捞上的鸭子,恹恹的窝在榻角不说话, 听到来人也不抬头。
  心寒且冷, 她无法言说今日的心情。
  关于她爹命案一事她想过无数可能,但没哪一种可能让她心凉至此。
  到了房里,祝珣摆手示意良启出去,而后房内又仅剩下两个人。
  就这样坐于轮椅上望了她许久,最后他还是没忍得住开口:“在想什么?”
  明知故问, 不过是想听听她的声音, 确认她是否尚好。
  那头无音,亦不抬头,只是窝在原处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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