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个戏子而已。”
“那让旁人杀了又何妨，何处碍到宋将军的利益。”
吴爷的语气步步紧逼。
“因我连累旁人，还见死不救，恕晚辈做不到。”
这是宋文澜心底真是的想法，不想连累徐靥，仅此而已，她的生活本就该安静简单。不该有这种利益的争斗，不该有血腥。
“说的倒是好听。”
“今日我给你两个选择。”
“我杀了你。”
“或者你娶了我女儿。”
“你杀了她的夫君让她成了寡妇，你不娶她，让我吴家颜面何存。”
“吴爷非要让我做选择吗？”
宋文澜抬眸望向吴爷。
“那我选，”“斩草除根。”
宋文澜迅速的拔枪指向吴爷，扣动扳机，没想到吴爷看着颇为迟钝，倒也很快的侧身躲过。
宋文澜埋伏的人喝吴家得势力交起手来。
宋文澜的人到底是专业训练过的，很快站了上风，吴家势力消耗殆尽，吴爷趁乱窜逃。
宋文澜刚到萧城，便将这里的地头蛇给收拾了，倒是让人更加深刻认识到他的铁血手腕。
第152章 双枝有树帝女香
据说吴爷的势力盘根错节牵涉甚广，宋文澜起初还担忧为自己树敌，不过不知是不是畏惧宋文澜的狠厉，一时倒也没什么动静，民间甚至比以前还要安定些。
傍晚时分，天空上像是偷喝了酒，红了脸颊。宋文澜漫无目的的走在乡野之间，脚下皆是被无辜烧灼的野草，烧的干枯，面目全非，踩在脚底，声音沙脆。
迎面走来两个不知来自哪里的百姓，脸庞和衣服都是脏兮兮的，宋宋文澜下意识往一边靠了靠。
“你们听说了吗，帝都死了个戏子。”
宋文澜听及此，下意识皱眉，死了一个戏子而已，怎么值得四处传说，他那语气倒有些不知道便是孤陋寡闻的意味了。
显然另一个人跟宋文澜的想法相同，也是不以为意，“切，这天天死的人还少吗，戏子算什么？”
“死的，是名伶徐靥啊！”
宋文澜仿佛听见心底什么碎掉的声音。
徐靥，死了？“你说什么？”
宋文澜这会儿也顾不得男人身上就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过去拦住男人，手紧紧钳住男人略显瘦弱的肩膀。
“你他妈！”
男人骂了一句脏话，正欲发作，看宋文澜穿着不凡又将话咽了回去。
“我问你，你说什么？”宋文澜不耐烦的又问了一遍。
“我说，名伶徐靥，死了。”
宋文澜满脸煞气把男人吓得不轻，他知道徐靥颇负盛名，却又没想到竟还有如此狂热的追随者，他一字一顿说的战战兢兢。
宋文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详细的！我要更详细的说法！”
“这世道动荡，我所能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徐靥是十九日清晨，饮毒酒去的，不过你知道的，戏子而已，无人缅怀。”
十九日，是他离开的那日。
饮毒酒，是戏中的那一杯，还是……
戏子而已，无人缅怀。
宋窈那么善良恭顺，活着的时候众人追捧，演出一票难求，最后只落得一个无人缅怀的下场。
宋文澜无力的松开男人，仰头望天，天边的红霞红的耀眼，像那人的戏服一样，金灿灿的阳光就像那一根根金色绣线，在华丽的衣袍上绣上凤凰。
宋文澜故作镇定的迈步离开，但是心里是无论如何都平静不下来的。
他无论做什么到哪里，都会禁不住想起宋窈的面容，他想起她的戏服红的耀眼，平时却偏爱素色衣裳；她本一介戏子，才情谈吐却不输李易安；她本温润的女子，却不肯屈服于濑亚东的鞭子，宋文澜越想冷静，她的面容便越清晰。
一处山坡里，宋文澜恍惚着精神，一向敏锐的他竟没发现异样，直到一群人将他团团围了起来。
那群人有备而来，装备不错，对付赤手空拳的宋文澜简直绰绰有余。
宋文澜却从身上掏出一把手枪，尽管冲入人堆。
而后赶来的将士们只见昔日冷静淡漠的将军魔怔了一般毫不畏惧的往前冲，无数子弹从他身边划过，一些在他身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擦痕，血染红了那一身衣装，他也不曾停歇。
他的眼睛泛红，有些发酸，像是被满天尘埃迷了眼，有些朦胧。
他举着枪往前冲，大声的喊?
“我是将军！只能流血，不能流泪。”
宋文澜疯了似的，几乎杀红了眼，副官追在他身后叫他将军，声音一次次被爆破声盖过。
宋文澜却觉得自己耳边响起了谁唤他将军的声音。
“将军。”
“宋将军。”一声一声，越来也清晰。
是宋窈的声音。
宋文澜大声回应，“我在！”
“宋将军可否再来听我唱一次戏。”
“好！”
那人的唱腔似乎悠悠的荡在耳边。
“合欢与君醉梦乡”“百花冠替代殓妆。”
“双枝柳树透露帝女香。”
宋文澜大笑起来，但是还一边掉着眼泪。
第153章 枝有树帝女香完
直到一颗子弹击中左腿，直扎入肉，宋文澜踉跄几步，倒下了，没有过多的想法，他只听得一声闷响。
他猛然想起来，那日他转身之后身后响起了一声闷响，原来竟是徐靥倒下了吗？那样摔到，很疼吧。
喝毒酒会很难受吧。
那样孤寂的死去，很不甘吧。
宋文澜的脑海里全然是这些想法，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身体上的疼痛，也无心去深究这些人是谁派来的。
毕竟不用想就知道，谁最想要他死。
那些老狐狸，忌惮着他的实力，偏又惦记着他的东西。
他身边将士围了上来，将他抬了下去。
他睁着眼，没有喊疼，只笑着说，“听闻你是笑着离开的，可是会不会像我现在一样疼。”
守在宋文澜身边的副官不能理解他的话，宋文澜身边，从来没有值得他心心念念的人。
最终，年少张狂的宋文澜还是失了少年意气。
萧城这边的条件一直不好，的腿情况不容乐观，那些老狐狸们趁人之危夺下了宋文澜手中的权，宋文澜只剩一队二十人的死侍和一个副官。
宋文澜本想就如此死在连枯草都不剩的人间炼狱，可副官强硬的将宋文澜带回了帝都。
他以为，帝都总有办法治好宋文澜的腿。
但是宋文澜的腿终究治不好了。
因为宋文澜极度不配合治疗。
那时又是一个冬天。
一个阴翳的天气里，枯枝映在铁青色的天空中，枝头有一只乌鸦在梳理羽毛，不知是不是从前那一只。
宋文澜独自又来到了双枝阁，双枝阁的招牌曲目早换成了《贵妃醉酒》，台上的花旦是新捧起来的角儿，昔日唱着《帝女花》的人早已寻不回了，再向众人去问，世人十有八九已不知徐靥是谁，早忘了曾有一个帝女徐靥。
宋文澜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打听到。
宋窈被葬在帝都城外的坟地处。
那里众多的坟包里，只有一座看起来孤零零的小小的坟冢，土盖的很薄，前面只有一小小的木牌，歪歪扭扭写着徐靥二字。
坟包附近杂草丛生，看起来许久没有人来洒扫过了。
听说，当年徐靥的死连众人的一点小小的怜悯都没有引起，只有双枝阁阁主双源，一边骂着徐靥是谬种，一边让人将她草草掩埋，为的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名声。
戏子而已，无人缅怀。
他想起宋窈声嘶力竭的质问他，“对你而言，我算什么。”
她眼尾泛着红，大喊：“是！可笑吧！人人都说戏子无情，我却动心了。”
他当时怎么回答的来着，很让宋窈伤心吧。
那时候他只想着自己终究给不了宋窈想要的安稳生活，只觉得宋窈适合找一个读书人，安安稳稳度日，可是失去了他才发现，他自以为替宋窈着想，其实是自己没有直面自己的内心而已，他以为自己心如顽石。可是在宋窈试着将心交给他的时候，他又何尝没有爱上宋窈。
都怪他不够勇敢，害了自己，也害了宋窈。
宋文澜回家之后便神情恍惚，不久，他将家财散尽，失踪了。
帝都街头多了一个瘸腿的乞丐，疯疯癫癫的，嘴里总咿咿呀呀的唱着《帝女花》。
“合欢与君醉梦乡”“百花冠替代殓妆。”
“双枝柳树透露帝女香。”
他的嗓音经战火烧灼，风浪砥砺，略显粗噶，调子也并不准，唱起来可谓「嘲哳呕哑难为听」，可他却时常唱着唱着便拍着手，大笑起来，大叫着——“好！好！好！”
又时而笑着笑着，便哭起来，世人只当他疯癫。
不知哪一日，乞丐也失踪了，新一轮的战火你来我往，烧灼了整个大地，不知哪一日会烧到自己头上，街头行人少了，双枝阁也没有昔日的门庭若市，众人每日过着战战兢兢的生活，大局势之下，怕是连神佛自顾不暇。所以只当那乞丐死在了乱世之中，再无人过问，一如当年徐靥死时。
自此世间，再无帝女徐靥，也无将军宋文澜。
戏子而已，无人缅怀。
那我便，悄悄的去陪你。
游戏的进度条终于走满。
第154章 双枝有树帝女香
宋窈起身离开宋府，宋文澜站在原地看着宋窈瘦削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
副官走进来，“将军，徐小姐好像很伤心。”
“您明明……”
宋文澜急忙打断副官的话，“跟我久了，连规矩都不懂了？记住管好自己的嘴。”
宋文澜的眸子暗了暗，“我们整日都在与死亡和鲜学打交道，怎么能让她过这种日子啊。”
往后的几天，宋文澜也前所未有的消沉。
难得逢了晴日，厚厚的云层被微风吹散，几缕疏淡的阳光刺破云层，虚晃晃的照在身上。
宋文澜决定到湖上泛舟。
今日的江上，渔船也撑了起来，江面上很是热闹，还远远传来悠扬的渔歌。
江间的清风过耳，宋文澜坐在小舟之上自斟自酌，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酒香，似乎还隐隐有梅花的香味，不知是岸边何处的梅花开了。
宋文澜想起宋窈身上是常带着梅花香的，平时里清幽淡雅，热烈时又浓烈馥郁，那晚染着情欲的时候，更是醉人。
宋文澜的目光落在岸边。
宋窈好像很喜欢走在江边，每次他总在不经意的回头时看见宋窈在江边漫步，步履轻松，娉婷袅娜，绸缎的旗袍被微风吹起小小的弧度，露出一节皓白的小腿。
江边有个人影让宋文澜停住了目光。
一个女子静立江边，穿着素白的旗袍，脚上踩着珍珠点缀的白色高跟鞋。
江边荡起的水花沾湿了她的衣裙。
她的体态，与宋窈很像。
宋文澜下意识招呼船夫朝岸边靠去。
他还记得那日船靠了岸，他牵起宋窈的手，一起江上泛舟。
宋窈笑的娇俏，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船离岸边还有一小段距离的时候，静立的女子突然有了动作，她闭眼向江中倒去。
裙摆扬起美丽的弧度，她美的像一条孤寂的美人鱼。
宋文澜根本来不及思考，扑通跳入水中。
冬天的江水到底是冷的，尽管宋文澜身上的衣服并不单薄。尽管他的身子一向热的像个火炉，入水的那一刻，冰冷的江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淹没了他，刺骨的寒冷将他抱了个满怀，他咬着牙划水，焦急的寻找那个女孩。
女孩闭着眼，一点点往下沉没。
宋文澜朝女孩游过去，伸手把女孩捞入怀里，女孩闭着眼，即使在水下，依然看得出美的摄人心魄。
可是宋文澜只觉得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宋窈。
他带着女孩上了岸，岸边已经围了不少人，路边的摊贩看到宋文澜入了水都顾不得做生意，围到江边。
可是宋文澜知道，女孩跳下去的时候，分明连一个人都没有动动他们的眼睛，都不曾留下一个怜悯的目光。
世人，麻木至此。
宋文澜用副官带来的大衣裹住自己，无力的躺在岸边，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不停的滴水。
女孩被人送去了医馆，宋文澜听到有人小声的议论，“这年头自杀的还少吗，自己都不想活了，还救啥呀。”
有个人小声接话，“这可是宋将军救上来的人啊。”
宋文澜笑了笑，仅仅因为是他救上来的，才有抢救的意义吗？
那为什么，那么多人对宋窈带着滔天的恶意，说着不堪入耳的话。
仅仅因为，宋窈是个戏子吗？
第155章 主治医生有点眼熟
宋窈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魅惑人心的妲己，高筑的瑶台倾宫，有茫茫烽烟，有浪漫的深沉爱意，有相思的红豆，有繁华的北平城。
但梦醒了，那些梦里真实的场景就如同过眼云烟，看不见摸不着。
宋窈缓缓睁开眼睛，入目一片洁白。
屋里的光线有些刺眼，宋窈眯着眼睛，眼前的景象有些朦胧。
耳边传来机器滴滴答答的声音。
“医生！我女儿醒了。”
好像还有一个女人的声音。
宋窈能看清的时候，眼前已经围了一堆人，男的女的，都穿着白大褂，是医生和护士。
记忆渐渐回笼。
好像是有个路口出了车祸，医院接了急诊，一个患者家属不满顺序安排大闹，把她推倒。然后她的后脑勺磕在了桌角，然后就是现在的场景。
但是她睡了多久，她也不知道。
看一群医生严肃的架势，估计不短。
“病人病情基本稳定，再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这是对宋窈的妈妈说的。
说完还加了一句，“真是个医学奇迹。”
宋窈：……
我谢谢您啊，我就是撞着后脑勺睡几天，又不是死而复生，医学奇迹你妹啊。
宋窈眯眯眼，忽然感觉这个医生有点眼熟。
这个医生长的挺高，一米八五的样子，皮肤很白，瓷娃娃似的，鼻梁还很高，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活脱脱一个斯文败类。
宋窈觉得，自己认识的人，应该没有长得这么逆天的。难道是睡的时间久了，看帅哥都眼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