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估摸着外头的人是听不见自己说话的,于是这才小声地问道:“沈青,你跟这木修是什么关系?”
沈青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愣了一下,要知道这是她一直所疑惑的。
见她摇了摇头,陆慧绢傻眼了:“啊……什么意思?”
沈青苦笑:“我也不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她醒过来的时候就已在这车厢内,身边就有木修这么一个人。
他告诉她,她在夫家遭奸人所害,身中剧毒,是他救的她。
他说他是她亲哥,两人姓氏不同是因为他打小过继给了一户姓木的人家当养子。
他还告诉她,他是一名江湖郎中,能解她体内的毒,只是需要时间。
刚醒过来的时候,她虽然有意识,但手脚完全不能动弹;是以她虽对这个男人的话心存猜疑,但碍于自己毫无行为能力,对自己的过往更是一无所知,只能听之任之。
刚开始时,她对这个一无所知的男人也是充满了戒备,她不知道这个叫木修的男人究竟是好人还是歹人?他口中说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兴许全都是真的,又或者全都是谎言?
只是一路上走来,这男人对自己呵护备至,而且从无冒犯,她这才渐渐放下了戒心。
随着自己的身子日益好转,她也渐渐相信了男人的话。
陆慧绢听了她一席话,不由得咋舌:“你是说你已经在这车厢内呆了近两个月?”
沈青点点头。
自她醒过来后,木修就一直带着自己在赶路,他好象在躲避什么东西,即使是经过繁华地带也只是停留半日购置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两人就这样一路南下,已经在路上足足有两个月之久。
她因好奇,也曾追问过,木修告诉她,南方有一种药能清除深藏在她体内的毒性。
听到这,陆慧绢心中有了思量,她回头看了一眼,压低声线说道:“沈青,我觉得这木修在骗你,你看你这模样一看就是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你看你这手掌,这么柔软,一看就是没干过重活的人。”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大家闺秀
沈青看着自己手,不知怎么地,她就直觉地认为对方的话说得就不对,自己怎么就没干过重活累活了?
陆慧绢没留意她表情细微的变化,嘴里继续叨叨:
“这木修却像个跑江湖的,而且他长得那么粗糙,你看他那胡子拉碴的模样跟个山贼似地,你们俩怎么看也不像是亲兄妹,他该不会是对你有什么不诡的意图吧?”
沈青听后,摇了摇头:“不会,这些日子来,他从来不曾对我不敬,甚至刚开始那些日子我手脚不能动弹,他都很是避嫌,一路上都是托路上的农家妇人给我换洗清理的。”
听了这话,陆慧绢一时间也拿不准了。
兴许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只是这木修,长相凶狠,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君子……。
当然,这话她没敢说出口,要知道自己现在还在人家马车上呢,惹恼了外头那男人,指不定会不会被扔下马车喂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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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王妃葬身火海,陵王为其风光大葬,出殡当天送葬的队伍由城中一路延绵至城门外……
这场葬礼的排场颠覆了淮城许多老百姓的认知。
有的年长者见了却是满脸愁容,这红白两事向来有所讲究,只有上了岁数的逝者才可以如此大张旗鼓地举行大葬之礼,对于不幸早逝者,低调入葬方为合理,甚至悄悄挖坑填埋者也不少。
这陵王妃年纪轻轻却如此大操大办,恐于国运有阻。
年轻人却不管这个,他们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听说单单是这陵王给陵王妃备的陪葬品,就足以买下一座城池。
正所谓空穴来风,这陪葬品一事是不假,但鲜有人知的是,如此风光大葬的陵王妃棺椁里头,没有陵王妃的凤体,有的只是陵王妃的衣冠。
偌大的王妃陵实则是一个衣冠冢!
许廉收到淮城的来信,得知贵为陵王妃的女儿遭人暗算不省人事,当下就什么也顾不上,领着一家大小往淮城出发。
他走得如此之仓急,一来着实是担心自己这嫡长女,二来,他早有要到淮城转一转的想法。
怎么说,他可是当朝陵亲王的老丈人,怎么也得去沾沾女婿的光。
可还没等出秣州,他就出现了水土不服的症状,许廉心里不服气,想当年,自己可是一个人拖家带口地把家从榆城迁回兰阳的。
强撑着又走了一段路,头晕症状非但不止,还开始出现呕吐腹泻之症,他这方意识到这几年自已不缺钱,为弥补前些年的困苦,数年毫无节制的暴饮暴食,身体已是满肚肥肠,大不如前。
靠着远嫁的女儿,他这几年过得的确是无比安逸。
一时间受不了这长途跋涉之苦,许廉只得在半道上选择领着两房妻妾打道回府。
作为长子的许玮成就顺理成章地就揽下了这远道探亲的责任。
他领着妻子和四个孩子紧赶慢赶,花费了不少日时方赶至淮城,本想着还能见自家大妹妹一面。
当马车来到陵王府门外,看着王府门口挂满了白灯笼,顿感不妙。
上前一打探,方知自己那命苦的妹妹已经出殡。
陵王府的管事得知这一行人竟从秣州远道而来的陵王妃娘家人,赶紧进府通报,没多久,一身雍贵的老王妃亲自出面前来迎接,给了他们一家子最为体面的款待。
许玮成发妻红燕当即在老王妃面前表明,自已要亲自给陵王妃烧香超度,吃斋念佛七七四十九日。
老王妃听此一言,感动以比,得知他们一家人在淮城并无落脚之处,当即便在王府内给安排了住处。
被领着前住处时,许玮成看了一眼走在前头引路的管家,又看了眼跟在管家后头的儿女们,伸手拉了一下自已的发妻,小声说道:
“红燕,临行前爹就吩咐过了,要我们早来早回,你怎么说要四十九天后方走呢?”
红燕扭头扫了他一眼,一边走一边小声地提点着自己的夫君:
“我们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能说走就走,还有,你大妹好好一个大活人,怎么就中了毒,怎么就又被火烧死了,你不觉得这事有蹊跷吗?”
听了这话,许玮成当即表示无能为力:“我又不是那负责查案捕快,再说了,他陵王府都查不出来的事,我区区一个平民还能比他陵王手段厉害不成。”
“就你这点出息,你作为陵王妃的娘家哥,世子爷的舅父,你可以查不出来,但不可以不在乎。”
许玮成这才明了,原来自己这婆娘是让自己在人前装装样子。
红燕心里头太清楚了,自己这丈夫胸无点墨,是入仕无望,而且也不是什么经商的材料;自已这么多年来能衣食无忧,全靠这个当王妃的大姑子扶持。
现在这大姑子无端身死异乡,对他们一家子的打击是重大的。
他们许家名义上是陵王府的亲家,但出身不行,即不是王公又不是贵胄,人家陵王能知道他们是谁?
幸亏,她那大姑子还给陵王生下了个嫡长子。
如此算来,他们就算是王世子的血亲了。
就是这血缘再近,也得有亲亲维持不是?是以自己向晟王妃许下的七七四十九日,就是为了这亲情打基础。
红燕一路走,心里头一路计算着。
没留意到自家的几个儿女在自个前头一路走一路东张西望,边走边大声惊叹,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嘴脸。
“二姐,这王府真的是咱们姑母的家吗?这也大太了吧。”
老二许碧绾点点头:“对,咱们姑母可是这王府的王妃呢。”
老三许碧心张着嘴巴感叹道:“这王府也未免太大了吧。”说这话的时候,冲着一动没停过手脚的弟弟说道:“昱祺,你跟紧点,别走丢了……”
几个孩子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只有走在前头一个约莫十岁的女孩一路目不斜视地小步走着,她走路姿态端庄,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如此走了一段路,听着两个妹妹越说越离谱,好看的眉眼不由得皱成一团。
第一百四十九章 讨嫌
她是真心觉得自家妹妹那没见过世面还不懂得藏拙的模样很是丢脸,她抬眸看了一眼走在前头不远处的管家,回头横眉扫了自家妹妹一眼:“二妹、三妹,能不能闭上你们的嘴。”
老三许碧心自小受她这大姐的压制,被她一个眼神扫过来,顿时不敢再吱声。
当天,许家六口就住进了陵王府的淳院,成了陵王府的座上宾。
两天后,许小珂收到消息,提着手信而来,她绕着这位于王府西南面的独门独户的大院转了一圈,心里头酸溜溜地。
又见这陵王府还给自己哥哥一家人配置了四个粗使丫头,加下他们从老家带过来的下人,统共有六个伺候的。
她不由得直呼这陵王府待人不公,同是陵王妃的娘家人,这又给安排住所还这给安排了伺候的人,可谓无微不至了。
反观自己,在这淮城内住着一间落砖房,连个舒适点的落脚点都没有。
红燕听了这话,心里觉得好笑,她这小姑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出嫁前与她那贵为王妃的大姑子交情是怎么回事,她心里可是明镜似地。
说这陵王妃不待见她许小珂那都是轻的。
见自个哥嫂没接话,许小珂自讨了没趣,便问道:“我的侄子侄女们呢?”
红燕看了她一眼,这才吩咐一旁伺候的丫环去把在后院玩耍的儿女们给叫回来。
没一会功夫,几个孩子就回来了,三女一男,几个女孩年龄相差不多,倒是那小儿子,才四五岁的模样。
许小珂记得自家大侄女闺名许碧君,芳龄十一,比王世子赵译还要年长半岁。
还记得她小的时候,自已还带过她,这小女孩小时候长得精灵可爱,只是女大十八变,数年不见,也不知道脸蛋有没有长残了。
想到这,许卫秋眼睛扫到了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女孩是这四个孩子当中个子最高的,身量能到她下巴,一身锦衣绸缎,穿着十分贵州气,还裹了小脚,骤眼一看,是妥妥一个名门大闺秀。
她视线落在了女孩脸蛋上,不看还好,这一看许小珂不由得微微一怔。
这张脸怎么长得那么像那刚入了土的人……明明自己跟这小妮子的爹亲才是同胞兄妹,她要长也该长成自己的模样才对啊。
这长相也太不讨喜了……
许小珂当即就对自己这个大侄女喜欢不起来……
她心里头这么想着,行动上却完全不是那一回事,脸上堆着满满的笑意,上前几步走到许碧君跟前,开始套近乎:
“哟,这就是碧君吧,还记得小姑母不?你四岁的时候小姑母还带着你去逛过庙会呢,看看,这张小脸蛋长得水灵水灵地,真是标致啊,活脱脱一个小美人。”
许碧君打小被人夸赞长得好,是以对她的赞美之词没什么感觉。
倒是她的二妹许碧绾看着眼前这个表情夸张的肥妇人,见她衣着粗糙,满脸横肉,还声称是自已的小姑母,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来。
是以面带疑惑地扭头望向自己的母亲。
红燕跟他们几个说道:“来,碧君、碧绾、碧心,祺儿快叫姑母吧。”
许碧君脸上露出几分不屑之色,这小姑母她还是知道的,动不动就写信来向她祖母要钱,一家人长年靠她祖母接济。
她自认是大家闺秀,读过几年书,琴棋书画虽不说是样样精通,但皆有涉猎,读过书的人总有几分清高,是以,心底里最为瞧不起这种寄生虫一样的人,殊不知,她们自已家里也是一直靠这陵王府接济的。
许碧君芳龄十岁,虚岁十一,尚未学会圆滑,心里想什么都是上脸的。
嫌弃之色掩饰不住,她也不想掩饰,当即就说道:“哦,原来是一年给祖母写六七回家书索要银两的那位小姑母啊。”
没想到这女娃看着人畜无害的模样,却长着一张尖牙利嘴。许小珂一听这一席话,堆满笑容的一张圆脸立马就拉了下来。
她心想这么小一个孩子,如果平日没有受大人教唆,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就算自己的确做得不妥,又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小辈来当面指责自己了。
她心中反感异常,立马接话道:
“小孩子知道些什么,你爹跟你姑父一样都不是做生意的料,你们许家能有今日,也是托了这陵王府的福。”
说这话时她虽是对着大侄女,实际是说给自已兄嫂听的。
哼,别以为你们自个就多清高,还不是同样是靠这陵王府来接济的。
听了妹妹这番话,一旁的许玮成脸上是一阵青一阵白。
他知道自个这妹妹向来口无遮拦,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是毫无长进。
红燕却是不甚在意地一笑:“妹妹你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
许小珂也不想撕破脸,她今日来还真的奔着与兄嫂一家团聚而来的,见嫂子给了台阶,她呵呵一笑,说道:“习惯了,我就这臭毛病,嫂子见谅。”
见她主动道了歉,许玮成的脸色这方好看了一点。他扭头见自己大女儿还在那怄气,不由得开始劝和:
“好了,碧君,你姑母是自家人,你就别再怄气了。”
在他的劝说之下,许碧君这才没再撅着嘴。
这姑嫂两人多年未见,相对而坐,聊起了话常,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家常里短地聊着。
这许小珂看了看自家大侄女,实在没忍住,不由得跟红燕说道:
“嫂子,我说这话你别介意,你有没有发现,碧君这长相……”说到这,她又很是隐晦地打住了。
见她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倒勾起了红燕的好奇:“我家君儿的长相怎么了?”
许碧君听两人说着说着,话题竟扯到自个身上来,不由得拉长了耳朵听着……
只听得她这姑母说道:“嫂子,你看看,你这女儿这眉眼长得跟刚走那位有五六分的相像呢。”
红燕愣了一下,自那人远嫁后,每年除了钱银和书信来往就不曾回兰阳省过亲;多年未见,对方的模样她也记得不甚清楚。
第一百五十章 太过霸道
如今听许小珂这一席话,她不由得扭头认真打量了起了自家大女儿。
细细辨别之下,那轮廓上还当真与记忆中那人有几分相似,只是在她心中那许卫秋的长相黝黑粗糙,又怎么跟自己这精心细养的女儿相比拟呢。
她笑了笑,没甚在意。
许小珂自讨了没趣,赶紧转移了话题。
待她走后,许碧君来到了爹娘的寝房,很是气愤地对自己的娘亲,她靠着她娘就开始撒娇:“娘……”
红燕看出她不高兴,不由得问道:“怎么了,是谁惹我的宝贝女儿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