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月如哭道：“我当年双亲去世，又被人退婚，表面上装着若无其事，其实内心很痛苦。常常半夜哭泣，竟从此落下一个夜不能寐的病根。那年夏天，就是夫人怀第二胎之前，我半夜热的烦躁，就偷着去逛后花园，哪知道。。。”
她又流泪。
庄玉颜问道：“让我娘得怪病的东西，竟是在后花园不成？难道。。。”她沉吟了一下，“是花草之毒？”
刘月如点点头，“我当时到处走，无意中走到荷花池的北边，听到了新来的花匠和你娘身边的翠墨，也就是现在的王姨娘，在说话。他们在讨论一种花，原话我记不清了，只记得花匠说，务必每天都送些特别的花给先夫人。王姨娘却说，如果事成，答应她的事，务必要办到。我当时不敢多听，悄悄溜走了。可是没多久，先夫人就得怪病过世了，现在的夫人嫁进来，翠墨成了王姨娘。我每每回想，都觉得事有蹊跷，可是我不敢问，我也不敢说，我。。。”
庄玉颜问道：“你可知道是什么样的花？”
刘月如摇摇头：“我哪敢去看？再说，我也进不了内院。我只听说，先夫人喜欢花，尤其是艳丽的花。”
庄玉颜沉默了半天，低低地说：“原来竟是这样。”
刘月如跪下来：“如果当初。。。”她又泪如雨下：“大小姐，我没脸求你原谅，我，我。。。”
庄玉颜叹息道：“你的确是应该想办法给我娘示警。但是这事确实也不怪你。那起人，如此歹毒，防不胜防，只可怜我娘和我弟弟，竟这样没了性命。”
刘月如哭道：“我已经发了誓愿，一辈子吃斋念佛，一辈子为先夫人祈福，赎一赎我的罪孽。”
庄玉颜点头叹息：“这话，你不要再和别人说起，那些人，如今正得势，不是现在的你和我能够应付的。这些事情，我已尽知，你放心，我并不怪你。”
刘月如嚎啕大哭：“大小姐，你这般好心，上天一定会保佑你的。”
庄玉颜拿了刘月如给她做的衣服，回到了静室。她看着这件素淡的衣裙，满心伤感。她想了想，换上了衣服，慢慢走到后山。
时值隆冬，后山一片荒凉。残叶落尽，鸟雀无踪。庄玉颜慢慢地走着，不觉来到半山亭。她极目远眺，四周风景寂寥，人烟罕至。
“你看什么呢！”忽然有人说。
庄玉颜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一个锦衣少年，正站在她身后。
“咦？这荒野之中，竟会有你这样的人物，你不是从天上下来的吧？”少年笑嘻嘻的说。
庄玉颜没有回答，默默的看着他。
他凑过来：“你是哑巴？可惜了，这样的好相貌，竟是不会说话。”
庄玉颜叹了口气：“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后山？”
少年听她声音婉转，忍不住说：“你又是什么人，怎么在后山？”
庄玉颜皱了皱眉，转身要走。少年急了，赶紧拦住她：“哎，哎，我错了，还不行吗？干嘛一言不合，就要走？”
第16章 打听
庄玉颜看着他，他想了想，又想了想，好像满腹话要说，竟不知从何说起。
庄玉颜看他不语，抬脚又要离开。少年连忙说：“我就是奇怪，这么个大冬天，怎么会有人和我一样，跑到这荒山野岭来看风景。”
庄玉颜不说话。
少年说：“你有什么烦心事吗？”
庄玉颜还是不理睬。
少年也不气馁，说道：“我心里很烦，是趁别人不注意，偷跑出来的。”
他问道：“你是谁？能告诉我吗？”
庄玉颜想想说：“不过是萍水相逢，何必问这些。”
少年笑道：“你才几岁？怎么说话像个看破红尘的老僧？”
庄玉颜没有说话，微微笑了一下。
少年高兴起来：“你笑起来真好看。你是小仙女吗？”
庄玉颜忍不住又笑了一下：“你别胡说！”
少年说：“你不是小仙女，难道和我一样，也是来上香的？”
庄玉颜忽然沉静下来。她向少年微微颔首：“我走了。”说完，转身就走。
少年正要拦她，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喊：“二公子，二公子！”
少年一回身，就见他的长随林喜，一路小跑的跑过来：“二公子，二公子！”他大叫道：“你可让我好找！”
二公子林江城不耐烦地说：“我不是就在这儿嘛！”
他转头一看，庄玉颜已经不见踪影。他立刻急了：“哪儿去了？人哪儿去了！”
林喜问道：“二公子，什么人哪儿去了！”
林江城说道：“就是刚才和我在这里说话的那个小姑娘。”
林喜立刻明白了：“二公子，你急什么！这个时候在这里，一定是来上香的。回普济寺打听一下，不就知道了嘛！”
林江城也想明白了：“也是，隆冬腊月的，不可能是来看景的，既是来上香，必有家人跟随，能来普济寺上香，也绝不是平常人。嗯，林喜，想不到你变聪明了。”
林喜得意地说：“二公子，我本来就聪明。”
林江城拍了他一下：“走吧，聪明人，去给我打听一下。”
林喜问道：“您得告诉我，要打听什么人哪！”
林江城想了想说道：“就是。。。”他出了一下神，“就是，虽然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可是优雅大方，从容宁静，容貌绝美，气质出众，让人一见难忘。”
林喜笑道：“这个倒是不好打听，哪家的闺秀，不是优雅大方？哪个不是容貌美丽？就这么问，准找不到。”
林江城气馁道：“总之，去打听，哪家的闺秀最漂亮，一定就是她。”
林喜又笑道：“那准是人人都说，自家的小姐最漂亮。”他想想，问道：“您能不能说的具体点儿，比如，穿什么颜色的衣裳，带着什么首饰。”
林江城说道：“穿的很素淡，是淡绿色的衣裳，衣料很普通，只带着一串璎珞项圈，别的都没带。”
林喜听了，说道：“这样的打扮，丫环不是丫环，小姐不是小姐，这倒是难办了。”
林江城怒道：“什么丫环！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丫环！”
林喜说道：“如今，小姐们出来上香，个个必定精心打扮，怎么会穿普通布料的衣服？怎么会只带一件首饰？”
林江城半天没吭声：“还真是，刚才，光顾着和她说话，竟没想到这一层。她。。。”
林喜说道：“会不会是寄居在亲戚家里的孤女，所以这样特殊？”
林江城想想说：“且别管这些，先去打听，凡是十三四岁的，都认真问一下。赶快去！”
林喜说：“您先跟我回寺里，我马上就去打听！”
林江城点点头，两人一起下了山。
第17章 后花园
大年夜，定北侯府。庄玉芷和庄夫人一起吃团圆饭。
庄玉芷不高兴的说：“为什么爹都不和我们一起过年！”
庄夫人笑道：“你爹要在边关镇守，回不来的。”
庄玉芷更不高兴了：“爹都不回来，你为什么还这么高兴？”
姚嬷嬷抢先说道：“二小姐。。。”她刚要说话，庄玉芷已经要跳起来：“什么二小姐，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才是定北侯府的大小姐，我是大小姐！”
姚嬷嬷讪讪地不敢接话，常嬷嬷在一旁撇撇嘴，堆起笑脸说：“大小姐说的是。谁不知道定北侯府的大小姐，貌美如花，聪明俊秀。”
庄玉芷这才满意了。她瞪了姚嬷嬷一眼，“娘，她好讨厌！把她撵走！”
庄夫人皱皱眉说：“姚嬷嬷，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你且下去吧。”
姚嬷嬷含羞忍恨的下去了。
常嬷嬷还不满足，添油加醋地说：“这些不识时务的人，就不应该在内院伺候，她怎么就弄不清楚，谁才是侯府的主人！”
庄夫人被她说中心事，想想说：“以后就让她在二门伺候吧！”
常嬷嬷高兴的答应一声。转向庄玉芷说：“大小姐，如今真是有喜事呢！夫人她。。。”
庄玉芷奇怪的问：“我娘怎么了？”
庄夫人笑道：“现在还确定不了，总要等些时日。”
常嬷嬷恭维道：“怎么确定不了？必是男胎无疑。”
庄玉芷站起身来：“什么！我娘要生弟弟了？”
常嬷嬷说道：“恭喜大小姐！你要当姐姐了！”
庄玉芷忽然大叫道：“我不要当姐姐！我不要有弟弟！”
常嬷嬷愣在当场，不敢接话。
庄夫人不悦地说：“芷儿，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庄玉芷一跺脚：“你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说完，转身就跑。
庄夫人赶紧站起来：“来人！快去把大小姐追回来！”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几个丫环赶紧追出去。
不一会儿，一个丫环回来禀报：“夫人，不好了，大小姐跑到后花园去了，那里地方大，我们。。。”
庄夫人脸色大变：“她怎么会去后花园！”她站起身来：“常嬷嬷！”
常嬷嬷赶紧答应一声，跟在庄夫人身后，往后花园去了。
隆冬时节，后花园一片萧瑟。
庄玉芷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我就不要弟弟，我就不要弟弟！”
突然，一片艳丽的花朵出现在她面前。
“咦？大冬天，怎么会有这么艳丽的花？”庄玉芷被吸引了，她慢慢走过去：“呀！好漂亮的花！”她低下头，闻了闻：“咦，这花还很香。”
她正要摘一朵，突然听到有人大叫：“别摘，别摘！”
她回头一看，是庄夫人并几个丫环赶了过来，她哼了一声，大叫道：“我偏要摘！”说着，一把摘下一朵来。
庄夫人惨叫一声：“孩子！”声音凄厉。
庄玉芷立刻被吓到了，她一下子扔掉了花：“娘，娘，你怎么了！”
庄夫人嚎啕大哭：“孩子，孩子！。。。”
第18章 立嫡还是立长
庄玉芷莫名其妙，下人们都看常嬷嬷，常嬷嬷也吓得六神无主，缩着肩膀，不敢出头。
庄夫人几步走到庄玉芷跟前：“孩子，孩子，你。。。”她涕泪交流：“这是我的报应啊！这是我的报应啊。。。”
庄玉芷伸手抱住她：“娘，娘，你怎么了？”庄玉芷说道：“我再也不说不要弟弟的话了，你别哭了！”
庄夫人这才反应过来，神色大变。“走，我们快回去！”她环视了一下周围的下人：“今天的事，要是谁敢说出去。。。”她神色冷厉，大家都吓得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好让庄夫人看不见他们在这里。
庄夫人带着庄玉芷疾步往回走。庄玉芷虽然不明所以，但是也明白自己一定是闯祸了。她一言不发，乖乖的跟着庄夫人回到春晖堂。
庄夫人坐下来，说道：“常嬷嬷，今天在场的，都有谁，你心里要有数。过了年，都找借口打发出去。”
常嬷嬷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恭敬地答道：“夫人，您放心，这事就交给我。”
庄夫人安慰了庄玉芷几句，就叫人把她带回自己的院子。然后，对常嬷嬷说：“等明天天一亮，你就去一趟吏部侍郎赵永年的府上，去找赵夫人，就跟她说，出事了，拿药来。别的，不要说，听懂了吗？”
常嬷嬷点点头：“您放心。我明天天一亮就去。”
庄夫人说道：“你下去吧。”
常嬷嬷告了退。
庄夫人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泪忍不住滴落下来：“难道真的是招了报应吗？不，我不后悔！”
同样是大年夜，永乐王府却是另一种景象。
永乐王爷林尽忠，坐在王妃对面。两个人在喝着茶。
林尽忠说道：“今天这茶却好，好像不是我平时喝的茶。”
王妃的陪房郑嬷嬷在一旁陪笑道：“王爷英明。这是王妃特意派人去南边买的老树茶，味道当然不一样。”
王妃笑笑：“王爷既然喜欢，明天我让人送到书房去。”
林尽忠高兴了：“好啊，我就好这一口。还是王妃懂我的心。”
王妃和郑嬷嬷对视了一眼，斟酌着说：“王爷，转年，江城就十五了。你看。。。”
王爷不悦的说：“我说怎么要送我好茶呢！原来是为了这个！我不是说过了吗，江城还小，立世子的事情以后再说。”
王妃怒气上涌，郑嬷嬷赶紧上前：“王爷，您就二公子一个嫡子。。。”
林尽忠怒道：“这种事情，你一个下人插什么嘴！”
王妃按耐不住，也怒气冲冲的说：“她说的，难道不对？江城本来就是你唯一的嫡子。”
林尽忠声音也提高了：“他是我唯一的嫡子，但是，他还有个大哥！”
王妃浑身颤抖，气的嘴唇都哆嗦了：“你说什么？你说什么！原来你真的这么想！你，你。。。”
林尽忠说道：“什么我这么想，就算是皇家立嗣，也讲究立嫡，立长，立贤。江城是不错，可是他大哥也不差。一个是嫡，一个是长，我比较一下，有什么不对！”说着，怒气冲冲的走了。
第19章 想办法
王妃哭的声断气绝，“他竟敢这样宠妾灭妻！他竟敢这样理直气壮！他。。。”
郑嬷嬷也叹息：“王爷也太糊涂！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郑嬷嬷又说：“如今可要怎么样呢？”
王妃哭道：“他要是敢立那个贱人的儿子做世子，我就去告御状，我宁愿血溅三尺，也不能让他这样对江城。”
郑嬷嬷劝道：“如今还没到这一步，我心里有个想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王妃止住哭声，问道：“你竟有什么主意不成？到了这个时候，还怕什么，尽管说出来听听。”
郑嬷嬷说道：“我觉得，也许可以去求求姑奶奶。”
王妃想了想说：“你是说，宫里那位？”
郑嬷嬷说：“我知道，当年您和姑奶奶有一些小小的不愉快。其实想开了，竟没有大事。如今，说不得了，为了二公子，只得去求她。”
王妃说：“她如今已是一宫主位，我哪里求得到她？”
郑嬷嬷说：“正因为她生下了六皇子，已是一宫主位，这才好开口求她。”
王妃问：“这话怎么说？”
郑嬷嬷说道：“如今，皇上春秋正盛，六皇子年纪也小。但是，再过个十年，二十年。。。”她说道：“您细想，那时候，难道她不需要娘家的支持？那时候，王爷年纪也大了，谁继承王爵，对她，对六皇子，难道不重要？姑奶奶打小，就不同于一般女子，心中很是有数，论起心机计谋，竟不比男人差半分。她难道想不到这个？只是没有机会开口罢了。只要您主动示好，她难道竟不接受吗？您是正经的王妃，难道她不跟您来往，反而去找那个贱人？就是她想，只怕也拉不下这个脸来。您一心为了二公子，她自然一心为了六皇子。您想，我说的，对不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