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南泽的注意力都在机器上, 摆臂越过其他的玩偶,径直朝着最远最角落的那一只而去。
是一只兔子玩偶,疯狂动物城里的朱迪。
他有那么喜欢疯狂动物城吗?
钥匙扣很小,滑不留手,很难得手。温菱皱眉:“要不换一个?”
“就要这个。”邵南泽目光笃定。
“其实没必要非要这个的。”
邵南泽没解释,眼尾微微发红,手上动作凌厉果决。
这次运气没那么好,左右移动了好几次位置,第八次才把钥匙扣给摇了出来。
温菱见他把钥匙扣揣在兜里,仍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走吧。”
两个人拿的是同样款式的钥匙扣,尼克和朱迪,这让温菱不得不胡思乱想。
她撇过眼,假装看收银处,掩饰尴尬。
邵南泽睨她一眼,明显是误会了:“你想吃爆米花?”
温菱点头:“这样才好解释,怎么出来了那么久。”
邵南泽哂笑:“这有什么好解释?”
尽管嘴上这么说,他还是走过去买了两大桶,耐心看着店员分装。
电影还有半个多小时散场,他们在外头磨蹭了好一会才折返。
温菱先进去,坐在自己原来的位置上,又拿了一桶爆米花给程叙,让他递给陈明昕。
陈明昕早哭花了妆,眼圈都红了。
邵南泽插-兜前后脚走过来,没有再绕过他们,而是直接坐在温菱旁边的位置上。
那个位置一直都是空着的,近通道。
温菱理解成他是不想再侧身走过去,太麻烦,没再说什么。
电影的剧情随着进入到最激烈的片段。
温菱也沉浸下来,看得入迷,不舍得移开眼,右手伸到桶里拿爆米花时,不经意间触碰到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她的手指纤长而冰冷,而他的是滚热的,烫贴的。
温菱察觉到什么、想缩回手时,却又被邵南泽的给“不小心”勾住,捉弄似地捏了捏。
邵南泽不用看都能感知到她脸颊绯红。他促狭地勾着唇,扯出来一个玩世不恭的弧度。
温菱却如坐针毡,连爆米花都没拿,迅速地把手缩回来。 黑暗的环境中,仿佛有什么在慢慢滋生。
两人又静默地坐了十来分钟,电影演的什么,全然没放在心上。
这么一通下来,温菱又觉得口干舌燥,她拿了奶茶抿一口,舌尖微微发涩。
是乌龙曼宁的味,但好像多了一丝茶底的苦涩。
下意识地,她左右张望,发现放奶茶的地方,还有另外一杯乌龙曼宁,那一杯才是她的……
那她手里那杯没有奶盖的,是邵南泽的。
邵南泽发现她欲言又止,眼风探过去:“怎么?”
“我刚好像不小心喝了你的。”
邵南泽哦了一下,不以为意地把奶茶拿过去:“没什么。”
他也忽而觉得口渴了。
温菱忍不住提醒:“还是别喝了吧。”
邵南泽不以为意地喝了口,眼神玩味:“没事。”
“你……不介意吗?”
邵南泽对于吃的东西很挑剔,甚至有严重洁癖,别人筷子碰过的看都不看一眼,可到了温菱这儿,就变成了另一种态度。
他淡淡说了句:“看人。”
温菱眼睫毛抖了抖,暗暗告诉自己不要多想。
那天看完电影后,再过几天就是考试周。
这是第一个学期的期末考,学院里全都忙得兵荒马乱,生怕拖了GPA后腿。
图书馆座无虚席,温菱和孙萌萌每天为了找位置痛苦不堪,每天晚上都复习到深夜。
好不容易熬到最后一节课,放假的气息渐次地近了。
孙萌萌和安珂老早买好回家的票,还没放假呢,行李都打包了几大箱,到了温菱这儿,都还是静悄悄的。
孙萌萌好奇温菱怎么回去,温菱也只是说坐个车的事。
孙萌萌就奇了怪了,从J市到帝都,坐车哪里能行,但看温菱闷葫芦一样,也不好多问。
很快,最后一门考试也结束了,温菱考完后接连送走了两个室友,自己独自坐在凳子上发呆。
帝都下了好大的雪,扑簌簌的落下来,气温骤降。
她起身关窗,温立崇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来的。
温菱不情不愿地接起来。 那边劈头盖脸就问:“你今年过年在哪过?还是在你妈那边?”
温菱嗯了声。
从跟着裴琳来到帝都后,她鲜少回老家。
温立崇很不高兴,阴阳怪气道:“你始终是姓温的,不是姓欧他们家的。别到了帝都,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了。过年该回哪个家,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温菱眨了眨眼,心里像是被窗外的大雪覆盖,冰凌凌的。
这还是这个学期里,温立崇第二次打给她。
“如果没什么事可以不用打这个电话,每次都要弄得不高兴,何必呢?”
温立崇的话被她堵着,心头一口老血,要不是她是他女儿,新年走亲访戚的,为着这个所谓温家的面子,他还不想打这个电话咧。
那头闷哼了声:“别以为我多想你回来,考了个帝都A大好像多了不起,翅膀还没硬呢就想飞了?要不是你刘阿姨好心提起,我还懒得理。”
刘阿姨?温菱有刹那怔忪,随即想起是爸爸后面娶的老婆。
她迅速地把电话挂了,再把最后一件毛衣塞到箱子里。
手机忽而又震动,这次是裴琳打来的。 她的语气悉数平常,像是聊天般:“快回来吧?用不用让欧叔叔的司机去接你?”
仿佛之前的冷战全都不复存在,欧志铭也没来找过她似的。
裴琳就是有这种手段,情商高超,不然怎么能把欧志铭捏在掌心里,只不过这样的手腕她从来不屑于对温菱使过,从来都只是把她当一个不成熟的小孩。
温菱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和:“我自己坐车回去。”
“刚你电话打不通,和谁在讲电话?”
“我爸让我过年回去。”温菱一字一句地说,半是刺探,半是看看裴琳的想法。
裴琳果然缓了一会,才说:“他惯会这招,别搭理他。他另娶了是吧?”
温菱嗯了声。
“他们现在住一块?”
裴琳若有所思,语气遗憾道:“其他的倒没什么,只是当时出来得急,有一对祖母绿的耳钉没带走,那是你外婆留给你的,倒是可惜了。”
温菱眨巴眨巴眼睛,没说什么。
过了会儿,她拉着拉杆箱,缓缓行进在校道里。
从学校到欧志铭的别墅,打个车小几十块也就到了。只可惜赶上了放假,校道里都是家长们过来接学生的汽车,堵得水泄不通。
温菱想着步行到校外打车,雪愈下愈大,偶有枝桠上的雪落到脖子里,冰得一阵哆嗦。
在这样漫天落下的纯白色雪景里,她抬起眼,惊异地看到了邵南泽。
他站在一颗隐秘的大树下,懒散地靠着,烟雾罩着他的脸,看不清楚表情。
温菱想兴许是天太冷了,邵南泽抽了许多的烟,地上都是烟头。
他的心情并没有太高涨,看到她来,也只是淡淡喊她名字。
温菱鬼使神差走过去,扬起脸看他。
“回家?”邵南泽摁了烟,双手插-在兜里。
温菱点点头。
天气太冷了,说话都呵出一片白雾。
邵南泽缩了缩脖子:“现在不好叫车,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黑色的迈巴赫早就停在路边,打双闪。邵南泽一手拉着温菱的手腕,另一只手拿过她的行李箱,没走两步,司机也走出来,邵南泽又把行李箱丢给他。
他告诉温菱:“这是司机王叔,特意过来接我的。”
温菱还有点踟蹰,他又补了一句,“放心,他不会多说什么的。”
温菱只好上车,车里烘得暖暖的,脸上没有那么冰了,手指也活泛起来。
邵南泽坐到她旁边,带来一丝外面的冷冽气息。
他问:“去车站?”
温菱摇头,报了一个地址。
邵南泽复述了一遍,对王叔说:“先去这里。”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路上,一路两个人都心事重重,都很沉默。
过了会,邵南泽才发现车里的气氛不对。
他垂下眼眸看着她:“过年不回J市吗?”
温菱望着他,眼神迷茫:“我不知道,还没想好。”
邵南泽喉结滚动,沉着声:“没事儿,慢慢想。”仿佛是在安慰她似的。
很快到了别墅区大门。
温菱喊了停:“在这里放下我就行。”她不想让裴琳看见自己的其他朋友。
邵南泽下车,帮她把行李从后备箱提出来。
王叔坐在驾驶位上,眼观鼻鼻观心,好像没这回事一样。
温菱拉着拉杆箱走了,别墅区里面也是非富即贵。
邵南泽在车里目送她回去,直至看不见人影,才把车窗徐徐升上来。
他的声音低沉,眼眸渐深。过了会儿才让王叔开车。
“现在去墓园吧。”
第28章 南风入怀
温菱在欧志铭家里呆了十几天, 度日如年。
裴琳怀孕后,仍旧宴会邀约不断,每天都外出游玩, 高定的衣服成打成打送过来。欧志铭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一天都没见到人。
孙萌萌和安珂都回老家了,温菱在帝都的朋友少得可怜。
唯二的两个, 陈明昕自从上回看电影后, 不知道和程叙发生了什么, 有点一蹶不振, 像是失恋了,对着什么都兴致缺缺的样子。
倒是廖妍,找她玩了几次,还有一次去了上回的酒吧街。
温菱一次也没遇到过邵南泽。
过年的气息越发浓厚。
到了除夕那天, 难得的裴琳和欧志铭都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的缘故,裴琳忽而对着欧志铭疑神疑鬼起来。
起先是怀疑他身上多了香水味, 后来又指责他天天在外, 不着家。
欧志铭觉得被冤枉了,好一阵气愤, 反而说起裴琳怀孕了也不待在家里头, 三天两头地往外跑。
一顿饭,吃得剑拔弩张,七零八落。
温菱只吃了几口, 就回到了房间。
心情破碎得和什么一样,幸好此时, 外婆何容打来了电话。
老太太在养老院里,神清气爽的:“我的好囡囡, 新年快乐。”
温菱吸了吸鼻子:“外婆,应该我打给你才对。”
“我老太婆身-子不中用,赶紧给你打完电话就要睡觉了,你可别烦着我,年轻人好好地出去玩,去守岁。”
“我明天回去,过几天就去看你。”
这个家,温菱可是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
“你妈又让你难受了?”
“没有,就是想你了……”难过全都变成了撒娇,把老太太哄得合不拢嘴。
挂了电话,温菱心里一片唏嘘,在床上辗转反侧。
群里的祝福声越来越多,还有许多不经常见面的同学也发来了新年祝贺。
邵南泽的头像一直都很安静。
她翻来覆去地想,想到后面睡着了。
再一次醒来,是被手机的震动震醒的。 已经过了十二点,外面的鞭炮声一浪高过一浪。
温菱居然睡了个整觉,一看手机,密密麻麻的全是祝福信息。
邵南泽的信息是十二点准时发来的。
泽:【菱菱,新年快乐。】
过了几分钟,他又拨来了视频通话申请。
温菱就是被这个电话给震醒。
她颤了颤眼睫,手指在屏幕上划拉来划拉去,不小心点了视频通话。
邵南泽几乎是一秒就接起来。
这下轮到温菱难为情了,她整个人歪歪扭扭躺在床上,衣服随意搭在身上,头发也披散着。
那头嗤笑了下,声音暗哑:“在干什么?”
温菱的声音闷闷的:“我刚睡着了。”
她把头蒙在被子里,过了好一会才伸出来透气,脸颊红红的,全都是闷出来的。
“这么早睡啊。”
邵南泽的笑意更浓了,他在那边看到的就是一张刚刚睡醒的、迷糊着的吹弹可破的脸,脸上的绒毛还清晰可见,像一颗熟透了的、粉粉嫩嫩的桃子,甜出汁儿来,让人想咬一口。
在温菱这边,看到邵南泽那边昏昏暗暗的,他整个人陷在沙发里,垂着眸,眼眸深邃地看着她。
目光深沉,带着浓浓的打量意味,像是不经意间就会把人灼伤。
温菱吞了吞口水,耳根像烧起来似的,她只能把被子拉高,把自己给藏起来一点。
他那边的灯光是橘黄色调,音响声浪高。邵南泽皱着眉,不满地让人把声音调低点。有人嬉皮笑脸,不怀好意:“阿泽和谁讲电话啊?那么认真。”
邵南泽没理他,还让他滚。
那人死皮赖脸靠过来,想偷看他的手机屏幕,邵南泽用手指挡住,还是被看到了一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