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她说什么,他又说:“养老院肯定不在市中心,我有车方便点,去完后你陪我去见一个朋友,当做交换。”
温菱瞪大了眼:“什么朋友?”
邵南泽饶有其事道:“高中同学,你不一定认识。之前不是说有个项目,说不定你也能参加。”
其实不过是想和她处在一块,不想让她那么早回去,绞尽脑汁的想了理由,项目之前有过雏形不假,但要不要做起来,他还没想好。
布局太广,时间精力牵扯太多,就会无暇顾及其他。
温菱愣愣的,想起他做的那些法律案和意见书:“我不一定可以。”
他晒笑:“这么小看自己?”随即又说,“只是去谈谈看,你感兴趣了再说。”
一顿饭磨磨蹭蹭吃了快一个小时,等到温菱去结账的时候,服务员微微愣神,说早就结过了。
温菱偃旗息鼓跑回来,气鼓鼓的:“不是说这次我请了?”
尽管一顿饭吃得她心头滴血,但该还的人情还是得还的。
邵南泽闲闲道:“地儿是我挑的,让你请有点不地道了,下回吧。”
好像又是这么个理儿,他总能自成一派逻辑。
第二天,邵南泽驱车,车子在盘山公路里行进,蜿蜒盘旋。
养老院位于半山腰,交通不便,人迹罕至。
温菱拎着一大盒特产在门口登记完,匆匆进去。
外婆何容早就翘首以盼了,在房间里备了茶水和糕点,一见着宝贝孙女,更是笑不拢嘴。
温菱也不说裴琳和温立崇的事了,只挑开心的说,把老太太哄得前仰后合。
其间有护士过来量体温和巡房,温菱在阳台开了水龙头洗苹果,转过头看见外面树影斑驳,有一辆黑色车孤孤单单停在养老院门口。
邵南泽微弯着腰,神色慵懒在车旁抽烟,烟火一明一灭,脸上晦暗不明。
像是感应到楼上的炙热,他恰好抬眼,捕捉到温菱的目光,眼神不经意接触。
温菱一怔,想收回探寻的眸光已经来不及。
他背着光,脚踩在石阶上,扬起下颚,忽而朝着她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眸光漆黑,双眼紧紧盯着她的,仿佛能看到她心里去。
何容走出来,看到温菱愣神在发呆,拍了拍她后背:“怎么了?”又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看见一个清浅背影。
温菱咬牙进屋:“没什么……”她来了好几个小时,以为邵南泽早走了,没想到他还等在那里,心里就有点惴惴。
他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呀。
何容哪里看不出少女心事,只笑着说:“小姑娘有秘密了。”
温菱走出养老院时,日上正午。
天气太热了,邵南泽已经坐到车里,座位调了一下,他半躺着,手上拿着手机,漫不经心在玩小游戏。
温菱走过去时,看到他屏幕上一个个掉下来的方块。她倚在车窗边,歪着头,笑得灿烂:“等很久了?”
邵南泽撇嘴:“还行。”
如果不是听到湛博那通电话,他的心情兴许还会好一点。
就在刚不久,站在树荫下的邵南泽手机响了。
是湛博打来的。
两人约谈项目是在下午,也不知道有什么紧要事非得现在打过来。
山里头信号不好,他踱步走到空旷的地方听。
“泽哥,上回你让我打听的那事,我突然想起来一个人。”
邵南泽扯了扯衣领,眯着眼:“谁?”
“陆骁。”
这事没头没尾的,湛博一个大男人也不好去瞎打听,只能从之前学校的照片入手。
好死不死的被他翻出来以前学校艺术节的照片,发现温菱居然和一个男的频频出现。
他接着往下说:“你不认识他很正常,他比我们还大两届。我也是偶然翻照片才想起来,在你进学校之前,举办过两届艺术节,两届主持人都是温菱和陆骁,当时也是传得满城风雨,都说金童玉女,配一脸。”
邵南泽不知不觉间攥紧了烟盒,山风徐徐吹过来,蓦地发冷。
“后来怎么就没了?”
“你说艺术节?换了个教导主任就取消了呗,但当时办的时候真是轰动一时……”
湛博绘声绘色地说了当时艺术节的盛况,包括两个主持人怎么在校内风靡一时。
“你不知道,那个时候迷他们两个人可多了,温菱嘛,又很高冷,独来独往的,可陆骁不一样啊,艺术节又是排练又是对稿,在一起的可能性太多了,又是大两届的师兄,长得那真是温文尔雅,站在台上稳稳当当的。那女生喜欢他,可不就很正常嘛,是谁都会喜欢那种又温柔,又有能力的吧。”
邵南泽很久都没开口,以至于湛博讲到后面才发觉有点后怕。
他涩涩然问:“泽哥,你还在吗?”
对方低低嗯了声。
湛博这才开始为自己说的话打补丁:“那也只是我的猜测。”
那头回应他的是邵南泽打火机啪嗒啪嗒开合的声音。
湛博头皮发麻,抖着声音问:“你这回来真的?”
邵南泽嗤笑一声。
“那万一她真喜欢那个陆骁咋办?”
“我什么时候怕过了?”
“泽哥,我说句不好听的,”湛博又在那头胡乱分析,“你是魅力很大不错,但喜欢你的那些女的,要不就是艳丽的,要不就是大胆的,你说温菱那么一朵高岭之花,喜欢你这挂的,我觉得不太可能……”
在他讲完这句话之前,邵南泽把电话给挂了。
第30章 南风入怀
湛博和其他人合开了一家棋牌室, 知道有贵客到,提前清了场。
下午见面就在他那家棋牌室。
知道自己上午招惹了邵南泽,湛博大气都不敢出, 一个劲儿找补, 见到人来,鞍前马后的, 又是倒茶, 又是拿点心。 “泽哥, 快喝茶, 累坏了吧?”又对着温菱嘘寒问暖,“来来,我这儿还有龙井茶点,妹子最爱吃了。”
温菱抬起头去看邵南泽, 他脸色暗沉,低着声:“别搭理他。”
不是来谈项目的吗,怎么就不搭理他了?湛博哭丧着脸:“泽哥, 你心情不好也别拿我出气啊。”
这该谈的项目, 就算谈不拢,不也该假戏真做一下嘛。
湛博只得从温菱那儿着手:“我叫湛博, 也是S中毕业的。现在在K大读计算机。”
邵南泽懒洋洋坐在那里, 湛博苦笑着,只能接着说:“之前泽哥不是在做一个建筑工程合同,和我说起审判思维与方法, 能不能用AI的方式去呈现。他做了一个思维导图,我由此开发出一个第三方应用程序, 从这个合同引申出了法律关系的构造与重塑。”
温菱问:“诉讼可视化?”
“对对,就是这个词。”湛博看了眼邵南泽, “我说的没错吧?”
邵南泽懒散地坐在位置上,一只手撑在座椅,漫不经心地说:“诉讼可视化,之前有律所也做过类似的项目,但只提到很浅薄的内容,都是面上的。”
“这次我们打算把整个法律关系打散重组,用第三方程序实现整个可视化的架构。”
湛博接着说,“只要是用这个第三方应用程序,无论多复杂的法律关系,都能在上面找到最精准的呈现,再结合现在AI最火的法律检索、合同检索等功能,完全可以实现一个初级律师最常规的操作了。”
这个设想很超前大胆,诉讼可视化她更只是在书目上见过。
温菱咋舌:“那这个程序,要卖给什么人呢?”
“律所、企业、法律服务公司,甚至政府购买服务,或者单打独斗的法律人,都可以。”
“我需要做什么?”
“法律科目千头万绪,我只能负责搭建框架,剩下的法律关系那些还得靠你们来填充。”湛博摸摸头。
温菱有点为难:“听起来有点难,我还得回去再想想。”
邵南泽瞥她一眼:“不急。”
反正也只是一个眉目,赚不赚钱,他都无所谓。
项目讲得差不多,邵南泽兴致缺缺,带着温菱就想走。
湛博拉住他:“泽哥,我看温菱好像没什么信心,她到底能不能行?”
邵南泽冷不丁看:“你信我吗?”
“那是当然。”
“我说她行,她就行。”
湛博只怕邵南泽感情用事,又解释说:“泽哥,我只听你的,也只信你一个。”
“别说了,”邵南泽脸上的表情是难得的认真,“只要是她的事,我都无条件背书。[注]”
这架势倒把湛博给唬住了,连人走了都不知道。
邵南泽被湛博拉住说了几句话,走出去时,温菱正在打电话。
不知道她是在和谁说话,只是眼睛笑眯眯的,说话也温和。
棋牌室门口风大,一下把她的话吹到他耳边。
邵南泽耳力好,不经意听到“陆骁”两个字,心里警铃大起。
等她打完,他才假装问:“和谁打电话?”
“以前的英语老师,也是教导主任。”温菱淡淡说,“我明天还得回学校一趟见见老师,她也回去。”
邵南泽转动方向盘,目光微动:“S中是吧?我也回。”
温菱睨他一眼。
“别忘了,我也是S中毕业的。”
第二天,温菱和邵南泽一起回母校。
温菱说的英语老师姓林,带了她两届,第三年的时候就退休了。因为英语成绩好,林老师对温菱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喜爱。
邵南泽是高三才转校过来的,自然和林老师不认识。
温菱和林老师两个一见面就热络地聊起来,又说起之前举办艺术节的事。邵南泽冷冷站在旁边,觉得无趣,又走远了去抽烟。
他刚好走开,没听到林老师说今天陆骁也会来。
没多久,一个面容清隽的年轻男人从停车场绕过来,熟稔地和林老师打招呼,又特地看向温菱:“好久不见。”
有路过的老师和林老师攀谈起来,走得远了,就剩下温菱和陆骁站在那儿。
邵南泽抽完烟,抬起眸看到一男一女站在树下,描绘的那个场景确实和湛博那乌鸦嘴说的差不多。
偶尔还有几片树叶飘落下来,像极了上回看的那个什么破烂校园电影。
邵南泽瞬间被妒忌的情绪给塞满,烟一根又接着一根抽着。
下一秒,他手机震动起来。
不远处温菱拿着手机,左右张望:“邵南泽,你是不是走了?我记得我们的飞机就在下午三点吧?”
之前为着方便,邵南泽哄她说自己也买了同一班飞机。刚刚聊天的时候不注意时间,这会知道着急了。
邵南泽冷冷应了声,再摁了烟,大踏步走过去。
温菱正在和陆骁介绍:“我大学同学,今天和我同一班机回去。”
陆骁不免失望道:“早知道你这么快回去,我也买的同一班。”而后又说,“不过我们学校离得近,以后有机会见的。”
邵南泽眉头深锁:“你也在帝都?”
温菱:“陆师兄现在在R大,读刑侦专业。”
R大是有名的政法大学,刑侦专业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邵南泽哦了声。
陆骁扬起眉:“以后有机会的。”
这句话颇有深意,倒像是在和邵南泽下战书似的。
他不管,反正他接下了。
两个人走回停车场。
邵南泽腿长,走一步等于温菱走两步。他特意走得慢,停下来等她。
“那个陆骁,你之前和他很熟?”
温菱仰着头看向他:“之前一起主持过艺术节。”
邵南泽打开车门,让她上车。
不知道怎么的,温菱安全带的搭扣怎么也扣不上。邵南泽忽而俯身过来,宽厚的肩覆在她眼前。
两人靠得很近,她呼出的气息喷薄在他耳间。
温菱瓮声瓮气:“好了吗?”
邵南泽摁了下搭扣:“行了。”
视线交错,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瞳孔里清晰倒映出她的样子。
车里的气温都无端高出许多。
温菱别过脸,嘴唇不小心擦过他的衬衣衣领,热气熨烫在他脖间,邵南泽坐回去,眼睛微红。
他舔了舔唇,许久才问:“有照片吗?”
温菱没反应过来。
“艺术节的。”
“我得找找。”
温菱不知道他找那个时候的照片想做什么,她手机上留的不多,仅有一、两张。
邵南泽开车的时候,她翻越相册,把其中一张发给他。
停红灯时,他把手机拿起来看。 温菱觉得有点赧,转过头看向窗外。
“这是什么时候?”
邵南泽喉咙咕咚一声,喉结上下翻滚。照片和记忆中的女生重叠,比高三的时候更稚嫩一些。
“高一吧,高一下学期。”
邵南泽哦了声,随手把照片里的陆骁给截掉,只留下女主持人,再把照片保存起来。
他忽而问:“你要不要考虑下?”
温菱偏着头:“开学后我还得准备辩论队的事,不知道能不能兼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