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南风入怀
看着暗沉下来的手机屏幕, 温菱心里空荡荡的。
尽管邵南泽没说,但从座机号码来看,她大致能猜出他在哪里。位置应该是在临近的M市, 如果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那就是某个经济不发达的县,或者再缩小距离, 镇子。
她无从得知他的工作,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只能等。
过几天, 律所有个要去M市调查的活,其他人都匀不出时间。 温菱提出:“要不我去吧。”
其他人都觉得她是不是傻了,M市经济不发达,连带交通都很烂, 而且时间紧,长途奔波的,怎么好意思让她一个带教律师去。
俞婷说:“师傅, 还是我去吧。”
“你不是正在准备律协的面试?”温菱坚持, “没事,就定我去。”
定好人选后, 温菱回家整理行李, 马上赶到高铁站。
这次的任务是要去M市的一个县医院调取十几年前的病历,这事儿难如登天。换了别的实习律师可能真不好办。
温菱在高铁上争分夺秒地搜集案例材料。
本来是一路顺畅,可高铁驶到M市时, 忽而紧急制动。
没多久广播告知乘客们高铁延误,需在原地等候。
这事不常有, 但发生了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顶多有些乘客抱怨一下午餐得在车上解决。
温菱收好电脑, 拎包走到餐车那列,碰巧遇到其他乘客也围在那儿打听情况。
乘务长说:“大家稍安勿躁,前方出现了泥石流,我们为了安全着想才不贸然行进,等排除了安全隐患后马上就会开的。”
温菱拿了面包和水,问:“是M市有泥石流吗?”
乘务长点头:“应该也不严重,就是雨下多了,山上塌方,石头被冲刷下来。”
温菱打开手机地图,察看高铁停顿的红点,猜测塌方位置在M市的某个县附近,但具体地点还真说不上来,应该不是她要去的县医院附近。
几个小时后,高铁才又重新启动。温菱在路上耽搁了时间,到达后马不停蹄坐车赶往医院。
也不怪其他人都不愿意来,这M市的环境确实不好,黄沙漫天,交通不便利,打个车都难。
温菱赶急赶忙到了医院,找到了负责材料的科室说明来意,又出示了证件。
对方有点不情不愿:“十几年前的材料了,我去哪里找给你?”
温菱摆事实讲道理,好说歹说,对方才同意去档案库里找,又说了,可能不会很快。
就因为这一句话,温菱整整等了一个下午。
她到医院外随便找了家面馆吃了碗面,又匆匆回去等着。
从天亮坐到傍晚,差点眯着眼睡着的时候,有两个人从楼梯上走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席锦那伤严不严重?”
“包扎是包扎了,就是这医院里设备太差,要是今晚发起烧来,就得转院往市里大医院送去。”
席锦这个名字有点熟,温菱仿佛在哪里听过,她裹紧了外套,静静听着。
“小姑娘真不容易,受伤了也不吭声,要不是邵检瞧见了,指不定要怎么受罪。”
“真没办法,当时那环境,又是陡坡又有落石的,连担架都上不去,还是靠人给背下来。”
“这回真是遭罪了。”
两人渐次走远,温菱才回过神来,从零星的话里听出些什么。
而后工作人员拉开小窗子喊她:“温律师。”
她凑近了。
“你这个我们今天还没查到,明天查到了再让你过来可以吗?”
毕竟是十几年前的档案,让人一下子查到确实很难。
温菱起身准备回去,县医院很老旧,连地上铺的瓷砖都是十几年前的款式。
她用脚踩着菱形格子,不知道踩到第几格的时候,身后的门被打开,一双手从屋子里伸出来,把她往里拉。
温菱吓了一跳,想开口喊人,嘴巴被捂住。她慌了神,张嘴想咬那双捂着自己的手时,那人在她身后低低说了声:“嘘,是我。”
邵南泽把门关上,看她脸色被吓得苍白,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被吓到了?”
温菱这才缓过神来,想尖叫的声音凝在喉间,哽住了。
邵南泽轻揉着她掌心:“不是故意的,不能被其他人看见。”
她听懂了,低低地嗯一声。
下一秒,他倾身过来把她整个人抱住,抱得又用力又紧实,像是怕她会随时飞走一样。
他力气大,她挣脱不开,只能任由他抱着。 她眨了眨眼,说:“为什么要抱我?”
邵南泽下巴抵着她肩膀上凹下去的颈窝,过了会又侧了头在她脖子上亲了亲。
她赶着过来,风尘仆仆的,头上身上沾了沙,不会有多好闻。
温菱伸手去推,没推得动,他像座山一样,把她层层包围,不管不顾地缠上来,声音也缠得紧。
“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
邵南泽一时忘情,声音里有难掩的欣喜。他们都几天没见了,又不能电话联系,他快要疯了,想她想的。
他下巴处长了胡子,好几天没刮,温菱被他磨蹭着,扎得脖颈生疼,红了一片。
她说:“不是特意来找你的,是来办案件。”
他知道她不会为了自己特意跋山涉水,但还是感到餍足。
“要过来几天?”可惜他有公务在身,不能陪她,而且这地方的环境很差,邵南泽怕她受苦。
“还不知道。”
他开口:“县里有家大酒店,那里稍微好一点……”
“我就定的那家。”
邵南泽不能告诉她自己住在哪里,他缠着她:“可惜我不能去找你。”
温菱没法抵挡这样的邵南泽,她睫毛轻颤:“刚刚我听见有人在讨论席锦,她受伤了吗?”
邵南泽又去拉她的手,细细磋磨,怎么也揉捏不够。
“早上在山上滑倒,脚踝的骨头都快露出来。”
“你背她下山?”
邵南泽把人往怀里带,另一只手穿过脖颈搂着她的肩,有一搭没一搭地勾着她一缕头发。
“我发现提醒了句,人是陆子昂背下山的。”
他忽而想到什么,伸手捏了捏她鼻尖,“你是不是吃醋了?”
温菱抿着唇:“没有。”
邵南泽低头看她片刻,笑起来:“没有就没有吧。”
小姑娘脸皮薄,嘴硬,可心软啊。
他磨着她,指腹在她指间轻轻勾缠。
“我几天没阖眼了,你能陪我在这躺十五分钟吗?”
时间不多,等会儿他们就会离开这里,席锦可能得送去市里的医院。
他拉着她来到床边,两人平躺在床上,他从后面环着她的腰。 热气喷薄在她脖间,温菱有些脸热,想说点什么,没多久听见他在背后匀停的呼吸声。
温菱趁他睡着,悄悄侧过身,凝息去看他的脸。
有恬淡月光从小窗上洒进来,他微微闭眼,笔挺的鼻峰和眉骨在月光下白到透明。
下颚如刀刻一般。
她静静地看着,心想这人长得真好看啊。
真不愧是她第一眼就喜欢的人。
十五分钟后,邵南泽定的铃声适时地响起来。
他双手拢了拢,把身前的人搂得更紧。
时间过得太快,这偷来的时光美好得不像是真的,尽管环境简陋,但这怀抱是真实、有温度的。
这热度烫贴了他渴望已久的灵魂。
邵南泽把下巴抵在温菱细小的肩膀上,细细密密地吻她的头发,耳廓。
“菱菱,等我回去。”
这任务太长太久,他快忍不住。
他们还有好长的时间要度过,可现在分隔一天他都难受。
没想到调查取证的事一波三折,又额外耽搁了两天。
到了律所才听说东院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一名取保候审的被告情绪不稳,持刀伤人,邵检还被捅了一刀。
温菱在茶水间毫无征兆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手里的咖啡撒了一地。
她问:“怎么还持刀了,邵检受伤了吗?”
同事根本没想她不知道:“啊,你还不知道吗?也是,你今天才回来。”
温菱脑海嗡嗡响,嘴唇发白:“伤得重不重?”
同事说:“目前还不知道,网上瞒得紧,只有一两个蓝V发,说的也很隐晦,只有我们圈子里的人才知道一些零星消息。”
又有人在感叹:“完了,以后去东院是不是要安检了?”
紧接着话题又变成了有些人心态不稳,容易报复社会云云。
温菱再听不下去,匆匆走出茶水间。她抖着手用几个关键字在微博和抖音上搜了搜,都找不到同事说的什么蓝V,不知道消息被发到哪里,温菱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她几天前还见过他的,怎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心情又焦急又慌乱,温菱病急乱投机,又给邵南泽打电话。
电话很快就通了,接通后却没人听,直至变成嘟嘟嘟的声音。
她不知道邵南泽的具体情况,网上又只是蓝底通报,底下评论若干,没有一个人说到要紧的。
思来想去,温菱只好把电话打给了陈明昕。
哪知道陈明昕根本不知道这事,不过她很快说:“菱菱,你别急,我先打电话给我婶婶。”
晚一点的时候,陈明昕果然带了消息给她。
“问到了,昨天发生的事,现在人在附属医院16楼。”
她又补了一句,“昨天刚做完手术,估计人挺虚弱的,但没生命危险。”
温菱呼出一口气,缓声说谢谢。
陈明昕在那头细声细气地问:“你想去看泽哥吗?”
温菱嗯了声。
“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了,你在上班要请假也麻烦。”
挂了电话,陈明昕才想起来,忘记提醒温菱,她婶婶也在。这下麻烦大了。
第51章 南风入怀
所里还有个每周的案件研讨例会。
俞婷进来催了好几次, 其他人都到场了,就差温菱。
见她打完电话,她又推开门, 歪着脑袋:“师傅, 准备开会了,大家都在等着。”
温菱脑袋一片空白, 站在那儿想了半天, 才惊觉自己在哪里, 要做什么。她俯身在柜子里翻来翻去, 拿出来一沓资料。
“今天的例会你替我发言,我有急事要出去。”
她没说遇到什么事,但俞婷从她着急忙慌的表现中解读出,这大概不是一件小事。印象中她就没见过师傅忙乱成这样的, 总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俞婷猜,兴许是她哪个亲戚出了事,而且还得是很亲的那种。
从律所出来, 温菱直接打车去了附属医院。
16楼是VIP病房, 尽管报了邵南泽的名字,护士还是把她给拦住了。
正焦头烂额, 还好杜律明刚好从病房里走出来, 看到她还挺吃惊。
“温菱,你怎么在这里?”
吃惊程度不亚于看见小行星撞地球。
然后他就带着温菱去了病房,边走还边比划:“就是被捅了一刀, 伤在腰腹部,还好不深, 也没捅到重要器官,但流了挺多血的, 还缝了针。”
尽管这么说,温菱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去。
杜律明又安慰她:“真的还好,今天能吃能睡的……”
他把温菱带到病房就识趣地走了。邵南泽本来是在病房里打工作电话的,看到来人后三两句就挂断了。
病房里顿时就剩下两个人。
邵南泽坐在病床上,慢条斯理放下手机,抬起眼好整以暇地看她。
他住的是单人病房,身上穿着蓝白色条纹病号服,手上插-有留置针,往上看还挂了几瓶吊瓶。
兴许真是失血过多,他的笑有点单薄,脸色也比平常要白一点。
见她一直踟蹰着不肯上前,邵南泽用另一只手拍着床沿。
“过来。”
温菱抿着唇脚步没动,见吊瓶上的药快要见底,又转出去喊护士:“吊瓶的水快用完了。”
护士看她几眼,才说:“你可以按病房里的呼叫铃。”
温菱才反应过来,哦了声,又折回去。护士来得很快,推着小推车,上面堆满了装满药液的瓶瓶罐罐。
她用针把剩下的药打进去,叮嘱了如果到时间就提醒,又说:“不用特意出去叫人,按铃就行。”
温菱垂着眸,忽而听见邵南泽嗤笑一声。
他还以为她见了一眼就走,哪知道是因为吊瓶的事,又跟着走回来。
害怕人再跑不见,邵南泽伸长手,去捞她的。
温菱愣愣的被他抓住手,又上前走近了些。他左手上还有留置针,用胶带贴着,她不敢乱动,怕伤了他。
邵南泽在心里喟叹了声,昏迷的时候还在心心念念想着她,昏迷后不知道怎么的又梦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