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人在面前了,是真实的触感了,才感觉到踏实。
他捏着她的手,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轻揉了一遍,还觉得不过瘾,又用指腹去勾她掌心,直至两只手指相扣,没有一丝缝隙。
他的动作很慢,轻易撩拨起她心底涟漪。
温菱觉得心头发痒,手这么被他捏着,手心起了细细密密的汗,都有湿濡濡的感觉。
她往后缩了缩,他没放手,开口:“手酸了。”
顿了顿,他又说:“过来点。”
温菱本来就挨到床沿,近得不能再近,他拉她坐到病床上,整个人从背后拥住她。
温菱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背后瓷实的坚硬的胸膛。
一同传递过来的还有他衣服上的消毒水味,衣服的料子更是不比他之前穿的,温菱低头看着他的衣角,觉得双眼酸涩。
邵南泽尽量不伤着自己的伤口,把人往怀里带。
“我看到你打电话给我了。”
她说:“你没有接。”
“昨天真没法接,今天是不敢打给你,怕你知道。”
“你还怕我知道,”温菱吸了吸鼻子。
他亲她发旋:“怕啊,怕你知道了不来。”
温菱低下头,半靠在他肩膀上,手指隔空轻触他的病号服。
“伤哪了,严重吗?”
“不严重,过几天就出院了。”
温菱看过通报,里面写的是一把7CM的水果刀,那么长的刀身,想想都很痛。
她的目光继续游走,最后在他腹部偏厚的地方停下。
“是这里?”
邵南泽嗯了声,俯身去亲她耳垂。
温菱继续盯着他衣服瞧,扣子和扣子之间留有空隙,能看见厚实的绷带缠在身上,再多的就看不到了。
她有点想一探究竟,双手只触到扣子,就被邵南泽抓住。
“没什么好看的,别看了。”
温菱不死心,只是拉了扣子一角,从缝隙朝里看,能看到纱布露出来,还夹带着浓重药味。
邵南泽依旧捉着她的手:“菱菱,真没事。”
温菱声音闷闷的,不解地问:“怎么不给看?”
邵南泽轻叹一句,自己解开扣子:“不太好看。”
尽管现在医术昌明,痊愈后只会留下浅浅的印子,可那缝合后的伤口他自己都埋汰。
邵南泽指了指伤的位置:“我自己都不想看。”
温菱眨了下眼睛:“很丑吗?”
“嫌弃了?”他轻笑。
温菱摇了摇头,说:“有祛疤膏。”
邵南泽笑起来,微微抬了下巴,去亲她额头。
动静太大,牵扯到伤口,他忽而岔气。
温菱皱眉:“很疼吗?”
“疼,也不疼……”邵南泽含糊的应了句,然后歪了头去亲她。
积了好几天的情绪全凝聚在这个吻里,本来只是轻轻的啄一下,越是想放越放不开,亲得又凶又重。
温菱怕弄伤他,定定坐在那里,也不敢动。当气息渐沉时,她头往后仰,伸手紧抓住他衣领。
邵南泽像抱了个宝贝一样缠着不放,亲完了又忍不住舔她唇边,气息交缠,连空气都热起来。
见他又要加深这个吻,温菱微微偏过头,还有些喘气:“不要了……”
她胸口起伏,顿了顿又说:“没说让你亲。”
又奶又凶,还要假装用爪子挠他,真像一只张牙舞爪的猫。
还好他不怕挠。
邵南泽又伏在她肩膀上,声音有点哑:“今天怎么过来了?”
温菱没吭声。
邵南泽也不着急,答案显而易见,他不逼她,只是让她自己想清楚。
“谁让你过来的,杜律明?陆骁?”
她别过脸:“……别问了。”
他低笑一声,胸膛一鼓一鼓的,喉结随着说话的声音上下翻滚,气息滚烫。
她靠在他胸前,仰起头看见他刀削一样的侧颜,心跳猛烈。
男人扇骨一般的掌型穿过她的脖颈,另一只手环在她的腰间。
再低头,细细密密的吻倾泻在她的眼睫。
“来了就别走了。”
又抬起她下巴,啄了一下。
她不太情愿,用手捂着下巴,他又放掉这个位置,去亲她鼻尖。
像是在躲猫猫,她永远跟不上他的步伐。
温菱眨了下眼,听见病房外传来了零星的脚步声。
几秒后有人敲了门,而后门被推开。
邵南泽连眼睛都懒抬,只是温菱吓了一跳,推开邵南泽想起身,起得太急促,邵南泽想去虚扶她,没想到连带扯到伤口。
温菱看见他额头突突跳着,冒了冷汗,急忙问:“没事吧,是不是很疼?”
邵南泽没吭气,只是手还握着她的,随即又摇头。
邵浙曜和郑蕴茹在病房门口看见这么一幕,心里也没太痛快。
温菱也看见他们了,她脸色微变,下意识想把手抽出来,邵南泽紧了紧,没放手。
温菱的手机适时地响了,她眼风流转,压低了声音:“我出去接个电话。”
邵南泽还是没放手,他定定看着她,眼眸里流动着难掩的情绪:“听完电话就回来。”
温菱点了点头,他还是没放,她又低声:“等会就回。”
他勾了勾唇,这才放过她。
温菱转头向邵浙曜和郑蕴茹笑笑,朝着门外走。
直至走得离病房远了点,她才把电话接起来。
是俞婷打过来的,她鲜少在案件研讨会上发言,今天一顿讲,情绪高昂,开完会立马就给温菱打电话。
“师傅,我讲完了,主任说你的案例剖析写得好!”其实俞婷自己还小小发挥了一段,她可不敢讲。
温菱在长椅上坐下,看着玻璃镜前自己的倒影,愣了愣。
和刚刚来医院的焦虑不同,现在的她眉飞色舞,眼尾含笑,唇边还漾着水润。
俞婷:“师傅……”
温菱吩咐她把几个案件做注解,再把证据材料打印出来,才挂了电话。
她不想长坐在这,等会儿邵南泽父母走出来,少不了又要见面。
温菱搭了电梯下楼,又朝着医院门口往外走。
靠近偏门的小道边,摆着小摊,卖包子馒头,还有油条豆浆之类的。
快到午餐时间,温菱也不着急,就着小凳子坐下来,打包了两份豆浆油条。
摊子是夫妻档,男人负责揉面,女人负责打豆浆,她把袋子递给温菱,见面生得紧:“过来看朋友?”
她用二维码付了款,笑了笑:“一个很重要的人。”
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人。
病房里,一时陷入沉默。
郑蕴茹是来送午饭的,手里拎着保温壶,光顾着关心邵南泽的伤势了。邵浙曜是第一次踏足这个病房,从一开始他就看邵南泽的工作不顺眼,眼下更有意见。
从看到邵南泽开始,他就板着个脸,语气很重地说:“这份工作,出院后别再做了,另外寻一份安全的。”
邵南泽面上淡淡的,声音平静:“不过是一次意外。” “你也不想想,我们家能不能再担得起第二次意外?”
邵浙曜心脏不好,说这几句话像是花了莫大的力气,讲到这里已经有些气乏,又勉力撑着精神:“你其他的事情我不干涉,就是你想和她在一起……”
邵南泽打断他,语气没变化,表情却是异常的认真。
“不会有第二次意外发生,我不会再离开她。”
“邵南泽。”
“我回来是为了她,做这份工作也是为了她,我非常喜欢她,喜欢到想明天马上就娶过来的那种。你们想不想干涉都好,都改变不了我任何想法。”
说完他又看向郑蕴茹,“我可以向你们保证做这份工作不会死,我这两天就可以安排出院。”
郑蕴茹听进去了,给邵浙曜顺了顺气,语气轻柔:“行了行了,就听南泽的吧。”她又拿出带来的粥,一样样地摆出来,“今天让陈妈给你炖了骨头汤,全是你喜欢吃的菜。”
邵南泽垂着眼:“放下就行。”
郑蕴茹发现他仿佛在等谁,目光一直看着门外,心下了然。
“她就是温菱吧?”
邵南泽撇撇嘴,语气冷冽:“你不是见过她?”
郑蕴茹因为他的话有些愕然,极力撇清道:“我们没有……”想了想又回过头去看邵浙曜,心里千头万绪的,心情纷乱复杂。
邵南泽哪里会不知道他们的心思,他们根本不用自己出手,只需让别人去做出头鸟。
邵浙曜倒是认了:“见了她继父,说了几句。”
邵南泽笑了,和他猜测的没什么出入。
“以后别打扰她。”
邵浙曜点了点头算是勉强同意,只要邵南泽不再惹事,这事就算过去了。
郑蕴茹叹了口气,语气更加关切:“这回出院后,回家住吧?”说完后又知道不太可能,只笑笑,“算了,随你喜欢吧。”
邵浙曜又说了几句工作上别太拼,气氛冷下来,两人呆了没多久就走了。
天气阴沉沉的,树也是光秃秃的,连阳光都透着薄淡气息。
温菱在医院门口往回走,走到楼道口的时候,看见寒风里,一辆低调的黑色小轿车平稳地开过来,在住院大楼门口缓缓停下来。
司机从车上走下,恭敬地开了后座的门。
邵浙曜抿着唇,面容冷峻,郑蕴茹在他旁边,不知道低声说了句什么,邵浙曜连连摇头。没多久,两人坐进车里,车子径直开走了。
温菱站在对面的大树旁,把帽子往下压了压。
第52章 南风入怀
寒风里, 温菱逆风行走。
记忆被风吹散,她似乎记起有一次回家,遇到裴琳和欧志铭争执。他们吵架已经不是新鲜事, 只是这次涉及了她。
温菱滞了滞脚步, 站在门后听。
欧志铭刚喝过一轮酒,语气没多好:“难得今天见到了邵家人, 你知道他们对我说什么了吗?说我教了一个好女儿。”
他又低声骂骂咧咧几句, 说的都不太好听。裴琳不服输道:“他们本来就看不起你, 和菱菱有什么关系?”
圈子里有不同的氛围, 有人仗着机遇成了暴发户,却是名不正言不顺,在圈子里遭受排挤,那摆不上台面的赚钱段位被家里有几分底蕴的圈子旧人所不齿。
如果说欧志铭是前者, 那么邵家人就是后者。
邵家人一句话乃至一个表情,都能影响到整个圈子的人心动向。
“要不是你教出了一个好女儿,我会被邵家人奚落?”欧志铭恶狠狠道, “让温菱离姓邵的人远一点。”
裴琳自然不肯:“那是菱菱的事, 我不能替她做决定。”
欧志铭裂开嘴笑了,说得很难听:“行啊你, 你裴琳自己贪慕虚荣, 教出来的女儿也跟着你贪慕虚荣,你傍上我改变了阶层,现在胃口更大了, 竟然肖想攀上邵家了……”
酒后吐真言,欧志铭说完后就睡死了。裴琳怒火中烧, 在那儿兀自生闷气,气了一晚上。
温菱震住了, 在那个瞬间,她才发现自己和裴琳互相都给对方带去了什么。
尽管她很不想承认,但她是裴琳养育出来的,她有什么不好,别人就会指责裴琳没把女儿养好。
而裴琳有什么不好呢,别人更会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
再想深一层,裴琳和欧志铭都不是冲动的人,欧志铭或许是利用酒意发挥,但裴琳,留个缝隙让她听见,绝对不是不小心。
温菱苦苦思索了一个晚上。
在那夜,她踽踽独行,做了一个仓促而慎重的决定,她不能再跟着邵南泽走下去了。 邵家连欧志铭这种暴发户都瞧不起,遑论她这种身无长物的继女了。
他们总有一天要分手的。与其这样,不如由自己来开口。
年轻时总是义无反顾,觉得分开或许没什么。到现在才发觉,因为欧志铭酒后吐真言,和自己喜欢的人分道扬镳,其实是一个不算正确的决定。
想到这里的时候,温菱捏在手心的手机震了震,她低头看,不是微信的。
她还没把邵南泽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他发了短信过来。
【温律师迷路了吗?】
还真是他的风格,温菱失笑,想了想又拐进去旁边的小商店买了水果,准备拎回去。
等温菱又回到病房,邵南泽正坐在病床上回信息,不过休了两天,工作没停过。
手机一直不停的在震动,有新的电话和信息进来,可都不是他心底想看见的名字,他淡淡划过屏幕,闲适懒散地靠在床边,继续等她的消息。
温菱忽而想起第一次见他时的场景。
那是高中时候,他隐没在楼梯的阴影里,外面薄薄的天光打在他凌厉的下颚骨上,整个人散发着冷冽气质,像笼着一层薄而淡的冷雾。
那个时候她就奇怪,为什么有的人能够在阴沉沉的天里,兀自散发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