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靠近他耳边,声音很低很低,李知竢抬起眼皮,认真地听着,看她脸颊更红了,“哎呀”一下,凑近他耳边道:“就是最后你那样的时候……不能在里面。”
他瞳孔骤然放大,耳根到脸颊都泛起了一层红晕,难得有这般羞红的时刻,嘴巴张了张,裴致已经捂着脸掀开帷帐先跑了出去。
这天直到上了离宫的马车,裴致都没有再看李知竢一眼,脸上的热似乎就没有消减下去,李知竢要比裴致出息一些,心里面怎么想不知道,最后端的一个清风明月,坦然自若。
想同裴致说些话,她怕羞,攥着一个孔明锁离的宫,全程认真拆锁,只留给李知竢一个相当窈窕曼妙的背影。
直到到了裴府,她才将这事放下,转变成有些紧张激动,裴公和裴良靖早就在门口等着,她将孔明锁往软垫上一扔,连个眼神都没时间给李知竢留,忙先下了马车。
他心里有些许的,微妙的,不争气的酸,总算能有些感受到裴公与裴将军的心情。
“阿翁!阿耶!”她忙走到两人跟前,“这几日你们过的好不好?”
李知竢在她身后不远处慢慢跟着,裴公与裴良靖还是依旧行了揖礼,裴致见行完礼,扶着人往厅中走,笑问:“你们有没有想我?”
“有一点,没人在我耳边提醒我‘阿翁这个不行,阿翁那个不行’,都有些不习惯了。”
她笑:“是吧,要是您说不想我,我可要恼的。”
“胆子真大,还敢和阿翁恼。”
“我哪有那么大的胆子,您皱眉我都要抖两下的。”
“巧言令色!”
“阿耶,快帮我说两句……”
嘴上这么说着,没有一个人不是脸上带着笑意的,连后面的青柏都因着这样和睦幸福的人家咧了嘴角。
说着说着,便说到了裴良靖打算回邕玉关的事。
“七日后?怎么会这样快?”
“不早了。”裴良靖笑着说,“原定的是上元以后,如今你大婚完,便也该走了。”
“那……”她终于看向李知竢,那头对上她的眼睛,微微示意:“届时我们到城门为将军送行。”
“好!”她笑,送别的事做得多了,每每还是舍不得,“夏日酷暑,边关干燥,阿耶记得与士兵们多用些乌梅或雪梨饮子;还有给您配的润脂,要记得用,否则手上的皮肤会裂开;嗯……再帮我和阿兄带个好。”
裴府没有能和裴致说女子私密话的人,而裴公对裴致的为人处世自然放心,裴良靖更不觉得有人能欺负得了裴致——边关都是他带着兵守下来的,一门两代近臣,长安里原本想给裴致找不自在的也得掂量掂量,何况如今还是太子妃。
来之前是止不住的挂念与担忧,来了之后反而家常起来,裴致不是爱伤怀的人,裴公与裴良靖亦不是。有心问一问裴致在宫里过的习惯不习惯,好不好,但是见裴致笑的跟春日暖阳似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留下用过午食后,太子与太子妃的车辇便慢悠悠地往东宫驶去。
换了常服的两人在裴府后门对视着笑了一下,恍然间有种未成婚时同游的感觉,裴致整理了一下李知竢的领口,“咱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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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忽如其来地开了个车,但是请诸位男同志和我们旧好男人愉安学习,生孩子是女性的自由呢~^_^
第91章 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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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亲亲密密说了会子话,被她半嗔半羞的说了一句怎么不要孩子,又回门待了几个时辰,李知竢犹记得要给她买风筝的事,两人出了永兴坊便奔着东市去。
太子妃若说要风筝,内侍监和尚宫局的巧手能匠们晚间能捧着风筝从承恩殿排到丽正殿。裴致不爱兴师动众,李知竢虽是习惯了这样的阵仗,但好清净,夫妻两个在东市间闲散地晃着,图的就是一个自在。
榻上那样的事儿都做了不止一次两次,先前闹归闹,羞够了便也算了,裴致最后自我排遣,也舍不得真的不理他,直到卜卦的一条街上,她仔细瞧了瞧,指着远处的老道长,“看,愉安,是那位道长。”
老道依旧抱着拂尘眯眼晒太阳,朦胧间见一男一女站在摊位前,慢慢悠悠地睁开眼。
这一对属实有些难忘,富贵和诗文史书里养出来的样貌气度,年前小娘子还散着长发,如今挽了起来,更显利落与风情。
“是二位啊。”老道捻着胡子,“三日不开张,一开张便遇上了二位。娘子似乎看清了自己的内心,郎君也得偿所愿了。”
“是啊,道长。”裴致笑着放了块银子,“我与郎君来还个愿。”
老道没客气,拿过银子揣进了袖口,清了清嗓子,“其实呢,贫道看得出来,郎君与娘子不信道这些事,但恭敬不如从命,贫道也就不客气了。”
裴致和李知竢对视一眼,笑了下,正要离开,老道叫住人:“看来贫道与二位是有些善缘的。贫道一年不过回三四次长安。冬日南下,春日归来,又碰上了郎君和娘子,既然是今日的头一桩买卖,不如老道送二位一卦?”
“好啊。”裴致将李知竢牵回来,“就这个吧,蓍草便好。”
“郎君和娘子想求什么?”
裴致摇摇头,转头又看李知竢,他淡淡开口:“道长随意。”
问道这些事,吉凶祸福随意都能说上些,老道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不知在说些什么,拿着蓍草比比划划。
本朝崇道,但裴致不大懂,李知竢目光落在小桌面上,看不出懂还是不懂这卦。
他生得是沉稳的聪明相,不高调却也不露怯,至少裴致总觉着不管是什么事,只要他眉眼稍压,便有一种全知全觉的样子。
这种时候尤其让她喜欢。
老道摸着胡子点头,“贫道赠郎君娘子的便是婚缘之卦。卦正相和,郎君与娘子必定会恩爱到老。”
“多谢道长了。”裴致客气道谢。她和李知竢的余生暂不说,若是对着新婚夫妻说你们两人啊婚姻不顺余生不偕,怕是要被人打到卷着铺盖跑路。
最后选的风筝是连年有余花样的,一旁的店主人眼尖,本想着推荐一旁鸳鸯戏水,比翼双飞的花样,裴致摇头,只挑了颜色鲜亮花样简朴的,连年有余,是丰收的好寓意。
逛了一会儿,沿着东市往南坊走,便正好到济兰选在安邑坊的酒肆。这处酒肆打一个月前盘过来便开始收整,济兰在裴府时属于旧人近仆,高伯让裴府的人帮忙好生收拾了一番,而李知竢和裴致到的时候,见济兰正在柜台后面记账。
伙计见一对极标致的年轻夫妻并肩走进来,脸上瞬间挂了笑,“郎君,夫人,快里边儿请。”
济兰听见有招呼的声音,抬起头,便对上笑盈盈的裴致,一怔,忙起身走上前行礼,“娘子,殿……郎君。”
“行什么礼呀。”裴致扶起她,“如今你已经是良籍,还有一间这么大的铺子,得我和我家郎君唤你一声店主人啦。”
裴致家的郎君听见她这么说,眼角不显地翘起来,若是裴致注意到,定然打趣一番,但是她的视线这会儿被店内的装潢吸引住。
干干净净的酒肆,屋内很宽敞,里头摆了七八张案,不知是谁的名作,墙上一张热闹的东西两市长安景,一张登高乐游原,很有清闲之意。
济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娘子惯会打趣奴婢,本以为今日娘子要直接回……”
“出来走走嘛。”她笑,拉着李知竢坐在角落的一张案边,“店主人,快给我们介绍一下你这酒肆的招牌菜。”
两人刚用过午食,哪里还吃得下旁的东西,裴致最后要了两份酥酪配上雪梨饮子,提了一些自己的小意见,譬如可以找个工匠按着菜品雕些花样挂在门口,再譬如有客人登门可以填些时下的饮子。
等在济兰处说完话,裴致本想着跟李知竢直接回东宫,济兰却有些舍不得地看了一眼李知竢,小心着问:“娘子……”
李知竢从头到尾都没怎么开过口,济兰最初见着会被他清肃的劲凛到,时间久了便知李知竢对着旁人真是一如既往地这般模样,看他先出了酒肆的门,济兰握着裴致的手关切地问:“娘子在宫中过得可好?”
“挺开心的。”裴致不合规矩地抱住济兰,“嗯……陛下很忙,但慈祥和气,长公主爽利又善良,他们待我都很好。这几日我过得很开心,就是有些不习惯,总想着阿翁,阿耶,高伯,还有你。”
济兰抚着她的肩,“这才离家三日,娘子是需要时间来适应的。如今娘子做了太子妃,若是宫中没有值得信赖的人或者不顺心,需要去奴婢照顾,奴婢便入宫继续照顾您。”
“别说这样的话,”裴致严肃地摇头,“往后为自己活着,好好经营这间酒肆,若是有什么麻烦,便回家找高伯,你和旁人是不一样的。”
“好。”济兰红了眼睛,“娘子若是能再出宫,便来坐坐。”
和济兰告别后,李知竢见她情绪稍有波澜,温声问:“要不要再走走?”
她笑着摇头,“不走啦,我们回去吧,我有点累了。”
两人拿着风筝回了东宫,晚间是在承恩殿用的饭食,隔日李知竢便要照旧上朝,青柏将洗熨好的华贵庄重的常服放在寝殿内。
这几日宫人们大约也有了眼色,侍奉好便自觉退了出去,只留下值夜的宫女守在外头。
两人发间都有些湿意,裴致伏在榻上托腮看他。
这会儿他半湿着发,穿着寝衣,领口露出一小片肌肤,有点清闲郎君的意思,任着裴致拿起梳子为他顺发。
两人身上有些相同的皂角气味,只不过裴致身上被精制的花露盖了过去,只留下清清淡淡的香气。
气氛正好,李知竢安安静静地坐着任裴致动作,顺便兀自回忆了一遍今日种种。上午与裴家两位长辈聊得很是愉快,裴致的样子也是真的习惯了离别,反倒因为这回裴将军在长安多留两月而感到开心。
往后也没出什么差子。
倒是也有一件事,晚间用暮食的时候一道菜不合她的胃口,只是没表现出来,眉尖蹙起一道几乎看不出的弧度,饮了一口茶后便再没碰过。
裴致自然不是耍小性的人。李知竢总觉得对她的了解还不够深,他知她脾性,懂她所思,理解她所想,但细水长流的生活习惯尚在摸索与了解,这几日便格外留心她的喜好。
李知竢想得深,裴致此刻有点鬼迷心窍起来。她见过许多样貌出色的郎君,但没有一个能像李知竢这般,从眉眼到下颚线条,每一处都生的是她最喜欢的样子。
越想越觉得自己怎么像是垂涎美色的风流纨绔贵女?
察觉到裴致在看他,李知竢抬眼便对上她意味不明的眼睛,看的他心头猛地跳了一下,手里握着的巾帕出现一道深褶,“这是……怎么了?”
裴致恨铁不成钢地拿梳子指了指自己:“我堕落了。“
李知竢听见这话,有些不解,“堕落?”
她将梳子丢在一旁,埋进他肩头:“沉迷美色不能自拔,愉安,你怎么能生的这么好看?”
他当即便懂了她的意思,下意识将人揽住,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只道:“这话从前你便说过,只是怎么能用好看来形容郎君?”
“也是……”她嘟嘟嘴,“我从小到大也读了不少的书,总不能夸你只用好看这个词。”
她自然是好学识,信口诌几个都能哄得人心情舒畅,可她没有当即说出什么,想了想,笑着道:“愉安之色,色令智昏,色授魂与,色迷心窍。”
他认命地阖了下眼睛,一张脸有些不太明显的红,裴致看捉弄人捉弄成了,笑着从他怀里出来,清脆的笑声勾的人心痒,李知竢自背后一个揽过,真正称得上容色绝美的女孩陷进衾被里,长发铺散开来。
一室暖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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柿子:夹带了一丝私心,希望以后柿子自己的夫妻生活也能和愉安阿致一样。
另外还想说些什么……怎么说,这是柿子第一本写到完结的小说,每一个人物都是柿子精心设计的,最近看起来好像不是那么积极更新,一是工作忙,二是有些不舍的情绪,还有三十多章就快结束了,感谢陪伴到现在的每一个读者,谢谢你们,之后也会好好更新。
第92章 宫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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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刚露出一丝光亮时,李知竢便醒了。
卯时上朝,他常在寅时三刻醒来,垂眸裴致正规规矩矩靠在自己怀里,刚要轻声起床,裴致似乎是察觉到他醒了,也迷迷糊糊睁开眼,“唔……你要去上朝了吗?”
“嗯。”他也是刚醒,声音还有些哑,轻轻开口:“还早,再睡会儿吧。”
她努力眨了眨眼睛,披着被子坐起来,摇摇头:“你去上朝了我再睡。”
她不娇气,但是个很娇的女孩儿,陷在被子里懵懵懂懂地样子实在太惹人爱怜,李知竢舍不得她这般折腾,捏了下她的脸蛋,“不用这样。”
皮肤白皙滑腻,像上好的羊脂白玉,他情难自禁时稍用些力便会留下痕迹。
她推推他的肩膀,“我没什么事,也不用起早请安,陪着你这点小事还是能做的,快去吧。”
青柏离榻得有十步远,见李知竢从榻上起来,期间不敢往帷帐的缝隙间多放一丝目光,忙到浴房去跟着绞帕子。
裴致不喜欢晚睡,但也不爱早起,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几乎没起得这么早过,阿翁更是不拘着她,因此等着李知竢的这一时片刻,她还真有些晕乎乎的。
但是她愿意陪着他。
她看得出,李知竢在尽力让她生活的自在些,譬如她不喜欢的东西,第二日殿内便再也不会瞧见。
裴致觉得她和李知竢的爱像是一汪泉水,清洌,甘甜,且相互包围,并不汹涌澎湃大开大合,除了除夕时她险些熬不过去,其余时刻几乎都是温情的。
李知竢出来时目光已经清明很多,她也不打扰他,裹着被子乖乖看他一件接着一件换上衣服,玄色袍子压着精致的纹路,华贵威严。
他低头正要系上腰带,一双素净的手已经伸了过来,比着他的身量收紧了腰,浅粉色的柔软寝裙将人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精致的锁骨。裴致眼睛微微眯了下,咬着牙忍住打呵欠的冲动。
将佩玉挂在腰间,裴致偏头看了一眼更漏,时间还很早,青柏极有眼色地出门让人为李知竢上朝食,她稍正了正腰带,“今日起又要开始做回勤政的太子殿下啦,一会儿多用些早膳,如果上午累了,就吃点东西垫垫胃。”
留给两人温存的时间不多,裴致也不愿意赶在上早朝之前黏他,李知竢揽着她的肩将她送回榻上,“就这一日,明日不必陪着我。”
她将他袖口轻微褶皱压平,“我自然知道你自己一个人也能做好了,可如今我们是夫妻,我不愿意让你一个人再孤零零地起床,收整,离开。”
“我并没有一个人。”他为她掖好被子,“你在我身边,愿意心疼我,我很开心。但是我更希望你能安睡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