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那块表,没了。”
得,她就只看得上周时延送的东西。
但很遗憾,周时延有喜欢的人。
寇庄路是打算约周迟译喝酒的,他已经等了将近半个小时了,还没见到人影儿,就打电话过去问周迟译到哪儿了。
“换个地方,找个有小龙虾的店。”
“那玩意儿你又不能吃。”
“不换我就不去了。”
“换换换!马上换!五分钟把地址发给你,真是个祖宗。”
寇庄路又重新换地方,好吃的小龙虾店不难找,他当然知道不是周迟译要吃,心里想着周迟译肯定要带人过来。
但他没有想到那个人是赵南霜。
陆止止两天没联系他,估计是去见经纪人了,赵南霜不是陪陆止止来的,就只会是陪周迟译。
夏天吃夜宵还是坐在街边更有气氛,寇庄路远远看着马路对面,周迟译没有把车开过来,应该是停在附近的停车场了,他们在等红灯,赵南霜的头发被风吹得乱飞,看不清路,周迟译摘下自己的帽子扣在她头上。
这两个人最近一起出现的频率有点高啊。
留了两个位置,赵南霜虽然没有坐在寇庄路旁边,但他还是眼尖地看见了她手上的手表。
寇庄路笑问:“什么情况啊,情侣表都带上了。”
第16章
寇庄路越看越觉得有问题,周迟译一般不会带女生一起出来吃饭,更别说戴情侣表,“才两天不见,进展飞速啊,你俩不会是在一起了吧?”
赵南霜说:“他哥送的。”
周时延是个大忙人,买礼物这种小事肯定都是助理或者秘书去办的,他本人可能都不知道是对情侣表。
这块手表戴在她手上,沉甸甸的。
周迟译不喝酒,他在点菜,右手习惯性地转笔,灯光照在手表上,闪着盈盈光亮,赵南霜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这一块,想摘下来,但没地方放,她的包放在南佳的车里了,连手机都是拿在手上的。
寇庄路笑得吊儿郎当,“延哥送你们一对情侣表,想把你们凑一对儿?”
“闭上你的嘴,”周迟译往他坐着的椅子上踹了一脚,“如果把她气走了,你去哄。”
寇庄路适可而止,“小龙虾多来几份吧,每个口味都来两斤,除了你,其他人都能吃。”
他开了几瓶啤酒,“南霜,喝点儿?”
“谢了,不喝,”赵南霜刚才喝完了一大杯柠檬水。
“你脖子上的擦伤好点了没?”
“应该没什么事,反正不疼了。”
寇庄路后来知道替周迟译挡了一难的人是赵南霜的时候,还是有点惊讶的,“我要是你,我就讹死他,最少使唤他两个月。”
“那我得断条腿吧,”赵南霜从一开始就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随随便便就跟周迟译扯平了。
寇庄路笑道:“你如果真的伤了腿,他得贴身伺候。”
附近有好几所学校,正值毕业季,这家烧烤店的客人大部分都是学生,基本每一桌都坐满了,几盘小龙虾端上桌,赵南霜就懒得跟寇庄路贫嘴了,只有她和周迟译不喝酒,周迟译让服务员拿了几罐凉茶放在她的手边。
寇庄路把椅子往周迟译这边拉,“听我妈说,周叔最近和电视台的那个谁走得很近,你搞不好要牺牲色相。”
周迟译不以为意,“我会听他的?”
寇庄路挑了下眉,“你今天不就是和人家相亲去了吗?”
“离我远点,别太关注我的生活,”周迟译看了眼低头玩手机的赵南霜,“怎么不吃?”
赵南霜拿了双手套,“有点烫,等一会儿。”
她点开了周时延的微信,估计是要说谢谢,周迟译把她的手机拿过来,塞进兜里,“不用再谢了,我替你谢过了。手机先放在我这儿,免得掉地上。”
“你是你,我是我,能一样吗?”
“我跟周时延能一样,你谢我。”
“又不是你送的,”赵南霜从盘子里拿了一只小龙虾,完整地剥出虾肉。
周迟译看她剥虾,她有技巧,掐头剥壳,几秒钟的事,“我送的你敢收?”
赵南霜没有上他的当,又把问题抛了回去,“你敢送吗?”
“他现在又没谈女朋友,有什么不敢的,”寇庄路笑着说,“对面有家花店,我替他跑腿,南霜,你可千万别怂。”
赵南霜埋头吃虾,“别影响我吃东西的胃口。”
她戴着周迟译的帽子,头发很听话,手套换了好几双,红油还是不可避免地沾在手上了,黏糊糊的,她起身准备去洗手间洗洗。
洗手间在店里面,赵南霜进去的时候,在靠近前台的那一桌看见两个眼熟的人,尤其是坐在外侧的那个寸头,即使过去了三年,她也记得这张脸。
对方也看到了她,显然有些意外,主动跟她打招呼。
赵南霜视若无睹。
她还没有拐过转角,身后就传来了一阵低俗的笑声。
人多,她在洗手间里待了十分钟,出来的时候,那桌人凑在一起说话,寸头说了句什么之后,他们打量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兴味。
“老同学,怎么不理人啊?”寸头第二次跟赵南霜打招呼。
赵南霜记得他,不是因为别的,初中三年同校但并不同班,那个时候她虽然叛逆,但从不和这种不学无术的人走得太近,可以说是毫无交集,有一天晚上,他突然在路边拦住她,问她多少钱一晚。
就是这张脸。
寸头伸出一条腿,拦住赵南霜,“好久不见,一起喝两杯?”
赵南霜从桌上拿了一个空啤酒瓶,下一秒就会让寸头的脑袋开花。
“磨蹭什么呢?”周迟译从门外进来。
赵南霜握在啤酒瓶上的力道松了。
周迟译站在门口没动,余光先往横在赵南霜面前的那条腿瞟了一眼,随后才看向寸头,“你的腿如果不想要了,就去医院截肢。”
“这不是周哥嘛,不好意思啊,”寸头连忙把腿缩回去。
赵南霜走到周迟译身边,虽然帽檐遮住了她的神情,但周迟译确定刚才他如果没有出声,那个啤酒瓶肯定已经砸在寸头的脑袋上了,她不怕事,但也从不惹事。
周迟译不紧不慢地问:“她长得漂亮是给你看的?穿得好看是让你轻浮的?来这儿是陪你喝酒的?从你旁边经过是为了被你搭讪的?”
寸头讪笑,“同一个学校毕业的,三年没见了,打个招呼而已。”
周迟译不认识他,“别丢南大附中的脸。”
两个人转身往外走,寸头坐回到椅子上,不屑道:“丢附中脸的人还不知道是谁呢。”
他以为周迟译没有听见,然而周迟译又回来了。
“说清楚,你觉得丢附中脸的人是我还是她?”
“我哪儿敢说你啊周哥,中考之前,赵南霜的名声那么差,职高的人都知道她,我可没有瞎说,你不信的话可以去找别人问问。”
“她名声差?”周迟译皱眉。
“那种事儿,传着传着大家就都知道了。”
初三那年,赵南霜的成绩突然一落千丈,在学校独来独往,变得很冷淡,在家跟她爸吵,跟她奶奶闹,脾气特别差,中考也只考上了普高,最后更是直接搬出了赵家。
考试之前,周迟译去找她的时候,听见她跟另一个女生说话:“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周迟译,别把我跟他扯在一起。”
这一桌都是寸头的朋友,周迟译不相信他们。
赵南霜显然是没有胃口了,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旁边的人跟她搭话,她的情绪也是淡淡的。
她的手机只剩下百分之八的电量了,周迟译把自己的手机给她,让她玩游戏,然后不动声色地给寇庄路使眼色,“找个地方抽根烟。”
“行啊,”寇庄路跟周迟译还是有点默契的。
他知道周迟译不是真的要抽烟,连打火机都没拿,走远了才问:“怎么了?”
路边人来车往,周迟译站在路灯下,跟寇庄路说话不用绕圈子,“赵南霜初三那年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听到了几句疯言疯语,说她在附中的名声不好。”
“哦,这事儿啊,”寇庄路明白了,难怪赵南霜从洗手间回来就不太对劲,“初三下学期,很多人私下传南霜被她妈妈带去陪哪个大佬,这事儿你不知情?”
周迟译不知道。
寇庄路想了想,“也对,你不知道很正常。”
周迟译从来不谈论任何一个女生的八卦,熟悉他的朋友也不会自找无趣跟他说这些,更不会把那些恶意P过的照片发给他看,他很烦这些。
“谁传的?”
“不清楚,我听说的时候已经传开了。P过的照片被她爸全都删了,传照片的人虽然找到了,但谣言不是他传的。”
家境绝好、长得漂亮、学习成绩名列前茅的一朵霸王花竟然被一句谣言打败了,听起来很不可思议,怎么会那么脆弱。
因为黄瑶的杀伤力会伴随人的一生,因为造谣的人知道毁掉一个女生最简单且零成本的办法就是给她造黄谣,因为被造谣的人没有办法证明谣言是假的,甚至无法开口辩解。
寇庄路不知道的是,赵南霜那段时间才真正理解南佳这么多年的委屈以及长时间被抑郁症折磨的原因。
父母离婚的时候,她没有选择南佳,是这十八年里最后悔的一件事。
周迟译问:“六中的人是不是也知道?”
寇庄路点头:“毕竟附中也有很多人上了六中,陆止止会认识南霜,好像就是因为她被人锁在厕所里。”
“当时怎么不告诉我?”
“你不是让我别在你面前提赵南霜这三个字吗?脑子里缺点什么的人才会相信这种假的不能再假的谣言,我听过就忘了,没当回事。她自己也不在乎。”
“她不在乎,能考去六中?”
寇庄路哑然。
周迟译记得他因为赵南霜中考发挥失常的事找过她一次,当时她在跟他爸冷战,赵家全家移民,她不愿意去,坚持要跟着她妈一起生活,看见他也没什么好脸色,他以为她是为了跟她爸置气,再加上那段时间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太好,她不想跟他上同一所高中,故意考差。
她没有解释,他就以为她默认了,骂她脑子有毛病,说她幼稚。
她骂回来了,让他滚,说再也不想见到他。
他也骂自己神经病,多管闲事。
回到桌上,寇庄路若无其事地跟赵南霜说话,她面前的那盘小龙虾几乎没怎么动,周迟译给她开了罐凉茶,“来的路上还说能吞头牛,这就不吃了?”
“有点难剥,我刚剪完指甲,剥得手疼,”赵南霜退出游戏,把手机还给他,“有人给你发消息,我没有看。”
“不用管,你玩你的。”
周迟译戴上手套,开始剥虾。
今天这几个朋友的家庭条件差不多,都是要出国的,寇庄路已经躺平了,他亲爱的妈妈想送他去哪里他就去哪里,反正迟早还要回来,留个学,渡层金,让他这滩烂泥有个人样。
只有周迟译不一样,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且有底气和家里人讲条件。
赵南霜今天的游戏运气不好,玩几局输几局,没心情玩了。
她小声说:“我想先走,你们吃吧。”
周迟译把装着剥好的虾肉的小碗推到她面前,“吃完一起走。”
第17章
刚才的半个小时里,赵南霜打游戏,其他人在吃东西喝酒,周迟译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们聊着,剥虾的动作没停过。
他有点强迫症,剥好的虾摆得整整齐齐,头是头,尾是尾,虾肉也都很完整。
寇庄路夹过一次虾肉,被周迟译无语地看了一眼之后,也识趣地帮忙剥了几只,但他剥的不好看,肉都碎了,最后又被周迟译从碗里夹了出来。
“我去洗个手。”周迟译抽了张纸巾,站起身。
帽檐遮住了别人的视线,赵南霜看着这一碗新鲜的虾肉,眼睛酸酸的。
在店里遇到附中那个寸头的时候,她不生气,更不委屈,只是觉得讨厌,明明是青春朝气的年纪为什么会有那么丑陋的嘴脸,开着低级的玩笑,自以为很牛很厉害。
而这些剥好的虾,真是柔软的利刃,准确地找到细小的缺口,一击命中。
刚上附中的那段时间,她还在学舞蹈,奶奶希望她以后能当一个舞蹈家,严格要求她保持体重,晚上要少吃主食,更不能吃夜宵,她经常饿得睡不着,但奶奶管得再宽,也管不着周迟译,所以她偶尔会打着跑步的幌子去周家当饿死鬼,小龙虾是他们最常点的外卖,能解馋,因为要在半个小时内搞定,所以她每次都像是吃完这顿就没有下一顿了,周迟译这个剥壳机器人的效率很低,她会把他剥好的都留在最后吃。
“南霜,你哭了?”寇庄路压低声音,“别把那几个垃圾放在心上,迟译替你出过气了,下次我见到他们,也帮你揍他们一顿。”
赵南霜摇头,“不是,辣油溅到眼睛了。”
“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哭,”寇庄路递给她一片口香糖,“他去开车了,你在路口等一会儿。”
“嗯,走了。”
赵南霜跟其他人打了声招呼,拿着周迟译的手机离开,刚到路口,车就来了。
上车后,她把帽子摘了下来。
这里离家近,十几分钟就能到,等红灯的时候,周迟译把音乐关了,赵南霜猜到他可能要有话要说,大概是要问那个寸头的事,她说不出口,更何况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赵南霜。”
“……嗯。”
“我重新问一次,中考为什么发挥失常?”
赵南霜隐隐松了口气,他问的是这个,“发烧了,高烧,作文没写。”
她不是脑子有毛病搞叛逆,是真的生病了。
周迟译握在方向盘上的手轻微地动了一下,“骂你是我不对,给你道个歉。”
“都多久的事了,谁还记得,”赵南霜偏头看向车窗外。
吵完架之后,两个人谁都不会先低头,大有一种老死不相往来的势头。
她说:“没有上一中,我确实很遗憾,但我在六中认识了止止,有失有得。”
绿灯亮起,车流涌动。
“遗憾什么?”
“你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
“……不知道就算了!”
吹泡泡都比跟他说话有意思,赵南霜看着匀速后退的街景,心里倒是舒坦多了,寸头带给她的坏心情也被风吹散了。
周迟译直接把车开到了他家。
赵南霜下车的时候没忍住,吐槽了一句:“你送别人回家的时候也这么没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