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她才睡着，但不到两个小时就醒了，阿姨在厨房做早饭，赵启明昨天晚上喝了酒，胃不太舒服。
雪势大，交通不便，赵启明今天应该也不会去应酬了，赵南霜听着他打电话让江寻晚上来家里吃饭，眉头皱了一下。
“南川大雪，很多航班都取消了，江寻在国内没什么朋友，今天也算是新年，多一双筷子的事情，何必让他一个人住在酒店，”赵启明问她，“要不要把你妈和宋叔叔也叫过来，好好地给你过个生日？”
赵南霜稍微想象了一下这个场面，大家应该都会消化不良，“不尴尬吗？”
“我们是为了你聚在一起。”
“那就不必了，硬凑在一起，没有人会开心的。”
赵启明叹气，身为父亲，他并不希望女儿在感情方面太过冷漠，“南霜，你已经对家庭没有向往了吗？”
赵南霜说：“有啊，我将来会有自己的家庭。”
“好吧，尊重你，”赵启明只是随口一提，慈父的角色并不好当。
手机响了一声。
赵南霜点开微信。
Z：过来。
“可以吃饭了，”赵启明起身去倒牛奶。
这个阿姨的厨艺特别好，中式早餐和美式早餐都准备得很丰盛，但赵南霜的心已经飞到隔壁了，“我现在没胃口，爸，我想去看看周家的狗。”
“他们家可能没有人在。”
“周迟译在的。”
“加件衣服，别感冒了。”
“嗯。”
赵南霜上楼换衣服，出门时，清凉的风从领口钻进去，她收拢外套，跑到周家院子。
客厅没有人，她闻着香味往里走，餐桌上放着两碗热腾腾的长寿面。
周迟译端着两个盘子从厨房出来，地暖热度高，他穿得少，黑色T恤和黑色运动裤。
一个盘子里是两个金黄的煎蛋，另一盘是几只清蒸虾，他把煎蛋盖在两碗面上，开始剥虾。
eleven像个跟屁虫，赵南霜觉得热，脱掉外套，“你哥不在家吗？”
周迟译抬头看了她一眼，“第一句话就是问周时延，你是跟他谈还是跟我谈？”
“随便问问。”
“没睡好？”
“睡得太晚了，入睡困难，”赵南霜拉开椅子坐下，看着他剥虾。
他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手背上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
“你们家阿姨不是从来不买虾的吗？”
“谁让我多了一个爱吃虾的女朋友呢。”
周迟译是不吃的，剥好的虾全都放在赵南霜碗里了，她把纸巾递过去给他擦手，拿起筷子刚尝了一口，夏梦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早，”手机开扩音，放在桌上。
夏梦压根就没有睡，“昨天过得怎么样呀？”
“还行。”
“今天会比昨天更好玩，陆止止说你今天过生日，交给我，保证让你过一个终生难忘的生日。”
过两天有考试，赵南霜要复习，“你也太猖狂了，不怕被狗仔拍到吗？”
夏梦笑道：“我又不乱搞男女关系，就算被拍到了，我爸也会帮我搞定的，他赚钱不就是给我花的嘛，我不帮他花，他说不定就给外面的女人花了。南霜，我给你发几张照片，你挑个顺眼的，随便挑，挑中哪一个我都能给你弄来。”
赵南霜：“……”
周迟译听不下去了，“夏梦，你以后离我女朋友远点。”
电话那边的夏梦沉默了几秒，疑惑地问：“周迟译？这一大早的，你怎么跟南霜在一起？等等，女朋友……是赵南霜？谁同意了！”
周迟译反问：“需要谁同意？”
“……是不需要，让我难过一会儿，”夏梦吸吸鼻子，“你让我离你远点也就算了，现在又让我离南霜远点，你干脆把我踢出地球。”
“你玩你的，别骚扰她。”
“不想听你说话，把电话还给南霜。”
赵南霜出声：“我吃早饭呢，如果没事，先挂了。”
“有事！”夏梦说话向来很直接，“你昨天晚上跟周迟译睡在一起？”
赵南霜差点呛到，“我们是邻居。”
“哦，这样的话，对我的伤害值没那么大，”夏梦深吸一口气，“算了，我既然把你当朋友，而且你们也已经在一起了，我就不会再跟你抢周迟译，跟姐妹抢男人这种事太恶心人了。我晚上要去买醉，不给你过生日了，拜拜！”
周迟译先吃完，“你和夏梦什么时候成朋友了？”
赵南霜想了想，“她是我妈的粉丝，可能是爱屋及乌吧。”
收拾完碗筷，两个人窝在沙发上看电影，不到十分钟，赵南霜就靠在周迟译怀里睡着了，eleven是一条很有灵性的狗，周迟译早上给它开了一罐罐头，现在使唤它是得心应手。
eleven上楼，没过一会儿，咬着一条毯子下来。
周迟译抖开毯子，盖在赵南霜身上，把两个人的手机都调成静音模式。
他也没有睡好，迷迷糊糊地打了个盹，听到外面的引擎声就醒了。
两个多小时的电影播到了最后，没开灯，只有从窗户透进来的雪色。
脚步声很轻，eleven也还是惊醒了，站起来看着门口的方向，一个穿着米色大衣的女生走了进来，直直地对上周迟译的目光。
他是被吵醒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冷漠的戾气，但对方并不介意。
“好久不见，周迟译。”
第32章
盛离，周海林未婚妻的女儿。
虽然即将成为一家人，但只在一起吃过一顿饭，最后还是不欢而散，那天晚上周迟译也没有把周时延的话放在心上，他不关心对方有没有女儿，更不在意她什么时候回国。
盛离和周迟译初中确实是同校，彼此都是认识的。
当时她没有参加中考，直接出国了。
“他们还有别的事，让我先过来，”盛离打量四周，最后目光又回到周迟译的脸上，“我第一次来，应该算是客人，可以帮我倒杯水吗？”
“自己倒，我不伺候人，”周迟译没有多看她一眼。
抛开其它的，他们顶多只能算个重组家庭，盛离见多了剑拔弩张互相厌恶的继兄妹，这样尴尬的关系，本就很难相处。
她不介意周迟译的态度。
自顾自地走过去坐在沙发上，这才注意到他怀里有个人，睡着了，身上盖着毯子，露出了半张脸。
盛离眼角漾出浅浅的笑意。
哦，是赵南霜啊。
也算是老熟人了，除了寇庄路，初中同校的同学也包括赵南霜。
播完的电影重新回到开头，周迟译并没有关掉，音量低，在大雪天很催眠，盛离的手机总在响，刺激人的神经。
周迟译皱眉，“能不能静音？”
“不好意思，”盛离从包里拿出手机，调成静音模式。
赵南霜还在睡。
盛离百无聊赖，接下来这段漫长的时间里，即使客厅只有电影的声音，走来走去的只有那条狗，盛离也看出了周迟译和赵南霜的关系。
周迟译一直坐着没动不是为了看电影，他的注意力更多放在赵南霜身上，隔一会儿就会低头看她有没有醒。
熟睡中的赵南霜动了动，脚从毯子里伸出来，大概是暖气太热了。
那条狗通人性，应该是对她很熟悉，站起来咬着毯子往下扯，盖住她露在空气里的脚，毯子滑到了胸口，于是她整张脸都露了出来，脸颊透着浅浅的绯色。
她翻了个身，脸朝着里侧。
盛离注意到周迟译原本随意搭在沙发上的那只手僵了一瞬，她当然知道原因。
赵南霜的脸正对着他的下腹，血气方刚的年纪，身体格外敏感，电影还在继续，但已经无法吸引到他一丝一毫的精力，他渐渐有些躁动，目光旁若无人地黏在赵南霜的脸上，他捏住她的鼻子，她还是没有醒，他便低头堵住她的唇，夺走她所有的呼吸。
明明刚睡醒的人是赵南霜，他的声音却有些沙哑，“晚上还睡不睡了？”
“几点了？”
“中午了。”
“我怎么睡了这么久，脖子好酸，”她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地说话，“好渴。”
周迟译起身去倒水。
他喝了半杯，剩下的半杯递给了赵南霜。
赵南霜掀开毯子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准备喝水时，蓦地发现旁边还有第三个人。
盛离微微一笑，“好久不见。”
赵南霜睡意朦胧的大脑在这一瞬间彻底清醒，她忘不了这张脸。
即使眉眼有变化，画着精致的妆容，穿衣风格也比以前更成熟，她也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盛离。
盛离说：“不打声招呼吗？”
赵南霜回过神，“嗯，我没有礼貌。”
周迟译跟她说，她睡觉的时候有两个电话。
赵南霜拿起手机，“我先回去了。”
eleven跟着出门，周迟译穿了件外套，也出来了。
盛离早就出国了，赵南霜搞不懂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周家，“她为什么会来找你？”
“不是来找我的，”周迟译的话还没说完，周海林的车就开了过来。
车停在门口，成叔下车给周海林开完车门，又绕到另一边。
赵南霜看着那位优雅知性的贵太太的时候，对方也在看她和周迟译。
周时延和他女朋友也回来了，车在后面。
“南霜，生日快乐，晚上过来吃蛋糕，今年也有你的礼物。”
“谢谢，你们家今天好热闹。”
周时延笑了笑，“难得。”
周海林对周迟译说：“天气这么冷，别站在外面，进屋说话。”
看着周海林对他身边那位女士的态度，赵南霜稍微想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等周家的人都进去之后，她低声感叹：“世界真小。”
谁能想到盛离的母亲能和周海林走到一起。
周迟译看着赵南霜往远处走，“睡糊涂了？”
“我去我妈那里吃午饭，”赵南霜在梧桐树旁停下脚步，又转身折回去抱住他，“你也不开心吧，虽然有这么多人陪着你，但这个生日过得很没有意思。”
周迟译早就习惯了周海林的行事作风，“昨天晚上已经过过了，今天是他们作秀，跟我没有关系，那些是他的家人，不是我的。”
“等我二十岁了，我们就去结婚吧，”赵南霜仰起头，眼睛亮晶晶的，想到周迟译和她同龄，又有些泄气，“不行，二十岁不够，还要再等你两年。”
结婚。
这两个字对周迟译来说很陌生，在赵南霜说出这句话之前，他从来都没有想过。
她被搂着转了个方向，往前走，“你还穿着拖鞋呢，干什么去？”
周迟译捏着她的脸抬高，亲了一下，“话都说到这儿了，我还不得赶紧去改个年龄。”
“你这个人真烦，不跟你说了，”赵南霜后知后觉地有些害臊。
“电影票买好了，吃完晚饭，我在这里等你。”
“知道知道，这次我不会再迟到了。”
还是宋叔叔下厨，赵南霜这段时间来得少，进屋后发现家里添了南佳喜欢的家具，南佳在看她的摄影集，刚上市，赵南霜自己都还没有收到编辑寄给她的样书，网上下单才能这么快就看到实物。
过完今天，赵南霜就19岁了。
南佳19岁的时候，已经很红了，那个时候的明星和现在不一样，网络没有这么发达，能红都是实力和运气多的双重加持，而不是虚假的网络营销，她一直不被婆婆接受的最大原因是名声不好，现在如果深挖，还能在网上找到她当年被包养的新闻。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贞洁这个词都是施加在女性身上的枷锁。
赵南霜关上房门，打开电脑，找到网站，输入账号和密码，登陆上许久没有用过的邮箱，每一封邮件都还保留着。
除了男人私密部位的照片，还有很多合成图，把她的脸贴在那些性感照片上，然后就是一些污言恶语，一群根本没有见过的人，称呼她为婊子、骚货。
即使早就过去了，她依旧做不到心如止水。
傍晚，陆止止打电话，说夏梦在发疯，问赵南霜要不要过去。
今天无论是谁发疯她都不会去。
想着晚上的约会，晚饭时间也就没那么难熬了。
江寻是个很有分寸的人，但不死板，偶尔会说一两个有趣的笑话，赵南霜听着也能笑一笑，平心而论，江寻在，比她和赵启明两个人吃饭的气氛好多了。
赵启明没有让江寻喝酒，自己喝，赵南霜准备出门的时候才知道原因，要不怎么说周迟译心思通透呢，一猜一个准，赵启明还真是存了这个心思。
走出院子，赵南霜回头看向身后的江寻。
她在赵启明面前演戏，但面对江寻的时候很直接，“考验刚刚开始，你委屈一下，应该可以吧？”
江寻从善如流：“明白，我去找一个咖啡厅待着，你约完会给我打电话。”
他们还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
“好啊，加个微信，”赵南霜打开二维码，“咖啡厅多无聊，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回来之前换身衣服就好了。”
明天早上的飞机，赵启明让江寻今天晚上住在家里，方便明天一起去机场。
做戏要做全，江寻和赵南霜一起出门，肯定也是要一起回来。
“你指的是酒吧？会所？我没有那些坏习惯。”
“随便你。”
赵南霜已经看见周迟译了，他在路口的那棵梧桐树下。
江寻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赵南霜跑着去见她的心上人，急切又热烈，再大的风雪也挡不住她，她扑进对方怀里时，他隐约听到了笑声。
她那样开心。
少女爱意不是火焰，而是盛开的花，每一瓣都是真心。
虽然才刚刚开始，但江寻已经看到了他们的结局。
不懂少女热恋是多么珍贵的人，得不到那朵花。
第33章
上午在周家，赵南霜只看了个片头，后面全程都是睡着的状态，也许是补足了觉，晚上精神很好，她喜欢电影，平时空闲时间的消遣基本都是看影片，但这还是她第一次和周迟译一起来电影院看。
周迟译买的票是昨天刚上映的一部悬疑喜剧，每个场次的上座率都很高。
电影刚开场就有人找他，他静音了，等到电影结束才回了个电话。
“打扰到你了？”电话被挂断的时候寇庄路就猜到周迟译是跟赵南霜在一起，“时间还早，冬天夜长，反正明天也没什么事，你俩晚点再继续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