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明明没这么长。”
付嘉言也没解释,说:“柴诗茜她们在另一台车上,这里就我跟冯睿。”
“哦,好。”
他倒有绅士风度,替她拉开车门。
“谢谢。”
车门一关,谢蔲才放纵嘴角,向上轻扬了个小小的弧度。
嘴硬好面子的付嘉言,夸他的“死对头”谢蔻也夸得别别扭扭。
驾驶座坐的是柴家的司机,冯睿在副驾埋头打游戏,说:“刚刚没下去接你,别介意啊。”
谢蔲知道他就是嘴上客套而已,“没事。”
付嘉言从另一边上车,坐下时,特意避开她铺开的裙摆。
谢蔻注意到了,扯回来。
冯睿向后递来一大袋零食,“你挑着解解馋,车要开两个小时呢。”
付嘉言说:“拿我买的借花献佛啊。”
冯睿怪声怪气:“小的僭越了,您老息怒,要不您赏我鹤顶红吧?”
付嘉言翻出一瓶冰红茶,丢过去,“麻溜点。”
冯睿拧开瓶盖,“得嘞,保证不脏您的眼,吵您的耳。”他继续玩PSP,那还是付嘉言的。
谢蔲笑了,才发现魔方没还给付嘉言。
他接回去,她握得久了,上面不可避免地留下她的温度,触碰魔方,像与她相握。像鬼屋那次。
人的记忆是很奇怪的。
当时的环境,氛围,他们的尖叫声,他全然不记得了,独独对手上的触感记忆犹新。
付嘉言手指翻飞,扭转着,“咔咔”作响。
这该死的塑料块,怎么这么硬。
另一边,是塑料袋摩擦的窸窣声。
谢蔲只拿了包山楂卷,“可以了。”
这感觉像什么呢?你精心挑选了一大堆珠宝,捧给她,她只要了一粒最小最不值钱的珍珠。
付嘉言瞟她一眼,“你吃过早餐了?”
谢蔲摇头,“没怎么吃,长途车我容易晕车。”
付嘉言懂了,天气热,车里开着冷气,又不能开窗透气,酸甜开胃的山楂能缓解一点。
他对前面说:“张师傅,麻烦开稳一点,温度也调高点吧。”
“好嘞。”
冯睿看后视镜,总觉得不对劲,想说什么。
偏生答应了要闭嘴,当个透明人,便故作不知,心里还在犯嘀咕:付嘉言何时这么体贴了?
说话间,付嘉言手上的动作也没停,完全是盲拼,相当于他在拼这一步时,已经预想好接下来的数步。
没多会儿,拼好六面,他向空中抛了下,利落接住,问她:“会玩吗?”
“不会。”她说,“但是,可以试试。”
到手的已经全然打乱顺序。
他手速太快,没借鉴意义,谢蔲自己摸索着,拼好了一面。还挺有成就感的。
付嘉言看她像个得到新玩具的小孩,不,不是像,完全就是,不禁笑了笑。
他手抵在唇边,扭开头,笑得无声。
张师傅开启导航,在上高速前,和柴诗茜那台七座车汇合。
谢蔲拆开山楂卷的包装,撕下一小块,含在嘴里。拼好三面了,转来转去,第四面怎么也拼不成。
付嘉言说:“不记公式,新手玩这么好,很了不起了。”
谢蔲不肯放弃,“再试试。”
“行啊,你要是能拼成,待会到地方,你的午饭我包了。”
冯睿忍不住了,半个身子转过来,眼巴巴地,“我可以,我也要。”
付嘉言骂他:“去你的。”
谢蔲最后还是没能拼成第四面。
但这么消磨着时间,路程也不算难熬。
一下车,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他们去酒店办理入住。两两一间,分得正好。
付嘉言检查过镜头和电池,背上相机包,戴了墨镜,渔夫帽,防晒袖套。
一看到他的打扮,冯睿“噗”地笑喷了,“好好的一个帅哥,档次一下就拉低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下地插秧呢。”
“的确,你黑,你不懂白的诀窍。”
“大男人的,长那么白白嫩嫩干吗?黑点有男子气概。”
付嘉言不和他辩论,又捎上一瓶矿泉水,出了房门。
陈毓颖出来后,和他们碰头,发现少一个人,问:“付嘉言呢?”
“八成拍照去了。”柴诗茜不猜也知道,“我跟他的区别是,一到什么地方,我第一时间觅食,他第一时间踩点。”
“我们吃东西去。”
柴诗茜兴奋地翻着手机,“我来之前就做好攻略了。”
谭吕婷问:“你爸妈呢?”
“他们俩过二人世界去了,别管他们。”
柴康和付雯娜夫妻俩是来度假的,不跟小年轻一起,交代柴诗茜,带同学吃好喝好,钱不是事。
他们中午吃的本地菜,口味与Z市差异不大,就是菜色有所差异。
菜上齐了,付嘉言才姗姗来迟。
他领口都被汗打湿了,柴诗茜递了包纸巾给他,“怎么样?”
“有几个点不错,等落日去拍。”付嘉言没看谁,说的话也没有目标对象,“去看吗?”
柴诗茜没兴趣,“谁跟你去喂蚊子。”
陈毓颖问:“付嘉言,你很喜欢摄影吗?”
“还好,有足够精力的话,很多事情都想尝试一下。”
柴诗茜说:“他这人就是好动的猴子,闲不住。”
一聊起付嘉言,她就滔滔不绝了,“简直到了恐怖的程度,以前我们去爬山,他背着二十斤的包,超了我们一个小时到山顶,还跟没事人一样。”
谢蔲托着下巴,面前摆着一碗糖水,里面放了莲子、红豆、珍珠,熬得软糯,很解暑。
表面上不参与话题,柴诗茜说的话,却一字不落:“……前两天,他还和朋友去玩真人CS,我说他就应该去当特种兵。”
陈毓颖和谭吕婷更加崇拜了:“好厉害啊。”
冯睿不满了,敲了敲桌子,“够了啊,这里不是付嘉言粉丝见面会。”
他被嘲笑了句“吃醋”,就换了话题。
柴诗茜说:“晚上我们去烧烤,订了场子,那里还能露天K歌,玩飞行棋什么的。”
“哎,蔻蔻,你是不是不喜欢这种重口的东西啊?”
“没事儿,我可以吃点其他的。”
下午,陈毓颖还是想去看付嘉言拍照,找他问了地点,寻过去。
他浑身包得很严实,要不是身材高大得突出,真不好认出。
那是一处山头,一片草甸绵延开,铺着石板路,路边还有一座木亭,看着有些年头了,牌匾都褪色了。
没了树荫遮挡,临近下山的太阳成了咸蛋黄,能滴油似的,阳光照过来,又刺眼又热。
陈毓颖问着一些问题,付嘉言一一答了,末了还加一句“我也不是很专业,要是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给你分享几篇帖子”。
陈毓颖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哪是感兴趣啊,就是想跟他搭话。
其实付嘉言不是自负之人,与人说话交谈,他并不因为自身的优势而高高在上,甚至可以说是谦逊。
别人向他请教什么,他从不藏私,在学校就是如此,秦沛经常找他问题目,他总是应得爽快。
但谁都解疑的话,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所以他一般直接给笔记、试卷——自己悟去。
只是熟络之后,他经常没个正经。
这样反而不会让人生厌。因为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就好比现在。
太阳愈发得红了,霞光也愈盛,他举起相机,笑着说:“介意我拿你们练练手,拍个人像吗?”
第27章 条件
蚊子真是不少, 她们做了防蚊措施,还是被叮了包。
陈毓颖抱怨着, 又撕下几片圆圆的防蚊贴, 粘在谢蔲的衣服上。卡通图案的,惹得付嘉言多看了两眼。她手腕还戴着一只黄色的手环。
“蔻蔻,你是不是O型血啊, 这么招蚊子?”
谢蔲说不是。从科学角度分析,血型与此没有直接联系。
话音刚落,手臂一阵瘙痒, 去看, 多了一个新鲜的包。
“我们还是快下山吧,瞧你这小胳膊, 被叮成啥样了。”陈毓颖爱怜地说。
谢蔲胳膊细又白, 洗净, 削去皮的藕节似的, 一块块红色的痕迹格外明显。实在是蚊子又多又毒, 难怪这里人迹罕至,如此一来, 它们饿得更狠了。
付嘉言在背后悠悠然开口,说到一个很有趣的观点:“蚊子口器直径平均1毫米,而红细胞直径只有6-8微米,蚊子吸血,可能就像用大吸管喝西米露?”
陈毓颖被逗乐, “谢蔲太健康了, 血好喝, 难怪蚊子喜欢。”
谢蔲嗔怪地看她一眼。
陈毓颖又说:“待会儿你导出相片,能不能发给我们啊?”
“行啊, 等晚上,现在柴诗茜那边烤架应该架起来了。”
谢蔲听他们这么说,不禁回忆起刚才的窘迫。
生平头回当人像模特,镜头就在几尺之外,镜头后,是他沉着的脸——正经得会让人忘却他平时插科打诨的模样。
她的动作不自然极了,僵硬着腰板,心也是凝滞的。
清朝人害怕拍照,说那个小小的盒子,能摄魂夺魄,是洋人残害中国人的新型巫术。
她的魂魄,大概也是被掠夺了。忘了身在何处,忘了盛夏漫天的霞光,忘了所有外界相干不相干的一切。
付嘉言抬起眼,对她说:“谢蔲,你扮演的不是陈毓颖前面的一棵树,你……柔和一点。”
谢蔲瞪他,这下倒是“气势如虹”,表情也生动起来。
付嘉言笑了笑,“嗯,别把我当摄影师,就当那个天天抢你第一的讨厌的付嘉言。”
成片如何,他没说,兀自翻着相册,然后说可以了,下去吧。
陈毓颖开启脑洞:“旁边不会突然窜出一条蛇来吧。”
付嘉言说:“没事,我刚刚捡了根树枝。”说着,他挥了挥手里那根拇指粗的树枝,带起的风在空中猎猎作响。
他靠不靠谱不知道,谢蔲听得出来,他是为定她们的心。
蚊子闹嗡嗡的,更清晰的是后方的脚步声。
日已西沉,夜幕降临,他像一名忠实的侍卫,寸步不离地跟着。
谢蔲忽地叫了一声。
愈加黑暗的环境,加之处于陌生之地,恐怖更容易滋生,陈毓颖也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你裙子被树枝勾住了,别动,免得勾破了。”
付嘉言打着手机的灯,伸出另一只手,小心地去解她的裙摆。
她的注意力聚集在他的手背上。
白不用说,掌骨明显,用力时,青筋凸起,却不会过分狰狞——是非常具有力量感的手。
“还好不是荆棘,不然就要废了。”
少女的裙摆被纤细的手指轻轻拢回,“谢谢。”
到了晚上,暑意渐消,刮起清凉的风,便热闹起来了。
柴诗茜租的是个露天的场子,点了一大堆食材,有音响设备和投影仪,这是下了本了。
付嘉言把两个女孩送到,回房间放相机。
付雯娜招呼她们来吃东西,“有绿豆沙、糖水,还有饮料,你们看自己喜欢什么,就自己拿。”
烤架上烤着鸡翅、生蚝等,呲呲冒油,撒一把香料,带着浓烈香气的烟腾起。还有一大盆小龙虾,他们戴一次性手套剥了起来。
陈毓颖大呼:“真是让人罪恶的夜晚。”
谢蔲不好吃油腥过重的食物,上次柴诗茜生日,她就没怎么碰。
这回柴诗茜特地为她点了几份清爽可口,适合夏季食用的小食,她为这样的周到而感到不好意思。
“没事啦,上次忘记照顾你的口味了。”柴诗茜端起一碟烤食,“飞行棋,待会儿来玩么?”
两个大人边烤烧烤,边话着家常,桌上剩一堆食物残骸。
陈毓颖和谭吕婷唱歌唱得不亦乐乎,地上铺了布,其他几个人脱了鞋,盘腿坐着玩飞行棋。
付嘉言到时,就是这样一幕。
冯睿叫他:“这里还有个位置,来不?”
他往柴诗茜那边挪了挪,付嘉言便在谢蔲和冯睿之间坐下。
谢蔲没法忽略掉他。
高高大大的身材,即便同样是坐着,付嘉言也比她高出一截。
他应该是才洗过澡,清爽的香气,混着他身上独有的气息传来,有着强烈的入侵感,摧枯拉朽地攻击她的感觉器官。
衣服也换成普通的白色T恤和休闲短裤。
谢蔲没有去看他。
倒是付嘉言,总是借着掷骰子的空档去瞄她。
表情平平淡淡,看不出多高兴,眼角眉梢挂着的笑,敷衍应付意味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