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狠狠地想,可不是打架么。
只不过是打到最后,不仅两败俱伤,还要同床共枕。
腿心的皮肤娇嫩,类似于包住花蕊的花瓣,用力蹭一蹭,便会蹭破。
热水从头浇下来,缓缓流淌过,有些微瘙痒,别的倒还好。
没人用亲身经验告诉谢蔲,女孩的初夜,是怎样的滋味,痛苦还是快乐,难忍还是享受。
教科书之外,也没亲眼见识过,成年男性的第一性征,是何模样。
一切都跟她想象得不一样。
不,在此之前,她压根没有过幻想。
她其实没有仔细观察,只是余光不可避免地会瞥到。
丑陋的,被浓密毛发包围的。以及,邪恶的,对她虎视眈眈的。
“你把你的耻辱展示给太阳,把你的疯狂展现给月亮。”
晃晃白日之下,想象都成了罪过。
呼。
谢蔲捧了把水,冲洗着脸,试图唤回理智,不然她的脑海里,总是付嘉言的气息,声音,动作。
后面两天,谢蔲闲着没事,收拾高中三年的笔记和书,没用的卖废品,有用的,可以留给那些表弟表妹。
她翻开一个本子,掉出一张压平的糖纸。
时间太久,她都忘记它了。
薄薄的,对着光看,斑斓的彩色。
不记得画黑板报那天下午有没有晚霞,但她记得,那次在山上,霞光也这样绚烂。
吴亚蓉在外面叫她:“蔻蔻,你出来一下,爸爸妈妈有事对你说。”
谢蔲起身出去。
多日不见的谢昌成不知何时来的。
自租这套房起,他就没来过几回,百日誓师大会、高考,他也没在。不用问原因,问就只能得到“忙”的答案。
更准确地说,谢蔲人生当中许多重要的日子,“父亲”总是缺席的。
他们坐在沙发上,神情严肃。
先开口的,是谢昌成:“蔻蔻,为了你安心学习,一直没告诉你,爸爸妈妈去年就办理离婚手续了。”
谢蔲眼皮颤了下,没说话。
“你成年了,应该也能理解我们。”
吴亚蓉说:“你上大学的费用,还有你以后的嫁妆,妈妈给你存好了,我们原先住的房子,会过到你名下,你爸爸搬出去。车归你爸爸。你的生活费,我们各出一半。”
谢蔲默默地听着他们对财产的分配,对她的分配。
吴亚蓉认为,父母的离婚,对孩子的影响最大,他们需要尽全力弥补她。
换个角度看,她才过十八岁生日不久,已然成了一个小富婆。
谢蔲忽然看向谢昌成,开口问:“我想知道,是不是您犯错了?”
他一愣,欲解释,她又说:“其实我猜过,您在外面有了……”那个词语,脏得难以启齿,“是不是这个原因,妈妈才跟您离婚?”
谢昌成百口莫辩。
女儿那双澄澈的眼睛紧紧注视着他,撒不出谎,更无法说出真相。
本来,他们商量好,瞒住她,若问起,便说感情淡了,放对方自由,去追寻新的幸福。对外也是。
谢昌成几乎净身出户。女儿由吴亚蓉培养大,自然归她,房、存款,尽数归谢蔲,开了数年的车不值钱了,他拿去。
就是为了给彼此留个体面,也给谢蔲留下一个,他即使不算称职的父亲,也不太差的印象。
哪想,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谢蔲,却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谢昌成的沉默是最震耳欲聋的回答。
猜想成真,谢蔲的脸一下子白了,“爸,您为什么……?”她又看向吴亚蓉,“妈,您上次喝醉,是不是因为这件事?”
吴亚蓉冷静地说:“蔻蔻,他是做错了,事已成定局,为什么要刨根问底呢?”
谢蔲哀哀戚戚地看她,“妈,您老觉得,隐瞒你们的辛苦,你们之间的龃龉,是为我好,可我成年了,我难道还不配知道,我爸爸妈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可等到十年后,二十年后,您还能替我操这么多心吗?”
她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地继续说:“我不会觉得,你们离婚,我成了单亲家庭的孩子,是多难堪,或者多伤心的事,但是我不喜欢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被安排一切。”
她句句征讨般的怨言,听得吴亚蓉怔住。
“蔻蔻……”她拽了拽谢昌成。往日里,他会帮谢蔲说话,此时,也需要他来调剂一下母女的矛盾。
谢昌成说:“蔻蔻,你妈妈对你是严,但将心比心,她为你付出那么多,你这么对你妈妈说话,是不是太伤妈妈的心了?”
“爸,您没资格说这句话。”谢蔲激动起来,红了眼眶,“难道不是您伤她的心最重吗?妈妈不怪你不体贴她,但哪怕再没有夫妻感情,您也不该做出这种事吧?”
谢昌成彻底失语。
吴亚蓉担心谢蔲失控,拉着她的胳膊,带她进房间,拍着她的背,安抚道:“蔻蔻,妈妈跟你说,不要生气。”
谢蔲眼泪将落未落,她倔强地抹了把,自己平复了情绪。
吴亚蓉到底顾及谢蔲还小,有些细节没太明讲,大致让她知道来龙去脉。
谢昌成出轨接近六年,对方是谢昌成大学师妹,于另一家医院任职,前几年来他们医院交流学习,两人勾搭上。
当时吴亚蓉顾及家庭、面子,没闹太大,他承诺一定断了,实则藕断丝连。吴亚蓉前两年始终被蒙在鼓里,去年意外撞破,彻底和谢昌成撕破脸。
六年。
就是谢蔲刚上初中那会儿。
她觉得父亲好恶心。
也许,有无数个他不在家的夜晚,是在小三家里过的。也许,他们每一次吵架,吴亚蓉发泄的,都包含对他的控诉。
吴亚蓉是受害者。
为了她的高考,却还要和前夫联手,伪装出他们仍是相亲相爱的夫妻。
谢蔲心口闷窒得说不上来话。
她手里还攥着那片糖纸。棱角刺着手心,疼的却是心脏。
灯发出耀眼的光,它的背后也藏污纳垢。
小时候,谢蔲听爷爷说起父母的相识,不是多浪漫动人的爱情故事,但他们的确是自由恋爱,组成家庭。
一颗灰尘微不足道,可经年累月,灯的光也渐渐黯淡,直至承受不住,从此熄灭。
谢蔲蓦地起身,拿起手机和钥匙,对跟过来的吴亚蓉说:“妈,我自己出去冷静一下。”
她跑下楼,阳光强烈而刺眼,世界蒸腾着大量热水汽,她成了蒸笼上,一粒微不足道的米粒儿,被动接受炙烤。
她惶惶然,而不知何处去,她低头,拨了个电话。
“你能出来陪陪我吗?”
第46章 状元
甜品店, 冷气充足,放着节奏明快的歌曲。
服务员将两杯冰沙端上来, 谢蔲道了谢, 用勺子搅了搅,对于吃,却兴致缺缺。
陈毓颖忧愁地看着她, 说:“蔻蔻,那你以后怎么打算?”
“我不知道。”谢蔲摇头,“我妈的意思应该是, 我继续跟她一起生活。”
“她还想管你?”
“大概是吧。其实我更希望她有自己的生活, 她把太多精力投入到我和工作中,她好像不相信, 脱离她, 我能好好成长。”
陈毓颖建议道:“不然你就直接开诚布公地跟你妈谈, 感觉她不是讲不通道理的人。”
谢蔲说:“我烦的不是这个。”
陈毓颖又叹了口气, “父母总想不明白, 孩子真正要的是什么,自以为是地给他们想给的。”
这点上, 她们感同身受。
陈毓颖的父母很少关心她,倒是给予她足够的自由。
她渴望关心,渴望爱,极力从身边人汲取精神能量,同时, 也释放同等的数量, 所以她追星, 爱交朋友。
她也很会开解自己。
小时候羡慕别人,也羡慕谢蔲, 但看不到的月球背面,一样是坑坑洼洼。
“与其只想那些不好的,不如换个角度,就豁然开朗了。你看,你爸犯错,导致离婚,你一下得到这么多财产,别人奋斗十几年都不一定攒得起来呢。”
谢蔲哭笑不得,又有些眼热,“我妈也不说为她自己争取什么。”
“你妈告诉过你,她为你攒了多少钱吗?”
“具体没说,我猜,几十万是有的。”
陈毓颖露出夸张的神情,感叹:“咱们这种普通家庭,有几个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现金的,加上还有一套房,你妈真是。 ”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吴亚蓉是传统式的母亲,想尽一切,为孩子盘算。可她强势,□□,她认为有害的,便不允许孩子碰。
因为知道她付出多多,谢蔲永远恨不起来。
这么聊了一番,谢蔲郁结的心情通晓了些,陈毓颖催促她赶紧吃冰沙,将近二十块钱一份呢,别浪费了。
“带你去解解压,忘记不开心。”
陈毓颖带她去了电玩城。
吴亚蓉一直说玩物丧志,无论电子游戏,还是这些游戏机,也不让谢蔲沾染。
陈毓颖换了一百块钱游戏币,拉谢蔲去一排抓娃娃机旁边,让她挑,保准给她抓上来。
谢蔲选了只哆啦A梦。
投了两次币,便给抓上来了。
“不知道是什么定律,抓上来一个,再抓我就抓不到了。送给你。”
玩偶的材质一般,做得也不算精致,但抓娃娃么,抓的只是一个成就感,商家也是用这个噱头吸引消费者。
谢蔲笑了笑,收下,“谢谢,真的,毓颖,很感谢你。”
“娃娃而已,跟我客气什么啊?”
“不单单是这个,只有你,我打一个电话,就会出来。”
陈毓颖挽住她的胳膊,“你家发生这样的事,叫我陪你,说明你把我当你最好的朋友。朋友之间,不说这个。而且以前我去看付嘉言比赛,你也会放下作业陪我啊。”
电玩城很吵,说话音量一旦小了点,就会被机器声吞没。
陈毓颖又带谢蔲去玩投篮,篮球框是移动的,谢蔲捡起球就投出去,不管准头了,投得胳膊都酸了。
“来,蔻蔻,把这个当作你最讨厌的人,狠狠地打下去。”
谢蔲戴上拳套,想象那是谢昌成的脸,击出右拳。
丈夫、父亲,他没哪一样称职的。他还背叛了她们。不念一点旧情。
他挨得起这一拳。
这里没人认识她们,玩得多疯也没人管。
从电玩城出来,谢蔲气喘吁吁地笑着,陈毓颖说:“舒服多了,是不是?”
“嗯。”
“我们去吃饭吧,好饿,我早餐都没吃。”
谢蔲看了眼手机,吴亚蓉给她发了消息,问她现在在哪儿,是否安全,“稍等,我跟我妈说一声。”
电话很快拨通。
吴亚蓉说:“你爸爸走了,中午还回来吃饭么?”
“妈,我跟我同学在外面吃,不用担心。”
吴亚蓉默了默,说:“好,注意安全,不要吃不卫生的,免得闹肚子。”
谢蔲挂断,对陈毓颖笑笑,“我们走吧,吃什么?”
“椰子鸡?那个清淡,你应该爱吃。”
她们从电玩城出来,乘坐扶手电梯,去餐饮那一层,视野开阔,陈毓颖看到下层的一个背影,说:“那是不是付嘉言啊?”
前两天的事,令谢蔲不想撞见他,原谅她的勇气只停留在那个晚上。
“不是他吧,你看错了。”
一晃眼的功夫,那道酷似付嘉言的背影消失不见了,陈毓颖也没当回事。
付嘉言从公共洗手间回到桌席,也开始陆续上餐了。
付雯娜倒开水,烫洗着碗筷,说:“怎么想着请我们到外面吃饭了?”
付嘉言正色道:“有件事想跟你们说。”
“报考警校?”付雯娜抬眼看他,“这是场鸿门宴啊?”
“答谢宴。”付嘉言殷勤地替她夹菜,“姑姑,这么多年,我基本上就是在你们家长大的,我一直想将来干一番事业,报答你们。”
所以,当初定下的目标,就是A大的计算机,或者金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