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下瞧着,宋清安分明精神百倍,康健得很!
此事分明是冲着她来的。
柳绮筠凤眸轻抬,凌厉目光看向姜芷。
定是宸妃与宋清安通了气,才让她逃过一劫。
柳绮筠这厢心绪翻涌,想着应对之策;那厢裴卿已着人取来了“毒衣”。
第32章 夺权
几件衣裳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檀木托盘上,裴卿接过宦人递来的银杆,挑起其中一件。片刻后,银杆上便黑了几寸。
众人皆是脸色微变,宋清安的反应尤其大。她捧住心口,整个人支持不住般向后靠了靠,美目瞪大似是震惊不已。
宸妃不动声色地向左边看了一眼,便拉住宋清安的手安抚道:“公主别怕,这衣裳应当只有穿过才会中毒的。”
她这么一说,登时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引向宋清安。
梁帝在看到银杆变黑后本就面色阴沉,见宋清安如此更添了几分不耐:“一惊一乍的做什么,又不会害到你。”
“陛下……儿曾见过这几件……”
宋清安的声音像是因惊慌而极轻,但此时殿中静得可怕,她说的自是被所有人听了个清晰。
柳绮筠眉心微动,直觉不能让宋清安再说下去。不等她开口,后者已自顾自下了榻到那几个木盘前瞧。
眼见着宋清安面色愈发恐慌哀戚,柳绮筠心中的不安便越发强烈。
“陛下!”
宋清安突地在梁帝跟前跪下,不待所有人反应过来,她已颤声道:“陛下,儿的确见过这几件衣物。”
梁帝觉出事情不对,眉头拧得死紧,示意宋清安说下去。
“就在贵妃娘娘的赏雪宴前一日,针工局送来的那批衣裳里头,就有这几件……”
“公主,许是你记错了呢?”柳绮筠笑着打断宋清安,凤眸中寒冷凝霜,“本宫吩咐针工局做与思瑾的衣裳,怎会与先前公主的相同呢?”
宋清安怔了怔,随即牵出笑来:“是,许是我记错了……但那日我只选了几件,余下的都送了回去。若是那些奴才弄错了送来,也是有可能的。”
“而今我忧心的是……”她柳眉微蹙,眸中泪光点点,一手拿着帕子在面上拭着,“若这些当真是那一批中的,那我选的那几件,会不会也……”
“公主莫非是想说,本宫要害你不成?”
柳绮筠冷哼,周身凌厉逼人。宋清安似是被威慑到,害怕得瑟缩了一下,将头埋低了些。
姜芷适时出声打圆场:“娘娘别动气,公主当无此意。但妾以为,公主所言也有几分道理,若不查清楚,万一宫人多嘴多舌的,娘娘岂不是分辨不清了?”
“本宫行端坐正,有什么怕的。”柳绮筠冷笑一声,“何苦去费这样的力。”
姜芷笑了笑,向梁帝道:“陛下,这要查也不难。向针工局要来制衣图对一对就是了。”
梁帝沉吟片刻,却是转向裴卿:“你以为呢?”
“回禀陛下,臣以为此事要查也不难,既是给西夜一个交代,也是还贵妃娘娘清白。”
“那便按宸妃的意思办吧。”梁帝闭着眼,看起来有几分疲惫,“去针工局传人。”
“是。”
柳绮筠凤眸微沉,搭在小几上的手不自觉握紧。
宋清安依旧跪在那处,她已将泪收了,眼睫低垂,却是好不可怜。
“你起来吧。”
宋清安低低应了一声,这才起身回了位上。
柳绮筠看不得她这幅娇弱作派,索性将视线挪开,眼不见为净。
针工局掌印急急忙忙来了,还带着那些做衣裳的太监。他本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一入殿见到如此之多宫中贵人,还是吃了慌。
“奴参见陛下……参见娘娘……”
掌印领着人战战兢兢跪下行礼,哪怕梁帝叫起了,他也将身子躬得极低。
“带着你们的制衣图,看看是不是这几件。”
裴卿颔首,身后捧着木盘的宦人便上前至针工局掌印等人之前。那掌印唯唯应了,就要用手去碰。
“对了,”还有几寸之距时裴卿才打断,“这衣裳有毒,最好不要用手碰。”
掌印一僵,连忙收了手。所幸他们也都是针工局的老人,哪怕不将衣裳展开,看看其上的样子也能辨出大概。
掌印看看制衣图,又看看衣裳,面色渐渐凝重。
一直注意着此处的柳绮筠自然看出了掌印神情变化,她心中猛地一沉。
不应该啊……难道真如那小蹄子所说不成?
“禀……禀陛下,”针工局掌印强压着恐惧,“这几件衣裳,确是给昭定公主的那一批里的。”
“一派胡言!”
柳绮筠厉声斥喝,倏地起身:“本宫吩咐做与思瑾的衣裳,怎会与昭定公主相同!”
“娘娘息怒,此事应当是奴才的失职。”
裴卿脚下微动,挡在了柳绮筠身前,皮笑肉不笑,冷气森森:“眼下更要紧的,该是查验昭定公主选去的那些是否有问题。”
柳绮筠被裴卿身上的杀意震住,一时没敢动作,这个空当里,便已有宫人将衣物捧来。
陆川已从内殿被叫出,他在众人面前验了毒,眼瞧着同样变得漆黑的银杆,梁帝面色黑沉。
宋清安捏着帕子蜷手掩在口前,眸中水光盈盈,似惊似悲,竟是说不出话来。
却听陆川道:“此中之毒……与玉和公主相同。”
柳绮筠心知这分明是不同的两种,却不能说出,只能硬生生将这口气咽下。
针工局的人早跪了一地,身子皆打着颤。
梁帝沉声:“谁命你们做的这一批?”
针工局掌印支支吾吾:“是……是贵妃娘娘。”
“贵妃。”梁帝声音中不见喜怒:“朕问你,是你吗?”
柳绮筠慌忙跪下:“陛下,制衣的确是妾下的命令。可……可妾怎会谋害公主!何况思瑾还是妾的亲妹妹……陛下,妾是被人陷害的!”
“陛下,”宋清安像是刚平复不久,声音还有些细弱,“儿臣以为应当不是贵妃娘娘。
她飞快地瞥了眼柳绮筠,道:“贵妃娘娘有什么理由要害两位和亲公主呢?当是有人以娘娘作掩,意图破坏大梁与西夜的关系。”
“那背后之人的用心……”
“儿臣恳请陛下彻查此事,保大梁江山安宁,亦还贵妃娘娘清白!”
姜芷有些讶然,没曾想到宋清安竟走了这么一步棋。
她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亦跪下请道:“妾以为公主说得极是。贵妃娘娘入宫侍奉陛下多年,又怎会有如此歹毒心肠,定是有人蓄意陷害。妾恳请陛下彻查此事,以保后宫安稳,江山稳固。”
其余妃嫔大多都是姜芷这边的人,见此也跟着下跪。在前头的柳绮筠暗暗咬碎了一口银牙,恨不得扑将去把宋清安与姜芷撕个粉碎。
梁帝漠然瞧着,良久后下旨道:“裴卿,彻查此事。针工局的人,你看着处理,问不出什么的话,即刻杖毙。”
“贵妃……即日起禁足,长乐宫,无诏不得进出。六宫之权……暂交由宸妃。”
柳绮筠深吸一口气,喉头发紧:“妾……遵旨。”
“陛下圣明。”
姜芷带着妃嫔们谢过恩,至于针工局的人已尽数跪伏在地,一声也不敢出。
殿中一片纷乱,梁帝不愿再多待,带着裴卿离了长乐宫。宋清安与姜芷等人陆续告退离开。
柳绮筠身子一软,跪坐在地上,眼神如淬了毒般。
第33章 变天
宋清安与姜芷出去后并未立刻离开,而是立在长乐宫外看那宫门缓缓阖上,羽林卫把守在了外头。
“不知是何人要陷害贵妃娘娘至此。”
宋清安仰头望着漆金的“长乐宫”牌匾,眸中流露出几分担忧与怜悯。
姜芷偏头看了看她,亦是换上同样的怜悯神情:“姐姐在宫中多年,还从未被陛下责罚过。如今背上这样的罪名,那背后之人实在可恶。”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眸中的笑意。
禁足的命令下达没多久后,柳思瑾就醒了过来。她已恢复得差不多,先前起的红疹退了大半,只是身子还有些虚弱,但两日的时间也足够将养身子了。
或许是宋清安有意无意的暗示让梁帝怀疑到了宣王身上,宣王原定是在京中停留半月,经此一遭,梁帝硬是将时间缩短了一半。
宫里宫外都出了岔子,这几日的柳相不可谓不焦头烂额。
宫内人心惶惶,每日都会有人被东厂拿去审问。凡是离开的人,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这样的氛围之下,连西夜使团离京都有些草草了事的意思。柳思瑾离宫那日,梁帝疏懒让裴卿代为前来,其余便只有宋清安姜芷等几个后妃。
柳绮筠尚在禁足中不得前往,但见柳思瑾泪水涟涟登上了西夜的马车。
“她的处境,该很艰难吧。”
眺着西夜的马车陆续离开,宋清安轻声叹了一句。
“这一去,只怕再也不能回了。”姜芷与柳思瑾无甚仇怨,见此情形,也有些感叹。
裴卿面无表情站在一旁,等西夜的队伍走远了,他也没理会一旁的妃嫔公主,兀自带了人离开。
姜芷若有所思地瞥了眼裴卿,笑着向宋清安道:“公主下午若是得空,可否去我宫里坐坐?”
“娘娘相邀,我自是欣然,”宋清安停了一停,“但午后我那儿还有些事,恐会耽搁了。还是改日再叙吧。”
“无事。”姜芷若无其事一笑,转身离去。
宋清安恭顺福身,看她走远了,这才直起身子。
也不知裴卿那儿可有结果了?
—
长乐宫。
昔日富丽的宫中此时却有些空荡,芙夏小心翼翼,生怕发出声响吵了柳绮筠。
那日梁帝宣了禁足后,柳绮筠一气之下摔砸了无数玉瓶瓷器,若不是芙夏拦着,只怕连御赐的东西都要被打砸干净。
柳思瑾后来挪去了宸妃的未央宫,因此这日她出宫并未影响到柳绮筠。
柳绮筠初睡下,芙夏轻手轻脚走到殿外,与外头的宫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却见宫门开了一条缝,外头的羽林卫向里递来什么东西。
芙夏皱了皱眉,小步上前去。
“芙夏姑娘,是宁和公主传信。”
柳绮筠虽被禁足,但毕竟仍是贵妃,羽林卫待她们还是客客气气的。此外外头若要递东西进来,只要检查一下便可。
宁和公主是柳绮筠的女儿,亦是大梁的大公主。
芙夏一惊,慌忙接过信,谢了羽林卫后立刻回身进殿。
宁和公主出嫁多年,已许久不曾来信。
芙夏有些心焦,拿着信在帐外站着,不时便侧耳听听是否有起身的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帐内终于有了窸窣之声。
芙夏先一步上前撩开帷幔,不等柳绮筠开口便道:“娘娘,有公主的信!”
柳绮筠原还想斥芙夏,此时却愣了片刻。
“什么?”
“娘娘,是公主的信。”芙夏压低了声音,依旧难掩话语中的激动。
“快拿来让本宫瞧瞧。”
柳绮筠不顾身上衣单薄就下了榻,还是芙夏将信递去后急急忙忙去取了披风给柳绮筠披上。
然柳绮筠瞧着瞧着,先前面上的欣喜之色渐渐淡去。
芙夏觑着柳绮筠神色便觉不对,小声道:“娘娘……怎么了?”
柳绮筠移开视线,眉头轻蹙:“清澜要回京。”
“这……娘娘应该高兴呀?”芙夏不解,公主与娘娘已多年不见了,如今公主要回京,娘娘为何还不高兴呢?
柳绮筠却叹了一气,有些疲惫。
最近的京城有些太过热闹了……
“先前的人都安顿好了吗?”
“娘娘放心,婢子早先便逐一交代过,娘娘不会有事的。”
“那便好。”柳绮筠一手支额,轻轻点了点头。
她从未担心过裴卿真能查到什么,柳氏在京中经营多年,这点风浪还算不得什么。最后多半拉个人顶罪,便也不了了之了。
只是梁帝的旨意让她当众失了面子,尤其是在……那两个人之前。
—
秦州。
在宋清怀安排之下,城中还算有序,并未出现流寇。只是朝廷赈灾之资迟迟不曾下发,亦有些消息传了进来。
“听说是裴卿将消息全部拦了下来,陛下对此处情形全然不知!”
“逆贼,简直是逆贼!”
宋清怀刚踏入兵营,便见几个小卒围了一圈,异常愤慨地说着什么。
“今日任务都完成了?”
宋清怀笑容和煦,语气温和,却让这几人感到背后一凉,立刻散开列队。
“与其在这说小话,不如去多巡逻几圈。”宋清怀挥了挥手,“散了。”
“是!”
小卒们高声喝道,各自散开去了自己的队中。宋清怀负手而立。面上笑容稍淡。
他们说的不错,的确是裴卿将消息尽数拦下。但他的那位父亲……便当真不知吗?
梁帝的默许,可比裴卿可恶多了。
宋清怀低眸,算算时间,似乎已到了玥儿信中提到的日子了。
他自是知晓宋清安先前差点做了和亲的公主,但自那封有关西夜的信传来时,宋清怀心中起疑。
不论是“昭定”的封号,还是封柳氏女为公主,都有一些不合常理。梁帝可不是会突然改主意的人,除非有人与他说了什么他极其在意的事。
尤其是经手西夜人的信竟平安到了他手上……实在过分顺利了。
宋清怀眉头紧蹙,玥儿该不是……惹上了不该惹的人吧?
一想到那可能之人,宋清怀恨不能立刻回京。
“殿下,时辰快到了。”
临渊寻至兵营,低声向宋清怀禀报。
宋清怀仰头,天上依旧乌云沉沉不见一丝光亮,朔风猎猎吹得人面颊生疼。
似是要变天的模样。
若信中所言为实,那今日夜里,便是……
宋清怀沉吟片刻,兀自走出了营帐,临渊连忙跟了上去。
第34章 勾搭
宫城之中,“玥儿”正在勾搭所谓“不该招惹”的人。
前些日子裴卿都忙着审人,宋清安压根没能见他。其实这种事裴卿也无需亲自做,只是站在一旁看着便是极其难得了。是以东厂中人分外卖力,硬是挖出了许多信息。
宋清安虽见不着裴卿,东西却没少送。各类点心小菜夜夜都会到宁水苑,也不管裴卿是否真的用了。幸好两人居所都在偏僻之处,这才无人注意。